- 轩辕诀上一章:轩辕诀2大清刑名
- 轩辕诀下一章:轩辕诀4傲绝天下 大结局
等到了淑清院,冯慎屏神凝息,将脚步放得愈发轻盈。入园后,冯慎更是小心,避开花径砖道,专挑树后荆丛穿行。眼见着快到了流水音,冯慎脚下一腾,跃上了一座假山顶部。
伏在假山后,冯慎放眼打量,却发觉周遭阒然沉寂,未见半个人影。
“难道是我想错了?”冯慎暗道一声,方要从假山跃下,却听得一丝轻微的喘息声,从不远处的树梢上传来。
树顶上有人!
冯慎未露声色,偷偷在假山上抠出块石子,辨清方位,猛然飞掷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那树梢被飞石击折,枯叶纷纷坠地,一个人影也落了下来。
那人身穿夜行衣,脸上蒙面,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将起来,便要夺路而逃。
“站住!”冯慎发一声喊,从假山顶俯冲直下。岂知那人身法也十分灵活,接连两个后翻,便轻松化开了冯慎的扑击。
然这样一来,出园的道路便被冯慎阻住。那人稍作停顿,又飞身爬上流水音亭边的太湖石。
见那人越攀越高,已堪堪抵近亭檐,冯慎便猜到他想借着亭顶高度逾墙而出,于是双腿一拔,足尖借力疾点,伸手抓住了那人左脚踝。“下来吧!”
被冯慎发力一拉,那人站立不稳,便紧跟着掉下。可将落未落时,那人却凌空使出一招鹞子翻身,右腿旋个半圈,朝着冯慎头顶砸下。
“好俊的身手!”冯慎暗赞一句,急急松开他的左腿。
就这么一撤,那人已稳稳当当地落地。还没等冯慎开口,那人竟欺身上来,拳掌挥扬如风,雨点般朝着冯慎招呼。
见他攻势凌厉,冯慎身子一矮,单腿猛甩,去扫他下盘。不待冯慎腿到,那人骤然变招,胸腹一缩,以前空翻生生避开。
冯慎料得如此,还没等前招使老,又是一腿甩到。那人也当真矫捷,立马倒翻跟斗,使得冯慎踢空。
攻了两招后,冯慎便罢手跃开,冲那人笑道:“冯某兴致已尽,张公公还要耗下去吗?”
那人身子一颤,慢慢将蒙脸布拉下,果是小德张无疑。“你……你居然猜出了是我?”
“没错,”冯慎点点头,道:“不过,张公公一身好功夫却深藏不露,冯某就始料未及了!”
小德张不解道:“姓冯的,你怎知咱家要来?”
冯慎道:“傍晚去找那叶姓宫女问话时,张公公趁着冯某沉思,便与那宫女窃窃私语。也不知那宫女说了什么,张公公脸色勃然大变。当时你二人说话声虽不大,但冯某也听得在说什么‘淑清院有护军把守’、‘查到你张公公头上’云云,因此冯某索性就撒下香饵,试试看能不能钓上一条大鳌鱼!”
小德张陡然明白过来,“好哇,原来你借故撤去侍卫,就是想诓咱家来着!”
冯慎笑了笑,道:“张公公不愿吐露实言,冯某无奈之余,这才出此下策。好了,现在请张公公说一说,你蒙面至此,究竟是有何贵干啊?”
“你管得着吗?”小德张耍横道,“这淑清院又不是后妃寝宫,咱家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姓冯的,咱家好言劝你一句,老实查你的案,别操多余的闲心!”
冯慎笑意一敛,“张公公,冯某此举,正是为了查案!”
小德张怒道:“你少在这里假公济私!查案就查案,老盯着咱家做什么?”
冯慎道:“非是冯某有意找碴儿,实乃张公公身上疑点甚多。旁的且不论,冯某今日出了一趟宫,岂料回来之后,张公公的态度,便从傲慢夸耀改为了讨好阿谀。这骤然的转变,不由得冯某不起疑!”
“讨好你?呸!”小德张啐道:“你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姓冯的,咱家是被你捏了点儿小把柄,但你也别欺人太甚了!”
“把柄?”冯慎惑道,“张公公何时有把柄落于我手?”
“装什么装?”小德张恨道,“咱家那会儿被你逼急了,口不择言,当着代天巡狩牌的面上,说出了鸡毛令箭的荒唐话,哼,之后咱家生怕怠慢了,再惹得冯章京向太后去添油加醋!”
“就为这个?”冯慎满脸鄙薄,嗤道:“恕冯某直言,张公公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小德张道:“人心隔着肚皮,是君子还是小人,谁能分得出来?”
冯慎傲然道:“冯某不敢自称君子,但也绝非鼓弄唇舌、挑拨是非的下三滥!”
小德张一喜,“冯章京的意思,是不会揭发咱家那几句玩笑话了?”
冯慎道:“若不是张公公重提,冯某早已将那事忘却。”
“哎哟,”小德张喜笑颜开,“咱家就知道冯章京大人有大量……冯章京不愧是君子,至诚君子哪!”
冯慎手掌一摆,止住小德张谀词。“张公公不必东拉西扯,说说你到此处的目的吧!”
小德张面目陡僵,“咱家晚上睡不着,没事来这里遛弯儿成不成?”
冯慎道:“遛弯散步,还要穿上夜行衣、蒙上了面?张公公的雅兴,倒是十分独特啊!”
“你……你还是在怀疑咱家?冯章京,说话可得有凭有据,就算咱家穿了黑衣,身上也没携半点儿赃物,不信,你来搜搜……”小德张有些词穷,索性敞开衣襟。
“那冯某便得罪了!”冯慎说完,便朝小德张身上摸去。
“嘿!姓冯的,咱家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搜啊?”
冯慎不加理睬,将他上下摸了个遍。
“找到什么了么?”
冯慎摇头道:“并无他物。”
“哼!”小德张忿忿地合上衣襟,“姓冯的你要明白,这是在皇宫内院,别觉着有令牌傍身,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区区一个汉军云麾使,跟那些王公重臣比起来,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该你管的你就管,不该你管的,就少插手!行了,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咱家还不伺候了!让开,咱家要回去睡觉!”
第五章 云谲波诡
被冯慎识破身份后,小德张恼羞成怒,几句话不合,便撇下冯慎扬长而去。
冯慎心下纵有千般不愿,奈何抓不到其涉案的实据,唯有听之任之,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回到下榻的值房,冯慎和衣而卧,以手臂做枕,将所遇种种逐一忖量。
定是漏掉了些什么!
冯慎越想,越发感觉小德张可疑。如此推推敲敲,冯慎这一宿,也没怎么合眼。
不知不觉,已是朝日照窗。想起自己还与肃王有约,冯慎便下炕净脸,对付着吃了些残羹冷炙,又赶赴了福华门。
才到门口,便见二马并立。肃王披着大氅,正立于马旁。
看到冯慎出来,肃王把掌心一摊,托出两只焦圈儿。“快来,本王路上买的,咱俩儿一人一个,趁着还有点儿热乎劲儿,先填填肚子吧。”
肃王须发挂霜,显然是等候已久。冯慎感激之余,也不多话,接过焦圈儿便大吃大嚼。
“瞧你那吃相,慢点儿。”肃王也咬了一口,问道,“冯慎啊,宫里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冯慎道:“现在只感觉一人可疑,然找不出真凭实据。”
“哦?”肃王眼睛一亮,“不打紧,先说那人是谁?”
冯慎压低声音:“这人王爷认得,是小德张。”
“居然是他?”肃王沉吟道,“嗯,这人贪婪狭隘……说不定还真是他搞的鬼……”
冯慎点点头,道:“接下来卑职对他的举动,定会详加留意,争取尽快捉到他的狐狸尾巴!对了王爷,宫外有什么线索吗?”
“嘿,瞧本王这记性!”肃王一拍大腿道,“本王这么早赶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的。冯慎啊,崔玉贵这个人,你可听说过吗?”
冯慎摇头道:“未曾听人说起。”
“是了,宫里的事你多半不晓。”肃王又道,“这崔玉贵离宫前,是内监的二总管,地位仅排在李连英之下。本王带来的线索,就是与他有关!”
冯慎道,“卑职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肃王接着道:“昨日本王动用了所有耳目,直到傍晚,才有人回禀,说是查到西城蓝靛厂那里发生了一件事,再过去一打听,才知是崔玉贵撞了鬼。”
“撞见了鬼?”冯慎眉头微蹙,“可这事与画像案,好像并无关联啊……”
“怎么没有?”肃王道,“你知崔玉贵所见,是何人的鬼魂?”
冯慎道:“卑职不知。”
肃王一拍巴掌,“就是珍贵妃!”
冯慎想了想,又道:“可这世间,哪来的鬼魂……”
肃王道:“你别管那鬼魂是真是假,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本王感觉,这两桩怪事,或许是同一拨人做下的,只要破了一桩,另外一桩也便不愁了。”
“王爷言之有理!”冯慎豁然开朗,“若真是那样,此案指日可破。”
“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肃王叹道,“崔玉贵那边,出了点儿麻烦事……”
“怎么?”冯慎心下一紧。
肃王缓缓道:“崔玉贵他……好像是疯了……”
“什么?”冯慎惊道,“那可如何是好?”
“别急,”肃王宽慰道,“许是传话之人没说清楚……本王都打听好了,蓝靛厂有个立马关帝庙,崔玉贵就在那里。光猜也不当用,咱俩过去瞧瞧!”
冯慎将头一点,“好!”
按着耳目所给出的路线,二骑并辔而驰,没费多大的劲儿,便找到了那座立马关帝庙。
待将马匹拴好,肃王提醒道:“这里其实是座‘老公庙’,专门安顿一些离宫的老太监。一会儿进去后,你言语上在意着些,太监们身体不全,有些话会戳他们的心窝子……”
“卑职明白”,冯慎点点头,又道,“王爷如此体恤下情,真乃宅心仁厚。”
“嗐”,肃王道,“都是爹生娘养的,但凡有辙,谁愿意咬牙挨上那一刀?太监里头,不少淌坏水的,可苦人更多。像这里头的,多半都是离宫后无依无靠,因此才借这所庙宇存身。”
说话间,二人已跨入庙门,院内廊子下,几名老监三三两两地散坐,见冯慎与肃王一身官衣,皆颤巍巍地爬将起来,纷纷躲入后院不肯出来。
“王爷”,冯慎好奇道:“他们跑什么?”
肃王想了想,道,“许是见咱们身穿朝服,心里头有些畏惧吧。他们在宫里当苦差时,估计被首领太监打怕了,出来遇上官样打扮,便唯恐避之不及了。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呐,罢了,就由他们去吧。那里不还有一个人没跑吗?咱们过去问问他。”
冯慎顺着肃王指向,发现廊下果然还有一个老监坐着。那老监伛偻着腰,脑后白发稀梳,勉强结了一根鼠尾巴辫。
到了跟前,冯慎一揖。“敢问老人家,崔玉贵崔公公何在?”
“啊?”那老监一抬头,露出一对混浊的灰眼珠。“你说啥?我耳朵背得厉害,听不见哪……”
肃王俯下身,朝他耳边喊道:“我们找崔玉贵!”
“吹……吹什么?”老监依旧听不清,“哎,你们来了几个人呀?”
“嘿?敢情这老爷子不光聋,眼神也不好使!”肃王苦笑道:“得了冯慎,咱们还是另找人打听吧……”
肃王话未说完,外头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冯慎见状,快步迎了上去。
那男子一怔,问道:“这位官爷,有事吗?”
冯慎拱手道:“我们确是有事,想向小公公打听。”
那男子脸上一红,连忙摆手道:“不不……我不是太监。”
“恕在下失礼了!”冯慎也有些尴尬,“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男子道:“我姓崔,双名汉臣。官爷,你们要打听什么事?”
冯慎道:“汉臣兄弟,我们是专程来拜访崔玉贵崔公公的。”
“找崔公公?”崔汉臣打量了二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啊?”
冯慎忙道:“在下姓冯,这位则是本朝的和硕肃亲王。”
“啊?”崔汉臣此时,方留意到肃王补子上的团龙,慌得急急下跪请安。“小人参见肃王爷……还有这位冯大人……”
“不必多礼,”肃王摆了摆手,道,“快带我们去见崔公公吧。”
崔汉臣面露愁色,“按说王爷吩咐,小人不敢不遵,可是我爹他现在不方便……”
“你等等!”肃王一愣,“崔玉贵是你爹?他……他一个公公,怎么还有儿子?”
崔汉臣道:“他是小人的义父……小人原是个孤儿,蒙崔公公收留,给吃给穿,育我成人。因此小人认他为父,这些年来,一直当成自己亲爹一般看待。”
“好,”肃王点点头,“知恩图报,你小子不错!汉臣啊,本王听说崔公公出了点儿事儿……该不是真像外头传的那样,得了失心疯吧?”
崔汉臣摇摇头,“疯倒是没疯,就是有点儿魔怔了……”
肃王与冯慎相视一望,“魔怔?”
“是啊,”崔汉臣指了指不远的正殿,叹道:“我爹现在就在里面躲着,殿上的门窗都被他反闩住,一连好几天了,任谁叫都不肯出来。”
肃王看向正殿,见四周殿门果然紧闭着。“他在里头做什么?”
崔汉臣道:“也说不好。有时候哭,有时候发呆,还经常跪倒在殿中关帝像下,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
冯慎问道:“这几天都这样?睡觉也不出殿吗?”
崔汉臣道:“别说是睡觉了,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要不说是魔怔了呢……我们怕他饿着,便在西殿门上凿出个洞,递进饭菜他就吃,有时候忘送了,他也不来要……”
冯慎自语道:“崔公公到底遇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