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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头“啧”了一声,道:“但那凤落滩确实是空了,我们可是亲眼瞧见的。”
“这倒奇了……”弘智皱了皱眉,“整个村子都没人了?”
“就那老太太还在,”鲁班头道,“她说是你们把乡民都拐进了寺里,将她一人留在村里自生自灭。”
“可笑,”弘智道,“若敝寺真有歹意,为何还单将那老太太留下?任由她独活着,岂不是授人口实、自掘坟墓?”
“也对,”鲁班头琢磨了一下,道,“养痈定遗害、斩草须除根。换作是我,要么一并掳来,要么将其灭口。那老太太虽年迈眼昏,可毕竟有腿有嘴,只要她跑出村去一说,什么事都包不住……老弟你说是不是?”
“有些道理,”冯慎道,“然仅凭双方的一面之词,怕是难以服众。这样吧,在下斗胆出个提议,说不定能为宝刹避去瓜李之嫌。”
“哦?”弘智喜道,“马施主有好主意?”
“实乃笨法子,”冯慎笑道,“就是由我等在寺内彻查一番,不知弘智师父意下如何?”
弘智面目一僵,“你们想要搜寺?”
“不敢,”冯慎道,“无非是打算充个见证。”
“看来马施主对敝寺尚不尽信啊,”弘智无奈地笑笑,“也罢,清者自清,二位请自便吧!”
“有僭了,”冯慎一抱拳,冲鲁班头道,“大哥,我们查的仔细些,好为这摩崖寺辩屈正名!”
“成嘞。”鲁班头答应着,便与冯慎开始排查。
有了弘智的许可,二人便不再有什么忌讳,穿廊过屋地挨间找寻开来。不仅是佛堂大殿,就连寮房僧舍也没放过。可到最后,能藏人的地方全找遍了,也没瞧见有什么异样之处。
“阿弥陀佛,”弘智上前道,“二位可寻出什么蛛丝马迹?”
“大和尚,你这样有意思没?”鲁班头抹把汗,发起了牢骚,“我俩找的时候,你就在后头跟着,这不明知故问吗?”
“呵呵,”弘智笑笑,“总要班头亲口说出,贫僧才好放心啊。既然没找到失踪的乡民,那敝寺的嫌疑是否该洗清了?”
鲁班头才待首肯,冯慎却道:“不急着定论。弘智师父,还有一处地方,我们尚未搜过。”
弘智问道:“是何处?”
冯慎遥手一指,“后首塔院!”
“那里就不必查了吧,”弘智为难道,“塔院中仅有座地藏浮屠,况且我们方丈还在其中闭关入定……”
“大和尚你听我说,”鲁班头拍了拍弘智肩膀,“都查到这份儿上了,还差那点地方?等我们瞧完了塔院,你们寺里的嫌疑那就算彻底撇干净了。到时候谁还敢乱嚼舌头,老子第一个不依!”
弘智迟疑不决,“可是……可是我们方丈他……”
冯慎笑道:“禅云动静皆自在、内外俱修行,只要明心见性,又何分闭关出关?万物化相,无须拘泥,方丈大师乃有道高僧,不会悟不出这个道理。”
弘智闻听此语,神色陡然恭谨,他念了声佛,朝冯慎合掌一拜。“听了马施主这席话,贫僧有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诚然,禅法无门,证悟空性。方丈参禅多年,想来早已参透此理。贫僧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真叫多此一举了。”
冯慎道:“弘智师父不必自谦,引我们去塔院一观吧!”
弘智点点头,将阔袖海青一摆,“那二位请吧!”
言讫,三人便越过后殿诸阁,径直朝塔院方向走去。
这塔院四周砌着高墙,有一条青砖铺就的小道与寺内连通。砖道尽处,是一扇月洞门,门隅后,植了一片小竹林,几块断裂的石碑胡乱堆积其间。
鲁班头拨开一条挡路的竹枝,道:“这里还挺僻静。”
弘智道:“因是方丈闭关之所,故寺中僧人轻易也不常来。”
冯慎感慨道:“真是‘身在山中,不识真面’啊。被这竹林一隔,那浮屠高塔竟全然瞧不见了。”
“马施主莫急,”弘智道,“要见那塔,还需再前行几步。”
诚如弘智所言,三人又走出十来丈,前方便豁然开朗。空旷的坡地上,筑起一处高台,而那座雄伟的地藏塔,便气象森严地屹立在高台之上。
“乖乖,这塔可真不小!”鲁班头赞叹一声,三两步登上了高台。
冯慎与弘智也顺阶而上,来到了地藏塔前。
这地藏塔端的雄壮,面阔进深,层层叠累,粗加估量,竟不下数百尺高矮。于塔底仰而观之,令人隐隐生畏。
此塔盖覆铁瓦,架设顶梁回柱;层分八面,每面均凿刻着佛龛。飞挑的翘檐下,各悬一颗硕大的铜铃,轻风徐卷,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悦耳流音。
因年代久远,塔壁在风雨摧蚀下不免斑驳,可那塔基的白石垒垫,却是崭新如瓷。
“弘智师父,”冯慎问道,“这塔基修补过吧?”
“正是,”弘智道,“此塔年头太久,大有圮损之势,为求万全,便将这基台重新加固过了。”
“难怪,”冯慎点点头,又道,“怎不见入口?”
弘智道:“我等现处于塔背,绕过去便是入口。二位请稍等,容贫僧先去入口处……”
“有甚好等?我们自去便是了!”鲁班头有些不耐烦,没等弘智说完,当先朝塔前转去。
“班头!班头!”弘智一瞧,赶紧慌里慌张地追出。
见弘智模样,冯慎颇为纳闷儿,正要开口相询,忽听得鲁班头在那头一声大喝。
冯慎不及思量,疾步奔至塔前。只见入口处,竟还守着几名灰袍僧人。观其眉眼相貌,分明就是山门外所遇的那伙哑罗汉。
“大和尚,”鲁班头扭头问弘智道,“他们这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地躲在这里,吓老子一大跳。”
弘智气喘吁吁道:“贫僧都说让班头等等了……他们是敝寺护法,卫寺守塔也属职责所在啊。”
“还当他们有意埋伏着想找碴儿呢”,鲁班头自语一声,又冲哑罗汉挥了挥手,“那啥……你们的身世我多少也听说了,行了,老子也不愿再跟你们为难,都让开吧!”
哑罗汉们非但不散,反聚成一排将塔门堵得更严。
“嘿?”鲁班头恼道,“蹬鼻子上脸是吧?想打架老子奉陪到底!”
“班头、班头,”弘智忙上前道,“他们还不明状况,且让贫僧来知会一番。”
“赶紧去比画明白了!跟他们打交道,还真他娘的费劲……”鲁班头嘟囔着,与冯慎悻然让在一旁。
“二位多担待了,”弘智赔了个笑脸,便拉着那伙哑罗汉,疾疾打起了手势。
因弘智背侧着身子,具体比画些什么旁人也看不全,就见他不时指指塔门,又指指冯鲁二人。
弘智虽然卖力的比画,可那伙哑罗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重,他们一面满怀敌意地盯着冯鲁,一面斩钉截铁地摆手摇头。
见哑罗汉不允,弘智有点焦急,他用劲儿拍了拍自己胸脯,似乎许了什么重诺。
众哑罗汉见状,皆拧额斟酌起来,以目互视了半晌,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离开。
待送走了哑罗汉,弘智拭拭额角,大舒了口气。
打遇到哑罗汉起,冯慎就未曾开口,而是一直偷眼观察。等哑罗汉们走远,冯慎才道:“弘智师父,马某若没记错的话,这监院之职概领院门诸事、总揽一寺庶务,位列于八大执事之首吧?”
“话是没错,”弘智道,“然敝寺僧寡庙小,像那典座、寮元等职也不曾设。蒙同门见信,自方丈下,皆以贫僧马首是瞻……哦,马施主何故有此一问?”
“本因有些好奇,”冯慎道,“现闻师父之言,又越发的不解了。”
“此话怎讲?”
“恕马某直言,”冯慎道,“按说这监院有命,护寺的武僧应当即听循。可方才弘智师父直近乞求,那些护法才勉强答应……呵呵,这于情于理,都叫人想不通啊。”
“是不对,”鲁班头也道,“经老弟一提,我才踅摸过味儿来。大和尚,除了你们方丈,这寺里头不就是你说的算吗?就刚才你冲他们那副模样,还真是有点低声下气了!”
“低声下气?”弘智怔了怔,继而道,“鲁班头这话,贫僧不敢苟同。出家者不比那公门官家,哪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对这监院一职,贫僧自认不堪胜任,凡事自然要与大伙商量着些。刚才敝寺护法的那番举动,无非是出于对方丈的耿耿忠心,他们至诚如此,贫僧又岂忍厉言相向?”
“啧啧”,鲁班头打趣道,“老子就一句,却引出你这一大堆话来……大和尚,啥时候想还俗了就找我,光凭这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保你在府衙当个名讼师。”
弘智忙谦道:“贫僧信口开河,让鲁班头见笑了。”
“行了行了,”鲁班头挥挥手,道,“快些将塔门打开,我还想会会那方丈老和尚呢!”
弘智应声,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钥匙,开启了塔门上的挂锁。冯鲁见状,便紧随弘智进了塔中。
刚入塔内,鲁班头不由得“咦”了一声。原来三人面前,仍阻着一道内门。
鲁班头抱怨道:“这层层道道的,包得真够严实……”
“班头先莫高声,”弘智做了个噤音的手势,“待贫僧隔门问下方丈的意思。”
弘智说完,便转向内门恭礼。“弟子弘智,有要事向方丈禀报。”
话音落地,里面却无人应答。
弘智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复又提高了嗓门儿,可连喊了三遍,门内始终是悄无声息。
弘智回头瞧了瞧冯鲁二人,正欲再唤,一声微弱叹息却从门缝里传了出来。“既然来了,自进便是,又何须问我?”
听得方丈动静,弘智顿然心安。“因有两位香客同来,弟子不敢擅专。”
“哦?”门内声音稍稍颤了颤,“你居然将香客……引到此处了?”
“方丈恕罪,弟子也是多有无奈。”弘智道,“按说不该打扰方丈修禅,可是这二位施主……”
“不碍,让他们进来吧。”
弘智清咳一声,朗声道:“方丈若是不便,弟子再与二位施主商量商量……闭关紧要之际,稍有个不慎,便会让半世的修为,毁于一旦啊。方丈最好考虑清楚,别生出什么差池,要不弟子这错,可就铸大了!”
门内静了半晌,又道:“放心,我心有分寸。”
“好,弟子这便请他们进来。”弘智说完,将内门缓缓打开。
只见里面四壁萧然,空落落的没甚摆设,仅一架木梯盘旋搭叠。梯承下铺着个大蒲团,上面盘坐着一名瘦骨伶仃的老僧。
那老僧面容清癯,僧袍罩在身上有些松垮,许是闭关日久,头顶、颔下皆生出了一层花白的发楂儿短须。他眉头紧锁,目带凄愁,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
冯慎施了一礼,便拣紧择要的自报起来意,那老僧默然听着,似有些事不关己。
见老僧不出声,冯慎又道:“还未请教大师法讳……”
“方丈法号上觉下忍!”弘智代而答后,又冲老僧道,“师父,人家大老远上山,您倒是说句话啊!”
“哦”,老僧慢吞吞地打个问讯,“老衲觉忍,见过两位檀越……久闭塔中,难免昏聩,怠慢之处,还请勿怪。”
“不敢,”冯慎道,“搅扰大师修行,我等深感负疚。”
“是啊,”鲁班头也抱了抱拳,“老和尚,对不住了啊。我哥俩儿先给你赔不是啦!”
鲁班头嗓门儿大,老僧被震得耳朵跳了一跳,他抬起头,费力地辨认着眼前之人。“这位檀越是?”
“什么檀越不檀越?”鲁班头大剌剌道:“我在顺天府任着司狱班头,叫我老鲁就成!”
“原来是鲁班头”,老僧失神的眼中闪过一星光亮,“久违了!”
“呵呵,”弘智尴尬地笑笑,提醒老僧道,“方丈闭关太久,连句客套话都不会讲了。您与鲁班头未曾谋过面,又如何谈得上久违啊?”
老僧顿了顿,马上省悟过来:“确是老衲糊涂了,该说‘久仰’才是。”
对二僧的咬文嚼字,鲁班头却漫不经心,他撇了撇嘴,暗自好笑:“这老和尚当真有趣,偏学穷酸拽些花里胡哨的场面词。嘿嘿,咱可是有自知之明,想我老鲁既没尊贵的爵禄,也无响亮的名号,说‘久违’不当,难道‘久仰’就妥吗?”
冯慎仰头看了看,道:“觉忍大师,你看这登塔查看一事?”
“檀越随意就好”,老僧直了直腰,道,“老衲双腿有疾,行动不便,就不同两位上去了。弘智,你代为师相陪吧。”
“谨遵方丈法旨”,弘智躬身后,转朝冯鲁道,“这塔梯又陡又旧,现已不甚牢固,二位多要留神,当心脚底打滑。”
冯鲁点点头,与弘智抬腿上楼。
这梯磴皆是木制,踩在上面吱呀作响。鲁班头身粗体重,走起来尤为艰难,他只手扶墙,双足轻放,唯恐一个疏忽,将那薄板踏折,登塔前的兴致,也一荡而无。
塔梯螺旋而升,沿心柱岌岌伸向塔顶。每上一层,塔室内便收上一圈。相应的,盘梯也自然缩减上几分。
见阶面越来越窄,鲁班头也越来越心慌,勉强又登了几步,终于支撑不过。他将身子一侧,拿后背死死贴壁。“不行了不行了,这楼梯太不结实,弄得我腿肚子有些转筋!”
弘智为难道:“这上不上、下不下的……班头待怎样啊?”
“你俩儿接着上吧”,鲁班头脸色苍白,“我……我在这等着。”
弘智看看冯慎,“马施主的意思呢?”
冯慎见状,便知鲁班头惧高,他探身往头上瞧了瞧,已能望到顶部的藻井。“弘智师父,快到塔顶了吧?”
弘智道:“应是快了,至多还有个三两层。”
冯慎点头道:“这塔愈登愈狭,上面那点地方,料想也藏不住人……罢了,咱们这便下去吧!”
“别啊”,弘智拦道,“都到这儿了,索性就查到底吧,省得下塔后,马施主疑虑犹存……”
“大和尚你少拿话挤对人”,鲁班头气道,“我老弟一口唾沫一个坑,还能赖你不成?”
冯慎也道:“弘智师父,之前确是我等多心了。言语冲撞处,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听冯慎如是说,弘智便借坡下驴。“二位毕竟是差命所在嘛。呵呵,鲁班头许是累了,如若不嫌弃,便由贫僧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