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烈叹道:“宇文太师用的兵器是一口黄金大剑。今天他是来陪狗皇帝饮宴,自然不能带剑。空手姐夫不会输于他,但他若用了那口大剑,姐夫只怕也得落荒而逃了。”
宇文太师用的也是黄金大剑?不知和那杨拓是什么关系。陈靖仇想着,张烈又道:“此番为了你这小丫头,我将族中之事都放下了。现在跟我回去,再也不许给我惹麻烦了!”
拓跋玉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张烈又向陈靖仇道:“小兄弟,接下来你去哪里?可要再随我回拓跋部吗?”
陈靖仇道:“那太监不是说神农鼎在豆子坑被强人夺走了吗?我想去豆子坑把鼎夺回来。”
张烈道:“这样也好。只是你要小心,大哥不能再陪你去了。”
这时拓跋玉儿突然道:“姐夫,神农鼎是我拓跋部的传世之宝,你怎么能交给一个隋人?”
陈靖仇忙道:“玉儿姑娘,我夺到神农鼎,用完后就来交还贵部,定不食言。”
拓跋玉儿道:“不成,我不相信你,我非去不可!”
张烈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正待喝骂,拓跋玉儿却扑到他身边,抓住张烈的手臂道:“姐夫,我要去嘛!你就让我去吧!”
张烈性如烈火,却最怕拓跋玉儿用这等水磨功夫。被她一磨,骂都骂不出口了。陈靖仇生怕他为难,忙道:“大哥,其实你也干脆一块儿去吧,我们四人同去,定能将神农鼎夺回。”
张烈叹道:“原本陪你一趟也不算什么,只是我离开族中已久,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对不起举族父老。”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囊,道,“玉儿,这儿是当初姐夫行走江湖时得来的一个救命宝贝,我也没什么用,你带在身边,万一有什么奇险,可以临时拿来一用。不过,不到生死关头,不得动用,因为用过一次就没用了。”
拓跋玉儿接了过来,“嗯”了一声。她见姐夫终于答应了,当真说不出的得意。张烈又道:“跟陈公子和小雪姑娘一块儿,可不许再使小性子,要乖乖听话。”
拓跋玉儿被张烈一顿训,又睁大了眼可怜巴巴地不敢说话。张烈也不再多说,催动小船,道:“小兄弟,我得回去了,再帮你阻挡一程。你们即刻弃船北上,只消连走两天,应该不会有人追上你。”
与张烈在一起,陈靖仇有种说不出的可靠之感,就算天大的事都不怕。一见要和他分手,当真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他有点哽咽地道:“大哥…”
张烈大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天下之大,何处不相逢。下次见面,我们再一块儿喝酒。”他紧了紧腰带,也不说什么,大踏步便走。小雪追上两步,叫道:“张大哥,你也保重!”曙色中见张烈回过身,扬了扬手,又消失在远处了。
张烈一走,陈靖仇心中有无限感慨。他呆呆地望着,忽然听得身边有个声音低低道:“陈公子,谢谢你。”这声音怯生生的,他只道是小雪,诧道:“小雪,你要谢我什么?”扭头一看,却见是拓跋玉儿说的。拓跋玉儿脸涨得通红,正看着自己,一见陈靖仇转过身来,她的脸更红了,一下把脸扭了过去。
原来是玉儿说的!陈靖仇想起方才张烈要她向自己道谢,她死活不肯,还大哭大闹的样子,谁知张烈一走她就说了。其实她并不是不肯说,只是不肯在姐夫面前下不来台吧。他年纪不大,犹有童心,促狭心起,便躬身一礼道:“原来是玉儿姑娘在跟我说话。晚生陈靖仇,这厢有礼,不知玉儿姑娘方才跟晚生说什么?”
拓跋玉儿的脸更是通红,心想:你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但说也说过一遍了,不在乎说第二遍,便吼道:“我说谢谢你,你这个死人头!”
这般怒吼着道谢倒也新鲜,小雪在一边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看着陈靖仇和拓跋玉儿,生怕张烈刚走他们就吵嘴。陈靖仇见她脸快要红破了,心想:原来玉儿姑娘也会脸红。他也不再过分,正色道:“我也谢过玉儿姑娘。”
拓跋玉儿诧道:“你谢我什么?”
陈靖仇笑道:“若非玉儿姑娘先行探路,我还查不到神农鼎的下落。而且玉儿姑娘大度,答应借神农鼎与我一用,我在这儿先表谢意。”说着,深深一弯腰,行了个大礼。拓跋玉儿反被他弄得手足无措,也敛衽还了一礼。小雪在一边见了好笑,掩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过来道:“陈大哥,玉儿姑娘,我们走吧,别浪费了张大哥一番好意。”
拓跋玉儿对小雪倒甚是亲热,道:“你是小雪姑娘吧?你几岁了?”
“今年十五。”
拓跋玉儿叫道:“哎呀,我今年十七,你就是我妹妹了,我叫你小雪吧,你也叫我玉儿好了。”
小雪抿嘴一笑道:“是,玉儿姐姐。”
她二人在那边亲热,陈靖仇抓了抓头皮,心道:糟了,我今年十六,比她还小一岁,难道我也叫她玉儿姐姐?不,不叫!
就在这当口,龙舟上仍是沸反盈天,闹得不可开交。
今晚皇帝大宴群臣,谁知竟然来了刺客。每个人都惴惴不安,心想:这回糟了,只怕难逃失职之罪。在龙舟上细细搜来,却连人影都搜不到。当皇帝听得刺客全都跑了,不由大发雷霆,向一边的宇文太师道:“宇文卿,你怎么会让这些刺客全都逃走了?”
皇帝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宇文太师听得出话中的怒气。他躬身一礼道:“陛下,今晚来的这几个刺客,实非常人,尤其那个大汉,不在臣之下,臣的趁手兵器不在身边,未能将其擒获,请陛下降罪。”
这时皇帝身边的萧后见皇帝震怒,眼前这个年轻太师仍是面无表情,只是听着,生怕皇帝更增怒意,便道:“陛下,宇文太师也是竭尽全力了,您别再怪他了好吗?”
萧后的声音软媚可人,皇帝被她一说,一肚子气已消了一半,心道:御妻也是个好性子。罢了,对宇文卿也不能太苛刻了。正想着,大殿门口匆匆跑进来一个华服少女,还在门口便叫道:“表舅!表舅!”宇文太师见她进来,忙站到一边行礼,这少女却不理他,顾自跑到了皇帝跟前。皇帝见到这少女却马上笑逐颜开,道:“小宁珂,你怎么过来了?”
少女娇声道:“表舅,听说刚才有刺客要来杀您,人家急坏了嘛。”
皇帝抚了抚她雪白的小手道:“别怕别怕,表舅已让人去缉拿刺客,不会再有事了。”
少女道:“可是,万一那刺客再来呢?人家听说那刺客好厉害的,真担心表舅有什么意外。”
她说着,眼圈也红了起来,当真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皇帝看她这副样子,骨头都要酥了,清了清喉咙,看着侍立在阶下的宇文太师正色道:“宇文卿。”
宇文太师听得皇帝传唤,上前一步行礼道:“臣在。”
“宇文卿,念你平日功劳,今日又有救驾之功,姑且不怪。即刻下去,缉拿刺客,不得有误。”
宇文太师又行了一礼道:“臣遵旨。”
皇帝吩咐过了,又拍了拍少女的肩头道:“好了,小宁珂,表舅已派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去缉拿刺客,再也不会有事了。”
少女听他这般说,展颜一笑。她脸上还挂着两颗泪珠,又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皇帝看得都是心神一荡。少女却又嘟起嘴道:“可是,人家也想去嘛。”
皇帝吓了一跳,道:“你去做什么?很危险的,朕不准。”
少女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晃了晃道:“好表舅,宁珂也想看看宇文太师去抓刺客,你让我去吧,去吧。”
她一边说,眼里又有泪水淌下来。一边的萧后笑道:“陛下,你看你,把小宁珂都欺负得哭了。”
皇帝被少女抱住了腿不住地晃,又见她眼里不住地流泪,心下一软,道:“好好好,朕答应了,朕答应你去!”他又正色道,“宇文卿,可听到小郡主的话了?”
宇文太师的脸上仍是无喜无怒,躬身道:“臣遵旨。”
少女听得皇帝答应,顿时又笑了起来。她一哭一笑,变得极快,当中竟然毫无停顿,敛衽一礼道:“多谢表舅。”皇帝看着她俏丽的背影,也似痴了一般。萧后在一边不由轻咳嗽了一声,皇帝才省得自己的失态,干笑道:“御妻,今天出了这许多事,朕也无心饮宴了,回舱歇息吧。”
萧后道:“好吧。”
两边的宫女太监连忙过来服侍他们回舱歇息。萧后看着前面皇帝的背影,心想:小宁珂是你的亲戚,又比你晚一辈,不然以你的性子,非把她收入后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