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从别的地方传来。
袭击他的人不见了。笑匠等了片刻,让眼睛适应黑暗,然后步步为营地沿着楼梯向下走。走到一半,看到楼梯下面有东西慢慢移动,他叫道:“阿星!”那个人却冲了上来。笑匠举枪,但被身后的人抱住了。劫匪尽力反击,但更多的人向他靠过来。下一秒,他手中的枪被抢走,然后身体被好几个人压住。
输了,笑匠心里想。
第三幕 惨 剧
1
电闸打开,别墅里恢复明亮。
曼哈顿博士反手扣住劫匪,把他推搡到客厅中间。为了适应光亮,笑匠眯了一秒钟眼睛,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同伴垂头丧气地坐在地板上。他的头罩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白净稚气的脸,嘴角有些红肿,像刚吃完夹了番茄酱的汉堡,还没来得及擦嘴。兜帽判官在旁边守着,手里拿着枪。丝鬼也站在旁边。
看到笑匠也被制伏,阿星眼角耷拉,几乎要哭出来。与他的神情相映成趣,兜帽判官还戴着头罩,他抬起枪,隔着布袋嗡嗡地笑:“不好意思,这个叛徒被我缴械了。”
“大家都没事吧?”
法老王从玄关走进客厅,刚才他去把电闸打开了。
笑匠转头观察,看见客厅正中的挂钟像一个熟透的南瓜一样绽放开来。楼梯转角一幅油画上面有个大洞,只剩下一半挂在墙上。客厅里打翻了很多东西,地板上不知从何而来一摊水迹。他向前看,阳台的门半边开着,但是看上去风雨已经停了。
“敢乱动就把你的手废了。”曼哈顿博士恐吓道。
劫匪说:“你不打算揍我一顿吗?”
壮汉把对方推倒在地,但没用多大力气,笑匠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不用把我们两个人绑起来?”劫匪一脸痞气地说,“既然你们能够成功逃脱,我们一样会想办法。”
曼哈顿博士恼怒地转向法老王:“这里有没有绳子?”
主人家说:“算了,我们有这么多人,而且武器也在我们手上。”
阿星低下头,不知道是因为感到羞愧还是沮丧,一声不吭。
笑匠冷哼说:“确实干得不错。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电插座、电线这些东西,恰好杂物间里都有。”主人家回答道。虽然形势完全逆转,但是他仍旧不动声色。
“把电线插进插座里,让整栋房子断电吗?”
“是的。”
“真了不起!”
“只是运气好而已。”
“门是我撞开的!”曼哈顿博士叉着腰说。
“早知道应该把你们绑起来。”劫匪叹了口气,将双手伸向前,“怎么样,你们确定不吸取我们的教训?”
兜帽判官走过来:“这小子看来皮很痒……”
丝鬼开声道:“好了,赶紧报警吧!”
女英雄的语气有点激动,她头发蓬乱,看来刚才的事件让她身心都遭了不少罪。
“等一下。”法老王举起手,“我想先问他们一些事情。”
“有什么好问的?拿枪的劫匪还是让警察来处理吧。我受够了,我的手机在哪里?”
“稍微等一下,就问几个问题——”
兜帽判官冷笑说:“你是想和他们做交易吧?因为担心他们一旦被抓,会连你的秘密一起供出去。”
法老王冷漠地望着对方:“说这些话对你毫无好处吧?”
“那可不一定,我感兴趣的是——”
“垃圾桶去哪里了?”
丝鬼急切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么桶?”曼哈顿博士问。
“我们的手机不是被他们丢进垃圾桶里了吗?那个垃圾桶找不到了。”
大家转头盯着两个劫匪。
丝鬼跨到阿星面前,做出要打人耳光的姿势:“快把我们的手机还回来。”之前是阿星把大家的手机收走的。
阿星露出茫然的神情,机械地摇头,望向他的大哥。
看到大家望着他,笑匠往地上啐了一口。
“看我干什么,在那里就在那里,不在那里就不在那里,我还能把一堆手机揣口袋里到处跑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空气中有一股不祥的味道,就像泄漏的煤气一样钻进人的鼻子里。
兜帽判官尤其紧张,端着枪满屋子转了一圈,然后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真的不见了。”他用枪对准两个劫匪,“你们两个别耍花样!”
“喂——”曼哈顿博士说,“你拿着枪小心点。”
法老王说:“夜枭和罗夏去哪里了?”
曼哈顿博士扭过头:“你忘啦?刚才我们把笑匠制伏以后,夜枭去找罗夏了。”
“我知道,我是说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刚才我们就没看见罗夏吧?合力抓住笑匠的时候,她出现了吗?”
“不知道,黑乎乎的,谁看得清?”
“喂,先找手机好不好?”丝鬼抗议道。
“不,找人要紧,有点不对劲。”法老王说。
兜帽判官哂道:“你是故意拖延报警的时间吧?”
丝鬼烦躁不安地说:“还是先把大门上的铁链解开吧,我很讨厌被关起来的感觉。”
女英雄指着别墅的大门口,门把手上缠着铁链,并且挂着粗大的保险锁。
“是这两个人干的吧?把钥匙交出来。”兜帽判官面向劫匪说。
阿星扁着嘴,手伸向裤袋。
“你别动,”兜帽判官呵止他,“我来拿。”
“我上去找夜枭他们。”法老王转过身。
“放在哪个口袋?没有呀!”兜帽判官恼怒地推了阿星一把。
楼梯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有人高喊。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夜枭神色凝重地跑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停了一会儿才能开口。
“罗夏不见了!”
身穿猫头鹰服饰的男人不安地搓着手。
2
“怎么会呢?你确定都找过了?”
“我把楼上每个房间都找遍了,但是找不到罗夏……”
夜枭举了举手中的钥匙,用这个动作表示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那串钥匙是刚才从笑匠手里夺回的。
“地方也没多大,人能到哪里去呢?”主人家眉头紧拧。
曼哈顿博士闷声说:“你没看见她去哪里了吗?”
夜枭答道:“刚才情况太混乱,而且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我隐约看见她挣脱了笑匠,后面就不知道了。”
大家又看向坐在地上的劫匪。
笑匠说:“猫头鹰都看不见,我怎么可能看见?反正那妮子生猛得很。”
他指了指自己因为受到胡椒喷雾攻击而发红的眼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极不舒服。事情有点古怪,这比沦为阶下囚更让他在意。
“对了,先别岔开话题!”兜帽判官嚷嚷,“你小子快点把钥匙拿出来。”他抓住阿星的衣领,把他拉起来。
“什么钥匙?”夜枭扭头问法老王。
“别墅的大门被他们用铁链锁起来了,还是先打开的好。”
阿星在众人的逼视下,毛毛躁躁地把全身的口袋都翻了一遍,然后惊疑不定地张口。
“不,不见了……”
“开什么玩笑,皮痒是不是?”
兜帽判官举起拳头要打人,法老王冷冷地说:“不要用暴力。”
劫匪阿星支支吾吾地说:“真的不见了,刚才还在口袋里……可能掉在哪里了……”
“到底怎么回事?”丝鬼尖声说,作为在场唯一的女士,她开始脸色发白,“罗夏失踪了,我们的手机找不到,现在连门也打不开吗?我们想离开也做不到吗?”
主人家安慰道:“别着急,哪怕没有钥匙,用工具说不定也可以把铁链剪断。”
“那就赶紧想办法呀。”
“等一等,当务之急是找到罗夏。我们再上去找找。”
夜枭脸色一变,说:“她会不会是受了伤,在哪里晕倒了?”
主人家说:“别担心,我们一起去找。”
曼哈顿博士说:“她会不会到一楼来了?”
“也有可能,但是这里也没多大。我和夜枭到楼上去看看,辛苦你和兜帽判官看住劫匪。丝鬼能帮忙在一楼找一下吗?”
“我不要,我要待在客厅里!”丝鬼拒绝了主人家。
“那我们先到楼上……”
“喂,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大家循声看去,坐在地上的劫匪举起了手。
“你想干吗?”曼哈顿博士瞪视对方。
“阳台门是谁打开的呀?”笑匠用慢条斯理的口气说。
“什么?”
笑匠指了指客厅尽头通往阳台和花园的落地玻璃门。众人似乎此时才发现门被拉开了一半,刚好可以通过一个人,户外夹着雨水和泥土气息的风吹了进来。
“雨一停就开门,是哪位养成了这样的好习惯?”
客厅里的人相互对望,但是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开的门。几分钟之前他们还是人质,好不容易从杂物间里破门而出,在黑暗中和劫匪缠斗在一起,怎么会有闲心去开阳台门呢?也就是说,阳台门被打开这件事,无论是谁干的都显得不寻常。
“水——”夜枭忽然开口,他指着地板上一片一片的水迹,“有人去外面,然后又回来……”大家望向水迹,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来,那是一条向着阳台延伸的路径。
法老王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把阳台门完全拉开。夜枭、兜帽判官和丝鬼跟着他,踏步走了出去。曼哈顿博士叫道:“不要都走呀,这里还有两个劫匪呢!”但是没有人理会他,本来他也想出去,这下只好在客厅里守着了。
法老王等人走进花园,打开花园里的照明灯。但照明的区域有限,而且花园很大,人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曼哈顿博士翘首张望,看上去坐立不安。笑匠、阿星也伸直脖子,但只能看见晃动的人影。过了片刻,忽然有人跑动起来,气氛让人不安。
夜枭的声音传过来:“手机……在这里……”
“啊,这是怎么回事?”丝鬼惊呼。
“是谁干的?”兜帽判官发出怒吼声。
然后法老王的声音出现了。
“快来这里——这里!”
脚步声转移到花园的另一边,良久没有人声。
“喂,外面怎么了?”曼哈顿博士大喊道,但没有人答应。壮汉烦躁地站立,他看看两个劫匪,又看看阳台之外,犹豫着该采取什么行动。
这时候,丝鬼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她脸上毫无血色,差点把阳台旁边的花架碰翻。
“怎么了?”曼哈顿博士走近她。
“找,找到罗夏了……”
“在花园里?”
女英雄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就发抖了。
“她……好像死了……”
3
“你说什么?”
“我们在花园后面找到罗夏了,”丝鬼目光空洞地说,“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搞什么呀!”
曼哈顿博士像骡子一样原地转圈,他想出去看看情况,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这两个劫匪。
“我们也出去吧。”笑匠站起身说。
“想得美,你想趁乱逃跑吗?”
“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劫匪说,“大门锁上了,何况你还用枪指着我们的脊梁骨。”
壮汉愣了一秒钟,随即抬起从劫匪手中抢过来的霰弹枪。
“你们走前面。”
丝鬼在前面带路,其他三人一前一后跟着她走进花园。笑匠察看四周的状况,各个角落零星竖立着石龛造型的防水灯,发出昏黄的光芒。花园面积很大,从阳台到外墙围栏的距离少说也有20米。到处种满了花草,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座十分气派的假山。地面是水泥的,所以鞋子不会沾满污泥。一条用防水木板铺成的栈道跨越草地,远处还有一个圆形的游泳池。
游泳池旁一个塑料垃圾桶横着倒在地上。
“手机……”丝鬼向那边指,因为一边走一边说话,她的声音和指尖都在颤抖,“被人投进游泳池了……”
曼哈顿博士几乎要跳起来:“这是搞什么?”
“罗夏在这边。”
丝鬼绕到花园的后方,笑匠跑着跟过去。
“喂,你跑什么!”曼哈顿博士追过去。
笑匠停下脚步,他看见夜枭和兜帽判官站在别墅的屋檐下,法老王蹲在地上。在那三个人围成的圆圈中间,地上躺着一个人。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只看见那身黑衣、黑裤的装束。笑匠向前靠近,夜枭向他扑过来,抓住他的衣领。
“你干了什么?你杀死了她!”
“死了?怎么死的?”
笑匠反抗着,试图越过对方宽厚的盔甲查看受害者的情况,但兜帽判官也走过来。那个穿着刽子手衣服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语调既幸灾乐祸,又夹杂着一触即发的紧张。
“这回你死定了!”
“让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人都死了你还想干吗?”
“先别说话!”有人发出低沉的声音。
“呜,罗夏真的死了吗……”丝鬼捂住嘴,发出悲鸣声。
“把他绑起来!”兜帽判官向曼哈顿博士说,并且伸手推笑匠的背。
“等一下!”
阿星叫道:“大哥……”
“叫你们都别说话了!”
那个低沉的声音终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转过头,看见法老王仍旧蹲在罗夏身边。
“她……真的死了……”
“你要偿命!”夜枭悲愤地说,他俯身向前……
“闭嘴呀!”
所有人惊诧地再次望向发出怒吼的法老王。
“我说,她真的死了——是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呆住不动,分辨着这句话的含义。
法老王声调和身体都软了下去,他无力地坐倒在地。
“出事了……”
笑匠从法老王身后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女子,她的头罩被揭开,头发散乱,脸颊奇怪地侧向一旁——哪怕是不具备医学知识的人也能看出来,她的脖子被折断了。
第四幕 暗 转
1
“真人秀节目?”
“我是这么理解的。”笑匠脸上露出风平浪静的表情,“可以不用枪对着我吗?”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8点45分了。
“先把事情说清楚。”曼哈顿博士咕哝着,他的样子像一只用惰性气体吹胀的气球。
“对着我也没用,那只是一把玩具枪。我猜另外一把也是。”
“什么?但是刚才……那个被打烂的钟还有画是怎么回事?”
“这个最好等一下问屋主,房子是他的。”
“什么意思呀!你说——”曼哈顿博士抓住另一个劫匪阿星的肩膀,“你的枪也是假的?”
阿星连连点头:“当然,真枪我哪敢拿在手里?电视台的人说,如果确实有需要,扣动扳机也未尝不可,不过枪口得朝着挂钟的方向,而且只能用一次。”
“电视台?”丝鬼开口道。她语调惊诧,又带着点期待的意味。
“嗯,那些人是这么自我介绍的……报酬也给得不低。我本来就是个群众演员。”阿星说,“他们让我中场突然出现,扮演负责吓人的角色。至于具体怎么做,只要配合另外一个劫匪就可以了,我演他的小弟。”
“你不是我们网上认识的那个V8吗?”
“我不知道V8是谁,他们让我这么自称,我都是按剧本演的。”
“你也一样吗?”丝鬼扭头问笑匠。
“差不多。”饰演劫匪头子的人淡淡回答,“我是接到了电话,人没见过。另外还收到了一份包裹,包括这身行头在内的东西都在里面,还附了邀请函、说明信和剧本。邀请函和说明信的作用,估计是为了应对在聚会过程中可能会被其他人要求出示一类的场景吧。从节目表演的角度看,准备得挺周全。”
“那么,连台词也是预先准备好的吗?”女英雄立刻问道,“你和这个阿星,之前就对过戏吗?”
“没有,我也不认识他。”笑匠说,“剧情有个大纲,差不多的话自己发挥就好了。不过,倒是有个悬赏机制。我们饰演的劫匪,如果成功把全部人质制伏,并且最后拿到保险箱里的宝物,就可以获得额外的奖金。现在这个局面,自然算是我们输了。”
“这么说,这栋房子里面有摄像头?”
“应该是夜视型的针孔摄像头。楼上走廊、吊灯、挂画里都有,那台液晶电视就不用说了。所以,刚才我和阿星两个人哪怕是在黑暗中,也尽职尽责地表演了。”
笑匠指了几个方向,丝鬼和曼哈顿博士走近去找,两人很快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
“房间和洗手间没装吧?”
女英雄扭了一下腰,虽然语气很生气,但是看起来不像那么一回事。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细看。”
“果然如此。”一直沉默不语的兜帽判官冷笑起来。
“什么果然如此?”丝鬼问。
“我也发现摄像头了。”兜帽判官依旧戴着他的刽子手头罩,看不见表情,“在玄关入口的地方,别墅外墙也有几个。看样子从我们停好车走出来那一刻,录像就开始了。”
“哦,所以你才会跑到别墅外面吧?”曼哈顿博士恍然说。
兜帽判官冷哼说:“我当时就想,我们不会被人当成小丑了吧,难怪来参加聚会还发什么旅费。幸好我警觉,没把头罩摘下来!”
曼哈顿博士哂道:“你说人家罗夏因为相貌有缺陷,所以不敢露脸,我看你也差不多。是嘴角有刀疤还是没长头发呀?还是说,你有不为人知的特殊身份?”
“不关你的事!你喜欢开直播、跳脱衣舞是你的自由,我可没这嗜好。这件事是哪个电视台干的?我可不会让那些人鞠个躬就完事。况且,凭那点所谓的旅费就想把人打发了吗?”
“说到底,你就是想敲诈一笔钱。”
“你想直播打架的戏码?知道自己上电视兴奋过头了吧?”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法老王和夜枭从楼上走了下来。刚才他们把罗夏抬到了楼上的房间。看到他们回来,客厅里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身上。
“罗夏……”女英雄双手握紧,站起来。
法老王面色沉重地摇头,他脸色严肃,但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旁边的夜枭摘下了猫头鹰面罩,他鼻子笔直,长着一张刚毅认真的脸,但现在显得无比沮丧。
“我和夜枭把尸体平放在床上了。”屋主的声音不含感情,或者说,是把感情剔除了。
“别说这个词好不好,你确定……没救了吗?”
“我是医生……”夜枭用干涩的声音说。他没有说更多的话,但也没必要说更多的话。
屋主说:“请大家不要随便去罗夏的房间,这件事还是等警察来处理吧。”
笑匠本来想说“我去看看”,但没有开口。事实上,刚才在花园里,他们每个人都已经看见那具失去生机的躯体了。那个女子仰躺在屋檐下面,衣服正面被打湿,画着墨迹图案的头罩则整个湿透,礼帽被远远丢在一旁。当那个毛袜子一样的头罩被摘下时,大家看到了她的脸:五官精致小巧,但是左边脸颊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巴,有一块暗红色的疤痕,仿佛曾经受了黥刑。对于女孩子来说,这足以成为在陌生人面前遮掩面孔的理由。虽然自己的观点被证实,但兜帽判官当时也说不出话来。
夜枭不无伤感地说:“我到房间找罗夏的时候,她始终戴着面具,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把自己的面具摘下,但是现在没有必要了。”
丝鬼轻声对笑匠说:“在网络上的时候,夜枭和罗夏的关系就很好。如果早知道罗夏是个女孩子,他们说不定能成一对。”
屋主轻叹一声:“大家都坐吧,面具什么的没必要再戴了。”说着自己把眼罩也摘了下来。
笑匠也摘下眼罩,撕掉假胡子。
法老王说:“你看上去很年轻,不会还在上学吧?”
笑匠冷冷地说:“和你无关。”
曼哈顿博士和丝鬼的着装没有头罩一类的东西,前者用手擦脸,但想到涂料一时半会儿也擦不掉,就此作罢。丝鬼把褐色的假发摘掉,露出一头干练的短发。唯有兜帽判官仍然戴着布袋样的头罩,不肯脱下。看到大家望向自己,兜帽判官闷声说:“先明确一件事:这到底是不是电视台的节目?”他盯着法老王。
闻言,大家也都看向法老王。他是发出邀请的那个人,又是屋主,由此可知,整场剧目的导演就是他。
法老王在沙发上坐下,缓缓点头,他的动作显得有点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