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蓝心愣了。
这时候,李麒麟缓缓走到那一排排椅子前面,掀开盖在上面的红布,接着就是季蓝心的惨叫。
说真的,我和吴岩也吓坏了。
那下面盖住的竟然是一颗颗冰冷的人头,排列整齐,表情各异。
李麒麟笑着说:“你看看,大家都来了呢,这是副班长曲玮玮,这是学习委员曹一冰,这是纪律委员尹向建……”
他耐心介绍着,直至被季蓝心打断:“够了!”
他转头说道:“现在就差你一人了。”
季蓝心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还是乞求他放过自己。
接下来,我和吴岩看到了一场完整的追杀戏码,最终,季蓝心被抓住了。
李麒麟将一根皮带绑到她的脖颈上,逐渐用力。
我和吴岩站在那里,安静而残忍地看着季蓝心挣扎着,沉重地翻动着身体,直至逐渐没了动静。
良久,我才试探性地问道:“她……死了吗?”
吴岩走到季蓝心面前,悲伤地点点头。
这时候,李麒麟将季蓝心的头颅割了下来,放到唯一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他松了口气:“好了,大家终于聚齐了,同学会现在开始。”
他打开电视和音箱,放肆地唱着笑着跳着,那些冰冷的人头冷漠地看着他,季蓝心也在其中。
直至他累了,才缓缓停下来。
随后,他起身去冰箱里拿泡面,我和吴岩又看到了冰箱里储藏着李麒麟父母和姐姐的人头。
不仅仅是老师和同学,他竟然在梦里再次将父母和姐姐杀害了。
他煮了一桶泡面,全神贯注地看起了电视,浑然不知空荡荡的客厅里还有我们两个隐形人。
然后,他吃饱了,伴随着那些人头的凝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久,就传来了鼾声。
整个房间里透出一种末世的疯狂和冰冷。
吴岩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么冷,那么不舒服呢!”
我走到电视机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用力刺了进去。
一股黏稠的褐色液体循着破口汩汩而出。
吴岩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我抬眼看看他:“情绪,这是梦的情绪。”
“梦也有情绪?”
“每个梦境都有它特有的情感表达和诉求,人在现实中的情绪和梦中的情绪是有关联的。”电视里的黏稠液体越来越多,散发着腐臭,我若有所思地说,“从我们初次潜入李麒麟的梦境开始,不管是灭门现场、蜥蜴人交媾,还是这一次他残害季蓝心,不论是现实的折射,还是梦中的虚构,每个场景无不透露着一种阴冷和失序。”
没等观察更多,Naomi启动了强行唤醒按钮,我们从李麒麟的梦境中醒来。
现实里,五分钟的潜梦时间已过。
醒来的吴岩仍旧沉溺在刚才的杀梦之中,他侧眼凝视那个全身插满管子的高中生。我接过Naomi递过来的功能饮料,淡淡地问他:“你还好吗?”
吴岩点点头,说:“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的梦境里会充满杀意,如此阴暗疯狂呢?”
虽然潜梦时间很短,但这次的梦境观察却带给了我新的思考。
我思忖了良久,问道:“还记得李麒麟的老师和同学说,灭门案发生前,他的性格发生剧变,行径也变得诡异吗?”
“当然记得。”
“或许,就和这些梦境有关。”
“性格变化和梦境有关?”
“准确地说是和梦境自我有关。”
“梦境也有自我?”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梦境自我。简单来说,就是梦里的那个你,这是一个和现实自我平行的形象,但你不会感知到它的存在。”我淡淡地说,“因为,他只存在于你的梦境世界之中。”
“就是双重人格了?”
“某种意义上的双重人格吧。”
“你的意思是说现实中阳光开朗的李麒麟幻想自己是一个杀人狂,所以梦境中的他才充满了杀意?”对于我的推测,吴岩表示怀疑。
“冷漠阴郁、失序疯狂就是李麒麟典型的梦境自我表现,和现实里阳光开朗、善良自信的他判若两人。他在灭门惨案发生前,性格出现剧变,一定是有一个强大的外因所致,不过即使是强大的外因,也不会让他的性格产生如此剧烈变化,甚至做出灭门举动!”我抬眼看看吴岩,“但是,这个外因可以让他患病!”
“患病?”吴岩追问道,“什么病?”
“他很可能罹患了梦境自我解离症!”当我对吴岩说出这个病症时,他也是一脸错愕。
“梦境自我……解离症?”
“解离症指的是在记忆、自我意识或认知的功能上的崩解,包括解离性失忆症、解离性迷游症、多重人格异常以及自我感消失症等等。”我细致地做了讲解,“我们在很多影视作品里看到过类似疾病,梦境自我解离症也是解离症的一种,即梦境自我从梦境场景中解离出来,行为和认知出现影响、侵蚀甚至占据现实自我的现象,直白一点就是梦里的你影响了现实中的你。”
“我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病症。”吴岩不禁感叹道,“当了这么多年刑警,突然感觉自己很没有文化。”
“由于发病率极低,症状表现上和人格分裂又非常相似,很多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咨询师会将它认定为人格分裂。”我淡淡地说,“我也是在宝叔的梦境学课程上接触过。”
“那发病原因呢?”
“发病原因有三个:其一,与童年创伤密切相关,尤其是性侵害;其二,突发的创伤性生活事件;其三,某些遗传因素。”我解释说,“回到8·13灭门惨案中分析李麒麟的性格状态,我更倾向病因是突发的创伤性生活事件。”
“突发的创伤性事件……”吴岩低声念叨着。
“由于突发性和创伤性,诱发梦境自我解离,这事件让李麒麟的性格变得焦虑恐惧,而冷漠阴郁的梦境自我则放大了这种个体感受,两个因素彼此影响,彼此强化,彼此融合,最终导致他的性格发生剧变,引发了灭门案件。”
“所以……”吴岩抬眼看看我,“我们应该转变调查方向?”
“相比挖掘李麒麟一家的家庭关系,从家庭关系中寻找突破口,”我点点头说,“我感觉这个突发的创伤性事件才是关键!”
潜梦结束后,吴岩送我回家休息。
结果路上他接到芮童的电话,说特案科收到指挥中心转警,一个姓苏的举报人提供了一条关于李麒麟的线索。
我立刻让吴岩掉转车头,旋即赶回东周市公安局。
苏先生称,大约一个月前的那天凌晨,他和客户应酬完回家,驱车路过东周城市发展银行,曾看到一个疑似李麒麟的人坐在自动柜员机前面痛哭,当时他还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对方听后却匆匆骑车离开了。
由于离开得匆忙,对方遗失了一张学生证,苏先生捡起来一瞧,原来他是东周市精英中学高三(7)班的学生,名叫李麒麟。本来,苏先生计划第二天就将学生证还回去,没想到妻子突然出了车祸,他一直在医院照顾妻子,便将这件事遗忘了。直至昨天,他无意中看到有关“8·13李麒麟灭门案”的新闻,突然想起了那张学生证的主人就是李麒麟,所以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警方。
根据苏先生提供的线索,芮童和技术人员调取了位于东周市开发区的城市发展银行该时段的监控录像。
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通过截取的画面,还是能确定他就是李麒麟,他也确实有汇款之举,汇款金额只有一百元。
“凌晨两点去自动柜员机给别人汇款?”我看完录像,也充满疑惑。
“或许,收款人很需要这笔钱吧?”芮童推测道。
“你能动脑子想一想吗?”吴岩拍了拍芮童的脑袋,“这个收款人就这么需要一百块钱吗?”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准对方就真的缺钱呢。”芮童低声嘟囔道。
“真是卤煮寒鸭子——”吴岩无奈地笑笑,“肉烂嘴不烂。”
不过,这无疑又在李麒麟的怪异举动中添了一笔,也让我们对于收款人的身份信息充满好奇。
对方会是谁呢?
同学?朋友?家人?
这是一个矛盾的举动,凌晨汇款说明对方很需要这笔钱,但汇款金额仅仅是一百块,他真的这么需要这一百块吗?
他就没有其他途径获取,必须等待李麒麟的汇款吗?
随后,结合该时段自助柜员机的交易记录,银行工作人员确定了收款方账号,也核实了账号的开户信息。
开户人张玫,女,1972年5月15日出生,户籍登记地为贵州省铜仁市思南县塘头镇塘头村。
在警方梳理的李麒麟一家人际关系名单中,并没有一个叫张玫的。
吴岩一惊:“贵州,那么远?”
芮童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去贵州取证,正好给身体和心灵一次完美的旅行。”
吴岩白了他一眼,第一时间联系了贵州省思南县警方。
通过当地派出所确认,这个张玫自2001年2月起就一直在深圳打工。
随后,吴岩又辗转与身在深圳的张玫通了电话,对方称自己从未来过东周市,与李麒麟一家更是不认识。
不过,她提到自己曾在2006年5月遗失过身份证,所以很可能有人盗用了她的身份证信息。
与此同时,东周市城市发展银行的工作人员提供了此账户的交易记录。
自2009年5月19日起,一直到2009年8月7日,也就是灭门案发生前一周左右,不断有人向该账户汇款,每次汇款金额几十块或上百块,72次汇款共计为1800元。
汇款时间不一,分布在一天的任何时段,汇款地点虽然都在东周市辖区内,但非常分散,囊括了从东至西,从南到北,从市区到郊县的大部分银行。
通过调取相关银行的监控录像,除12次记录因设备问题无法核实外,另外60次全部都是由李麒麟从不同银行的自动柜员机上汇出。
吴岩推测,虽然有12次汇款记录无法核实,但基本可以推断也是李麒麟所为。
最让人生疑的是,这张银行卡的开户时间是2006年7月3日,开户行是贵州省铜仁市思南县的中国广发银行思南县支行,但第一次交易记录却是2009年5月15日,东周市城市发展银行。
“盗用他人的身份信息开户,放了三年才使用,而且自从开户后,无任何存取款记录,也未开通任何业务,只有李麒麟在向卡内汇款。”吴岩道。
“不分时间地点汇款,汇款金额又那么少,最奇怪的是对方竟然还不取走!”芮童感叹道,“看来古怪的人不只李麒麟,这张银行卡持卡人的精神状态也值得鉴定啊!”
“你们说,持卡人为什么不把钱取走呢?”吴岩又问。
“或许他根本不缺钱吧。”芮童答道。
“也或许……”我抬眼看看他们,“这张卡根本没人使用,它就是一张死卡。”
“李麒麟为什么要向一张死卡里汇钱,有毛病吗?”芮童感叹道。
“看来他的怪异行为不仅仅是老师同学提到的那些。”吴岩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又可以添加一条新的了。”
我没再说话,心中的疑惑却肆意疯长起来:
李麒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第十五章
生存游戏
一连奔波三天,案件也没突破性进展,Naomi打电话通知我说咨询中心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我只好向吴岩请了假。
吴岩一脸抱歉地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笑笑,说:“等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我一定及早归队。”
虽然回到咨询中心,回归了之前的工作状态,但工作之余,我还是在想着灭门惨案,反复咀嚼着案件线索和李麒麟的梦境场景内容。
由于太过专注,有一次,我差点从楼上摔下去。
Naomi有些不悦地说:“你只是特别顾问,只要负责引导吴警官进入梦境,并进行解析就好了,至于破案的事情还是交给警察吧。”
我淡淡地说:“你不好奇吗,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举刀杀害全家人?”
Naomi将冲好的咖啡放到我的办公桌上说:“我当然好奇啊,不过好奇也没有用,我们又不是警察。”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了。
我一边想着老师同学口中那个行为怪异的李麒麟,一边毫无目的地点开了咨询者的视频资料。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毛小斌?!
没错,就是毛小斌,他曾经出现过和李麒麟非常相似的怪异行为。
毛小斌是我的一名心理咨询患者。
去年此时,他来到这里向我请求帮助。
那是一名高大帅气的大学生,却说自己有心理障碍,不敢和女孩子交往。在交流中,他提及了自己的初中时代,那不算开心,甚至有些屈辱的三年生活。
我迅速点开当时的视频记录。
当我再次看到毛小斌的画面,听到他低声说着“打乱老师讲课,在女同学的水杯里放虫子,将自己的脸上涂满泥巴,笑着唱歌……”的时候,仿佛听到咔嗒一声,两个平行的人生突然咬合到了一起。
我第一时间赶回了东周市公安局特案科。
当时,吴岩正在翻看笔录,芮童也在,见我回来了,吴岩一脸茫然地问:“哎,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我气喘吁吁地说,“我可能知道李麒麟这一系列古怪行为背后的玄机了!”
“你想到什么了!”吴岩倏地站起来。
“生存游戏!”我激动地说。
“什么?”芮童听完,侧眼看了看同样茫然的吴岩,“生存游戏?”
“没错,就是生存游戏。”我追问道,“我想大家上学的时候或多或少都经历过校园霸凌吧。”
“我初中的时候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欺负过。”芮童想了想,说。
“我也遇过不少这样的咨询患者,他们都表示校园霸凌带来的阴影多多少少地影响了现在的生活,个别咨询者甚至患上严重的心理障碍。”我语带兴奋地说,“其中有一个案例非常特殊,咨询者叫小毛,他说自己读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同学绰号圆规,圆规有两个死党,大家叫他们圆规兄弟。圆规兄弟喜欢欺负同学,而小毛就是他们欺负的对象。”
听到这里,吴岩和芮童缓缓坐了下来。
“不仅如此,圆规兄弟还给小毛设定了一个生存游戏,就是让他在某个时间地点做出某种行为。”我详细解释说,“比如打乱老师讲课,在女同学的水杯里放虫子,将自己的脸上涂满泥巴,笑着唱歌,等等。他接到指令后,必须做到,否则就会受到惩罚,起初他也反抗过,但后来还是屈服了,为了躲避惩罚,他只好接受他们的任务。”
“这个听起来和李麒麟的怪异举动确实很相似。”吴岩发表了看法。
“没错,当我第一次从李麒麟老师同学那里得知,他在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很多怪异举动时就感觉很奇怪,一个正常人是不会主动疏离人群,莫名情绪失控,疯狂喝水至吐,更不会突然殴打同学,又下跪道歉,做出在卫生间吃屎等古怪行为的。”我点点头说,“直至我们查到他在做出这些举动的同时,还在给一个陌生账户汇款,我才意识到他好像也在做这么一个生存游戏。”
“你是说,也有人在给他发出指令,让他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完成各种奇怪的任务?”吴岩追问道。
“没错。”我应声道,“只不过与小毛相比,李麒麟的生存游戏更加残酷和疯狂!”
“既然这么残酷和疯狂,他为什么要接受呢?”芮童提出疑问。
“他很可能被威胁了!”我冷冷地说。
“威胁?”吴岩感觉有些可笑,“如果他真的被威胁了,也应该报警或向家人求助吧,怎么就轻易接受了呢?”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尤其是初高中生,并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会选择求助的。”我仍旧坚持自己的推测,“就像当时的小毛,宁可被圆规兄弟欺辱惩罚,也不愿意告诉父母,他只是不断告诉自己,还有多少天就要毕业了,毕业了就可以摆脱他们的纠缠了。”
“如果按你推测,确实有人威胁李麒麟,他也接受了,对方就是为了让他做这些奇怪举动吗?”芮童又提出了新问题。
“你们仔细想想,其实这些怪异举动是有关联的。”我提示道。
“关联?”吴岩和芮童面面相觑。
“这更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控制过程。”我举了一个例子,“有一部泰国电影叫作《13骇人游戏》,你们应该看过吧。”
“我看过,好几年之前的电影了。”芮童接过话题,“说的是穷困潦倒的主人公为了奖金,必须完成十三个任务。”
“没错。”我点点头说,“你可以和你师父简单介绍一下剧情。”
“任务一开始很简单,但随着游戏进行,难度越来越高,直到最后,简直是在挑战参赛者是不是还有人性。”芮童回忆道,“主人公需要完成的第一个任务是用地上的报纸打死一只苍蝇,第二个任务是将打死的苍蝇吞掉,第五个任务是在高级中式餐厅里吃光一盘人的大便,第十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死房间中坐在轮椅上的父亲。”
“没错,主人公为了奖金,不惜牺牲尊严、人格甚至生命,他在逐步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也逐步被游戏控制,故事到了最后,他已然不能回头,但并不是单纯因为奖金,而是他的自我已经被整个游戏摧毁!”我接过芮童的介绍,继续说道。
“按照你的说法,李麒麟应该不是被人威胁了,而是参加了这种恐怖的游戏?”吴岩语带质疑,似乎并不认可我的推测。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况且电影里的主人公是由于穷困潦倒才为了奖金参加游戏的,李麒麟家境优渥,根本不需要。”我并不在意吴岩的质疑,“我只想借助电影情节说明,李麒麟从一开始的主动疏离人群一步一步到可以接受去卫生间吃屎,那是有人正在通过这种方式逐步摧毁李麒麟的自我,以达到彻底控制他的目的!”
吴岩也被我的话吸引了。
“这个威胁者绝对是一个深谙心理学的专家,不仅通过发布指令的方式逐步深入地控制李麒麟,同时不分时间地点地让他汇款,为的就是让他产生恐惧心理,然后不断强化这种感觉,直至他彻底崩溃!”我不急不缓地叙说着,“就好像希区柯克提出的‘定时炸弹’理论,如果画面一开始炸弹爆炸了,死了很多人,观众不会很惊讶,也没什么感觉,哦,死人了而已,但如果一开始一个人在桌子旁悠闲地坐着,而桌下有一颗定时炸弹,那么观众的心就会紧张起来,时时刻刻想着这颗炸弹。那个让李麒麟接受威胁的原因就好像这颗炸弹,而这个威胁者就是为了营造这种感觉!”
“按照你的推测,既然李麒麟愿意接受威胁,那这个原因一定非比寻常!”芮童顺着我的思路说,他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同李小璠的刑奴身份联系了起来,“也可能不是他自己的原因,而是他家人的原因,比如他姐姐李小璠!”
“就算有人掌握了李小璠的秘密,威胁控制了李麒麟,也不足以让他做出灭门的举动吧!”吴岩提出了疑问,“毕竟,那可不是普通的杀人,而是灭门!”
“是的,威胁和控制本身会让李麒麟产生愤怒和恐惧,但这种程度的愤怒和恐惧确实不足以让他做出灭门举动。”我认可了吴岩的质疑,“不过,你还记得我在第二次潜梦结束后,提到的梦境自我解离症吗?”
“当时你推测李麒麟的患病原因可能是突发的创伤性事件。”吴岩点点头说。
“没错,这也证实了我的推测,诱使他发病的突发创伤性事件或许就是这个威胁。他无法消解这种状态,便将这种强烈的感觉压抑到了梦境之中,引发了梦境自我的解离。冷漠失序的梦境自我影响了阳光开朗的现实自我,成几何级地强化和放大了李麒麟的愤怒和恐惧,那么他做出杀人灭门的举动也就可以说通了!”
如果李麒麟被威胁了,对方威胁和控制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仅仅就是李小璠的刑奴身份吗?
而威胁他的人是谁?
会是李小璠的男主蔡鹏吗?
还是另有其他?不管是谁,他这么做的动机呢?
随后,吴岩让大家扩大取证范围,任何和李麒麟一家相关的信息都不能错过。
不过,李麒麟一家的人际关系网已经被警方调查得差不多了,反反复复就是那些人、那些事,基本没有新线索了,而我提出的“威胁”推测似乎就只成了推测。
除了吴岩,包括芮童在内的特案科其他同事对于我的说法并不认可,甚至有人说我是信口开河,干扰破案。
而我只是提到了“威胁”推测,如果同他们说起梦境自我解离症,估计他们会直接将我送到精神病院吧。
这让我感觉很挫败。
吴岩安慰我说:“你知道我师父老胡吧,当时他负责过一起连环杀人案,也是在同事们都反对的情况下,坚持自己的推测调查了整整三年,最后还是侦破了案子,抓住了凶手。”
我转头看了看吴岩,他笑笑,说:“我师父说过,警察破案必须依靠证据,但并不能完全依赖证据,有时候也是需要大胆推测的,这一点,你和他很像。”
我微微颔首,说:“我只是怕……”
吴岩打断我的话:“怕什么,你怕自己的推测是错的,给我们提供了错的方向,最终影响了破案?”
我点点头。
吴岩语重心长地说:“这就是这起案件的特殊性,所有涉案人不是死亡就是昏迷,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走访排查,从一开始的大面积撒网调查,到后来以李小璠为突破口挖掘这一家人的隐匿秘密,再到现在的‘威胁’推论,其实我们已经在逐渐细化,缓慢靠近真相了。”
与此同时,李大海所供职的东周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的同事打来电话称,在李家出事后,办公室曾接到邻市东闽市阳光租车公司打来的电话,称李大海在该公司租赁的车子有违章,是否需要公司代为处理。
当时接电话的同事称会帮忙传达,结果挂断电话后因为工作忙碌就忘掉了,直至昨天,该租车公司再次打电话过来。
研究院负责人第一时间联系了警方。
李大海夫妇名下各有一辆轿车,他却在租车公司租了车。
这引起了吴岩的怀疑,他随即联系了东闽市公安局,请求协助调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查出了猫腻。
东闽市阳光租车公司的工作人员通过租车系统查到,李大海曾在该公司先后十七次租车,租期一天至三天不等。
最近一次租车时间是在7月24日,也就是灭门案发生前的半个多月,由于车辆出现违章,工作人员才通过李大海预留的电话号码联系他,询问处理事宜。
协查办案人员随即调取了违章当日违章地点东闽市桥东区天山北路的监控录像。
当大家看到画面里出现的李大海和另一个人时,差点惊掉下巴。
和李大海一起出现并乘车离开的并不是什么小三,而是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孩。
根据监控录像确定,当时他们从一家叫作Saffron的泰国餐厅离开,而餐厅内的监控录像更是让我们咋舌。
李大海和那个大学生相对而坐,虽然背对摄像头,但整个用餐过程中,李大海数次为大学生喂食,还有其他亲昵举动。
之后,他们走出餐厅,驱车离开。
这和亲友口中那个稳重内向的李大海判若两人。
芮童一副惊恐的表情:“这明明就是一对情侣在赤裸裸地秀恩爱啊!”
我也不禁感叹:“李大海不会是Gay(男同性恋者)吧!”
吴岩说:“别急着下结论,先找到那个大学生再说。”
根据餐厅结账记录,李大海二人当时用了一张尾号为984的民生银行信用卡,我们在调取此信用卡信息后,确定开户人就是当时和李大海一起用餐的大学生。
他叫肖俊乐。
东闽市科技师范学院土木建筑系的大二学生。
在找到他之后,他称和李大海只是朋友关系,但当他看到我们提供的视频资料之时,又沉默了。
他忖度很久,还是承认了和李大海的关系:他们确实是情侣,那个亲友眼中稳重内向的李大海是让肖俊乐着迷的李大哥。
肖俊乐称,一年前,他们在一个朋友聚会上相遇。
他对李大海印象很好,大家礼节性地加了微信。不过,当时李大海有一个男朋友。过了不久,李大海在微信上找他聊天,聊的次数多了,他们也逐渐熟络了。有一次,李大海约他出来喝酒,他去之后才知道李大海和男朋友分手了。再后来,李大海向他表白了,他们就成了情侣。
“你知道李大海有家室吗?”吴岩问他。
“他有一个读大学的女儿和一个读高中的儿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让我打听,我也不想要打听。”肖俊乐如实回答。
“李大海给你钱吗?”吴岩又问。
“他每个月会给我一些零用钱,还给我租了一处公寓。”肖俊乐回道,“就在御府江南社区。”
“那你们平常怎么联系?”
“他给我买了一部手机。”这时候,肖俊乐从口袋里摸出另一部手机,“专门用于我们之间联系,打电话和发微信也有时间限制,一般情况下,都是他主动联系我,有时候,他周末也会来看我,带我吃饭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