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为了少女,乌鸦并不在乎到底会害谁死掉。虽则它也知道自己所干的事并不正确,可惜鸟类的心并不会为它产生任何罪恶感。
但眼前这个温柔的少女,如果知道有人因为她而死掉,一定会非常悲伤,然后责备乌鸦的所作所为吧?它不要让事情变成那样。
一定会被她所讨厌的。乌鸦越想越害怕,导致整夜无法成眠。
啊啊,自己要是人类的话该有多好呀!
乌鸦独自思考的同时,眼前的少女也正在用[填塞物]眺望着映像。
突然,少女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
“小姐你怎么了”
在乌鸦惊讶的质问下,少女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我见到怪物了。就是那个总在映像最后出现可怕的东西。那是一个全身一片黑暗的怪物。只要它一出现,映像就会被截断……它是宣告终结的怪物。在梦的最后,黑色怪物都会抓住我往天上飞去。那真是一只骇人的怪物”
少女缩起小小的肩膀,脸色一片苍白。原本像草莓般漂亮的嘴唇也变得象雪一般白。
乌鸦终于注意到少女由心恐惧的黑色怪物正是自己!这孩子见到的魔鬼,正是被记录在眼球当中的自己的身姿!
怎么办?少女很快就会就医,视力即将复明了。到时候,她一定会发现说话对象的它,就是让她衷心惧怕的黑色怪物!
干脆别做手术吧。乌鸦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对为即将看到光明而高兴的少女,它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怕做手术……”少女说道。
“但是为了能够见到您,我一定要忍耐!”
少女努力酝酿勇气,并且决心做手术的动机,仅仅是为了能够用眼睛确认那每天出现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明天晚上,为了动手术我不得不到远方的城市去。所以在那之前请您一定要过来哟,我想和您聊天”
听着少女的话,乌鸦飞出了窗口。
终于还是来了。乌鸦细小的脑海当中,一直围绕着少女思考。曾经几度想跟她道别然后飞向南方国家去,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的消失不再回来。
但是乌鸦做不到。突然失踪了,少女一定会很伤心,而更重要的是,乌鸦自身也会感到非常痛苦。
即使知道动手术的事情,乌鸦仍旧一如既往地为她送去礼物。
只是如今要得到眼球已经不太可能了。人类会慎重的隐藏双目,市面上也出现了佩戴特制坚固护目镜的人。
人没无法分辨乌鸦,因此一些无罪的黑色鸟类便遭到枪支的无差别射击。也许在那当中,就有自己的双亲与兄弟吧。
反复的恐怖袭击唤醒了人们的警戒心,要获得眼球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少女动手术的前一天,乌鸦为了得到眼球而不间断的飞着。结果飞到一处从没到过的远方都市去。
四周暗了下来,黑夜结束之后便迎来了少女离开的日子。但至此时,乌鸦仍没寻觅到获得眼球的机会。
动完手术之后,礼物就不具任何意义了,但是乌鸦除了眼球之外便没有能为少女干的事。
除了送眼球给少女讨好她之外,乌鸦什么都做不了。乌鸦希望至少在动手术之前,能够再让少女高兴一回。可以的话就算让它死也愿意。乌鸦强烈地的如此祈求着。
乌鸦中了人类投掷的石头,嘴巴裂开一条缝隙。实在不行了休息一下,却被人抓住了翅膀。虽然最终挣扎逃命了,羽毛却全被扯落掉。被棒子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一向引以为傲的脚爪没了。尽管如此,它仍努力寻找着眼球,只可惜怎样都无法顺利进行。
乌鸦拍打残缺不全的翅膀飞起来,却东倒西歪的像要掉下去一般。
至此还没能为少女取得眼球。乌鸦想着想着,对如此不济的自己感到难过,眼泪不知不觉便涌了出来。
太阳下山了,少女出行的时间即将到来。天空昏暗起来,月亮白色的光芒开始照射大地。
在月亮的映照之下,乌鸦发现了那东西。那是墓地当中一具将要被埋葬的尸体。乌鸦飞过墓地的时候,掘墓人正在埋头挖土。
乌鸦见到一线希望。
“喂——这边还有其他尸体!”
乌鸦飞到稍微远的地方去,对着掘墓人用人类的语言开口说到。
掘墓人惊讶的放下铁揪,往音源方向望去。之后一脸孤疑地离开尸体,往乌鸦所在的方向靠近。
确认对方的行动之后,乌鸦从那人看不到的地方飞起来。它掠过掘墓人头顶,降落到横卧在土坑边上的尸体身上。
乌鸦用嘴把披在尸体身上的布叼走。那是一具女性的尸体。乌鸦并不在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具尸体的脸蛋与身体布满了无数的伤痕,鼻子与嘴巴已经剖落,其中一边眼球更被打烂了。幸好,另一边眼球似乎安然无恙。
乌鸦用那一直以来犯下无数罪孽,已经充满人类血腥味道的利嘴插入尸体的脸。
“不知名的先生,我还以为您今天不会来呢”
一到她家,已经整装待发的少女便如是说到。似乎为了动手术,现在就得立刻动身的样子。
“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但是,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的哟”
圆形小桌上,放了那颗从尸体身上挖出来的眼球。
桌子上除了花瓶之外,还摆着一个玻璃瓶。那个保存了至今为止所有眼球的瓶子。少女似乎打算把那作为纪念带走。
“小姐,愿你手术成功。请一定要加油。”
少女脸上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谢谢您”
“来,我为你准备了最后一份礼物。已经放到桌子上了,请你戴上,体验新的梦境吧。”
乌鸦的胸口难受得透不过气来。然后,它下了决心。在今天,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对她说的话。
小姐,我已经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同时他暗自立誓,今后也不许再想起少女的事情了。
少女从桌子上取下眼球,放入脸上的小袋子。
乌鸦背向少女,准备从窗户离开了。
“小姐……”
正要说出离别话语的乌鸦,所有声音却被少女的哀号所掩盖。
一阵尖锐而漫长的绝叫过后,少女疯狂地用手指抓脸,并且开始呕吐。她倒在地上手舞足蹈、使劲地挣扎起来。少女抓起凌乱的头发,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地把发丝扯了下来。
满载着眼球的玻璃瓶被打翻,人类的眼球往四周滚了开来。已经变得霉烂而柔软的眼球,混杂着全新有弹力的眼球,把少女包围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像怪兽般撕碎人心的绝命尖号,少女瘫在地上,不再动了。
乌鸦把耳朵压到少女胸口,没有听到心脏的跳动,看来她已经死了。少女的表情就像遇到什么可怕东西一样扭曲着。原本光泽柔亮的乌黑头发,与草莓一般的漂亮嘴唇,都变成死灰一样的苍白。
乌鸦并不知道。那具被它挖出眼球的尸体是在濒死之前一直遭遇着人间伤痛一面、被敲诈、被伤害,借由双眼把世界的黑暗烙印下来的可悲人类。
少女看到了。她体验了眼球主人经历过的地狱,以及她死的瞬间。
乌鸦的头就这么紧靠着少女胸部。第一次接触到的少女的身体,却已经变冷了。
为了通知少女即将启程的事而踏入她房间的母亲,见到了被无数眼球包围着、已经死去的女儿的尸体,以及胸前紧挨着她的,已经冷掉的乌鸦的残骸。


第三章

1 ◇某童话作家
三木做了一个梦,梦见人变成球的形状。
梦的起头是这样的,某个狭小的房间,大概只有三坪大,里面放着一台小小的电视和壁橱。三木在房间的正中央,跟一个人面对面站着。
那个人的手臂受了伤,上头有一道数公分长的伤痕。
三木抬起他的手臂,抚摸着伤痕,结果被他摸过的皮肤就像黏土一样变了形,手臂表面变得光滑无比,伤痕就这样被抚平似的消失了。
三木缓缓审视那个人的指纹。一抚触到那些凹凸细纹,表面就变得像用刮勺整平过一样。
就这样,三木像在玩黏土似的,一点一点去除那个人身上凹凸不平的地方。
用力握紧手指,五根手指就压黏成了一团。三木使力反复地揉捏,那个人的身体便慢慢地愈变愈圆。
而这个人始终没有丧失意识,虽然不发一语,眼睛总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三木。
到最后,这个人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突起的部位,只剩下光滑、圆球状的上半身;一个白色的、几近恐怖的球形。仿佛为了证明这物体曾经是个人类,球面上许多地方长有黑色的毛。而且在这个光滑的球面上,唯独剩下一颗没被揉进去的眼睛。
这个眼睛会眨眼,视线也会追着三木移动。
完全成了球的这个人无法移动身子。当三木走出这个三坪大的房间时,他也只是用小小的眼睛直望着他看。
“又睡着了呀。”
睁开眼,传来的是相泽瞳的声音。她躺在书房的沙发上,腹部使力弯曲布袋里的上半身来打发时间,沙发反弹着她小小的身躯,她好像很喜欢这个游戏。
三木收拾写到一半的稿子,望向窗外。天空阴阴的,快下雪了吧。三木将暖炉转强,拿起冒着热气的水壶冲了杯咖啡。
“那杯咖啡看起来很好喝。”相泽瞳说,“我问你喔,为什么要开暖炉呢?应该没那么冷呀?”
三木跟少女解释,被他弄伤之后伤口还没愈合的人,是不大会感受到寒冷的。
“我的伤口还没愈合吗?”
三木告诉少女,她的伤口仍旧维持手脚刚切断时的状态,一直是没愈合的鲜红色。
拿着咖啡杯走到窗前,三木瞄了一眼埋金田尸体的地方,枯木遮住了树林的地面。从二楼窗户可以看见整片森林,这栋屋子四周有许多枯木,不过再远一点就慢慢换成杉树林了。
隔壁山上也有一栋和这屋子很像的砖造屋,屋顶外形也都一个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颜色。
“又觉得有人了吗?”相泽瞳问。
把金田正埋进后院,已经四天了。
三木离开窗边,打开书桌抽屉,里面放着那个在屋旁捡到的东西。
“有人在调查你吧,这个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然哪有可能不知道是谁的东西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呢。”
但是,他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个人。他必须查清到底是谁对自己起了疑心在这栋屋子附近进行调查。
三木看着抽屉,思考这会是谁的物品。是自己认识的人的东西吗?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嗳,我好想妈妈,我好想回家喔。”
瞳仍躺卧在沙发上,转过头对三木说。长发遮住了她整张脸孔。
“我觉得你可以自首喔,警察先生一定会原谅你的。”

他告诉瞳,他并不打算自首。
“那就表示,我还不能回家啰……”少女沮丧地说。
三木问少女,说故事给她听好不好。
“什么样的故事?”
三木从书架上随手抓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他自己写的。
“那本是你的《暗黑童话集》吧。那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了,我记得是一个很像真一哥哥和幸惠姐姐的故事。”
那是一篇名为《人体九连环》的童话故事。故事里,好几个人被一股脑儿放到盘子上站好,然后一个巨大的恶魔将双手从两侧往中间用力一拢,这些人便全挤到一块儿了。
被恶魔挤烂的人们纠结成一团,手脚歪扭,身体扯得长长的,脖子或脚后跟勾在一块儿,成了一个庞大的聚合物,这些人就在挣扎着解开交缠的手脚中度过余生。
瞳似乎觉得这情景很像地下室里的久本真一和持永幸惠。
“我想听别的故事。旁边的文库本,不对,我是说你右手拿的那一本。”
瞳希望三木念给她听的,是一本从前的科幻小说短篇集。三木坐到沙发上,念了一篇和书名同名的短篇给瞳听。
短篇没花多少时间就念完了。
“结局好可怜喔。”
瞳看来受了打击,苍白着一张脸。故事最后并不是幸福的结局。
“如果换做你是这个短篇的主角,你会怎么做?”瞳问。
故事主角所面临的是下述的条件与问题。

条件
你独自一人在一艘小型宇宙飞船中。
你正在运送货物到某星球的途中,这项货物是血清,不尽快送到的话,许多人便会因此死亡。
为了尽可能多运一点货物,宇宙飞船只加了最低限度的燃料。也就是说,只有足以供应途中加速及降落时刹车所需的燃料。
一旦宇宙飞船内发现偷渡者,一定得将其驱逐到外层空间。因为偷渡者的体重将增加宇宙飞船的重量,如此一来便无法以最低限度的燃料进行刹车降落。你既不能将等同偷渡者体重的货物丢弃,也不能破坏宇宙飞船。

问题
如果宇宙飞船里出现的偷渡者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你会将这个小女孩驱逐到外层空间吗?

“宇宙飞船不能折返喔,因为星球上许多人正等着这批货物。如果不将偷渡的女孩子驱逐到外层空间的话,宇宙飞船就没有足以减缓速度的燃料,也就无法顺利着陆了。就如同这个短篇一样是吧。难道没办法解救这个小女孩吗?”
瞳闭起了眼,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三木也想了一下之后说,真要救她,也不是没有办法。瞳的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
“真的可以吗?小女孩和星球上等待血清的人们都能够获救吗?”
如果宇宙飞船装载的装备、驾驶方法、偷渡小女孩的体重以及驾驶员自己的体重,各方状况配合良好的话,就有获救的可能。三木如是说。
首先,必须有工具好切断小女孩的手脚。总之,有进行切割的必要。
“宇宙飞船里是没有斧头的喔。”瞳说。
将女孩的手脚切断,尽可能减轻总重,再将切下的手脚丢出外层空间。这时,刚好有效运用到偷渡者只是个小孩的这个条件。体型小、体重轻的偷渡者,搭配体型大、体重重的驾驶员本身正是再好不过。
小女孩只剩头与身体,因此驾驶员只要从自己身上切下等同女孩现在重量的肉体扔出宇宙飞船即可。这么一来,最后宇宙飞船的总重就能够压在原本预估可顺利着陆的重量之内了。

“可是,切下自己身体的话,就没办法顺利驾驶宇宙飞船了呀。就算驾驶员切掉自己的双脚抵女孩子的体重,减轻了宇宙飞船的负担,却也无法踩刹车了吧。”
虽然嘴里这么说,瞳脸上的表情却是认同三木的。
“而且呢,你还忘了一件事。一定要上麻醉呀。如果直接把小女孩的手脚切断,她可能会因为打击过大而死。我想你应该控制不了疼痛。对,没错,不要以为每个女孩子手脚被切断都还可以这么镇定喔。”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加了一句:“嗯,除了我以外吧。”

三木把睡着的相泽瞳抱进地下室。屋子的底层幽暗且潮湿,砖砌成的墙面布满水滴,反射着微弱的电灯光线。
地下室的一个角落,从天花板垂吊下几十条钓鱼线,钓线顶端的钓钩上黏着红通通的肉片。那是金田正内脏的一部分,差不多也该开始腐烂了吧。
把瞳放到床上,包裹着她身体的布袋蠕动了一下。瞳说了梦话:“妈妈……”
三木转过身背对少女打算离去。
这时,从某个置物架的另一侧传来久本真一的声音。
“你听瞳提起过她的家人吗?”
地下室里,好几个置物架将空间隔成一区一区的,真一和幸惠总是藏身其间某个角落。
三木来到他们跟前,正好面对真一的头部,幸惠的头部则在后方看不大清楚,不过似乎是在睡觉。
“瞳常在置物架那头聊起一些回忆。像是跟家人一块儿去露营、体育课跑马拉松总是最后一名、妈妈总是把她最讨厌的热狗装进远足便当里这样。”
瞳经常提起过去,她似乎非常怀念过去有手有脚的日常生活。早上起床后自己拿梳子把乱发梳直、自己用手拿杯子喝牛奶、和学校朋友用脚互相踢着桌脚玩。
每当瞳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总会摆动着已经不存在的手脚,尝试做出当时的举止。
“猜猜我现在在做什么。”
有一次,相泽瞳躺在沙发上对三木说。她的视线朝着自己的身前,布袋里的左肩忙碌地上下摆动。
“看不出来吗?很明显是在做蛋包嘛。”
她用看不见的左手拿着平底锅,有韵律地摇晃,好容易才看出原来她是在翻动蛋包。
“瞳是备受宠爱长大的。”久本真一说,“而你,曾经喜欢过谁吗?”
三木回答说他不知道。
“你曾经跟我提过你小时候有一个好朋友,我想,你应该是喜欢那个人的吧?”
三木偏了偏头不置可否。
久本真一露出非常寂寞的表情,压低声音接近耳语地低喃着:
“真的好难受。一想到她,我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无法为她做任何事,真想死了一了百了。”
他爱着持永幸惠,但只能永远隐瞒下去。只有在持永幸惠的头部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够小声地对三木说出自己的心声。
久本动了一下巨大的身体。这个胴体比一般人类的长,将近有一公尺半,两端分别连着久本真一的头部和持永幸惠的头部。是三木动手术把他们变成这样的。
他们俩的身体是共享的,虽然本来各有单独的个体。
“都是你为了试验自己体内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把我跟她搞成这副模样。真不知道我是该感谢你,还是诅咒你。”真一发出悲恸的呐喊。
如果把不同的两个人弄到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样?为了得出答案,三木于是进行了手术。

首先,他把真一的右手臂从手肘切断,幸惠的左手臂也如法炮制,然后将两个手臂切面接到一起。骨头的部分用金属零件固定住,血管和肌肉则用线连接起来。三木几乎毫无医学知识,只读过爸爸的藏书,但没过多久,切面便开始愈合,两人的手臂就接在一起了。血管部分似乎也复原得很好,真一体内的血液透过心脏压缩流出,流往右手肘,再经由相连的手肘切面流进幸惠的血管,他们两人成了共享血液的生命共同体。三木并没想过是不是刚好由于两人的血型相同,结果才会如此顺遂。搞不好就算他们的血型不同,还是会得到跟现在差不多的结果吧。
而且,肌肉和神经也开始一点一点从切面生长出来,渗入彼此的身体里。两人之间的界线已经愈来愈模糊。
两人都还有意识,知道彼此的存在,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是在这个地下室里初次见到对方的,一位是三木在屋子附近发现的,另一位则是因为寄来一封透露自杀念头的读者来信,而被三木叫来的。
三木将两人身体各个部位不断地切断再贴合。
最后真一和幸惠的身体成了一个诡异的大肉块。两人的身体部位各被切成两、三块再接合起来,而肚子就像是一个把两人内脏装进里头的袋子,看上去鼓鼓的,手跟脚则是缝合到非原本的位置上去。
相泽瞳被取下的手脚也移植到他们两人身上。刚开始骨头和肌肉都接不大上去,只有主血管顺利连上两人的体内,还能维持血行的畅通。
虽然一直以来,被三木弄伤的人似乎都能逃过腐坏的命运,但被切除掉的部分却没办法,因为这些都是从头部或心脏这种三木认为具备生命意识的地方被切离开来的,这些切除物终将开始腐烂,最后与常人无异地化为黄土。
相泽瞳的手脚本来也会这样的,但是因为与真一及幸惠的身体相连,血液得以循环,一直不见开始腐坏的样子。刚开始这些移植过去的肢体并无法动弹,后来凭着真一或是幸惠的意志开始能够稍加控制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体内慢慢长出像骨头般的坚硬物质,支撑住本来属于瞳的手脚。这个坚硬物的形式虽然像一般的关节,却是全新的形状。而且,肌肉与神经也伸入彼此身体,宛若植物的根一般相互交缠增生,衔接上去的手脚终于和肉块完全融为一体。
一开始他们的行为几乎只有睡眠,但没多久,就连指尖部分都能够清楚地用自己的意识来控制了。
三木问两人,是由谁的大脑来控制瞳的手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我现在脑子一片混沌,已经搞不清楚了。”
幸惠一脸仿佛在日照下打盹的昏沉表情。
看来这个同时具备了真一和幸惠两个大脑的肉块,并没有清楚划分由哪一方的意识来控制行动,而且奇妙的是,这件事似乎并不会造成困扰。
“我们经常在聊,当我们还没连在一起的时候,各自独立的内心是多么害怕、多么寂寞。”真一说。
真一是孤儿,没有亲人,长伴身畔的幸惠刚好给了他温暖;而原本对生命感到绝望、打算自杀的幸惠,真一也得以就近鼓励她。
“可是,你怎么这么残酷,”真一忍住泪水说,“至少将我们两个人的头部缝再近一点也好……”
两人的头部以正相反的角度连在胴体的两端。
在三木的面前,两人组成的巨大聚合物蠢蠢移动着身躯,灯光映出他们的影子,在地下室墙上剧烈地晃动。
“你醒着呀?我还以为你睡了。”
靠近三木这边的真一头部这么说,于是从庞大的身躯另一端、胴体的背光面传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