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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羿停步,看见一个披散着青丝长发的美丽女人:“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柳清明将一根金簪递给他,“将这个交给蝎王,可以保你平安回来。”
云凤纹攒金丝簪子,镶嵌着一颗小指肚般大小的红宝石,周围一圈细碎的绿宝石,做工是极好的,三种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这是…”
“照我说的做便是了。”她微笑,那个笑容仿佛有魔力,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勇气。他沉默片刻,将簪子收进怀里。
柳清明回身扶起哭成泪人儿的文卉:“放心吧,他不会死。”
日已西沉,天空呈现浓得化不开的蓝色,军营里已升起火把,将整齐地排列在两旁的将军们的脸映得通红。
高成大步走进来,身上的鱼鳞甲互相撞击,发出散碎而清脆的声响。文羿跟在他身后,火光将他的脸灼得有些热,连皮肤下的血也跟着热起来。
在那两排将士的上位,铺着白虎皮的帅座上,坐着一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肤色黝黑,五官刚毅,不怒自威,倒不像他身后那两尊金刚一样的男人,面目狰狞。
“你就是曦军派来的使节?应战书在何处?”蝎王开口,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文羿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生疼。高成却仿佛浑然不觉,高声道:“司徒将军让在下转告蝎王,只有八个字,‘你若要战,我便迎战’!”
蝎王哈哈大笑:“好!是条汉子!你回去转告司徒烈,我很欣赏他的勇气,如果他肯归顺本王,本王绝不伤月门关内一草一木。”
“不必了!”高成正色道,“我月门关数万守军,宁肯战死,也绝不向你们这班禽兽投降!”
“什么!”四周将领满脸怒容,都想站起身来,将面前这个曦朝校尉撕成碎片,蝎王举手制止,阴沉着脸。高成毫无畏惧:“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想找死?”蝎王眼中折射出狼一样的绿光,“好,我成全你!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活剐!”
文羿脸上虽无惧意,手心里却渗出一层冷汗,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簪子,已经有两个蝎子军士兵走过来,举起长矛,打算将他的胸口刺穿。他一咬牙,高声道:“且慢!”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高成以为他要投降,厉声喝道:“文羿!别他妈像个娘们…”
“我这里有件东西,要呈给蝎王。”文羿拿出金簪,蝎王目光一缩,“来人,呈上来!”
从士兵手中接过簪子,蝎王在火把下反复地看,眼中的神色却阴晴不定,激动、兴奋、惊讶,怀念,汇集在一起,化为一句话:“她在哪里?”
那个女人果然与蝎王有莫大关系!文羿心念急转:“退兵五十里,她就会来见你。”
蝎王握紧了金簪:“退兵!”
“大王!”周围将领都大喊起来,蝎王厉声道,“退兵!”
“那根簪子是怎么回事?”杨恪立在井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柳清明很不喜欢他居高临下的口气,冷冷地说,“这与你无关吧?”
“你和都松杰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转过脸去,“我说过与你无关!”
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杨恪的语气冷了一分:“你是我的妻子,当然与我有关。”
“你知道我不是。”柳清明提醒他,他愣了一下,随即说,“你是我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柳清明抽回手,“就算…就算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仍旧是我,而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女人。我救你,只是为了报恩。”
杨恪眼中迸出骇人的精光:“难道荣华富贵,皇后的身份,你都不在乎?”
“那些东西,于我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心中忽的一痛,她目光黯淡下去,杨恪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分,“如果我说我都能给你呢?”
“给我?”柳清明笑起来,“给我什么?就算有一天你重新成为天下之主,你的皇后也是出身名门的钟品清,而不是出身卑微的柳清明。不管我今后做了什么,史书上所记载的名字,也是钟品清,人们口口声声称呼的,也是钟娘娘,没人会知道柳清明,你要我穷尽一生来扮演钟品清这个角色么?皇帝陛下,我不是戏子!”
看着面前的少女,杨恪忽然觉得陌生起来,她不是品清,她比品清更倔强。沉默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里充满了嘲讽:“所以你打算跟随那个沙匪蛮人?把我出卖给他,帮他建立帝国?哈哈哈,亏我之前还那么相信你,我只不过是个被赶下皇座的废帝,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当作盾牌和借口,好来争夺这个天下!柳清明,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你心中千般机变、万般成算,我真是小看你了。”
柳清明大怒,一拳打过去,打得他脸一歪:“杨恪!你给我听着,我和那蝎王确有故交,给他簪子,他必定会要见我。我出城去见他,正好带你们出城,你们就可以半途逃往高丽!我一心帮你,你竟然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恪顾不得淤青的脸:“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像是心里钻进了虫子,在里面生生地咬。原来在他的心中,她就这么不堪么?柳清明愤而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双眼:“如果不信,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杨恪扳过她的身子:“清明,再说一次,说你绝不会骗我。只要你说了,我就信。”
她抬头,对上那双眸子,映照着月光,又深又亮。
他想要相信她,当他被所有人背叛后,他只能相信她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你…放心吧,我是绝不会骗你的。若是骗你,就让我肚子里生疮,从口舌里生出来烂掉。”
杨恪忍俊不禁,果然不是世家女儿,日子久了,就显出粗俗来了,不过也并不讨厌。
“既然如此,清明,今日我也在这里许诺,若有朝一日能夺回天下,一定恢复你的身份。只是以你的出身,我无法立你为后,但除了皇后之外,后宫的职位,任你挑选。你的父母兄弟,我也会尽力将他们找出来,加官晋爵。”杨恪坚定的目光告诉她,他不是在信口胡诌。但清明却悲哀地笑,当年他不也信誓旦旦地跟钟品清许诺一生一世么,到头来,还不是像夏日里池中泛起的水泡,一戳,便破了。
敲门声如山响,清明一惊,连忙让杨恪躲好。文卉光着脚跑出来,看到完好无损的文羿,不由得喜极而泣:“羿哥哥,你回来了,太好了。”
文羿抱着她,朝柳清明笑道:“这要多谢这位姑娘。”
“什么?”
“姑娘,司徒总兵要见你。”文羿说,“请吧。”
清明没有想到司徒烈会在军营大堂召见自己,月门关有头有脸的武将都到了,分坐在两旁,白袍银甲的年轻将军高坐堂上,没有人说话,气氛肃穆。她换上了文卉最好的丝绸衣裳,牡丹缠枝纹的蓝色褙子,配了一条月华裙,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颇像大家闺秀,与她的健步如飞反差甚大。
能让蝎王退兵的女人,必然是倾国倾城的,司徒烈这样相信,清明没有令她失望。
“你就是金簪的主人?”
“正是。”清明回答得不卑不亢,司徒烈不由得有些欣赏她的胆识,“你与都松杰,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并不重要。”清明说,“重要的是,我能说服蝎王退兵。”
四周传来吸气的声音,司徒烈不动声色:“据我所知,都松杰也有逐鹿天下之意,又有‘轰天炮’之威,恐怕未必会为一个女人退兵吧?”
“能不能说服,一试便知。将军只需为我准备一辆马车就行了。”
真是个奇女子。司徒烈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少女,不像是耽搁在闺阁里的女孩,却又一时猜不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司徒将军,她若真是那个蛮子的女人,可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啊,你切不能白白放她回去。”说话的是一个白面书生,清明瞄了他一眼,看来这就是那个贪财好色的曹监军了。
“监军所言有理。”司徒烈微微颔首,清明不禁冷笑,“将军是要用我做人质?都松杰的个性我清楚,吃软不吃硬,您这么做,只会激怒他,令他攻城更加猛烈。到时说不定他还就真不肯为了我放弃月门关了。”
“你若说服不了他呢?”一个副将问。
“我一定能说服他。”
司徒烈皱眉,这个女人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
曹监军尖着嗓子说:“将军,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写封劝降书去,要都松杰投降,否则就砍下这个女人的头,挂在城墙上!”
堂上将领都不满地望向这个酸腐书生,都松杰岂是会轻易投降的人?这读书读傻了的呆子!
“监军大人,若我们这样做,恐怕有损大曦的威名。”司徒烈道,“文羿,本将军升你为巡检,领一个五十人的小队,送这姑娘去蝎子军大营。”
“是。”
司徒烈身子往前倾了一倾:“你且谨记,这姑娘身子娇贵,不可急行军,以免惊到姑娘。”
清明挑了挑眉,什么怕惊扰了她,分明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这个司徒总兵,果然不同凡响啊。
文羿拱手:“得令!”
“为什么我要扮女人?”杨恪不满地道,三番四次扮成女人,于他是莫大的羞辱,清明忍住笑,“只有扮成女人,才能与我一同坐在车里,守关的士兵才不会仔细查看。你这在宫里养出来的身子,也适合扮女人。”
“你!”杨恪为之气结,“你说我长得像女人?”
两个侍卫忍不住在肚子里偷笑,清明拿起衣裙,扔到他头上:“别啰嗦了,穿上吧。当年韩信忍得胯下之辱,你这算什么?”
杨恪无法,只得换上,文羿在门外道:“柳姑娘,马车已备好了。”
四人出来,文羿低着头,并没有发现清明身边的侍女就是朝廷要犯,顺利上了马车,忽然听到文卉小跑出来:“羿哥哥,你可见到那位得了热病的姑娘?”
“怎么了?”
“她不见了。”文卉有些担心,“她的病还没完全好,我怕…”
“不必担心,你还是来跟柳姑娘告个别吧。”
文羿来到车前,递了一包东西给清明,用牛皮纸仔仔细细地包着,看得出很用心:“姑娘,我不知你们究竟是谁,但相逢即是有缘。北边干燥寒冷,这个药膏是我家传秘方,能驱寒保暖,对身体极好,如不嫌弃,带在路上用吧。”
接过药膏,清明心里暖融融的,马车驶出许久了,她还在远处招手告别。
真是个单纯到极致的好人啊,她一会儿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忠臣,一会儿说自己是蝎王的故旧,她明明已经起疑,却还是相信他们。
只是单纯地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五十多里地,车子却走得极慢极慢,清明挑起帘子,看到路旁的山峰:“再过去就是清溪了,这条河流发源于月门关外,一直流过高丽全境,在南端入海。
“今晚估计会在河边扎营,你们顺着河往下游走,不到一天就能进入高丽地界。”
杨恪愣住:“我们?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如果我不见了,他们一定会追击,到时候谁都逃不了。”
杨恪抓住她纤细瘦削的双肩,急切地说:“难道你真要去见那个蛮子?”
他在为自己担心么?清明心中一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逃脱。到时候我们在高丽的边境城市青岩城会合。”
“我听说他残暴无比,曾向云度城索要公主,云度不肯,他就灭了云度,屠尽城中男子,将云度王室的女人们全都充为军妓。”杨恪皱眉,清明笑容一敛,思绪又飘回多年前,“你放心吧,那个时候他没有杀我,现在也不会杀。”
杨恪眉头开始打结,她是他的女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月上梢头,树影摇曳。林中飞起一两只鹧鸪,扑棱着翅膀冲入深沉的清夜。
柳清明隐隐有些不安,挑起窗帘,忽然看见树枝一动,一道黑影跃起,手执长剑,准确无误地朝马车刺来。她大惊,抓起杨恪,侧身躲闪,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刺进那人的胳膊,然后当胸一掌,将他击倒于车下,车轮一压,碾过他的右腿,他厉声惨叫。
树林中又跃起数道黑影,文羿拔剑,高声道:“有埋伏!保护姑娘!”
“难道是江王派来的刺客?”柳清明惊道。
“我是朝廷要犯,锦衣卫若是追来,又何必这等打扮!”
君太平与陈涧西守在车外,阻挡刺客,几番攻杀,车轮损毁,车子一歪,两人从车中滚了出来。刺客们眼中一亮,朝柳清明扑过来,每一剑都阴狠毒辣,似乎不置她于死地,不肯罢休。
清明捡起一柄剑,击退一名刺客,回头对杨恪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乘乱走!”
“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身陷险境!”
清明见他心意已定,一咬牙,一掌将他打晕,对陈涧西二人道:“赶快带他走,高丽青岩城见!”
“少夫人!”两人惊疑地望着她,她急得一跺脚,抬剑刺进一名刺客的肩膀,“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已经来不及多想,陈涧西将杨恪背在背上,与君太平一起拱手:“少夫人,保重!”说罢,二人乘乱冲进树林中,刺客们果然没有追,只是缠着清明激斗。清明见三人的身影已然远去,心头松了口气,一挥长剑,利刃划过脖颈的声音像风,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胜负已分,剩余几名刺客见形势不对,低呼了一声“撤!”,又跃入树林之中,隐入树影婆娑。
文羿满身是血,急切地过来问:“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正回答着,一个重伤的黑衣人猛地从地上爬起,一剑刺向她的后背,文羿大呼,“小心!”
柳清明没有回头,只是将剑一舞,反手刺入那人的心腹,血肉模糊的声音映衬着她平静的面容,文羿心头忽然一寒,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少女,竟然有这等胆识。
“他们似乎是冲着姑娘来的。”文羿朝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一具具尸体查看过来,脸色忽的一变,低声说:“巡检大人,这些刺客身上并无表明身份的器物,只是…”
“只是什么?”
那兵士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只是其中一个看着面熟,像是曹监军带来的家奴。”
“什么?”文羿脸一白,“曹监军怎么会…”
柳清明也皱起眉头,莫非曹监军已经察觉他们的身份?不,若是如此,又何必派刺客?直接在城内将他们拿下便是。
她现在关系着月门关的生死存亡,曹监军身在关内,若是杀了她,岂不是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这个人,真是令人费解。
“姑娘,车子已坏,只能委屈你骑马了。”文羿四下望了望,奇怪地问,“您的侍女和随从呢?”
“他们…许是逃了吧。不必管他们了,大事要紧。”
文羿并未起疑,一行人又安静地上路,今晚的月色冷得有些凄清,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盔甲与兵器撞击的声音。清明抬头望月,心思却在杨恪的身上,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位俊美的少年帝王,已经牵动了她的心。
希望这一路,他能平安顺利。
第四章蝎王
〔为爱可以失去身份以及置生死于不顾,这样的爱,才是让勇士折服的。〕
耳边是淙淙的水声,杨恪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尾鲤鱼从水中跃起,又落入水中,溅起一道清浅的水花。
“少爷,您醒了。”君太平与陈涧西松了口气,杨恪猛然坐起,惊道,“清儿呢?”
两人目露担忧,互望一眼:“少爷,少夫人命我等保护您到青岩城,她随后便来。”
“她去见蝎王了?”
“少爷,您不必担心,少夫人她…”
杨恪站起,转身便走,两人跪倒在地,急道:“陛下,您不能去,如果您落入蝎王的手中,您的性命危矣、大曦危矣!”
“我且问你们,若我为了逃走,使得皇后被蝎王这等蛮子侮辱凌虐,身为皇帝,我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人,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身为男人,我又如何面对悠悠众口?”
“可是蝎王大营太过危险,不如由属下去营救娘娘。”君太平说,“涧西护送您去青岩城。”
“太平所言甚是。陛下乃万金之躯,千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杨恪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两名侍卫:“你们是愿意跟随一个有尊严有胆量的君王,还是愿意跟着一个只会逃跑的懦夫?”
两人一震,诧异地抬头,觉得面前的少年眸中已经有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关在笼子里的狮子,一朝离开樊笼,面对山林中的危险与灾难,原本沉睡的霸主之血,被血腥味吸引,开始慢慢苏醒。
“你们,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去闯蝎王大营?”
两人被他的气势所震骇,愣了片刻,俯身拜下:“臣等,誓死跟随。”
正午,烈阳灼目。
柳清明骑着一匹白马,缓缓地走入蝎子军军营,她就像流入污浊之中的一缕清流,一瞬间吸引住了蝎子军所有将士的目光。军中弥漫着的杀气令气温陡降,连文羿等人都有些紧张,她却并无胆怯,处之泰然。
迎面走来一员老将,身材高大,颔下有须,气势不凡。文羿朝他一拱手:“金簪的主人已经送到。”
老将望了清明一眼,眼底有一丝佩服,也有一丝敌意:“你就是金簪的主人?”
“蝎王有命,请你大帐觐见。”
两名士兵挑起门帘,清明缓步走进去,看到都松杰正坐在炉火旁,烤着一只鹿腿,火焰的热气将肉烤得滋滋作响,油珠冒出,滚落进火堆中。
“清明,五年不见,一向可好?”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温柔,用匕首削下一片鹿肉,“要尝尝吗?”
清明并不避嫌,径直在火堆旁坐下,接过来塞进嘴里:“我应该恭喜你,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蝎王抬起眉:“没有你,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我?”
再度见到清明,都松杰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极北冰原的冬日,大雪封山,四野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白。他被兄长陷害,困在山中,只有一座简陋的木屋可以供他遮蔽风雪。
他原本是犬戎的贵族,祖父山羊王深受大单于的信任,但与单于幼子不合。犬戎的规矩,单于之位,传幼不传长,大单于死后,新单于对祖父多番陷害,最后全族都被流放到边境沙漠。父亲不甘失败,利用自己的旧部组了一支几千人的沙匪,以劫掠度日。他是父亲的幼子,自出生伊始便被兄长猜忌,他家族的男人,若要带兵,必须去极北冰原猎杀一头野狼,以狼头祭旗,才有资格。他这次入山猎狼,兄长却没有告诉他大雪封山的日期。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山中猎狼的小屋原本应该备有半月的粮草,兄长动了杀机,竟然连三天的食物都没备齐。大雪漫漫,他孤身一人进入狼群活动的山林,他要借着狼肉活到冰雪融化的那一天!
循着野狼留下的踪迹,他一路来到松柏环绕的山洞,洞内传来野狼所独有的味道。他握紧了兵器,小心翼翼地接近,三步、四步、他几乎能听到野狼的呜咽声。
猛然跳起,他将手中长刀刺进窝中野狼的头,鲜血四溅,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一匹母狼,几只小狼正在狼腹下喝奶。
他在狼洞里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了这头母狼和几只小狼,他就能度过这次大劫。
这个时候,狼腹下忽然跳起一个娇小的身影,身上披着一块脏乎乎的布,他大惊,一刀刺出,将那块布死死地钉在地上,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张稚嫩肮脏的脸。
是人!
那孩子想逃出去,被他一把拎起来,竟然是个女孩,十三四岁,身体已经有些发育,胸部微微隆起,腰肢纤细。
他皱眉,一个女孩子,而且是汉人的女孩,怎么会出现在极北冰原?
“放我下来!”女孩像一只小鸟,在他手下挣扎,他将她往地上一扔,“你是谁?”
女孩抬起头,上下打量他:“师父说山中有野熊变的妖怪,莫非说的就是你?”
都松杰一愣,难道自己长得很像熊?母亲不是说自己在家族中,算得上五官端正么?
“我不是熊!”他说,“我是伯颜家族的后裔,山羊王的子孙。”
“伯颜家族?”女孩惊道,“我听师父说过,你们被流放到沙漠了。”
“你又是谁?”
“我叫清明,前两天进山采药,迷了路。”女孩朝母狼看了一眼,急得跺了跺脚,“你不该杀它的,我饿得快死了,是它给我喝奶,才救了我的命。”
都松杰很惊讶,哺乳的母狼都是警惕而凶狠的,竟然没有伤害这个女孩,还给她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