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立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望着憔悴而苍白的柳清明,静默良久,忽然一跃而起,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中,树枝轻颤,落叶簌簌。清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匆匆来到窗边。
雨已经停了,窗明几净,不染纤尘。
立夏,是你么?
第七章墨者
〔“九龙出海弩”一出,形势骤然逆转。她,是否墨子转世而来?〕
秋风萧瑟,送走南飞的大雁,车轮碾过官道的石板路,发出咔咔轻响。
“月门关我们是进不去了,只能从犬戎的地界绕一条远路。不过你放心,这一段路上虽然部落林立,但各自为政,犬戎对他们的控制并不强。”杨恪握着清明的手,温柔地说,“我们现在是行走各国经商的商人,把大曦的瓷器丝绸卖到犬戎高丽,再把犬戎高丽的人参、牛羊皮卖到曦国。”
清明茫然地望着前方,一语不发。
杨恪叹息:“这些年,你和清儿都受了不少苦吧?我知道你恨我,给我个机会,清明,让我补偿你,连品清的那份一起。”
“她并不奢求什么补偿。”清明道,“她只希望你能做一个明君。”
明君…杨恪心头一痛:“她死前,有没有什么遗言?”
“她说…”清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借着我的双眼,看见你重新君临天下。”
杨恪热血一阵翻腾,他抬起头,对着虚空,坚定不移地说:“品清,你最后的愿望,朕,一定替你实现。”
清明望着他,忽然觉得很高兴,看到他这个样子,品清也会很高兴吧。
“公子,再过去就是三国交汇处了。”侍卫在车外道,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高丽王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供他们差遣。
“知道了,你们要多加小心。”
杨恪轻轻抚摸她的肚子,这次清明没有躲开:“不仅是朕,还有朕的孩儿,他也会如朕给他取的名字那样,成为一代明君。”
清明神色有些缓和:“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女儿为什么不能成为明君?”杨恪俯下身,附在她小腹上听胎动,“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像你一样美丽聪明。”
清明神色一黯,眉间又浮起哀伤。
“老爷,老爷,赏点吧。”车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侍卫厉声说,“走开,不要惊扰到我家公子!”
杨恪挑起门帘,看见一个老乞丐,捧着一只破碗,便道:“重汐,给他一些干粮和银两吧。”
“是。”名叫重汐的侍卫从衣服里掏出几块饼和碎银子,丢给他。他看到车中的二人,脸色一变,跪了下来,东西也不去捡,只对着车子磕头。
车轮从他面前过去,直到完全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才终于站起身,叹道:“天枢星、摇光星都在一辆车里,天命啊,这就是天命啊。”
数片红霞映夕阳,寒磬满空林。杨恪从清溪中掬一捧水,洗了洗脸,一条手帕递过来,他愣了一下,喜逐颜开。
“擦擦吧。”清明柔声说。
四目相顾,杨恪眼中的温柔像是要将她融化。
“公子。”重汐看了看四周,警惕地说,“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官道的尽头,背着包袱,神色慌张。
“涧西?”杨恪一喜,大喊,“涧西!”
陈涧西见到二人,神色一喜,冲过来跪地道:“陛下,娘娘,能再见到你们实在太好了。”
“涧西,太平呢?”杨恪将他扶起,想起当日之事,陈涧西不禁涕泗横流:“那日我们被月门关的士兵围剿,都受了重伤。我们分头引开曦兵,我被首阳寨的人所救,至于太平兄弟,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君太平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见杨恪有些担忧,清明劝道,“不过,首阳山寨的人为什么会在关外出现?”
“是啊,首阳寨现在如何了?”
陈涧西皱起眉,急切地说:“陛下,赤诚帝派兵围剿首阳寨,山寨告急,寨主让我从暗道出关,到高丽保护陛下。”
“什么,围剿?”杨恪大惊,“现在情形如何?”
“山寨里出了叛徒,引曦军进入山中,已在山寨之下,很快就要攻破寨门了。”
“谁是叛徒?”
“三寨主。”
杨恪目光冰冷:“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陛下,高丽那边…”
“放心吧,高丽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这里已经不安全。”陈涧西道,“陛下,唯今之计,必须早日进入犬戎地界…”
杨恪沉默片刻:“好,事不宜迟,清明,赶快上车吧。”
“不。”清明抬起眼,望向月门关的方向,“我们要回首阳山。”
“娘娘。”陈涧西急得又要跪下,“照现在的情形,不过半月,首阳山寨就会成为涂炭,陛下、娘娘,你们身系大曦未来,切不可感情用事啊。”
杨恪剑眉深锁:“涧西说得没错,清明,就算我们现在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多添两个亡魂。何况…”他看了看她的肚子,“你现在又有了身孕,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听说清明有孕,陈涧西转悲为喜,拱手道:“恭喜陛下,娘娘。”
“清明,我们走吧。”杨恪过来扶她,被她挣脱:“杨恪,你忘了吗?那几万流民,是你带去首阳寨的,他们是相信你才跟随你,听从你的安排。现在他们有难,你怎么能弃之不管?”
杨恪如遭雷击,怔怔地望着她。
“娘娘…”陈涧西还想劝说,被杨恪举手制止,“她没有说错,如果我对首阳寨不管不顾,就不配做你们的君王。但不能就这样贸贸然回去,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一丝笑容在清明唇边漾开:“我已有了万全之策。”
没有人发现,远处的密林之中,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隐在树后,冷冷地望着众人,目光森然。
陈涧西高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暗道里充满了潮湿的味道。杨恪抬头观察四周,这地道借助了原本的地貌,经年累月挖掘而成,崔家在首阳寨经营十年,果然不同凡响。
他微微眯了眯眼,有这条通往关外的暗道,崔翰竟然不告诉他,让他和清明经受了百般磨难,清明还差点被都松杰抢走。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清明的手伸过来,与他十指交缠:“崔翰身负全家之仇,不信任你也情有可原,我们现在不是平安无事么。”
杨恪笑了一下:“你以为我这么小肚鸡肠吗?”
“少夫人,您真的有退敌之策么?”重汐在身后低声问。
原本杨恪不忍带他们去危险之地,让他们回国复命,但他们不肯从命,誓要将杨恪二人安全送到朱厌城才肯离开。
陈涧西有些不满:“如果你们怕死,现在就可以回去,我能保护我主。”
重汐瞥了他一眼:“主上命我等保护公子,如果有危险,我等不惜强行带公子和少夫人走。”
陈涧西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清明,你真有办法?”杨恪也不禁问,清明粲然一笑,他骤然失神,那道笑容勾起了无限春光,连阴暗的地道都仿佛明亮起来,一瞬间照亮他的心。
刚走出地道,风裹挟着血腥味,迎面而来,清明胃里一阵翻腾,俯身低呕。
山里的百姓携儿带女,四处奔逃,陈涧西拉了一人:“怎么了?难道寨门破了吗?”
“还没破,但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人抱着女儿,哭道,“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听说山后没有曦军,你们也赶快逃吧。”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山下跑来:“不要去,不要到山后去!”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围上去,“老王,你说啊。”
“山后也有曦军,他,他们简直禽兽不如啊,逃下去的人都被杀了,山下的漠河水全都染红了,还把年轻的女孩拖到军中强暴,我、我那可怜的妹妹啊!”说罢,咳出一大口血,抽搐了几下,躺下不再动弹。
杨恪亲自过去给他摸了脉,悲痛地摇头。
“这可怎么办啊!”有人喊道,“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是啊,早知道就不来了。当时就不该听那个杨公子的话。”
“那个什么杨公子,现在人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都是他害了我们。要是那时南下就好了,饿死也比在这里被曦军蹂躏好啊。”
百姓们一边骂一边哭,陈涧西听得大怒,想要开口争辩,被杨恪拦住。少年帝王目光坚硬如铁,大声道:“杨令羽在此!”
众人听闻,纷纷围过来,哭道:“杨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不想死啊。”
“是啊,你领我们到这里来,就要救我们啊!”
杨恪的心一阵揪痛,抬手令众人安静:“大家放心吧,既然是我带你们来的,就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我会在这里,和你们同生共死!”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啊?”
“曦军锐不可当,见人就杀啊。”
“拿起剑。”杨恪一字一顿地说,“为了保护家人、保护家园、保护自己而战!”
“可我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民啊,哪能和训练有素的曦军战斗?”
“是啊,我们连武器都没有。”
清明往前踏了一步,与杨恪并肩站在一起:“武器,我有。”
杨恪诧异地望向她,她直视前方,目光灼灼:“我的武器,可以让你们无往不胜。”
走进铸剑房,冲天的热气翻涌,数名工匠正在努力铸造武器,风箱鼓起火焰,在火炉中熊熊燃烧。清明也不多话,走过去拿起一枚箭头,仔细地看。
“喂,你是什么人?”一个光着上身的工匠冲过来,“哪里来的野丫头,快放下!”
陈涧西一马当先挡在清明面前:“不得无礼!”
“你们究竟是何人?”主持铸剑的管事走过来,目光森冷的扫过面前几人,人手不足,士兵都调到了寨门,这几名侍卫看起来武功高强,和他们交起手来,未必会有胜算。
只是,他们又不像奸细。
“这样的兵器,赢不了曦军的。何况敌强我弱。”说罢,将箭头扔进炉水之中,几个工匠大怒,正要抢出来,却听清明大声道:“拿纸笔来。”
“你要干什么?”
“画图。”
“丫头,要画图出去画,这里哪是画图的地方?看你像个大家小姐,怎么这么不晓事?”
“我不是大家小姐,只是个流民。”清明眸如清水,“我画的,是兵器图!”
崔翰抱着头盔,领着一队将领,浑身是血地走进忠义堂,却看见负手而立的杨恪,脸倏地一沉:“你来干什么?”
“我的两万子民在这里,我能不来吗?”
看到他的脸,崔翰就会想到被斩杀的家人,双目变为赤红,拔剑就要冲过去,被身后将领拦住:“寨主,冷静啊!”
王龄走出来,朝杨恪一拱手:“杨公子,现今首阳寨已不能自保,您再来这里,若让曦军知道,只会让山寨更加危险。”
杨恪脸一沉:“在你眼中,我只是个拖累吗?”
王龄低头不语。崔翰冷笑道:“还记得我们当日的誓约么?马在何处啊?”
杨恪回头,看向中堂上所挂的地图,沉默。
“王龄。”崔翰没有多少耐心,“送客!”
“且慢。”杨恪转身,眉宇间王气流转,风华绝代,“我有破敌之策。”
崔翰悚然变色,觉得站在面前的,是杨恪的父亲,曾经称霸天下、号令群雄的天赐皇帝。
已近十五,却星月无光,夜色晦暗,西风卷起湘妃竹,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
清明推门进来,看到杨恪斜躺在床上,以右手支起头颅,左手拿酒杯,神色淡静。她满身炉灰,走过去坐在床边:“听说,你献了一计?”
“是的,陈涧西带兵夜袭曦军去了。”
“曦军的统帅是谁?”
“岭北总兵徐耀祖,司徒烈也被勒令领月门关兵士参战。”
清明一惊:“那月门关怎么办?”
“曹监军在守。”
清明愁容满面,曹监军刚愎自用、腹中无才,再加上行事诡异,企图不明,由他来守那么重要的月门关,司徒烈能放心吗?不过,有江王的命令,也由不得他不从。只希望犬戎这个时候不要来凑热闹,否则大曦危矣。
“听说崔翰只给你八百人?”
“他信不过我,只给我这么点人不奇怪。”
“八百人偷袭近五千人,会赢吗?”
杨恪抬手抚摸她紧皱的眉头:“那是一处要紧的山头,地势险要,若计谋得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清明,我读了那么多兵书,就算纸上谈兵也好,不会连千人的小战役也赢不了吧?倒是你,你怀有身孕,还去铸剑坊,且不让我去见你,我很担心。”
“我没事。”清明枕着自己的双臂,伏在床沿上,“恪,小时候,师父收留我时,让我广读诗书,我却只爱看墨家典籍。七岁的时候,我将师父的弓做了改进,师父说,我对机关器械很有天分,我很高兴。直到师父不慎用那把弓射杀了我最喜欢的白霖,我才知道,我所做的是凶器。”
“白霖是…”
“是我养了三年的小白兔。”
杨恪抚摸她长发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清明,难道…蝎子军的轰天炮是你…”
“我不想别人知道,恪,不管谁问起,你只说,这些是我师父给我的。”
“你师父在何处?”
清明抬眼看他,眸子里有些不可捉摸的光,宛若流泻的清泉。凝望良久,她叹息:“师父已经过世很久了。”
“如果他还活着,我若能重回襄月城,一定奉他为国丈,竟能教出你这样聪明的女子。”他俯下身,在她烟味浓郁的脸颊上吻了一记,“你也累了,睡吧。”
山里的夜风太冷,清明不由得抱紧他温热的身体:“恪,赶快把烛吹熄吧,照得满屋子都是血。”
杨恪的心猛然一沉,随着风飘到了他的士兵身边,他们此时应该口衔钢刀,悄悄接近山头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天亮的时候,王龄带来了夜袭的消息。
“恭喜杨公子。”王龄在门外大声道,“陈涧西已经夺回了石头岭,曦军上下大骇。您与陈大人,已经一战成名。”
杨恪大喜,携清明来到忠义堂,堂中众人都向他道喜,只有崔翰阴沉着脸,狠狠在椅子扶手上一拍:“喜什么?虽然夺回了石头岭,但这种偷袭,只会引来曦军更激烈的攻击!”
“可是,寨主,这一战令我军立威,兵士们士气大振。杨公子功不可没啊!”
崔翰不甘地瞪了杨恪一眼,杨恪看了看四周:“涧西何在?”
“他受了伤,在别苑休息。”
“那我先去看望涧西,告辞。”
“且慢。”崔翰挥了挥手,一个小兵捧了一只托盘上来,里面放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弓弩,众人凑过来,端详了半晌,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真没想到,首阳山寨的工匠这么厉害,一天就做出来了,我还以为至少需要三天。”清明拿起弓弩,神采飞扬,“这把弩,叫九龙出海。”
崔翰不屑地道:“这种东西,要如何用?”
“有大用处。”清明就像换了一个人,眸中金光闪烁,自信满满,“不信,我可以试给各位看看。”
众人来到校场,清明让人扛九个草人来,不规则地排在十数丈外。然后抽九根长箭,排在弩上,对准远处的草人,目光骤然犀利如鹰。
“啪”,弓弦一弹,九声龙啸,宛如九龙腾空而起,撕破虚空,准确无误地刺进每一只草人的咽喉。
众人大惊,都看傻了眼。清明得意地扬起脸,阳光为她的面容镀了一层金光,艳若桃李、韶华无限:“这把‘九龙出海弩’射程是普通弩的三倍,可同时发射九根箭,还可调整箭的位置。”
崔翰还有些不信,疑惑地将弓弩接过,仔细查看。清明继续道:“还没结束。”说罢,击掌两下,长箭轰然爆开,草人烧起,宛如五根火柱。
王龄惊道:“少夫人,这…”
“箭簇与箭身之间填了硝石、黑炭,射出前点燃,会在敌军的身体里爆炸。”
“妙!”王龄赞道,喜形于色,“真是太妙了,我自认博览群书,这样的兵器也闻所未闻啊。请问少夫人,这可是您所创?”
“不,是我先师所创。”清明不动声色地道,朝杨恪望了一眼,四目交汇,彼此会意,都露出一丝微笑。
这场战争,原本首阳寨必输无疑,如今“九龙出海弩”一出,形势骤然逆转。
胜负难料。
秋日已深,木芙蓉花发于山中,红萼点点,淡粉色的花瓣宛如少女的脸。清明缓步来到芙蓉树下,抬头望浩瀚的星空,星辰璀璨,北斗七星位于天宫图之北,斗柄末端的那一颗光芒耀眼,几乎可与皓月争辉。
一只手伸过来,摘下一朵木芙蓉,簪在她的鬓发间:“轰天炮、九龙出海弩,清明,你莫非是墨子他老人家转世么?”
清明浅笑一声:“听见你这么说,墨子老先生一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墨家有你这样的门生,也不算辱没了他。”杨恪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夜里天凉,回房吧。”
“我再观测一下天象。最近天宫图混乱不堪,诡异莫测,不知预示着什么样的未来?”
杨恪抬头,目光中映出天枢星,只是那颗星黯淡无光:“说到天象,我倒是从涧西那里听到些有趣的事情。”
“涧西的伤没事吧?”
“只是小伤而已,并无大碍。”杨恪的目光忽而深邃如幽潭,“他领八百武士奇袭徐耀祖大营时,曾听到些传说,据说在大曦之内流传甚广。”
“什么传说?”
“七日之前,一位从天竺来的僧人摩揭陀在京城白马寺讲学,江王笃信佛教,亲自带了百官前去听经。谁知摩揭陀一见到他,就站起身,面朝佛像,以背对他。众人不解其意,江王开口询问,他说,不愿见逆天之人。”
听到逆天二字,清明颤抖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
“江王惊恐莫名,质问其究竟是何意。摩揭陀便当着所有听经者的面,说了一席话,四座皆惊,江王大怒,命锦衣卫将其拿下,要问他妖言惑众之罪,并责问其幕后主使。谁知锦衣卫刚一上前,他就在蒲团上坐化了。”
清明急切地问:“他说了什么?”
“赤诚帝无帝星庇佑,乃逆天伪君,必遭天谴。真正的帝星天枢在北方,上天为帮助天枢,降下摇光星。当二星同时闪耀,与日月争辉之时,便是赤诚朝破灭之日。”他无法平息心中的激动,握住清明的双肩,“清明,你懂天官历学,告诉我,摩揭陀所说的天枢星,是不是我?摇光星又是谁?”
清明望着他,郑重地说:“没错,你,就是天枢星。帝星始终跟随着你,从未曾离去。”
天意,从不曾抛弃你!
杨恪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拔出腰间所配长剑,以剑指天,高声道:“我杨恪,大曦皇朝第十四任皇帝,在此立下重誓,他日若能重回襄月城,执掌天下,必以皇帝之血酬谢苍天!”说罢,用剑在手心中一划,鲜血涌出,滴落在黄土中,将泥染成近乎纯黑的颜色。
望着踌躇满志的帝王,清明的眉间浮起一丝愁容。
天象所示,杨恪身边近期将有大难,伴有血光之灾。
况且天枢黯淡无光、摇光夺目异常,并非吉兆,是摇光压制了天枢么?
究竟何时才会二星同耀?
天意难测,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希望,那颗杨恪的命星——天枢,能够安然无恙。
第八章俘虏
〔她此刻只是低语,“从今日起,你将会重回大曦的历史,这片天下,任你驰骋。”〕
石头岭失守,徐耀祖大营被袭,曦军不得已后退五十里。首阳寨上下,除了崔翰之外,都对杨恪刮目相看,每次议论军务,都会请他参与谋划。
崔翰下令铸剑坊大量制作九龙出海弩,为了让每一把弩都能合格,清明每日都会来坊内监工查看,只带着重汐一人随身保护。
“清明姑娘,您看这把如何?”一名工匠捧着刚刚打造好的弩,一脸虔诚地问。清明接过来,仔细看过每一个弩槽,又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点头:“陈师傅果然厉害,就照着这把做。”
“是。”陈师傅憨厚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原本就被熏得漆黑的脸抹得更花,“清明姑娘,您和杨公子真是我们首阳寨的大救星啊。”说着,不由悲从中来,“那些曦军真不是人,我那可怜的女儿,才十三岁啊,我让她跟着她叔下山,谁知竟被那群禽兽拖进军中,至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