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朱翊泓文绉绉地问。
微微抬起眼帘:“它来历不明,而且装这衣服的盒子里还有一缕青丝,上面有凝结块,我觉得像是血。”
沉默。
气氛忽然变得很怪异,所有人心理都有预感,这件襦裙,并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么简单。众人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诗,似乎里面没有特别的地方,也不像是藏了什么字谜。就在几人都头大如斗的时候,王清突然问:“后面两句是什么?”
朱翊泓像是受了提示,连忙一个激灵,说:“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
“果然。”王清的脸色严肃,在汉服社中,他的脑子最好使,只是不怎么会用电脑,经常被社友们嘲笑,“这两句是说了一个地点,坐看红树不知远,红树自然是指桃花,也就是这座桃林,这句是说那个地方离桃林不远。第二句,行尽青溪忽值人,就是在青溪的尽头,就可以见到某个人。”
司徒婧一阵激动:“桃林东边就有一条小溪,叫青溪,它的尽头就离这里不远!”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照不宣地收拾东西,托人看好,便四人一心地跟着她一起往青溪的尽头走去。
青溪是一条非常清澈的小河,河底铺着一层厚厚的鹅卵石,偶尔还可以看到有鲤鱼在里面嬉戏。越往深处走游客越少,到极深处时已经是了无人迹,桃林渐渐少了,高大的长青植物遮天蔽日。
“社长。”司徒婧不无担心地说,“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朱翊泓顿了顿:“的确,你和微微回桃林等我们。”
司徒婧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
朱翊泓微笑,正想说什么,却看见她身子一晃,跌倒在地上,微微脸色大变,连忙扶住她:“小婧,你没事吧?”
“没事。”司徒婧脸色有些苍白,想要爬起来继续走,双腿却一阵发软,微微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很可能是低血压犯了。”
司徒婧虽然自幼习武,但是天生便有低血糖,有时前一刻没事,下一刻便会头晕目眩,这样的病并不严重,只需喝些糖水,吃点糖果就可以了。
“真是麻烦。”朱翊泓叹了口气,“微微,你带她回桃林去,我们很快就回来。”
司徒婧正想反对,就被微微按住了:“不要再倔了,跟我回去好好休息。”说完,便扶着她往回走,临了有些不放心,对朱翊泓和王清说:“小心点。”
两个男孩点头,望着他们的背影,她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情绪蔓延,司徒婧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但是,她说不出口。
回到之前休息的地方,微微给司徒婧喝了一些高糖饮料,不到一个小时,她又生龙活虎起来,闹着要去找朱翊泓二人,微微也很担心他们,便循着青溪,往深处追去。
青溪注入小椴河,是椴河的源头之一,四周长满了高大的植物,像原始森林,椴河此处的河道并不宽,河底满是鹅卵石和水生植物。遥远的地方传来奇怪的鸟鸣,偶尔会有叫不出名字的鸟飞天而去,刺入藏蓝的天空。
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
两个女孩的背脊一阵发凉,微微第一次憎恨自己,为什么预感这么灵验!
她们大声叫着社友的名字,沿着河道找了很久,司徒婧找得尤为仔细,几乎摸遍了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依然见不到两人的踪迹,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如同从未来过。
又回到青溪入河处,司徒婧满头的汗水,迟疑了很久,说:“会不会,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已经回去了?”
微微的双手发着抖,沉默很久才说:“其实那首王维的《桃源行》我曾经读过。后面一句与社长说的稍微有些不同。”
“什么地方不同?”
微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望着好友,眼睛里满是恐惧:“我所看到的版本,后一句是‘行尽青溪不见人’!”
行尽青溪不见人。
一语成谶。
恐惧在一瞬间占据两人的心,他们的双腿在情不自禁地想要逃离。
三月的阳光灿烂耀眼,从树林空隙里打下来,落在河岸上,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司徒婧一惊,连忙走过去,扒开茂密的草丛,捡起一只茶杯来。
“这是什么?”微微凑过来,那只茶杯做工很普通,但上面的青花很有意境,一叶无人小舟,一蓬芦苇,远处是如眉黛的青山。
司徒婧将它翻过来,看见杯底印着鲜红印章:青黛堂。
青黛堂,两人满脸迷茫地互望,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是卖化妆品的?
微微眼尖,看见草丛中还有东西,竟然是一把折扇。两人的心一凉,这把折扇她们两个小时前才见过,正是朱翊泓的东西!
难道…社长他已经…
两人都不敢再想下去,微微将折扇展开,一缕青丝落下来,缠住她的手腕,如同纠缠的怨念。
她神经质地尖叫一声,将头发拍落在地,司徒婧连忙捡起,上面依然缠着红色丝带,放在鼻下闻了闻,脸色更加难看。
“好重的血腥味!”
【4】
两个女孩报了案,警察们进去搜索了三天三夜,连根头发都没有找到,警察婉转地告诉她们,每年在这座山里失踪的人很多,但找到的,不到四成。
两人的心,那一刻如同死灰。
朱翊泓的父母去国外旅游了,根本无法通知,而王清只有个年纪很大的奶奶,她们谁都不敢说半个字。
折扇被收走,两缕青丝和茶杯却被她们偷偷瞒了下来,她们知道,要找到那位社友,这两件东西,是关键。
她们开始调查“青黛堂”,但百度里竟然一条信息都没有,微微只好在百度知道里悬赏,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司徒婧住进了微微家里,也换了门锁,可她们还是觉得没有一点安全感。
一直到现在,她们都不知道这一系列恐怖事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人,或者…东西。
距花朝节已经六天了,每多过一天,朱翊泓和王清就多一分危险。
月皎夜明。
司徒婧从厕所回来,为了不吵醒微微,便没有开灯,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却赫然看见一个女子,身穿那套纯白的襦裙,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惨白的手指如葱根,拿着一把梳子在镜子前缓缓地梳头,每一个动作都极尽优雅。
她一阵眩晕,靠着墙,才勉强站立,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但这一刻,她只有一种无力感。
定了定神,再看,发现梳妆台前根本没有什么女子,只有一件白色襦裙,上襦放在镜子前,裙子放在圆凳上,还真像是坐着一位凄美绝艳,同时也恐怖至极的女子。
她的心猛地抖了下,几分钟前她才去的厕所,离开时汉服好好躺在柜子里,为什么只这一会儿,就出现在梳妆台上?
目光落在微微熟睡的脸上,莫非…是微微在梦游?
带着满腹的疑问,她躺回微微的身边,她以为自己无法再睡着了,但她显然小瞧了低血糖的力量,不足半分钟,她又睡得人事不省。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微微正抓着她的睡衣一阵猛摇,她被摇地七荤八素,不满地说:“干什么啊?不知道我通常都睡不醒的吗?”
微微却激动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你快起来看看,有人回答我们的问题了。”
这句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司徒婧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冲到电脑前,在百度知道里面,有人给了她们回答。
青黛堂,竟然是云水镇的一家古风旅馆!
云水镇在本市近郊,上高速,只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座小镇是真正的江南水乡,美得如诗如画的风景,比有名的小镇凤凰还要更加柔美古雅。
目光往下移,当她看到那人的ID时,面上的血色立刻褪去。
行尽青溪不见人!
他居然叫“行尽青溪不见人”!
回头望向微微,她的脸色也不好,两人就这么沉默良久,微微迟疑着问:“我们…要不要去?”
司徒婧苦笑:“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即使,明知道是陷阱,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们也要去试一试。
大城市里太浮华,只有到了古典小镇,才会感觉到江南水乡的味道。
城里还是艳阳天,而云水镇却下着绵绵细雨,击打在重重叠叠的瓦片上,叮叮咚咚,如同古筝轻响,在瓦槽中汇成一缕,空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仿佛为古镇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不少身穿蓝布衣衫的女子在小河中洗衣服,伴随着衣锤击打声,唱着歌谣,歌喉甜糯得不知是什么年月的风景。
两个女孩乘着一叶小舟,划船的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他看了看前方,说:“再拐一个弯就到青黛堂了。”
微微点头:“谢谢您,师傅。”
老师傅迟疑了一阵,欲言又止,司徒婧奇怪地问:“师傅,怎么了?”
他顿了顿,说:“你们如果要去那家旅馆住宿,最好小心一些。”
两个女孩互望一眼,异口同声问:“难道那间旅馆是黑店?”
老师傅笑起来,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司徒婧追问:“那是怎么回事?”老师傅摇了摇头,不愿在别人背后说是非。两个女孩不肯罢休,缠着他磨了很久,他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5】
青黛堂建于明代后期,是非常典型的明代建筑,据说是当时一位朝廷官员修给自己继室的别苑,青黛便是那位女子的闺名。后来官员死于明末抗清战争,这位继室孤苦无依,便带着孩子在此隐居。从那时开始,镇子上便有了这女子的传言,据说有人看到她施用奇怪的法术。没过多久,青黛去世了,很多人都说她是被法术反噬,七窍流血而死。
不久之后,替她收殓的下人们传出一个秘密,青黛死时怀中抱着一幅仕女画,画中人正是她自己。一个下人想偷那画儿,谁知在展开画轴时,却看见画中人的眼睛闪起青光。那下人当时就被吓疯了,青家人将他关了起来,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后来倒是无事,只是建国之后镇子上又开始有鬼画显灵的传闻,大家对他们是又惧又怕,文革时革命小将们谁家都敢抄,青黛堂却连进都不敢进。改革开放之后,青黛堂的后代也死的死,散的散,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儿子,就将它改成了古风旅馆,古色古香,倒是吸引了不少游客,也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十几年前,一个小女孩住进青黛堂,她妈妈半夜时发现她不见了,到处寻找,发现她昏倒在大厅。青家人连忙将她送进医院,女孩醒过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呆滞,仿佛丢了魂魄。青黛的仕女画就挂在大厅,大家都传说那小女孩半夜看见画中女子眼放青光,才吓疯的。女孩的妈妈很快就带她离开了,青家也将仕女图收了起来。
之后,青黛堂安静了十多年。
两个女孩听得后背发冷,原来青黛堂竟是个闹鬼的屋子,只是这座鬼屋的过去,是否与染血青丝以及朱翊泓二人的失踪有关系?
“你们看,到了。”老师傅撑住船蒿,停在一处石头阶梯前,两个女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座江南小院立在岸边,门楣上挂着一块红色的牌匾,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
青黛堂。
女孩们走进门去,老师傅的眼神复杂起来,他在小舟内缓缓地坐下,拿出一只纸盒子,用颤抖的手打开,里面竟然躺着一大把青丝长发,用鲜红的丝带一圈圈缠着。看着那束头发,一滴浊泪落下,隐入发丝之间,再也不见。
“青儿,我的青儿。”老师傅捧着长发哭起来,呜咽得像一只受了伤的狼。
和很多江南院子一样,青黛堂也充满了水乡细腻的味道,两人刚一进门,一个中年妇女就迎了出来,胖胖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两位小姐,住店吗?”
“是的,先带我们看看房间吧。”司徒婧说,中年妇女连忙点头,带着两人走进后院的厢房,她叫陈侬,是青家的媳妇,丈夫长年在外打工,青黛堂只有她和公公一起住。
院子很小,种着一棵桃树,似乎很有些年头了,有两米多高,花还没谢,一树繁华。看到那棵树,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它和白色汉服上的那些夹岸桃花非常相似。
房间很漂亮,各色家具都是古董,古色古香,两人挑了间采光很好,可以看见桃树的房间住下,陈侬殷勤地端茶递水,司徒婧觉得她烦,便将她打发了出去。
微微到树下看桃花,却看见角落里有一间客房,门上的漆已经斑驳,门环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这里的客人只有她们俩,其他客房都不用上锁,为何就那一间锁起来了呢?看样子也不像是库房。
她走过去,从镂着花草鱼鸟的门往里看,心猛地跳了一下,竟然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站在屋中,背对着她,高绾着一顶发髻,插着一根玉钗,身材非常婀娜妩媚。
微微拼命咬着下唇不叫出来,她是谁?门不是锁着的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微微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看见一张满是树皮的脸,吓得差点坐地上去。
那是一个穿着蓝布中山装的老人,衣服很干净,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他看见微微的脸,竟然也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
“老爷爷,你没事吧?”微微连忙过去扶,却被他猛地推开,恶狠狠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祸害!你是个祸害!”
微微嘴角抽动了两下,老人家,我不记得和你有仇啊?
“爸!”陈侬跑过来,不耐烦地拉住自己的公公,“你又在发什么疯!”
老人似乎没看见她,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她的脸颊,继续咬牙切齿地说:“有这颗克夫痣的人都是祸害!是给咱们青家带来灾难的祸害!”
克夫痣?
微微脾气再好也不禁大怒,她腮边的分明是滴泪痣好不好,什么克夫,都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
陈侬大怒,粗鲁地拽着公公的胳膊:“你这个老不死的,还不快给我回厨房去帮忙!”说着便朝微微笑,“微微小姐,抱歉,我公公的精神有些问题,您多担待。”
这下子微微倒不好说什么了,看着她将老人拖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哪有这样对长辈的。
忽然记起了什么,微微回过头,再次往屋子里望,那个白衣女人已经不见了,她皱起眉头,拉了拉窗户,一动不动。
她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门窗都锁好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出去的?
【6】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甜糯的歌声,吟唱着一首从未听过的歌谣。微微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打出繁复的花纹,诡丽而妖异。歌声隐隐约约传来,有些像是呜咽,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么晚了,是谁在唱歌?而且听方向,似乎是那间锁起来的房间。
她推了推身边的司徒婧,小婧翻了下身子,又睡着了,微微急得直想骂人,这个司徒婧,每当重要时刻就要出问题!
下了床,她凑到窗边,远远地看见那间锁起来的房间点着蜡烛,光线明明灭灭。在那闪烁恍惚的烛光中,仿佛有一位女子在梳妆,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至极,像是从画上走下的古代仕女。
那是谁?青黛?
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冷得直发抖。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时候,灯火却突然灭了,像是被那女子吹熄了蜡烛。微微的心也跟着一跳,咬了咬牙,打开房门。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个人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步履有些蹒跚,她连忙躲在门后,看着人影跑到那诡异的房间前,随后便传来铁锁摩擦的声音,微微一惊,莫非是小偷?
过了大概十分钟,铁锁终于发出喀的一声轻响,开了,那人影闪了进去。微微竟然忘记了害怕,小心翼翼地跑到那虚掩的门前,正要朝里张望,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她浑身一抖,那声音很熟悉,似乎今天才刚刚听过。
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使劲推开门,月光倾泻进去,照见那躺在地上的一个苍老人影。微微将他扶起来,竟然是早上为她们撑船的老师傅。
手上一阵温暖,微微借着月光看了看,竟然满是鲜血,她吓得连忙喊道:“老师傅,你没事吧?您快醒醒!”
那老人家微微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艰难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件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微微的脸立刻惨白如纸,那竟然是一大把头发,用红丝带裹着,沾了老师傅的血,显得特别诡异狰狞。
“青…青儿…”好不容易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字,他双眼一翻,手垂了下去。微微吓得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摸了摸他的脖子,还好,还有脉象。
她大声呼救,终于把陈侬和司徒婧给吵醒了,两人一见这老师傅,脸色就变了,手忙脚乱地抬进旁边一间客房,微微说要报警,陈侬立刻给她跪下,哭道:“微微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因为闹鬼的事,咱们‘青黛堂’已经够冷清了,现在出了这事儿,以后可叫我们怎么活呀。”
司徒婧脸色一黑:“那这位老师傅怎么办?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以前就是护士。”陈侬连忙说,“这是刘叔,我认识,他只是后脑勺受了钝物撞击,没什么大碍的,我帮他包扎一下,如果明天醒了就没事了。”
两个女孩互望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不相信,但经不起陈侬的声泪俱下,只得答应,但若是明天不醒,就只能送医院。陈侬千恩万谢地救治刘叔去了,两个女孩见没什么能帮的,出了门,正好遇见缓步走来的青家老人,他依然一脸的防备和仇恨,紧紧盯着微微腮边的痣。
微微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生气地说:“今天晚上的事可不怪我…”
“我知道。”青家老人冷冷地说,“这是姓刘的欠我们青家的!”
两个女孩一惊,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的目光扫过两人,说:“跟我来吧,我说给你们听。”
他居然带着她们回到那间怪异的屋子,用火柴点燃墙上的壁灯,烛火明明灭灭,就和刚刚微微所看到的一样,她心里直发冷,迫不及待地说:“老人家,您要跟我们说什么?”
“我们青家和刘家本来是儿女亲家。”他在生了一层厚厚灰尘的圆桌旁坐了下来,“刘胜云的女儿刘青是我儿子的第一个媳妇。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那个丫头,她长着一颗克夫痣。自从几百年前的那个女人之后,我们青家向来就最忌讳这个。可青峦那小子偏不信邪,和那女孩成了婚,外出打工,没两年就摔断了一条手臂,这分明就是那个丫头克的!”说着,他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青峦似乎也信了那颗克夫痣,回来后就不怎么理刘青,没过多久刘青就失踪了。刘胜云来我家找过几次,都没找到,居然蛮不讲理,要我们还他一个女儿!我看那丫头分明是自己跟野男人跑了!”
微微皱了皱眉头,拿出那把缠着红丝带的头发,说:“老人家,您看看,这是不是刘青的。”
青家老人一愣:“这不是刘青出嫁前剪下来的头发吗?我们这里的风俗,女孩儿出嫁,要把头发留给娘家,以示报答养育之恩。刘青喜欢红丝带,喜欢用红丝带绑头发。这东西怎么在你的手上?”
两个女孩全身发冷,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良久,微微才把收藏的两缕头发取出来:“那这个…您认得么?”
青家老人猛地站起来,冷冷地盯着两人的脸,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究竟是谁?是不是见过那个克夫的贱女人?”
【7】
微微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的两个朋友失踪了,这是在他们失踪现场找到的。”顿了顿,她的眼神变得愤怒,“里面有血。”
青家老人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惨白,一双皱纹密布的老手不停地颤抖,微微眉头一皱:“刘青是被你杀的吧?”
青家老人像是受了雷击,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双目微凸,恶狠狠地瞪着她,吼道:“胡说!你胡说!那丫头分明是被青黛上了身,自己失踪的!那天晚上她来偷画儿,我本来想狠狠教训她一顿,谁知她竟然无缘无故消失了!她一定是青黛的转世!是个女妖怪!”
他歇斯底里地吼,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两个女孩都被他的模样吓得后退了几步,这通话一吼完,青老头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得叹了口气,说:“从我第一次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们不只是普通的游客。既然你们认为朋友的失踪与我媳妇有关,我也就不怕告诉你们。”
说罢,他颤巍巍地走到其中一堵墙壁前,用手将其中一块墙皮翻了过来,两人一愣,看见一位身穿白色汉服的美丽女子,高绾着发髻,斜插着一支檀香木的发钗,手执绘着水墨丹青的团扇,巧笑倩兮,腮边的那颗滴泪痣妖娆而妩媚。
那身白色汉服,与微微所收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原来,那不是墙皮,而是一幅古画,宣纸已经泛黄了,在昏暗的烛光下,与墙壁几乎是一种颜色。
“这就是咱们青家的传家之宝。”青老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仿佛爱恨交加,“也让咱们青家在本镇成了过街老鼠!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咱们青家,数代单传,家业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