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桐不乐意了,她皱起了双眉:“快说吧,没那么多时间来听你发牢骚摆龙门阵!”
潘建尴尬地点点头:“我在那上面发现一根男子的头发,有毛囊,我检查过了,这个男人是四十岁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有些秃。”
王亚楠哼了声:“这个年龄的男人基本都会秃发,你看我们李局的头顶,都快成‘地中海’了!”
章桐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潘建,还有呢?”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潘建有些委屈,下意识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我在这根毛发中检验出了一种遗传性疾病——遗传性色盲!”
章桐赶紧向王亚楠解释:“遗传性色盲是一种先天性疾病,目前来说是看不好的,并且男性遗传的概率大大超过我们女性。它分全色盲、红色盲、绿色盲、红绿色盲、蓝黄色盲、部分色弱六个等级,第一种的患者只能看到黑白两色,最后一种对于色彩基本可以看到,但是比较弱,不是很深。我们平常所说的色盲就是指红绿色盲,也就是对红色和绿色完全看不见,另外几种很少见,发病率在百万分之一,就跟中大奖差不多。”
“那你能确定这个凶手属于哪一类吗?”王亚楠转身问潘建。
潘建点点头:“我在其中的x染色体中发现了红绿色盲的隐性遗传基因链。得这种病的人自己一般不会注意到,他会凭借着以往的经验来判断颜色,患者视网膜上同样具有正常人感受红光和绿光的两种锥体细胞,但把来自这两种细胞的信息混合在一起,大脑分不清是红光还是绿光。通俗点说,王队,这种人很会闹笑话,但是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为了尊重他的颜面,一般人也不会去刻意提醒。”
“那我该怎么发现对方是不是这种红绿色盲呢?”
“很简单,注意他的穿着打扮就可以了,再细心的人总会有一时大意的时候,实在不行就耐心点,王队,他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听了这话,王亚楠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用力拍了一巴掌:“我等的就是现在,这下‘拼图’总算差不多了!谢谢你们!”
第十六章 不明尸源
“张副院长,我想这个恐怕就不能由你决定了,”王亚楠从会文包中取出一份搜查证递给张凯,“我们有证据怀疑你们储存的尸体来源不明,这是对你们医学院所有现存尸体标本进行DNA检查的搜查证。你仔细看一下,然后签个字,警察现在已经把实验大楼封锁,法医很快就会赶到,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天长市医学院的院长楼处在整个学院的中心地带,尽管它是一栋并不起眼的灰色三层小楼,建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外表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放大的火柴盒子,毫无建筑美感,但是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的感觉。王亚楠心想,这或许是因为它的历届主人的缘故吧。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老李就把车直接停在了院长楼的下面。随车前来的于强带着助手直接去了实验大楼,他们的任务是把负312室封锁并且等待法医前来取证调查。
王亚楠刚打开车门,就有一个三四十岁年纪的女人迎上来:“你们好,市公安局的吧?我是院长办公室的秘书,姓李。”说着,女人向她礼节性地伸出右手,“副院长让我在这儿等你们,带你们上去。”
“是吗?那太麻烦你了。”王亚楠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李,他正皱眉想着什么。
三人一前一后向小楼走去。王亚楠和老李被带到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坐了下来,在告知自己马上就去通知张副院长前来后,李秘书很快就离开会议室。
老李突然开口说道:“王队,我们是不是在前几天见过这个李秘书?”
王亚楠想了想,点点头,“没错,我们那时候正在欧阳教授的办公室进行搜查取证。”
“我怎么觉得她这么眼熟?”老李一脸的疑惑,“尤其是她的背影!”
“怎么,你注意到什么了?”王亚楠问。
“现在想不出来。回去后再说吧。”
正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夹杂着小声的低语。
很快门就打开了,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先前见过的李秘书。这个中年男人五十多岁年纪,头顶微凸,面容祥和,身材健硕,一见到屋里站着的王亚楠和老李,立刻就迎了上来:“警察同志,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这没有什么,请问你是……”王亚楠微笑着打招呼。
“我是张凯,医学院的副院长。”说着张副院长指了指靠墙放着的沙发,“你们坐啊,别客气!”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坐了下来。
大家坐下后,王亚楠径直表明来意:“最近你们学院中发生了两件意外死亡案件,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们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张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他叹了口气:“是啊,我前段日子一直在省里开会没回来,所以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真是悲剧啊!也是我们院方安全工作的失误,重大失误!对了,现在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
老李皱起了眉头:“张副院长,案件正在调查中,我们不方便透露案情进展。”
“好!好!”张凯愣了一下,话锋一转,笑着说,“那你们今天来,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尽管提。”
王亚楠一边取出那张于强昨天交给自己的监控录像截屏,一边问:“张副院长,我想请你帮我们辨认一张照片,看看是否认识照片中这个女人?”
张凯点点头:“好吧。”他伸手接过放大的监控截屏照片,仔细看起来,突然他的左脸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抬头看着王亚楠,摇摇头:“对不起,警官同志,我并不认识照片中的女人。”
张凯的细微举动并没有逃过王亚楠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照片,然后出人意料地转身迅速递给张凯身边站着的李秘书:“李秘书,你帮我们看看呢?”
李秘书的目光连忙从照片上移开,淡淡一笑:“真不好意思,警官,我也不认识。”她拿起张凯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掸了掸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
“哦?你们确定不是学院里的人?”
“不是。”李秘书一边在办公室里看似忙碌地干着一些琐事,一边表情平静地否认王亚楠的疑问,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停留到王亚楠手中那张照片上。
“那就算了,”说到这儿,王亚楠话锋一转,“张副院长,我的下属汇报说‘生物塑化公司’的相关项目都是由你全权负责的,对吗?”
张凯点点头:“对,是由我出面和国外的相关研究机构商谈的。警官同志,你也知道,这个项目是非常特殊、敏感的,做好了对于人类遗传学研究方面是有很大帮助的。而作为整个东南地区人体生物研究领域方面的领头羊,我们天长医学院也很荣幸能够承担起这个方面的重要研究任务。”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所以,我相信你们也就能够理解这个研究项目上的保密性,有些涉及机密的资料我们是不能够随便透露的。”
“张副院长,我想这个恐怕就不能由你决定了,”王亚楠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搜查证递给张凯,“我们有证据怀疑你们储存的尸体来源不明,这是对你们医学院所有现存尸体标本进行DNA检查的搜查证。你仔细看一下,然后签个字,警察现在已经把实验大楼封锁,法医很快就会赶到,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张凯的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白,他随意地抓过了桌面上的笔,一边签字,一边恼怒地抱怨:“你们……你们这样做不合法!要是让媒体知道,是会有损于我们学院声誉的!你们要承担责任!”
“张院长,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的证据来源是合法的,至于媒体方面,我们尽力而为吧。”说着王亚楠扫了一眼手中张凯签过字的搜查证,心里不由得一动,她赶紧给老李使了个眼色,然后站起身,以工作忙碌为由,告辞离开院长办公楼。
钻进车里,老李刚要开口,王亚楠摇了摇头:“先等一下,出去再说。”
直到汽车远远地驶离天长市医学院,王亚楠这才冷冷地开口:“那个李秘书有问题。”
“王队,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和这个张凯张副院长的关系非同一般,还有他们分明都认出了照片中的人,却矢口否认,我们得找个机会和李秘书正面接触一下。如果能拿到她的指纹那就更好,还有,老李,你看她像不像我们要寻找的那个梅园公墓里的神秘女人?”
“我……这还真不好说,可是王队,这样一来,如果李秘书真和这个案子有关的话,我们就这么去找她,那不就打草惊蛇了。”老李皱眉间道。
王亚楠没吭声,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公文包中的搜查证。
第十七章 失踪的女主播
每个人体标本前都会有一张指示牌,上面详细地写着死者去世时的年龄和死因。章桐不得不承认有些标本确实会起到警示后人的作用。就像手中的这幅孕妇吸毒过量导致其与七个月胎儿共同死亡的标本图像,让人看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回到局里,王亚楠下车后,老李径直把警车开去底层停车库。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王亚楠刚想摁下电梯上行摁钮,身后传来门卫老王的声音,“王队,正好见到你,我们这边有个来报案的。”
“是吗?”王亚楠赶紧转身,看到眼前站着一名中年妇女,身高一米六左右,穿着一件淡灰色风衣,神情焦虑。
显然方才门卫老王已经向中年妇女讲明了王亚楠的身份,所以还没等王亚楠开门,中年妇女就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王亚楠,焦急地说:“我怀疑我的女儿小静已经遇害,我是来报案的。”说着又强调了一句,“杀人案。”
王亚楠皱了皱眉,伸手接过照片:“请跟我来。”
回到办公室,王亚楠给中年妇女倒了杯水,然后请她坐下,问道:“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中年妇女微微叹了口气:“我叫杜丽,我女儿林静是天长电视台一台《社会与法制》栏目的主持人,她已经失踪整整七天。我想尽办法都联系不上她,直到昨天,我拿着派出所开具的立案通知书和户口簿去电信公司,打印了她手机号码中所有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说着她从随身带着的小挎包里拿出对折好的几张打印纸,递给王亚楠,“你看,我用黄色水笔画出来的那几段,就是在她失踪前几天发到她的手机上的。”
王亚楠只看了其中几行,心里就沉了下去。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死咬着不放的话,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这是个讲法制的社会,我不会向你们屈服!”
“你就不怕永远消失吗?”
“她失踪那天有什么异样吗?”王亚楠问。
杜丽摇摇头,痛苦地回忆道:“她还是和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去上班,临走时还冲我笑了笑,说回家后我们俩一起去东方商厦买衣服,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小静的爸爸死得早,家里就我们娘儿俩。”她长叹一声,“我知道她是不会舍得丢下我不管的,以往出差回不来,也要每天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这次她失踪这么多天没有任何消息,我心里就很发虚。”说着杜丽猛地抬起头,泪眼蒙眬地看着王亚楠,“警察同志,请一定帮我找到我的小静,求你了,她很快就要结婚,不管怎么样,请一定帮我找到她,我要带她回家!”
王亚楠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杜女士,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你女儿的。”说着她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招了招手,把值班的小邓找过来,“带这位杜女士去做个笔录。”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同时带杜女士去做个DNA提取,然后通知章法医尽快输入数据库。”
“林静?这个名字很熟悉啊!”老李嘀咕了一句,“我想起来了,我老婆经常看她的节目,是一档法制类的节目。主持风格挺利索的,讲话也是那种雷厉风行的类型。只是好像一周前突然没上节目了,换了个男的,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王亚楠皱眉:“帮我联系市电视台一台,问下林静失踪前正在做什么节目,因为我看到那些带有威胁口吻的短信,应该与林静的工作有关。”
“没问题。”老李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没过多久,他又推门走进来,“真是巧了,王队,林静正做的正是‘生物塑化公司’的调查节目!”
“那现在这期节目怎么说?”
“因为林静失踪,而这一块又是由她出面调查的,所以就暂时搁置了下来,现在电视台里一时还找不到人接手。”
王亚楠心里一动,她伸手拿过林静母亲杜丽临走时留下来的那份通话记录递给老李:“核实上面所有的电话记录,如果找到和天长医学院有关的,马上告诉我。”
老李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说:“王队,还有一点,她未婚夫同时也是她同事,电视台的摄像,经过他证实,林静失踪前已经怀孕了。”
王亚楠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所以林静的失踪让她未婚夫很着急。”
法医办公室隔壁的DNA实验室,小小的房间里几乎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基础检验仪器,特殊的风冷高静压净化型空调机组所发出的嗡嗡声充斥着章桐耳膜。长时间在这个房间里待着,很容易会让人听力下降。而潘建从天长市医学院负312室取回来的32个DNA样本,则被整齐地摆放在实验室办公桌上。
章桐小心翼翼地一遍遍重复着提取和净化样本的过程。中午时分,王亚楠打电话来询问谁可以去趟医学院提取DNA样本,章桐想也没想就安排潘建去了,说实在的,她没有勇气再一次走进那个特殊的房间。
很快,样本提取工作都完成了,也一并输入了相应的电脑数据库中。章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脱下实验服推门走出来。
王亚楠正在章桐办公室里坐着,显然她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一见到章桐,立刻问:“怎么样,有没有匹配上的?”
“没那么快,我刚刚输入,匹配需要过程。你在担心什么?”章桐皱眉。
“现在还不清楚,刚才有人来报案,说她女儿失踪了,是电视台的女主播,失踪前正在调查生物塑化公司尸体来源合法性的问题。”
“我的天哪,”章桐不由得惊呼,“难道她女儿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女儿有什么身体特征吗?”
王亚楠抬起了头:“她怀孕了,两个多月。”
章桐犹豫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那就没有,我检查过的所有样本中,女性中没有显示有怀孕的迹象。”
“那……她应该还有活着的可能。”王亚楠轻轻松了口气。
“现在还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针对暂时还储存在那里的尸体进行了DNA样本化验,她失踪多久了?”
“一个星期。”
章桐面露愁容:“亚楠,但愿我的想法是错的。可我还是建议你最好去调查一下这个公司最近的出口尸体样本记录,看里面是否有符合条件的女性尸体标本。”
“你担心什么?”王亚楠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要知道,‘尸体工厂’属于流水线作业,流量很快,我担心如果这个人已经不在的话,万一她的遗体流入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制成成品送走。如果那样,我们就没有证据了。”章桐显得很无奈,“你也知道,没有尸体证据,这个案子我们或许就没有办法插手调查。”
“可这样的尸体标本展览都是在境外,我们不好取证,总之我尽力吧,我会向上面汇报一下这个情况,看能不能拿到他们最近一次出口的展品记录。”王亚楠阴沉着脸,快步走出法医办公室。
章桐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追出去:“亚楠,实在取不到证,如果有整体骨架标本照片的话,给我看看标本照片也可以!”
王亚楠挥了挥手,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黑压压的云团在天长市城北的上空开始缓慢聚集了起来,空气也变得潮湿,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办公桌上摊开的案件记录本是刚刚从骊山派出所调过来的,王亚楠已经看了整整一上午。线索很简单,林静失踪那天正常上班,也没有情绪异常的表现。傍晚五点半下班前接了个电话。王亚楠注意到林静所住的小区和天长医学院是在同一个城区,也就是说她回家必须要经过天长医学院。可和林静一同拼车回家的同事反映,那天林静提前在商业街下的车。那么她去了哪儿?王亚楠皱起眉头,记得杜丽曾经说过,女儿林静主动提出下班后要和母亲一起去东方商厦购物,因为那天是母亲杜丽的生日,难道杜丽在商业街等林静吗?那她为何没提起过这个细节呢?
王亚楠有些烦躁不安,站起身走到窗口,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窗外已经开始飘起雨丝。渐渐地,雨点敲打起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越下越大,远远地望去,整个城市的上空白茫茫的一片。
“王队,有结果了。”老李的声音在办公室门口响起,“林静手机通讯记录中,有个联络号码经证实登记在天长市医学院院长办公室秘书李玉的名下。”
“和这个号码最后通话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七号下午五点二十八分,时间为三分十八秒。”老李低头看了一下记录。
王亚楠面露喜色:“林静是七号晚上失踪的,派出所的案件笔录中写得很清楚,最后的目击者是在晚上六点四十分看见林静,她在离天长市医学院不到两公里的商业街下的出租车,马上传唤李玉!”
老李点点头,随后拿出两份传真件:“这是香港那边刚传过来的报关单,是有关韩龙生物塑化公司最近一次出口标本的记录详情,还有在香港刚刚结束的一次展览标本图片影印件。”
“你出去的时候叫人马上送去法医室给章法医,她正在等这些资料。”说着,王亚楠又在办公桌前坐下,深深吸了口气,好让自己不安的心情能够变得平静一点。
在章桐的职业生涯中虽然见过很多非正常死亡的尸体,还有各种各样让人看了头皮都会发麻的案发现场,但是相比起自己手中的这叠标本图片来,章桐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同样是处理后的人类遗体,却犹如玩具人偶一般,被摆成不同的造型,有的是奔跑者,有的则模仿着著名的雕塑“沉思者”……
剥去表皮的面容尽管已经让周围的人认不出尸体本来的样貌,这样看来多少也可以给他生前的亲友们带来一点安慰,可是仔细想想,又有多少人会愿意死后在众人面前如此彻底地暴露自己呢?章桐无奈地摇摇头,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每个人体标本前都会有一张指示牌,上面详细地写着死者去世时的年龄和死因。章桐不得不承认有些标本确实会起到警示后人的作用。就像手中的这幅孕妇吸毒过量导致其与七个月胎儿共同死亡的标本图像,让人看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可是,翻遍手中所有的标本记录详情单据和标本图像影印件,章桐并没有看到符合要求的年轻女尸的痕迹。她皱起眉陷入沉思。半个月以来所有的尸体标本都在这里,为何偏偏没有失踪的林静的影子?难道她还存活着?
突然,章桐的耳边响起唐韵曾经说过的话:“切割、分解,然后选择重要部分。比如说心脏病人的心脏、肾坏死病人的肾脏……反正只要你想要看的,我们那边都能给你整出来。还有一个专门储存器官的地方。就在负312室里面。”
“那尸体其余的部位呢?”
“直接送殡仪馆火化。”
“会通知家属吗?”
“师姐,尸体到了我们那边,就和家属完全没有关系了,你明白吗?”
章桐顿时浑身一震,她抓过电话机,拨通王亚楠的电话,还没等对方开口,她就焦急地说道:“亚楠,林静的尸体很有可能已经被火化了!”
第十八章 没有终点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好吧,我都告诉你们。那十七个人偶是我做的,你们说的没错,我之所以做这十七个人偶,为的就是在心灵上求得一丝宽恕。别人都在说,梅园公墓那个地方很灵验的,如果在那里超度死者的话,他们就不会再有怨气。我想过,即使被别人发现,也绝对不会找到我头上。”审讯室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狭小而灰暗,所以即使是大白天在里面也要开着灯才能够看清楚屋里面的景象。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和木椅被固定在水泥地面上,头顶两根荧光灯管发出微微的嗡嗡声,被固定在一个长方形金属外壳里。这是屋里唯一的光亮。灯光苍白,而坐在灯光正下方的李玉的脸上也是一片苍白。
王亚楠和老李坐在李玉的正对面,隔着长方形的木桌子。屋里唯一的门上有一扇细长窗,此刻窗子紧紧地关闭着,似乎隔绝了屋里和屋外的空气,使得审讯室里变得异常闷热。
李玉的穿着依旧是前两次见面时那身合体的深色西装,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没化妆,尤其是口红。这样一来,她的神情自然也就憔悴许多。
王亚楠在她的面前放了一杯水,李玉只是把杯子拿在手里,并没有喝。
“不是传唤吗?为什么要带我来审讯室?”李玉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我们是来问你有关梅园公墓的事情。”
“梅园公墓?”
王亚楠冷冷一笑,然后逐一拿出所有的人偶照片,推到李玉面前:“我们的技术人员在这些人偶上面提取到了一组指纹,这些人偶,你应该很熟悉了吧。”
李玉只是瞟了一眼,没吭声。
王亚楠又继续出示了一张茶杯的照片:“这个茶杯呢,你认不认识?”
李玉的目光再次躲开,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老李,”王亚楠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垫着自己的手,然后探身从李玉手中把一次性纸杯拿过来,把杯中的水倒在地上,“把这个杯子拿给法医,说我们需要指纹,尽快。”
老李刚站起身,李玉急了,伸手就要去枪纸杯。
见此情景,王亚楠把杯子拿到一边,然后正色道:“你干什么,老实点!怕查你的指纹吗?”
李玉低下头,重重地跌落回椅子里:“我……”
“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隐瞒有什么用!你也很清楚,这上面的两组指纹,和纸杯上的指纹是完全相符的,对不对?”王亚楠把杯子递给老李,转身严厉地追问,“是你在欧阳教授的杯子里下了毒!”
李玉看起来毫无反应,表情麻木。
“这些人偶上的指纹和欧阳教授茶杯上的指纹是完全相符的,李玉,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人偶?难道只是为了求得心灵上的安慰?你对这十七个人下毒手的时候,你难道就不为他们想想?这十七个人偶后面可是十七条人命啊!”
听到这话,李玉突然抬起头,眼泪蒙眬地说:“是的,我是为了求得心灵的安慰,他们都是我杀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我受不了啦,你们把我关起来吧!”
“你吼什么吼!”老李一拍桌子站起来,“像话吗?你自己做的什么你自己清楚,不该你承认的你全包下来也没用,我们都是有证据的!”
李玉闭上眼睛,就像根本不愿意王亚楠和老李看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然后她睁开眼睛笑了,喃喃地说道:“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好吧,我都告诉你们。那十七个人偶是我做的,你们说的没错,我之所以做这十七个人偶,为的就是在心灵上求得一丝宽恕。别人都在说,梅园公墓那个地方很灵验的,如果在那里超度死者的话,他们就不会再有怨气。我想过,即使被别人发现,也绝对不会找到我头上。”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看来事实证明这只是我的个人愿望罢了。”
“那这十七个人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我们在负312室只找到了其中的三具。”
“都被制成了标本,剩余的部分火化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王亚楠紧紧地盯着李玉的双眼。
“我们?不,应该是我,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李玉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投向王亚楠身后的灰色墙壁。
“你一个人不可能绑架这么多人,你只是个女人,没这么大力气!”
李玉又笑了:“当你面对每个标本能换来三十万美元的时候,多大的力气都有!欧阳教授是我杀的,我在他的水杯里放入致命的麻醉剂‘克他命’。”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什么都不要,我已经给了他钱,整整三万,他坚持要把钱退还给我,还说要去检举我。我知道欧阳教授是个好人,但他作了不该作的选择。你明白吗?包括唐韵那个小丫头,有时候好奇心真的是能够害死人的!”李玉的嘴边流露出了一丝不屑神情。
“唐韵不是你杀的,你到现在还在替别人扛着!”王亚楠愤怒地斥责道,“你在掩护张凯!他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李玉突然站起来,双手向前,整个上身几乎都趴在桌面上,急切地辩驳道,“胡说,张副院长和这个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不能血口喷人!”
“坐下!”王亚楠用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我们警方讲话都是有根据的!张副院长是个遗传性色盲症患者,你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在他要给我们签字的时候,在他面前放上一支红色圆珠笔!”说着,她取出那张搜查证,“仔细看看他的签名!”
李玉傻了,她呆呆地看着用红色圆珠笔签的“张凯”两个字,半天没有吱声。
“杀害唐韵的凶手就是一个这样的遗传性色盲症的患者,而且是个男性,年龄体貌特征都和张凯相吻合。你要问我们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多的讯息的话,”王亚楠双眼死死地盯着李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该在唐韵的身上缠上那么多道胶带!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逃不脱法律的制裁!我们的人现在正赶去抓捕他归案。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李玉彻底绝望,她失声痛哭了起来。
“还有林静,你告诉我,你们对她究竟做了什么?”王亚楠厉声呵斥道。
李玉只是哭,拼命地摇头痛哭。
王亚楠和老李站起身,走到门边敲了敲门,示意门口的守卫离开。
“一会儿会有人来给你办理手续,”王亚楠说着回头看了李玉一眼,“你只有坦白才能求得真正的宽恕,而不是做什么人偶!”
自从李玉被警察带走后,张凯着实被吓坏了,他虽然清楚李玉不会马上把自己供出来,但是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他必须早做打算。他不明白为什么最近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不顺心。欧阳青山对他的死咬不放,唐韵的步步紧逼,他对此越来越气恼。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对钱不感兴趣的人,真可笑!那欧阳老头还威胁他说,如果不就此罢手去投案的话,就去公安局报案揭发。
张凯绝对不会去投案的,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当初第一次见到“尸体工厂”这个项目时,就闻到了钱的味道。可惜尸源太少,而一具尸体标本能够换来整整三十万美元!这事情无论谁遇上,张凯都坚信这个人肯定不会放过,他自己就更不例外。李玉被带走,虽然只是传唤,但是张凯很清楚,李玉是再也回不来了,那个瘦瘦高高的女警察,张凯第一眼就看出不好惹。他已经够小心,但结局却还是那么让人忐忑不安。不行,自己得赶紧走。
张凯急匆匆地打开办公室房门,来到保险柜边上,刚输入密码,保险柜的门还没有打开,身后就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张副院长,别急着走啊!”
张凯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转身,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他竭力稳住自己紧张的情绪:“你们是……”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跟我们走一趟!这是对你的逮捕令,签个字吧,别怕,这支笔是黑色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张凯顿时面如死灰,张大了嘴巴,满脸绝望。
回到局里,王亚楠站在审讯室门口,看着屋里坐着的张凯,她犹豫了一下,紧接着走上前,问道:“我只想知道两个答案,第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凯摇摇头:“他们太普通了,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林静呢?她现在在哪儿?”王亚楠严厉地问道。
“林静?”
“就是那个电视台女主播!她一周前失踪了,她在哪里?”王亚楠竭力控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张凯,你已经出不去了,现在林静的家人就在外面,你告诉我们,林静在哪儿?”
许久,张凯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她已经走了,别再问了。”
王亚楠的心都凉透了。她朝于强挥了挥手:“你来吧。”说着脚步沉重地跨出了审讯室几的铁门。
章桐和王亚楠一起坐在美丽的云湖边上,看着身边来往的行人,章桐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亚楠,活着多好,你说是不是?不需要大富大贵,也不需要太多的承诺,因为这些东西最终都会化为乌有,而我们只要活着,好好地度过每一天,就是一种最大的快乐!”
王亚楠神色黯淡地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湖面,幽幽地说道:“我们抓住了凶手,但却永远都无法面对林静的母亲,我想凶手是否得到法律的严惩,可能在那个母亲脑子里已经不再重要了。”
“为什么这么说?”章桐不解地问道。
“人死了,再大的苦痛也都已经过去了,就像昨天前来认领唐韵骨灰的亲人一样,自己的孩子虽然死了,但是至少还能亲手把她安葬。而林静的母亲,我想她这辈子都会沉浸在悲恸之中。作为母亲,没有办法把自己死去的孩子下葬,那是一种多大的折磨啊!”
章桐没有吭声,她轻轻拍了拍王亚楠的肩膀,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章桐刚走进法医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办公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信,她挑了挑眉毛,好奇地放下挎包,走上前伸手拿起信件,撕开封口。
信纸很普通,街面上的文具店都可以买到,而信上的内容却让章桐大吃一惊,当她读完整封信的时候,脸色顿时变了。顾不上犹豫,她立刻抓起信纸和信封,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五楼李局办公室,章桐没有顾得上敲门就直接闯进去。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可李局此刻并不在办公室,他的办公椅上空空荡荡的。
章桐的心顿时悬到嗓子眼,她赶紧掏出手机,拨打李局的手机号码,她知道李局从来都不会不接电话,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关机”的电脑提示音……
窗外乌云阵阵,远处传来隆隆的雷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