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什么样的刀?”
“我们医用手术中绝对不会用到,因为它并不很锋利,而且不适合切割。除非,是一把特殊的工具刀,你可以参考一下建筑行业等特殊的区域。或者说,艺术类,比如——雕塑。”
章桐的心不由得一紧:“雕塑?”
柯柯安笑了:“没听说这么一句话吗——雕塑家的手不亚于外科医生的手,而他们的工具刀,也有很多种。所以,我建议你朝这个方向先去试试看。”章桐点点头:“谢谢您,柯博士。”
走出博物馆大门,章桐犹豫了一会儿后,毅然拨通了刘东伟的电话,把凶器可能是一把雕塑刀的推论告诉了他。
“不,这不可能。”刘东伟立刻否决了,“章医生,司徒敏不可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可没说是她干的!总之,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章桐就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这几天连轴转的缘故,偏头痛又一次袭来,她咬着牙,开始边走边考虑着自己办公室抽屉的药瓶子里还有多少颗止痛片。电影院里发现的那具女尸尸检报告还没有写完,财务又催着要下个季度的预算报告。章桐突然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拘留室并不大,也就四十平方米的空间,被不锈钢门隔成了四间,每间都有人,按照程度的轻重分类,小偷小摸的、醉酒闹事的都关在一起,欧阳景洪的房间却只有他一个人。
从办好手续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蜷缩在墙角,面无表情,双眼呆滞。
耳畔传来了打开大门的声音,夹杂着钥匙串的叮当作响,脚步声在自己的门前停了下来。
“欧阳景洪,出来一下。”拘留室的警员说。
他无声地抬起头,然后乖乖地站起身,走出房间,跟在警员的身后,来到了外面的隔间。
隔间并不大,也就三四平方米的样子,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为了安全起见,它们都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
此刻,阿城和马云正在房间里等他。
“欧阳,是我,老马,马云啊。”
看到马云,欧阳景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铐也被铐在了一边的扶手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淡淡地问。
“我来看看你。这么久没见了,现在知道你出了事,所以我来看看是否能帮得上你什么。薛警官是个好人,他特别批准我来探望你。欧阳,你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马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阿城,继续说,“我们毕竟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我比谁都了解你,你不是坏人。欧阳,你有什么心事,完全可以告诉我的。没有了结的事情,我也会去帮你完成,你放心吧,好好配合警方工作,相信迟早有一天会还你清白的。”
欧阳景洪没有说话。
“我还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看的书,你在里面肯定会很寂寞的。”说着,马云把早就准备好的用广告纸包着的几本书推到欧阳景洪面前,认真地说,“你放心吧,这些书,按照规矩,都检查过了,都是我特地给你买的,你慢慢看,不用还我了。”
欧阳景洪的眼皮抬了抬,目光落在了书本上,老半天,才轻轻叹了口气:“马队,我没什么遗憾,是我干的,我愿意接受任何法律的惩罚,只求快一点!杀人偿命,我这条命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你呢,还是好好去养老吧,别再卷进这个是非中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阿城问:“那十三年前的案子怎么说?”
“笨蛋!那当然不是我做的,天底下会有哪个父亲去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啊!”虽然已经身陷囹圄,但是欧阳景洪的身上却依旧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我之所以杀了那个街头妓女,为的就是能让你们清醒过来,十三年前我女儿的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惜的是,我就不该往里面塞沙子的,这是我致命的错误!我,我只是不忍心看她死无全尸!”
突然,阿城注意到,欧阳景洪表情麻木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无声地滚落了眼泪。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吗?”阿城忍不住质问。
“无辜?这个世界上谁不是无辜的?我女儿难道就有罪过?她就该死?还死得这么惨?过了十三年还没有抓到凶手!算了,这个我不多说了,你们知道是我做的就可以了,有那些证据,反正我也跑不了了。”欧阳景洪的情绪突然一落千丈,“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一命还一命,我替她偿命就是!”
说完,他站起身,对身边站着的警员说:“带我回拘留室,我累了,不舒服。”
警员把目光投向对面站着的阿城,后者点点头,便不再犹豫,伸手打开了连接着桌面的手铐锁。
阿城注意到,欧阳景洪离开隔间的时候,头也没有回,和先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脚步竟然有些踉跄,最后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如果不是警员伸手扶一把的话,他早就已经摔倒了。
看着欧阳景洪落寞凄凉的背影,马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了。
阿城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起桌上广告纸包着的几本书,转身递给了马云。
“拿走吧,马先生,你已经尽力了。”
马云无奈地点点头,抱起书本,一脸遗憾地离开了隔间。
当晚,欧阳景洪便被人发现死在了拘留室,死因是上吊自杀。

11.黑色梦魇
老天爷似乎总会提前知道就要发生的事情。
没有任何征兆,雨狂下,就仿佛倾泻一般,铺洒了整个街面。这是冻雨,和暴雪相比,章桐宁愿选择后者,因为至少不会这么冷。她缩在小区的门洞里,面对保安同情的目光,自己只能一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一边又被冻得瑟瑟发抖。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她连厚外套都没有带,只是拿了包和手机就冲出了门。
此时是凌晨两点刚过,章桐打了十多分钟电话后,计程车公司才终于有人愿意前来接她去警局。就在刚才,警局值班员的电话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了过来,明白这是冰冷的事实,而且这一回的死者,是欧阳景洪。再加上案发现场就在警局。章桐可以想象得到后果究竟是什么。
验尸工作必须立刻进行。
“章主任,需不需要等到明天早上再进行尸检?现在外面天气很糟糕的。我这边有接到上司通知说,很有可能他是自杀。”值班员有些犹豫,和章桐说话的时候,努力选择着合适的字眼。
章桐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我马上到。”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在赶来警局的路上,章桐没有说话,她的心思很乱,欧阳景洪死了,这个结果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虽然说证明他涉案的证据越来越多,但是章桐却总觉得欧阳景洪的沉默表情下面,肯定在隐瞒着什么。为女儿报仇,是他唯一可能的杀人动机,可是,章桐始终都无法相信一个曾经的警务人员,一个出生入死为了正义而几乎舍命的缉毒组探员,到头来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到达警局后,她下了车,伞也没有撑,就直接走入了雨中。冰冷的冻雨打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发抖。她几乎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但是双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挎包和手机。
小陆站在门口等她,阿城却不见踪影。
章桐匆匆登上门前台阶:“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勘验就预设这是自杀事件?”
“章主任,你也不能怪薛队,薛队他已经查看过监控了,欧阳景洪是单独关押的,前前后后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门禁显示,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而监控中,也是他自己把床单撕碎了,绑在床头柱子上,然后……上吊自杀的。”小陆紧锁眉头。
章桐停下了脚步,拨开遮住眼睛的湿漉漉的头发,转身看着小陆,追问:“床头柱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拘留室中的床,都是单人床,床头柱子是不锈钢的,固定在地面不能移动,高度不会超过一米,你确定他是上吊自杀?”
“他死的时候,监控录像中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前后过程没有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小陆努力辩解着,“只是……”
“只是什么?”章桐惊讶地问。
“章主任,你去案发现场看了就知道了。”小陆把头转开了,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你要先去更衣室吗?”
章桐摇摇头,她现在连一秒钟都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转过走廊,顺着楼道来到一楼的顶端,这里是警局的拘留室区域。一路上,擦肩而过好几个神情沮丧的警员,毕竟在警局内部出了事情,没有谁的心情现在会好到哪里去的。他们都认识章桐,所以,略微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了。
怕引起恐慌,其余的在押人员早就被转移走了。偌大的拘留室,异常空荡,此刻,似乎只有欧阳景洪一个人。
透过半敞开的大门看进去,两个疲惫不堪的急救医疗小组成员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急救工具,很显然,刚才他们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力的。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此刻,正面朝上平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颈部的布条被摘下来了,放在一旁的地上,离尸体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就是床柱子,总共四根,被牢牢地焊接在地面上,纹丝不动。而其中一根床柱子上,正死死地拴着另外半截长布条。
看到章桐走进拘留室,急救医疗小组的人知道自己的使命算是彻底完成了,他们站起身,无奈地冲着章桐点点头,然后拎着工具箱退出了房间。
章桐从挎包里拿出一副随身带着的工作手套戴上,然后顺手把挎包和手机递给了一边站着的小陆:“帮我拿着。”
死者身穿一套浅灰色的运动服,光着双脚,面朝上躺在地上。胸口的衣服因为刚才急救的缘故,已被解开了,露出了青灰色的皮肤。他张大了嘴巴,瞳孔放大,无神的眼珠注视着空中。颈部,一条深深的紫色勒痕清晰可见。
章桐伸手触摸死者的胸腔和腹部,然后是双手。尸体还是温温的,尸僵还没有形成,很显然,死亡是在不久前刚刚发生的。
“章主任,他的死因能确定是自杀吗?”小陆在一旁问。
章桐伸手翻看了一下死者的双眼睑部位,角膜还没有生成明显的浑浊,而舌头却已经成了紫黑色。她双眉紧锁,死者的双手有典型的用力过猛而导致的擦伤,赤裸的双脚上,更是有明显的床框痕迹。
章桐抬起头,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欧阳景洪有条不紊地把撕碎的床单编织成了一条可怕的绳索,然后分别把两端系在床柱子上和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双脚死死地用力蹬踏床框,整个人用惯性的力量向后仰,渐渐地,意识变得模糊了起来,因为地球重力的缘故,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往回收缩,十多分钟后,因为血液停止流动,肌肉放松。欧阳景洪瘦弱的身躯轰然倒地,斜挂在了床框上。
早上两三点钟之前,是人一天中睡得最熟的时候,欧阳景洪当了多年的警察,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拘留室的值班员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瞪大眼珠子瞅着监控发呆,人,总有走神的时候。而欧阳景洪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巧妙而又决绝地安排了自己的死亡。
章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忍心再继续想下去。
许久,她站起身,头也不抬地问:“你们发现他的时候,是不是身体斜挂在床框上?”
“是。”一边的拘留室警员赶忙回答。
章桐站起身,语气冰冷:“他是自杀,可以下结论了。还有,如果你们早一点发现的话,他还是有救的,因为一个人要把自己活活勒死,不光是要有很大的勇气,而且,整个死亡过程是一段非常漫长而又痛苦的时间,至少有十分钟。那段时间里,你们究竟干什么去了!你们要对他的死负责!”
“我还以为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把自己活活勒死,那要多大的体力啊。这个拘留室,就是怕出事,所以,装修的时候,顶上横梁了什么的,都没有安排,连床都是固定的单人床,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把自己挂在床柱上也能自杀。”面色惨白的值班警员嘟囔着,神情沮丧地低下了头,“放心吧,章主任,我会承担责任的,是我的疏忽。”
章桐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尸体送往我的解剖室吧。我想,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活着的亲人了。”
说着,她默默地转身走出拘留室,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那是一个被痛苦折磨了十多年的灵魂,现在,终于可以得到真正的安息了。
体育馆展厅,人流如织,刘东伟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尊雕像。
雕像的名字叫——爱人。刘东伟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座雕像,当初自己还没有结束那段可怕的婚姻的时候,就曾经不止一次地看过这座雕像的最初成品。那时候,他只是因为雕像动人的美而赞叹不已,并没有留下多么深的印象。如今,隔了这么多年,自己又一次站在这座雕像前,刘东伟的内心却感到了一阵阵说不出的冰凉。
雕像正如其名,“爱人”,所塑造的是一个美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女孩。如果它有生命的话,那么,看到它的人就都会被它的美貌动人所深深折服。
虽然简介中说这座雕像是作者司徒敏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但是刘东伟却根本就看不出两者之间除了性别以外,还有什么其他联系的存在。
司徒老师留下的日记,他已经看了不止一遍,几乎每个字都能背得出来了。而章桐的电话更是让他心绪不宁。
雕塑刀?
司徒敏虽然说性格脾气都糟糕到了极点,但是杀人?这解释不通啊!而雕像手中的雏菊,李丹父母亲家中的雏菊,还有死者脸上的雏菊,这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可怕的巧合吗?
刘东伟陷入了痛苦地思索中。
“章桐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也非常理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是不会做出任何判断的,你要相信他。”
弟弟刘春晓的话一遍遍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响着。
刘东伟的个性和弟弟刘春晓完全不一样,他没有足够的耐性,有时候也不像刘春晓那么沉稳。但是,自从离开了竹南后,他改变了许多。或许正如司徒老师经常所说的那样,人,只有经历了挫折和打击,才会得到更多的感悟。
刘东伟举起胸前的相机,对着雕塑——“爱人”的脸部,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他的举动和身边的参观者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他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能够回去后更好地保留对这座雕塑的回忆。在他的心中,需要找到一个纠缠了他很久的问题答案。
做完这一切后,刘东伟默默地收起相机,转身离开了展厅。
很快,章桐的手机上响起了一条简讯——我想见你,我有东西给你看,或许能解开十三年前的谜题。
章桐无声地合上了手机。在她的面前,是冰冷的解剖台,此刻,欧阳景洪正躺在上面,脸上被白布盖着。房间里异常安静。
尸检过程非常顺利,而死因也很简单,章桐摘下手套,把它们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拿起尸检记录本,在上面认真地写下了一句话——结论;符合机械性外力所导致的窒息死亡。自杀。
一个生命就这么结束了,并且是被以一种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力量去终止的。常说,哀莫大于心死。虽然说欧阳景洪的死在理论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但是章桐想不明白,为什么承受了这么多年,却突然放弃了?真相或许不久后就可以被揭开,欧阳景洪坚持了十三年,经历过牢狱之灾和无数生活上的艰辛,为什么却不愿意去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的到来?
或者说,他是希望自己的死能把真相一起就此带入地狱?
章桐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得苍白无力。
局长办公室的门口,阿城已经站了快半个钟头的时间了,他万分焦急,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在不到两平方米的区域里来回踱步。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阿城几乎度日如年。可是每一次抬头,用求助的目光询问局长秘书的时候,得到的答复却几乎是千篇一律地耸耸肩和一脸的无奈。
“局长吩咐过了,说你有案子的话,可以马上离开,事后再来谈话也可以。”
局长秘书的话轻描淡写,但是阿城听上去却一点都不敢马虎。
犯罪嫌疑人在警局的拘留室里用这么让常人难以置信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作为重案组的头儿,阿城当然难辞其咎。传出去的话,整个警局就会被愤怒民众的唾沫星子给淹死。所以,在接到局长秘书的通知后,阿城就乖乖地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等候着自己被召见。
事情出了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关的。阿城的心情糟糕透了。也隐约感到了阵阵的不安。在来局长办公室之前,他就有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再次穿上制服去大街上巡逻,也总比在办公室里被降职强啊。
终于,局长秘书示意阿城可以进去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大步流星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让一个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杀了,你怎么向我解释这件事情?”局长并没有生气,平静、温和的语气和所问的问题似乎完全格格不入。
“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我没有多派人手,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请求处分。”阿城低着头,站在局长办公桌的前面,不敢坐下。
“处分你又有什么用?难道说死者就能活过来?”
一听这话,阿城抬起头:“局长,你放心吧。我会很快把事情原因弄清楚的。”
局长摇摇头:“重点不在这里,我给法医处的章主任打过电话,确认死因是自杀。而根据你们重案组以前交上来的报告显示,死者态度非常坚决,怎么又会突然选择‘自杀’这种手段来了结自己呢?”说着,他把右手边的两本厚厚的卷宗递给了阿城,“这两本卷宗,我刚从档案室调过来,你仔细看看,或许对你的案子会有帮助。”
阿城伸手接过卷宗,上面的标记非常熟悉,一本是有关“十三年前阳明山中学女生被害案”,而另一本,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一个案件,而应该说是一个“事故”,记录的正是欧阳景洪失手杀死自己搭档的详细经过,包括证人证言和相关尸检相片,以及弹道检验记录。
“局长,难道说你认为欧阳景洪身上有问题?”阿城感到很不理解。
“我也不知道,你仔细看看吧。”局长斜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我找过以前局里的老警察,尤其是缉毒组曾经和欧阳景洪共过事的,他们都说欧阳景洪是一个为了自己搭档的安危可以不要自己性命的警察。虽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想忘记当年这个缉毒组的警界英雄,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一股冰冷的北风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不管怎么说,他曾经是个警察,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背弃自己当初的誓言。努力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吧,薛警官,对他,对所有局里的同事,也是一个交代。去吧。”说着,他挥挥手,便不再言语了。
游泳池再过去是海湾的防波堤,海湾不是很大,却也足够停泊好几艘私人帆船和游艇了。虽然是冬天,波涛声阵阵传来,防波堤上的景色依旧很美。
章桐望着这些船,船头和船尾的灯光犹如飞行器在水面上移动着,一片寂静中只有轻微的轰鸣声。私人游艇上人声鼎沸,人影晃动。貌似在开着什么派对,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人们的笑声和轻微的音乐声。章桐看着这些和自己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上的人,就仿佛是在看一部三流商业电影一样。
自己的世界里,充满着死亡和寂静。章桐常常想,如果这些人也像自己这样能够天天见到死亡的话,是不是就会有所改变?人,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就踏上了一列单程火车,知道终点就是死亡,那么,会不会就更加珍惜自己活着的每一天呢?
想到这儿,章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这么早就来了?”没有脚步声,刘东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酒味。
黑暗中,他走到章桐的身边坐下。两人坐在防波堤的柚木椅子上,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夏天的时候,这里无疑是欣赏海景最好的地方,但是冬天却很少有人来。
刘东伟把手里的啤酒易拉罐递给章桐:“要吗?刚买的,我没喝过。”
看见章桐犹豫,他笑了笑,显得很不以为然:“放心吧,我没坏心。我弟弟喜欢你,所以我也很尊重你的。”
章桐微微脸红,她尴尬地接过了啤酒,伸手打开了盖子,喝了几口,一股小麦香味顿时在嘴中洋溢开来。
“谢谢。”她小声嘀咕,没有抬头。
“能有酒喝,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刘东伟轻轻叹了口气,“小时候,我父亲就经常喝酒,一喝完就拼命打我们,往死里打。母亲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才带着弟弟离开的。那时候我还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老要喝酒,现在呢,终于懂了,因为酒能让人忘掉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