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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终于平复了心情,重新冷静下来。一直处于虚脱状态,格外憔悴的人当然是西城富士子。为了让富士子也能振作起来,天知昌二郎在她面前勉强露出微笑。
到了8月10日傍晚,西城夫妇的解剖结果出来了。
死因是三氧化二砷中毒。两瓶合成树脂容器中残留的水里检出了三氧化二砷,警方判断两人分别喝下了含有0.25克左右三氧化二砷的水。死亡时间预计为8月9日上午10点左右。
8月9日上午10点是所有人聚集在泳池旁的时间。
西城夫妇的死因和预计死亡时间确定后的8月10日晚上,所有人聚集在沙龙风格的大厅里。没有人召集,大家就像说好了一样纷纷走进大厅。
不仅是因为无聊,大家想散散心,而且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独处,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一想到这栋别墅的主人夫妇俩都死了,大家就想营造出热闹一些的氛围。
恐怕正是同样的想法让所有人采取了相同的行动。只要人多,心情总能好一些,而且几个人聚在一起还能喝喝酒,于是最后无论男女都喝起了酒。
已经过了晚上9点,只有春彦和皋月被赶回了卧室,两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在大厅里跑来跑去。尽管这幅景象有治愈作用,不过依然让喝过酒的大人们感到厌烦。
春彦和皋月离开后,富士子也加入进来,人数变成了13人。这13个人分成4组,一边喝着各自喜欢的酒一边聊天,气氛远比吃晚饭时欢乐。
10点过后,富士子的叫声突然响彻整个大厅。富士子和石户、小野里以及进藤副教授在一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这样未免太轻率了吧!”富士子提高声音,声音中带着少有的怒气。
“为什么轻率?”小野里律师大声回答,同样用了没有听过的尖锐音调。
“这是常识。”富士子严厉的表情也带着别样的美。
“我是法律工作者,自认为很有常识。”小野里同样情绪高涨,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影响,他陷入了某种兴奋状态。
“我父母变成了那副样子,连一炷香都没上过啊。”
“所以你说轻率吗?”
“社会上有红事白事之分,不能混为一谈,这是常识。”
“你是说,西城夫妇刚刚去世,现在提出我和你的婚事不符合常识,是吗?”
“当然。”
“这只是形式主义罢了。”
“不能忽视的形式也是存在的。”
“你能不能想一想更本质的事情?”
“您是说和我结婚,是更本质的事情吗?”
“不,不是这样,我是说应该坦诚、直率地尊重西城先生的遗志。”
“父亲的遗志是什么?”
“是他直到死前依然期待的事情,这就是故人的遗志。”
“您想说父亲直到死前都热切盼望我结婚吧。”
“事实如此,不是吗?正因为如此,先生才会邀请石户和我。石户和我都是公务员,有很多工作要做。可是正因为我们不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置于脑后,才牺牲了所有工作来到这里。”
“给您添麻烦了,我深表歉意。”
“我希望你能更认真地想一想我的心意、你的心意、还有先生夫妇的期望。”
“可是现在……”
“没错,正因为现在是这种情况,才必须尽早决定。先生为了安心地过隐居生活,希望在隐居前把你的婚事提上日程。”
“我明白这一点。”
“先生确实过上了隐居生活,他在另一个世界隐居了。所以现在才必须有一个人成为你的支撑,认真守护先生的遗志。”
“我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隐居了,这是什么意思?”
“如字面意义所示。”
“我不太明白。”
“先生是自杀的,不就是在另一个世界隐居吗?”
“小野里先生,您认定我父亲是自杀的,父亲和母亲共同自杀的吗?”
“我觉得认定这个说法很奇怪。”
“为什么?”
“因为先生自杀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可这是小野里先生的判断,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真相。”
“但是在没有其他可能性时,剩下的唯一一个判断就是真理,是真相。”
“您是说绝对吗?”
“绝对。”
“怎么会……”
“那么富士子小姐,你看这样如何?”
“嗯?”
“接下来我会提出合理证明,证明先生夫妇是自杀,也就是共同自杀。如果我的提出的合理证明是正确的,富士子小姐和我的婚事就要进入具体讨论阶段,你觉得如何?”
“如何判断您的合理证明是正确的呢?”
“由这里的人来判断。只需要大家来表决,认可我的证明合理的人表示肯定,不认可的人表示否定就好。”
“简直就像审判一样。”
“我认为采取陪审团制度的判决在当前的情况下效果最好。”
“可是……”富士子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气势大减。
“石户先生,你觉得怎么样?”小野里盯着沉默不语的医生。
“我无所谓。”石户笑着说。这位名叫石户的医生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这样啊。”小野里满意地喝了一口白兰地。
“只是,我希望公平。”石户说道。
“公平是指?”
“在你提出合理证明后,由在座的各位进行判断,在此之后我恐怕会反驳你的说法。”
“哦?是吗?”
“如果我的反驳不能同样接受大家的评判就不公平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由大家来打分,就能弄清楚谁的说法是正确的吧。最后获胜的一方将获得和富士子小姐商量婚事的权力。”
“就这样决定吧。”
“就这样决定了。”
小野里把右手伸向石户,且表情认真。
“你先请……”
石户笑着与他握手,轻松的态度与石户正相反。
“大家认为如何?是否同意?”小野里转过身,面向背后的客人们。
大厅响起稀稀拉拉、漫不经心的掌声。被迫协助别人求婚,这种事情太荒唐了,然而不能否认的是,大家对放出豪言要一决雌雄的小野里和石户口中的合理证明产生了好奇。
表示赞成的掌声中带着好奇的成分。
“富士子小姐,只剩你的回答了。”小野里低头看着富士子说。
瞬间,富士子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天知,她一定是在向天知求助。然而就算是天知也没办法在此时伸出援手,只能继续关注事情的发展,于是他故意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好吧。”富士子轻声说。
大厅里出现短暂的静默。
“我来负责提问。”进藤副教授突然举手说。这似乎正是进藤副教授的兴趣,无论在什么场合中,他都想要插上一脚,拍人马屁也是为了凸显自己。
“那么……”小野里走到壁炉台前。他正对众人,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突然有了几分威严。恐怕是因为他是律师,有上法庭的经验吧,只凭那魁梧的身材就很有压迫感了。
“谨在此为西城夫妇祈祷冥福,我将提出共同自杀说的合理证明。我在一开始已经提到过,我提出的观点并非突发奇想,而是我从昨天下午开始,花30个小时深思熟虑,分析研究后得出的一个结论。”
小野里鞠了一躬,摘下眼镜。他看起来热情高涨、干劲十足。
“我要提问。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你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那么共同自杀说从一开始就不成立。”进藤副教授叼着细支雪茄说。
“请您具体说说。”
小野里在壁炉台前慢条斯理地来回走动。
“那便是水泥地板上写下的WS的含义,下定决心自杀的人不可能在临死前留下信息。”
“您的问题很合理。”
“自杀的人为什么要写下WS,她想要倾诉什么呢?”
“人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都有想彻底解决的事情,并且立刻付诸行动。对于自杀的人来说,最后想要解决的事情是什么呢?就是自己为什么、以什么样的形式死去。”
“现在我们就是想要明确西城夫妇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死去的。”
“我说过是共同自杀。”
“你是说西城夫人为了明确共同自杀这件事,留下了WS的信息吗?”
“正是如此。”
“WS为什么意味着共同自杀呢?”
“这里有语言学专家,由我来解释有些难为情,不过请允许我用简单的英语来解释。首先,共同自杀在英语中有‘DieTogetherforLove’的说法。可是这个说法尽管同样是共同自杀的意思,但是也有殉情的意思。所以让我们用另一种说法,也就是‘DoubleSuicide’吧。西城夫人想要留下的或许就是这个词,只是已经没有充足的时间写完所有字母了。于是她用W代表Double,并且把Suicide省略成S。西城夫人一定希望有人能够明白WS的意思是共同自杀。”
小野里挥了挥摘下的眼镜,人群中传出一阵窃窃私语,纷纷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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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套在英语里可以解释成“共同自杀”。小野里实的解释确实条理清晰。不愧是律师,让人忍不住想鼓掌,但是这不过是一种推断而已,离结论相去甚远。
石户昌也医生带着旁观者的目光看着小野里,他并没有笑,不过也没有丧失自信和从容。他的表情仿佛在说“因为两人约好就算有异议也不能插嘴,所以我才保持沉默”。
西城富士子始终低着头。仔细想来,这次辩论的目的是获得西城富士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成为了在众人面前出丑的人。
恐怕一想到有很多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自己仿佛是一份奖品,她就没办法抬起头来吧。而且富士子还有另一种不安,那就是万一小野里或者石户成功给出合理证明。
富士子不想和小野里或者石户结婚。可是一旦两个人中的一个完成约定,她也不能无视。富士子一定很害怕出现这样的结果。
“接下来,我要提出基本论点。”小野里休息片刻后开口说。
“什么是基本论点?”负责提问的进藤副教授一边弹烟灰一边问道。
天知昌二郎看着散落的烟灰,想起了田部井主编。
“基本论点就是支撑共同自杀说最重要的依据。”小野里律师双手叉在腰上回答,姿势很有律师的风范。
“请说。”或许叼着细支雪茄同样是进藤副教授的经典动作。
“我会解释清楚。简单来说,人的死法只有四种:他杀、自杀、事故以及自然死亡。没问题吧?现在我要排除不符合西城老师夫妇之死的死法。”
“是排除法啊。”
“那么最后剩下的死法就是西城老师夫妇的死法。这种方法是合理且正确的,应该就是真相。第一,老师夫妇是自然死亡,也就是病死的吗?”
“不是病死的,因为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死因是三氧化二砷中毒。”
“那么我从四种死法之中排除自然死亡。第二,两人是死于事故吗?”
“我尝试代表大家回答,两人的死恐怕也不符合事故。如果是脚滑掉进装有三氧化二砷的水槽里还能勉强算是事故,总而言之……”
“我认为没错,无论设想任何一种情况,两人都不可能在那间地下室里因为事故或者过失喝下含有三氧化二砷的水,因此事故也可以排除。”
“还剩下两种,不是他杀就是自杀。”
“我们首先考虑他杀。那间地下室处于完全封闭的密室状态。请大家再仔细想一想那间地下室的状态。”
“所有人都认可那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
“四面墙、地板、天花板都是用水泥加固的,是否有破损的地方?或者有可以破坏的部分?为谨慎起见,警察已经调查了这些方面,然而结果是否定的。”
“当然,听说也没有重新用水泥加固的地方。”
“也就是说,那间燃料仓库和存储煤炭的地下室和30多年前建好时完全一样,是一栋用厚重的钢筋水泥加固过,像碉堡一样的建筑,没有任何变化。这样一来,人绝对无法通过水泥墙壁、地板和天花板进入那间地下室。”
“首先是门。”
“门只有一扇,是铁门,虽然生锈了,但并没有被腐蚀。就算使用非常专业的工具,也没办法卸下铁门或者在门上打洞。而且铁门周围的缝隙只有几毫米宽,物品不可能通过缝隙进出房间。另外,正如大家所知,铁门内侧用挂锁锁上了。”
“关于那个挂锁。”
“是。”
“是否有确认挂锁没有损坏?”
“警察和接受警察委托的专家已经确认过了。那个大挂锁尽管已经相当旧了,不过并没有生锈,也没有出现故障或者破损的情况。”
“铁门上的铁片和搭扣重合,挂锁的半圆形部分穿过了重合的小洞吧。”
“我不太了解挂锁,不过听警察们的解释,这把挂锁的特点似乎是可以与门分开,随身携带。在这间煤炭仓库,挂锁上弯曲成半圆形的铁棒穿过了搭扣和铁门上的铁片中重合的小洞牢牢锁上了。”
“那么上锁时,只要用手用力压住就可以了吗?”
“正是如此。”
“一旦上锁,就没办法靠手指的力量拉出弯曲成半圆形的铁棒了。”
“只要挂锁没坏,就完全拉不动。尤其是这次事件中坚固的大挂锁,没办法用人力破坏。可是这次的挂锁并没有被破坏,也没有撬过的痕迹,因此可以说这把挂锁充分发挥了作用。”
“充分发挥了作用,就是说可以断言因为有挂锁在,所以铁门处于无法开合的状态吧。”
“是的。”
“而且要想锁住挂锁,必须进入地下室关上铁门,从门内上锁。”
“对,由于需要将铁门上的铁片和搭扣重合,还要挂上挂锁,因此绝对不可能在门外通过门的缝隙把手伸进去上锁。”
“结论是从物理的角度来看,绝对不可能从外侧进行开关铁门的操作吗?”
“对。所以尽管铁和水泥不同,但是也可以将铁门看成墙壁的一部分。”
“要想打开挂锁,只能用钥匙吗?”
“对,挂锁上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旋转,弯成半圆形的铁棒就会打开。”
“钥匙只有一把,没错吧?”
“没错。我认为可以相信这栋别墅管理员的记忆。”
“钥匙平时一直插在挂锁里,管理员的这句证词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