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摔死了一只学校里面的流浪猫。”邵波似乎为这一发现很得意。
“这叫犯案?”李昊又要发飙了。
邵波没等李昊继续:“他将猫尸体的脊椎骨拧断了,与几本书一起放在一位女同学的桌子上。那几本书,被他摆放成阶梯状,而猫尸,就像阶梯上铺着的地毯。”
“邵波,你在哪里?我们现在马上过来。”李昊欣喜起来,对着手机大声说道,“如果这一情况属实,那就可以证明当年的他,就有过用现在梯田人魔案的手法虐杀动物的前科。”
“得!你别着急,我还有更好的消息没说,你三番五次地打断会让我没有积极性的。”邵波心情似乎也很好,又开始耍贫嘴了。
“我闭嘴总成了吧。”李昊扭头看了我一眼,单手举了个拳头,做了个有戏的手势。
“你俩现在开车去曙光中学吧?就是邱凌曾经任教一年的曙光中学。我在过去的路上。那里有一个老师,与邱凌是高中同学。”邱凌说到这顿了顿,“沈非,那个老师和文戈也是同学,并且……”邱凌语调明显欢快起来,“并且这家伙从省师范毕业后,和邱凌同时进入了曙光中学。”
“也就是说,他在我们所不知的邱凌那两段黑历史中,是最好的见证人。”李昊又插嘴了。
“得!赶紧过来,我们去逮住这家伙好好聊下。”
下午4:30,我们抵达位于城乡接合部的曙光中学。
我们想要将车开进学校,可保安却探出头来:“干哈呢?学校又不是菜园,咋谁都想往里冲啊?”
李昊探出头:“市局的,过来调查点东西。”
“啥局?俺们校长交代过,俺们只受教育局管,其他局俺们都不用鸟。”保安一根筋,冲李昊皱着眉说道。
李昊正要发火,可一瞟操场对面,邵波的车四平八稳停在那儿。李昊便伸手指了指邵波的车:“这位小同志,那辆车为什么就可以开进去呢?”
“你说甚?你说黑色那辆吗?那是公安局的,你吹胡子瞪眼耍脸子,俺喊一嗓子,那公安局的同志抓起你。”小保安显然对李昊的态度很有看法。
我哭笑不得,连日来的抑郁似乎被化开了些许。李昊扭过身翻手包,拿出警官证。他似乎还和这小保安较上劲了:“你自己看,到底谁是公安局的。”
“你急什么急呢?拿来给俺瞅瞅。”小保安钻出了保安亭,接过李昊的警官证仔细打量,并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坏人贼多,法制节目说坏人冒充警察的也贼多。”
这时,邵波的声音响起了,只见他钻出了车,对着这边扯着嗓子喊道:“保安同志,他们是我们队里的同事,和我们一起来搞调查的。”
“收到!”小保安咧嘴对着邵波喊道,“邵同志莫急,我放他们进来。”
李昊哭笑不得:“我说小伙啊!你就怎么断定他是警察,我就像是冒充警察的坏人呢?”
小保安挠了挠后脑勺,傻笑道:“你瞅瞅,你瞅瞅,不是误会吗?你莫生气。邵同志浓眉大眼的,一瞅就像个好人。”
“那我呢?”李昊追问道。
“呵呵,这位哥,是你非要逼俺说的。”小保安咧着嘴,“你长得一点都不像警察,哪里有警察一脸横肉,跟电视剧《马踏山剿匪记》里面那个山大王钻山豹一样一样的。”
我终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李昊自己也没忍住乐了:“得!小同志你看得贼准,俺要是长得跟邵同志一样一样,现在早就做刑警大队队长了。”
小保安讪笑道:“你也莫着急,邵队长同志以后升了局长,看你表现好,弄不好就提你去接他班当队长咧!”
我们将车停好,邵波被李昊狠狠削了一顿。但邵波皮厚,嬉皮笑脸,李昊也只是说:“冒充公安可是犯罪行为,你小子以后给我注意点。”
“我难道不是公安吗?别忘记了你和我是哪里的同学,刑警学院。”邵波笑着说道。
“嘿嘿!你一个被警队开除的家伙,还敢斗嘴,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给铐了。”李昊也笑了。
距离邵波和校方的人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们仨便在操场里聊了一会儿。邵波这一天也真没消停,他顺着邱凌在国土局工作的历史,一步步往上翻,包括再次拉着郭美丽吃了顿中饭。
“那个高中同学叫穆肃,教体育的。三十挂零了,还没对象,牛高马大一个汉子,据说是个‘同志’。校方为这事还真找他谈过话,可他说压根没那事,只是自己要求高,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姑娘而已。”邵波看了看表,开始领着我们往教学楼走去。
我们仨一溜烟走到了四楼,邵波径直拧开了副校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师连忙站了起来:“是邵警官吧?”
李昊脸色又一次阴了,但不好发作。谁知道邵波还冲那老师笑着迎上去:“市局刑警队邵波,您就是范校长吧?”
范校长点头,指着坐在墙壁边沙发上的一个年轻人:“这个就是你们要找的穆老师。”
穆老师瞟了我们一眼:“按照程序,你们应该先拿出证件来吧?”邵波便对李昊使唤道:“小李,拿你证件给老师们看看。”
李昊白了邵波一眼,掏出证件,穆老师也没仔细看,就白了一眼:“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
“小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学校外面犯了什么错误,警察同志都找到学校来了,你还不端正态度。”范校长似乎有点生气。
“范校长,你误会了。我们是有情况想要和穆老师聊聊,希望他能帮助我们提供点线索而已。”邵波连忙插嘴道。
“这样子啊?我就说穆肃同志除了不结婚以外,其他方面也都好,应该不至于犯错误来着。”范校长笑了,“那好吧,你们的规矩我懂,我回避一下。”
说完这话,他便朝着门外走去,并给我们带拢了房门。
“你们是想找我聊邱凌的吧?”穆老师径直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了解他的情况的?”李昊反问道。
“很正常,这几天新闻里天天提他,还有传闻说他可能不会被枪毙。”穆老师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都是谣言。”李昊小声说道。
“穆老师,你和邱凌、文戈都是高中同学吗?”我坐到了穆肃身旁开口问道。
“嗯!”穆老师点头,“这位警官,你也认识文戈?”
“我不是公安局的,我姓沈,是心理医生。”我解释道。
“你叫沈非?文戈的丈夫?”穆老师眼睛一亮,“邱凌说起过你,说你是个学识渊博的心理学高才生。有一次他喝醉酒还说他很嫉妒你,事业成功,爱情美满。”
我淡淡一笑:“穆老师,这样说来,你和邱凌关系应该走得很近咯?”
穆老师点点头:“还可以吧。你们想要了解什么,尽管开口问吧,但我不一定会回答,毕竟我有着公民的权利。”
我扭头看了邵波一眼,邵波会意:“穆老师,你在同性恋论坛里曾经和别人说起过,你高中时期有个同学,虐杀野猫后将猫尸摆放的方式,与梯田人魔摆放受害者尸体的现场类同。你说的那个同学,就是邱凌吧。”
穆老师脸色一变:“这位警官,我没有进入过同性恋论坛,请你不要随意诬蔑我。”
邵波耸了耸肩:“嗯!穆老师,如果你觉得我说你曾经在同性恋论坛里与人聊过天是诬蔑你的话,那我们可以换个话题。俩男的玩绳子和皮鞭这些细节,让我们对你在性方面的尺度,还是有一定的好奇来着。”
“你……”穆老师站了起来,紧接着压低声音,“这是学校,请不要将我私人的一些事情拿到这里来说。”
“那行,那我们就说说别人的事情吧!邱凌高中时期虐杀猫事件的整个过程,我想听你说得仔细点。”邵波笑着说道。
“请你也不要对人提起我私人的……”
穆老师的话被邵波打断了:“我们不关心。”
“嗯!”穆老师点了点头,接着看了看我,“那是我们高三上学期。虽然还有半年面对高考,但压力已经让每一个人都感觉窒息。我记得那天晚自习前,邱凌和文戈似乎为什么事在生气。我去自习教室路上,看见他俩站在操场的角落里。文戈趴在邱凌肩膀上好像在哭,邱凌在小声地安慰她。”
“你等下,你说文戈趴在邱凌的肩膀上哭?”李昊打断了他,并偷偷看了看我的表情,“你确定你当时没看走眼?”
“很奇怪吗?”穆老师再次看我一眼,“沈医生,难道你不知道邱凌和文戈是好朋友吗?”
“听说过。”我小声应道。
“就是啊!后来你们都在苏门大学读书,三个人关系那么近,不可能不知道他俩高中时就是好友来着。”穆老师很认真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与邱凌、文戈三个人在大学时期关系很近?”我终于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吗?”穆老师一脸的疑惑,“邱凌对于你们三个之间发生过的细节,始终遮遮掩掩。不过我也能估出个大概来——邱凌因为晚到一年,所以文戈被你抢先一步,开始了疯狂追求。虽然文戈始终还在等着邱凌,因为他们有过约定……”
“什么约定?”我再次插话。
“他俩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就说长大后要在一起,这些可能你并不知道吧?邱凌和文戈应该都没对你说过。”穆老师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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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通过邱凌了解到的是——他俩私定终身,我横刀夺爱捷足先登。接着呢?”我觉得有点好笑。
“沈医生,我所知道的都只是邱凌给我说过的一些碎片而已,他让我了解到的是他觉得自己与你比较起来,渺小而懦弱。所以,他才拒绝了文戈,断开了与文戈的爱情。对了,沈医生,如果我说的这些有什么触碰到你与文戈的婚姻,希望你不要太过较真。”
“文戈已经死了。”我很平静地说道。在我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我看到邵波和李昊一起朝我望了过来,似乎从我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诠释着我真正意义上的放开一般。
“啊!”穆老师瞪大了眼睛,“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我冲他淡淡一笑:“没关系。再说,关于我与文戈以及邱凌,我们三个在苏门大学发生的一切,与我们这次谈话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继续说说虐猫事件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行!那晚邱凌和文戈晚自习大概迟到了半个小时,所幸那天老师不在,没人注意他们。没过多久,第一节 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坐我前排的莫晓丽就站了起来,冲坐在后排的文戈开口骂,说文戈一个姑娘家没有一点羞耻,不懂得洁身自爱。”
“具体是什么个情况?”李昊问道。
“也不是很清楚,后来听说是因为莫晓丽喜欢的一个男生和文戈关系不错吧。莫晓丽那姑娘嘴巴也狠,说了几句后,居然扯着文戈曾经有一次上体育课来了例假,赶回女宿舍的事来骂,说得很难听,说什么一条白裤子都变成了红色,一瞅就知道那地方口子开得大,是个狐狸精加祸害。”穆老师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住了,并对我说道,“只是那莫晓丽骂人的话,沈医生别多想。”
我没吭声,李昊问道:“邱凌当时在,难道就没有护着文戈说上几句什么?”
“你说邱凌?”穆老师笑了,“那时候的邱凌就一窝囊废,除了和文戈话多点,和其他人聊天都是要脸红的主。他当时一张脸憋得通红,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莫晓丽看到了,便对文戈还骂上了几句‘身边天天站这么个脓包,长大了嫁给脓包生几个杂碎得了。’”
我咳嗽了一声,穆老师连忙改口:“都是那女生乱说而已。反正邱凌从我高中认识他开始,就不怎么说话。别看他个子不矮,但是单瘦,不像个男孩子应该有的健康模样。他脸上那几年还长满了疙瘩,所以留着长长的头发,搭在额头,一副很邋遢的样子。我们大学毕业后,和他在学校做同事时我还笑话过他,不知道当年文戈怎么会看上他的。”
“行了,穆老师,我们还是说回虐猫事件吧!”我沉声道。
“我只能说我知道的,具体细节我肯定是不知道的。”穆老师继续道,“我们所有同学知道的只是第二天早上,莫晓丽抽屉里的书全部被人放到了桌子上,摆成了楼梯一般的模样。她时不时去学校湖边喂食的那只野猫,被人弄死了,而且还被拧成了好几段,摆在那楼梯形状的书上,这样,猫被拧断位置的伤口流出的血,就能够将莫晓丽的每一本书,都给湿透。”
“与梯田人魔之后犯下案子所用的手法完全一致。”李昊很镇定地说道。他只有在真正有发现与收获的时候,才会显得像一个睿智的刑警。
“是的。和后来我在电视里看到的梯田人魔杀死那些女人采用的手法是一样的。”穆老师点着头,“不过,他俩弄死猫并放进教室的时间,我们没有人能够估摸到。”
“他俩?”我追问道,“你说的是他俩。”
“没错啊,他俩。”穆老师点了点头,“第二天莫晓丽被吓哭了,老师当时就急了,说一定要查出是谁。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将矛头指向文戈,说肯定是文戈做的。文戈也不解释,就坐在那里望着窗外不吭声。邱凌就站了起来,说话声音跟蚊子哼一样,说是他做的。实际上我们心里都有数,怎么可能是他呢?凭他那小胆子怎么可能弄死一只猫呢?”
说到这里,穆老师自顾自地愣了一下,接着讪笑道:“话也说回来,当时在电视里看到梯田人魔是邱凌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不可能,他这么一个窝囊的家伙,怎么可能犯下五起命案呢?太不可思议了。”
“你只是因为邱凌窝囊,就认为弄死猫的不会是他?”李昊插话道。
“时间也挺久了,不太记得了。反正当时我们私底下都认为不是邱凌弄的,因为和邱凌一个寝室的同学说那天晚上邱凌压根就没离开过寝室。”穆老师回答道。
邵波问:“他就不能在寝室里的同学睡着后再一个人出去吗?”“有点难。”穆老师笑了笑,“他寝室里有两个出名的学霸,一个是晚上不睡熬夜看书,一个是早上早起赶早看书。两学霸后来就约定了,晚上不睡熬夜看书的准备睡觉时叫醒早上早起赶早看书的,权当互相激励。也就是说,那一宿邱凌要离开寝室出去,除非是学霸出去上厕所。只是一个普通人上厕所的时间,他也不可能完成杀猫摆放的整个作案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