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季捉拿归案后,卢克和他的同事们欣喜若狂,毕竟这是数月以来,他们打的为数不多的一场漂亮仗。左汉也终于再次见到这位曾欲杀他,却反被他羞辱的倒霉蛋。
而且这次胜利尤为重要。对于前几起“大画师”的案子,虽然网上也有些照片甚至谣言,但都很快被警方澄清或者删帖,并没有在社会上造成恐慌。毕竟公众对几起孤立杀人案件的恐慌程度,远不及一个连环杀人案。然而在刘清德案中,由于现场目击者过多,而且相关照片火速被传到网上,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警方是无论如何要给公众一个交代的。现在案子有了眉目,卢克他们总算可以给市民吃颗定心丸了。
可是面对诸多疑点,他们不敢懈怠,马上开始对白季的审问。
白季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也承认伙同吴天盛作案,但一切仅止于此。当被问到犯罪动机时,他的解释是,吴天盛和刘清德有几笔生意没谈拢,刘清德还利用吴天盛的某个把柄要敲诈他今后的绘画作品,吴天盛不甘自己的前途被一个奸商垄断,于是起了杀心。他不知从哪里听说连环杀手的事,就计划雇佣白季杀掉刘清德,然后嫁祸于那个连环杀手。
看白季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神态自若,即便卢克和左汉知道他在瞎扯也拿他没办法。甚至当卢克说出赵抗美的名字,想诈一下的时候,对方脸上依然云淡风轻,只说不认识。
“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要让你主子和你一起蹲号子!”卢克恶狠狠丢给白季一句话,离开了审讯室。
见卢克灰头土脸地出来,左汉真心替他着急:“你以后问话能不能别这么直男,你该问他左爸爸的袜子好吃吗,看他的脸绿不绿。”
卢克的脸由红转黑。
虽然取得小小胜利,但国宝《渔庄秋霁图》依旧下落不明。根据警方手里掌握的线索和做出的推断,真迹要么在胡求之那儿,要么在赵抗美那儿。他们在胡求之的住处什么也没找到,因此除非真画被“大画师”偷走,否则一定在赵抗美手里。然而左汉坚称“大画师”绝不会干偷画的事,如此一来,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赵抗美。
“报告卢队,”郭涛敲了个门,走进卢克办公室,“我们发现这些天赵抗美频繁联系一位美国艺术品藏家和一位香港代理。之前他们就有零星的联系,但这段时间更频繁了。而且,赵抗美还订了7月28日飞香港的机票。”
此话一出,卢克以及在卢克边上临时办公的左汉都呆住了。若国宝真在赵抗美手里,那他这些动作极可能意味着他要和境外人士非法交易!
“不行,绝不能让他出境!”左汉第一个急了,他太明白这幅画的珍贵,这可是一张足以印在任何一本中国绘画史上的作品啊!
“这奸商还真会挑时间。到月底了,正好也是‘大画师’要继续作案的时候,他这是想忙死我们!”卢克指出了一个其他人都没有想到的问题。
“是啊,还有‘大画师’呢,他也该行动了。”左汉突然如霜打的茄子。
山穷水尽,想到经侦那边好多天没联系了,卢克立马给经侦支队队长去了个电话。
“耀哥,上次拜托你们去查的胡求之的经济情况,现在有眉目了吗?”
电话那头的江耀道:“有点意思了。我们发现他有好几笔和海外账户的往来,又是银行,又是基金会,看路数肯定是洗钱了。但因为需要海外机构配合,我们一时半会儿没法给出明确的结论。”
“有没有发现他和‘大画师’案中的任何人有交集?尤其是,赵抗美?”
“赵抗美倒是没有,但有一笔似乎能和刘清德扯上关系。”
“麻烦深入查一下,拜托兄弟了。”
“这不用你说,我们就干这个的。”
挂了电话,卢克看着左汉长叹一口气。千头万绪,他们感觉自己快疯了。
又过了两日,卢克依然没有查到赵抗美的任何把柄。也正常,如果三五天就能搜出扳倒赵抗美的证据,赵抗美这么多年也白经营了。可是眼下赵抗美去香港的日期逐渐逼近,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要赌一把:一赌真画的持有者就是赵抗美——因为在已经死掉的胡求之家里没发现真画,二赌“大画师”下一个要杀的就是赵抗美——因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将死于“盗”。
想到此,他给赵抗美的秘书去了个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赵抗美当面商量。
上午10点40分,卢克、郭涛、李妤非和左汉四人,来到赵抗美公司宏美制药大厦总部。这是一栋方方正正的现代大厦,造型虽不奇特,却被贴满闪亮的黑色玻璃,仿佛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乌金石。
被赵抗美寒暄一句“有何贵干”之后,卢克开门见山道:“赵总,您是大忙人,我就有话直说了。我们现在在调查一起波及省内书画圈的连环杀人案,这个杀手已经杀掉了包括美院教授胡求之在内的三个人。”
刚说到这儿,赵抗美就摆出惯有的一脸威严,打断他道:“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些都是公安内部的高级机密,我们也不想说。如果不是因为此事和您有关,我们绝不会登门打扰。实不相瞒,我们得到情报,这个杀手将会在27号动手,而且下一个杀戮目标不是别人,就是您。”
“哈哈哈!”赵抗美引吭大笑,“你们开什么玩笑?我赵抗美经商多年,做人做事本本分分,有谁会想杀我?再说了,我的保镖人数比你们刑警队的编制还多,想杀我,呵呵,恐怕没那么容易!”
卢克和李妤非强忍怒意。左汉心想等他被干掉就不会有这么多话了。郭涛左看右看,观察周围的监控安装情况。
“我们对您的实力毫不怀疑,但保护每一位公民是我们警察的责任和义务。鉴于我们获得的情报纷纷指向您这边,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恳请您接受警方的保护。”
“呵呵,你们要保护就保护,我不拦着。你们要守在我家门口也行,守在我公司门口也行,随你们。怎么样,满意了吗?我的时间很宝贵,你知道,如果一个总裁把他的时间用来操心保安们操心的事,那这公司也就完蛋了。”
“赵总,”卢克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希望您能配合。我们注意到您订了一张7月28日飞往香港的机票,这个日期和‘大画师’——哦,不是,那个杀手——预告的作案日期太靠近了,我们强烈不建议您这么做。我们希望您能取消这次行程。”
“什么?”赵抗美露出愠怒之色,“真是荒唐!你们警察也管得太宽了点,都管到我的生意上来了!我让你们进行所谓的保护,是给你们公安机关面子,算是感谢你们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但你们也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我就一句话,香港我必须去!”
众人没想到,这个赵抗美居然如此不把警方放眼里,苦苦劝说无果,只好悻悻而去。
赵抗美看他们走了,也着实松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警方不单纯是因为什么人身安全才来找他,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渔庄秋霁图》。
这幅画兜兜转转,当真是得来不易。
第二十九章 又慢一步
《渔庄秋霁图》的真迹的确在赵抗美手里。是的,赵总经过几番折腾,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如假包换的名家手笔。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赵抗美和他的秘书同时收到一段没头没脑的视频。虽然画质不算高清,但赵抗美还是很快分辨出,画中的主角正是胡求之,而拍摄地点应该就是胡求之的别墅,他去过一次,有些印象。他看到胡求之正在招待两个人,一个他很快认出,是中艺公司的副总周堂;另一个他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但聪明的赵老板很快从对话中得知此人姓刘,并且和周堂是一伙儿的。
正当赵抗美对这个视频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第一波高潮来了——胡求之居然从他的博古架上,拿出了一幅《渔庄秋霁图》!
面对这一幕,赵抗美先是愣了片刻,很快,一个疑问涌上心头:胡求之刚给自己送了《渔庄秋霁图》,那视频里这张是什么?
他倒回去,反复听了胡求之和周、刘二人的对话,并琢磨了三人表情,发现周、刘明显并不相信胡求之“学生送礼”的说辞。那么,如果视频里的这张是真迹,那他赵抗美现在拿着的又是什么?
赵抗美含怒看到了视频的第二波高潮。这个发视频的人剪辑功夫了得,将不同房间发生的事情略一拼接,整个故事脉络竟交代得明明白白。当看到周、刘二人鬼鬼祟祟,带了画逃之夭夭时,当看到胡求之后来欲哭无泪的样子时,哪怕原作者倪瓒自己掀开棺材板告诉赵抗美,胡求之先前给他的乃是真迹,赵总也是绝不相信的。
于是,在秘书查清那个姓刘的具体身份后,赵抗美亲自下场,给周堂打了个气吞山河的电话。
然而,本以为这一番威胁已经足够吓得周堂他们骨断筋折、灵魂出窍,赵抗美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居然还敢再耍小动作。
周堂和刘清德无疑对赵抗美的实力和狠辣产生了严重误判。他们认为胡求之已死,赵抗美相当于瞎了,于是铤而走险,将艺流公司制作最精良的一幅《渔庄秋霁图》微喷高仿当真迹交给了赵抗美的人。
在亲耳听到吴天盛指着周堂归还的画说那是赝品时,赵抗美竟一时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这已经远远超越他对人类正常行为的认知了,毕竟迄今还从未有人敢在他的亲口威胁下阳奉阴违。先是被胡求之背叛,现在周堂、刘清德又把他当猴耍,赵抗美倘若还能做忍者神龟,那他也就不是赵抗美了。
送走吴天盛,赵抗美的脸立马阴沉下来。他就近抓起一只价值不菲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还当我赵抗美混这么多年白瞎咧!”他对着身边穿黑西服的手下咆哮,“把白季给我叫来!”
齐东民死后,白季接替他担任赵抗美的头号打手。他比齐东民年轻五岁,可那股狠劲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齐东民混迹江湖多年,地位难以撼动。如今齐东民已死,赵抗美全力扶持白季,原来齐东民的小喽啰们便自然归到白季麾下。
除了在左汉这朵奇葩身上栽了个奇葩的跟头,白季做事确实干净利落。他很快找到一条能完美避开监控的路线,在刘清德独自出门的某个夜里将其抓住,并掳到赵抗美在北四环外某个村庄购置的一个隐蔽去处给杀了。
当然,赵抗美也明白,刘清德不是个小人物,他一失踪,警方大张旗鼓地找人那是迟早的事。赵抗美泄愤归泄愤,也不想因为一只该死的苍蝇让警察找到自己的头上。他听胡求之说过,警方在抓一个自称“大画师”的杀手。胡求之在省博工作时,曾无意间听看门大爷说,有个杀手杀了人还要拿人血画画,还要摆出来。赵抗美听了新鲜,又听说自己儿子赵常的前女友梅莎莎正是被杀的那个,于是动用不少资源打听到“大画师”案的一些边角料。原来此人每每作案,除了用受害人的血画画外,还会在画上题款“大画师”并按上血指印。
“一条命也是死,两条命也是死,不如都记在你的功劳簿上吧。”赵抗美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某天夜里周堂回家,正要开门,却见门缝里塞着个薄薄的文件袋。他躬身去捡,但见那袋子背面写道:
周堂,你好自为之。
周副总的心漏跳半拍,两只手哆哆嗦嗦去拆那个文件袋。当他看到里面的几张照片时,只觉两腿一软,险些儿瘫坐在地。他急忙扶住门把手,从公文包里翻出速效救心丸,也没计算倒出来多少,一股脑儿全塞进舌头底下含着。
公文包里是数张刘清德尸体的照片,可以看出他死前遭受了某种虐待,周堂不忍直视,后背不一时便冷汗涔涔。他当时没想到的是,赵抗美居然并不满足于这种威胁,次日竟还把刘清德的尸体放在中艺公司楼下。当听到保洁阿姨冲出来喊时,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刘清德。他光看照片都得配合服用速效救心丸,人家送货上门,让他验货,他不当场晕倒都对不起赵抗美的良苦用心。
之后周堂终于堂堂正正认,拨通了赵抗美的电话。
夜里9点,宏美制药集团总部大楼业已灯火阑珊。赵抗美早早让秘书先行回家,自己则点了份外卖,埋头处理收购覃州酒业的文件。收购流程到了最后阶段,他不想出什么差错。
收拾完东西,关了办公室大门,赵抗美已是筋疲力尽,甚至因为一些麻烦而颇为烦躁。待他走到专用电梯口时,四下空无一人,他正准备打个电话,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不由冷笑一声。
“赵……赵,赵总,我知道错了,我马上把画给您送去,再也不敢耍心眼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周堂哪里还有一个大企业副总的姿态,简直比赵抗美的狗腿子还不如。
“周堂周总,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可惜你们不识好歹,把我说话当放屁。”
“赵……赵总,我们,哦不是,我,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咱们合作机会还多。”
“合作?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合作?你手里有什么了不得的资源和条件?周堂,我赵抗美做事素来雷厉风行,我可没耐心和你这种人耍心眼儿。我告诉你,我赵抗美连前公安局长都敢杀,谁让他挡了我的道!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这句,赵抗美突然觉得有点不妥,想是今天又累又躁,兼看四下无人,这嘴也不觉松了起来。他下意识四处看了看,没人,有个摄像头倒是无妨,明天一早就让人删了。至于周堂……应该不会把这电话录音吧?量他也不敢。
周堂闻言大惊,但也不敢多想多说,只顺着赵抗美的话道:“是是,我不是东西,我有眼不识泰山。只要赵总您一句话,我周堂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抗美道:“我会让下面的人和你联系。你要是再敢打小算盘,下次照片上的人就是你!”
在生命遭到威胁面前,周堂只能乖乖将画完璧归赵抗美。
这《渔庄秋霁图》仿佛被上了诅咒一般。胡求之和刘清德咎由自取,为它丢了小命,连吴天盛也糊里糊涂地把命赔了进去。
说到吴天盛,其实赵抗美最初只想把他软禁起来,等这阵风过去,就让他正常工作生活。毕竟以后再做艺术品投资,还有不少可以用到他的地方。然而赵抗美越想越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他们模仿那个连环杀手,干好了确实可以甩锅给他,但同时也要做好承包他之前所有人命债的准备。而现在警方已经神速找到吴天盛,抓住了他们的尾巴,显然他们做得并不够好。假以时日,警方肯定把他赵抗美也给揪出来。
赵抗美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却依然稳如泰山,全要归功于“谨慎”二字。他对公检法的工作逻辑了如指掌,总能在最关键的节点与关键证据切割。相较于他所有产业的恢弘楼宇,没有哪块砖头是不能舍弃的。
可怜的著名画家吴天盛,本以为要在赵抗美的平台上大展拳脚,却火速领了盒饭。
卢克与赵抗美的会面结束后不久,宏美制药大厦门口便多出不少便衣警察。
初见赵抗美,手里没有铁证,卢克并不敢明确点出《渔庄秋霁图》一事,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赵总被一个神秘杀手盯上了,别到处乱跑。两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是不可能谈出实质内容的。赵抗美知道警方不能拿他怎样,更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警方还是决定尽全力保护好这位公民。尤其是,马上就到27号了,他们不敢对这个“大画师”的头号目标有丝毫马虎。
然而,事情再次朝着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7月27日,警方推测的“大画师”行凶的日子,卢克的邮箱收到了“大画师”寄来的一份视频。看到收件箱里落款“大画师”的邮件,卢克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下载视频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如被油煎火燎。他叫来左汉他们,众人已经准备好再次目睹血腥的场面。
“快,问一下我们的便衣,赵抗美是不是在公司。”卢克着急道。
然而令他惊喜又不解的是,赵抗美依然好好活着。
焦急的等待中,那个视频终于下载完成。卢克第一时间将它打开。
众人本以为视频中首先会出现一个大大的“秋”字,可他们见到的,居然是一段监控视频。而且视频里的场景他们不仅熟悉,还去过,正是胡求之家。
既是“大画师”发来的,众人不敢怠慢,眼睛都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视频中出现的所有细节。这段视频里共有三个人物,除去主人胡求之,还有周堂和刘清德。由于先前在胡求之家里采集到了周堂与刘清德的指纹和脚印,因此这样的组合并没有让卢克他们惊讶。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明白这三个人在干什么,以及“大画师”发这段视频的用意。
于是他们看到了胡求之和周堂、刘清德的倾情演绎。卫生间的情况看不到,但“大画师”体贴地衔接了一段胡求之屋外的画面,只见刘清德从地上捡起一个卷轴,然后离开了。
一阵错愕和沉默后,李妤非首先开口:“假设那张就是真迹,则真相就是这样的:齐东民偷画后,将它拿给胡求之。按照他们的计划,胡求之应该把画给到赵抗美,结果胡求之打算私藏国宝。然而国宝意外被周堂和刘清德发现,两人在胡求之眼皮子底下把画顺走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啊。”刘依守撇嘴。
李妤非继续道:“结合刘清德和吴天盛相继被杀的事实,有一种可能是:赵抗美在胡求之死后,转而与吴天盛合作,吴天盛自然看得出赵抗美得到的是赝品。赵抗美通过某种方式,知道真画最终落入周堂和刘清德手里,一怒之下杀了刘清德,以此威胁周堂交出真画。而协助赵抗美用刘清德的血来画画的吴天盛,因为已经被我们怀疑,而被赵抗美先行杀人灭口。”
“我去,可以啊小姑娘!”刘依守听得一愣一愣的,莫名觉得很有道理,“你这么一说,之前很多我们没连起来的逻辑线,全都连起来了!”
“你这么些年警察白做了,以后多向见习警花学习。”左汉揶揄道。
卢克等人也带着一脸惊艳之色看着眼前这个才跟了他们没多久的见习警员,暗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李妤非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案子也没结。
左汉托着腮,一边琢磨一边道:“如果事实确如你所推测,那么此时真画肯定已经由周堂交到赵抗美手里。而赵抗美火急火燎地去香港,无疑是为了把画卖给美国人。看来咱们盯住赵抗美的方向是对了。”
“别忘了,这只是推测。”李妤非道。
“难道‘大画师’这会儿给我们发视频的用意,是暗示他即将杀的人是赵抗美?那我们得立刻加强对赵抗美的保护了,毕竟今天之内,他随时可能行凶。”卢克的眉毛拧了起来。
“先别急。你以为‘大画师’这么看得起警方?”左汉代替“大画师”向卢队长抛出一道鄙夷的眼神,“我们刚才是脑补了太多的画面,但你回到视频本身看看,其实它所展示的信息非常简单——胡求之偷了画,而周堂和刘清德也偷了画。如果给这个视频起个赤裸裸的名字,那就是《三个小偷的故事》。你们想,经历了这一番血雨腥风,视频里还有谁好端端在喘气?”
“周堂!”屋子里的人异口同声。
左汉面露满意之色,对着卢克默念了一句“孺子可教”。
尽管左汉说得很有道理,但卢克绝不敢掉以轻心,对众人道:“赵抗美是本省商业巨头,周堂又是一个国企副总,这两人谁出了事都非同小可。我们现在马上去找周堂,赵抗美那边已经有多人保护……这样,刘依守,你叫上五个人,专门守在赵抗美九层办公室的门口,不要管他怎么侮辱警方,你们守着就是,保护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话虽这么说,但卢克心里已有了判断:这次“大画师”的作案目标八成就是周堂。
今天周五,这个点周堂应该还在单位上班。左汉提供了他们这位副总的办公室座机号,结果是周堂助理接的,说周总今天还没来上班,也并没有出差。卢克又问周堂的手机号,可打过去的时候,周堂居然关机了。众人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们打电话给周堂夫人,对方说自己平日里早起送孩子上学,周堂都是后一步出门的,所以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卢克吩咐郭涛马上查周堂离开家后所有能拍到他的监控,同时带上其余人马赶赴周堂家。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正要回局里,周堂夫人赶回来了。她说接了卢克的电话后就眼皮跳个没完,心里不踏实,索性请假回家。她开门将一众警察迎到屋内,一切完好如初,没有丝毫打斗迹象,甚至看不出有任何外人来过的蛛丝马迹。
“周堂上班开车吗?”卢克问。
“开。”
“可以带我们去车库吗?”
“好的,跟我来。”
一行人来到车库,周堂夫人远远瞧见自家车位空着,说周堂肯定已经出门。卢克四处观察监控摄像头,希望之后能通过这个途径找出周堂,甚至“大画师”。
待他们走到空着的车位前,卢克和左汉心里的那只靴子终于落地。只见空空的地面上放着一张A4纸,上面用纯正的胭脂色写着一个英文单词——Hi!
他们又慢了一步。
第三十章 《鹊华秋色图》
周堂既已被“大画师”抓走,实在是生机渺茫。
坐在回警局的车上,卢克一声不吭,兀自沉思。尽管事态已经发展至此,他们还是不能放弃寻找周堂。他给郭涛电话,让他马上查周堂小区车库的监控,严密追踪周堂那辆车的去向。同时,由于“大画师”一定会在今晚抛尸抛画,他们必须预测可能的地点,提前布控。
“你说今天‘大画师’会在哪儿表演?”卢克问。
“你指摆他的血画?”左汉的脸色显然不太美丽。
“对。”
“就前三起案子来看,第一幅血画放在省博,位于小金湖的湖心岛上,从地理角度来看正是整个余东的市中心。第二幅血画的摆放地奋进大厦,正巧是在中轴线上,位于正东二环。”左汉打开手机地图,指出提到的两处,继续道,“然后你看第三幅血画的摆放地,那个文创产业基地,不也是在正南二环,余东的纵向中轴线也经过这里。所以说,‘大画师’下一个摆放血画的地方就是……”
“正西二环,横向中轴线和西二环的交会点,”卢克夺过左汉的手机,对着地图道,“金安商场!”
左汉表示同意,补充道:“根据以往经验,抛尸的地点,其实就在摆画地点不远处,往往就是临近大楼或者只隔了一个街区。”
说话间警车已经开回局里,卢克直奔郭涛工位检查他的工作。然而就这么会儿工夫,郭涛实在没法顶着那一千多度的近视眼,把“大画师”的行车路线完整勾勒出来。
这时,经侦支队长江耀找上门来,胡求之的经济问题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
“你们不是在胡求之家里找到几串钥匙吗?我们联网查到他名下在我市共有五套房产,除了他自住的别墅,我们还分别去了另外四处,都可以用你们找到的那些钥匙打开。其中两处商品房,里面所有房间都堆满了现金,因为我市空气潮湿,有些放在衣柜里的纸币都发霉了。目前我们还没法算清他到底放了多少现金,总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