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具体内容无所谓啦,学长懂的知识可真够冷僻的。”
“这可一点都不冷僻,刚刚我说的这些,就连稍微对超自然现象有点兴趣的小学生都知道,只是你自己太无知而已。”
“唉,那还真是多谢科普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居然还有这么正统的灵媒师,还挺令人吃惊的。就是因为平时很少见,才会觉得蛮有意思。”
“现在不是兴致勃勃的时候啦,这可是发生在我家的事,对我来说可是大问题。”
“那倒也是。然后呢,你打算回去吗?”
“嗯,我挺担心家里,而且也好久没见表妹了。”
“表妹……哦哦,就是身体不太方便的那位吧。”
“是的。”
“我记得你说过她通常都只待在家里。”
“是啊……”
“唉,小姑娘太可怜了……喂,你怎么又垂头丧气的……要是总沉着脸,还怎么治好你外公的心病啊。”
“学长说得对……只不过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又是预感……这么说来你在上学那会儿,也总是把‘预感’什么的话挂在嘴边。”
“嗯……算是吧。”
“我说你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预感之类的说辞,只不过是你处事消极,不愿意付诸行动的借口罢了。”
“倒也不是这样……”
“行啦行啦,就别想太多了。你这样子,周围的气氛都阴沉下来了……来来来,多喝点儿,使劲儿喝!有时间想那些无聊的事,还不如多喝点酒。喝!接着喝,今天我们一醉方休——服务员,我们加一份海鲜沙拉、一份炸豆腐和一份炸鸡,然后再给他上壶酒。今天我请,别客气。喝!多喝点,今天要一醉方休!要不然直接要瓶一升装的清酒吧,下酒菜也多来点,随便挑你喜欢的。”
“……看来学长最近生意不错。”
“可不是嘛,生意好着呢。我刚刚接了笔大活儿,忙得很。”
“工作啊……够少见的,学长居然会工作。”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不劳者不得食,毫无疑问,我当然也是个优秀的劳动者。听吧——全——世界——的——劳——动——者。”
“知道了,知道了,求求你别唱那么大声了。学长还是老样子,喝乌龙茶都能醉成这样。”
“我才不是喝乌龙茶喝醉呢,坐在这种店里,无论谁喝什么饮料都会醉啦。”
“明明是因为学长你很容易醉。”
“正因为容易醉,所以才要多喝。”
“这倒也是……然后呢?学长你接的到底是什么工作啊。”
“嘿嘿,现在还得保密。不过等到我完成的那天,整个日本都会为之震惊。”
“整个日本这么夸张……学长你该不会又扎进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件吧。”
“什么叫稀奇古怪嘛……无所谓了,总之你瞧好吧,这一定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唉,虽然不抱什么期待,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猫丸学长。”
第一章
◇成一1
本打算至少要在中午前赶到的。
正因如此,才特地将回家的日子定在了没有其他安排的星期日。但不知怎么赶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错过了出门的机会,结果就像现在这样,来到家门口前已经接近下午三点。看来在潜意识中,还是对这里有所畏惧。
毕竟已经十年没有回过家了。事到如今,上午还是下午赶到,也没有太大区别——方城成一如是想道。他从几分钟前起,就怀着这种犹豫的心情呆立在家门口了。
大门两侧的柱子由切割成立方体的花岗岩垒成,大门则是由细铁条交织而成的铁栅门。门上的装饰同样由铁条拧成,呈现出常春藤状的纹样。可以说是一扇匠心独运、别出心裁的门扉。在大门左右两侧延伸出的栅栏后面,是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树木繁盛的枝叶甚至已经遮住了院子外面的成一的头顶。门柱上嵌着白瓷烧制成的门牌,门牌上用毛笔字体写着一家之主的姓名——方城兵马。
“门槛高人难进”这个说法稍显陈旧,但现在才发现,这句话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真的非常贴切——成一独自苦笑起来。实话说,他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成一托了下背后那只装满了日用必需品的大号背包,下定决心去推开那扇铁门。独居时为数不多的家具器物,依然放在他在中野的公寓里。毕竟如果与外公的谈话不顺,也有可能再次回到那里。从这里到他的公寓,途径新宿只需四十五分钟即可到达。近十年里,成一始终没踏入过成城的自家家门。这段仅有四十五分钟的间隔,对成一来说似乎也是“高门槛”的原因之一。
走进大门,越过种植在前庭的灌木丛,就能见到令成一无比怀念的家宅。
那是一座木制的二层建筑,歇山式屋顶由瓦片铺成。
尽管是在个人宅邸争奇斗富、极尽豪华壮美之能事的世田谷高级住宅区内,这所日式建筑却不算太过稀奇。不过说到地皮,这里就远胜附近的其他人家了。在院门与房门中间的这段距离,光是路石就使用了二十三块,整座家院该有多大,自然可想而知。
路石铺成的小路呈一条缓缓的弧线通向宅邸,成一就沿着这条小路向门口走去。
右手边向后方延伸出一个庭院。
庭院里杂乱无章地种植着桂树、百合、五爪楠、佛光树、樟树、木兰、广玉兰、台湾含笑等种类繁多的树木。它们彼此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都是超过十米高的大树——树木们仿佛要争出个高下,各自伸展着枝干,并使其密集地交缠在一起。与其说是处庭院,不如说是片小树林更为贴切。树木们仿佛不愿错过五月的阳光而竞相生长般——将它们健硕的、碧绿的枝叶肆意向着天空伸展。院中央有一处被树木围出的圆形空地,里面是一片草坪,而树木则恰似空地的保护伞。那片绿色绒毯的正中心摆着一张鲜亮洁白的木制长椅,恰似一汪碧绿的泉水中涌出一股洁白的乳汁。
那把长椅——原来还摆在那儿。
成一小声嘀咕着,将视线停在那把长椅上。突然,他的胸口一阵疼痛,仿佛被一根粗大的棍子顶在胸口般。那是一种心中有些刺痒,又有些躁动般,痛苦而甜蜜的感慨。
这里是年纪轻轻时便香消玉殒的,美丽的小姨曾经最喜欢的地方。在静谧的午后她常常独自过来,待上一个下午。她会悠闲地将整个身体靠在长椅的椅背上,时而读书,时而编织,时而陷入沉思……她文静的模样,至今还能够鲜活地浮现在成一眼前。而小姨过世以后,她留下的孩子——左枝子也和她一样,常常到这里享受一段私人时光……
走过二十三块路石,装着巨大博风板的屋檐便出现在头顶。
这是一栋久经岁月的木制宅邸。尽管久经岁月,却也因此显得更加庄严肃穆。从成一出生前起——直到现在也未曾改变。木材的质感,带给人一种安心舒适的感觉。
房门是一扇夹着毛玻璃的格子拉门。
尽管有些犹豫,但成一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到了,再回去也不是办法。便拉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门口与过去相比丝毫未变,无论是被擦得光滑明亮的地板框,还是因鞋柜放不下而整齐摆在外面水泥地上的家人的鞋子,以及上面印着孔雀,看着装饰稍显尴尬的拖鞋架,又或是“家里”独有的那种气味……与十年前相比都没有丝毫的改变。那种感觉就像把儿时的照片突然摆放在眼前,甜蜜中带着些许苦涩,令人有些为难。成一也因此停下脚步。
在离家人们的鞋子稍远一点的位置,整齐地摆放着两双鞋,家里似乎有客人来访。其中一双鞋子是样式讲究的褐色皮鞋,另一双则是草鞋。那双草鞋已经穿得稍显破旧,脏兮兮又扁塌塌的,屐带也破得像要断开一样。在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水泥地上,如此破旧的鞋子实在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成一坐在门口解着鞋带,头脑中反复思索着这几天来已经多次考虑过的想法。自从在电话里答应母亲后,他已经在头脑中模拟过无数次自己与外公见面时的情形了。
见到久别重逢的血亲,总会因不好意思而有些难以启齿。尤其自己当初离家时,与外公的分别实在谈不上和气。当然,他和外公并不是打心底里相互仇视,只是因一时冲动,自然而然变成这样而已。外公一遇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就会立刻大动肝火,成一当时也还不到二十岁,正处于年轻气盛的年纪。两个人都固执己见,最终使得成一离家十年之久。想到当年与自己怄气的那个人如今已经年老体衰,成一就很是为难——究竟要怎样面对自己的外公?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显得太不成熟,但如果直白地服软,又未免太没骨气。而且就算自己亲切地对待外公,可能也只会伤到他的自尊而已。唉,究竟怎么做才好……
“哎呀呀呀,成一小少爷回来啦!”
突然间,响亮的话语声伴随着嘈杂的足音向他靠近过来。成一抬头一看,清里富美正摇晃肥胖的身躯沿着走廊向他奔来。
“哎呀呀,回家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呢?小少爷您可真是的。太久没见啦,欢迎小少爷回家。”
富美一个劲地眨巴着那双和蔼而窄小的眼睛。她好像显得老了些……成一望着扭动着身躯表示欢迎的富美,心中想到。她那头剪得十分整齐的短发中,也明显多了不少白发。成一离家时她的年纪有四十五六,所以今年应该有五十五六了。尽管如此,过去经常让孩子们爬到身上玩耍,身材像小山般圆滚的她,体格似乎还是那么健壮。
“哎呀呀,我都想死小少爷了。听夫人说小少爷您要回来,我特地把您的卧室彻底打扫了一遍,被褥也都晒好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不知道小少爷今天回来,都还没准备吃的呢。糟糕,这可怎么办。小少爷您真会吓人,害得我一个老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没关系,不用顾我。还有就别叫我小少爷了,都快三十的人了。”
“怎么会呢,小少爷不管多大,都还是小少爷……话说回来,这下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早知道小少爷您要回来,我就早早做好您最爱吃的奶油炖鸡等着了……今天都没能准备上。”
“真的不用管我……明后天再做不也一样嘛。”
“哎呀呀,就是说小少爷您要留在家里了吗?”
“嗯,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哎呀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小姐和美亚小姐一定也都很高兴。哎呀,快别在这站着啦,赶快进屋,我这就给您泡茶去。”
富美用与她年龄和体型完全不相称的动作,利落地拿过了成一的背包。她那种机关枪一样喋喋不休的说话方式也还是老样子,丝毫未变。
“今天不用上班吗?放假了?”
“嗯,周日嘛。”
“哎呀,今天是周日啊,我可真够糊涂的……小少爷您是不是瘦了?平时有好好吃饭吗?”
“嗯,算是吧,随便对付一下。”
“什么叫随便对付一下……小少爷您可真是的,还是那种随心所欲的性子,一点都没变过,不让人放心。”
富美已经在家里做了三十年的保姆,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她一手料理。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种古典的感觉,说话方式也像历史剧中大户世家的首席女佣一样。但如今她几乎已经成了家里的一员。对成一来说,她就像自己的第二个母亲一样。
富美深深埋下圆滚滚的身躯,麻利地为他摆放着拖鞋。望着她的后背,成一原本固执的想法不禁缓和下来。
微微苦笑着的成一突然注意到好像有人过来,于是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左枝子出现在楼梯上。
“大小姐,大小姐,小少爷回来了!”富美大声说道。
左枝子——
成一欲言又止。原本想打声招呼,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
上次见到她还是在新年放假时——成一、左枝子,还有他的另一个妹妹,三人共同在外面吃了顿饭,所以到现在差不多是五个月没见了。但每当看到她那头飘逸过肩的黑发、白皙到甚至有些透明的双颊,以及小巧的、樱红色的双唇——成一都会觉得她就像她的母亲一样美丽。身穿灰色长裙和白色衬衫的她,打扮与修女有些相似。但这种素气的衣服穿在身上,不但丝毫无损她的气质,反而使她显得更加清新秀雅。然而左枝子越是美丽,她右手所拄的那根粗重的拐杖就越令人感到怜惜。痛苦的罪恶感与煎熬般的歉疚感,令成一的内心仿佛针扎般刺痛。
就在成一默默望着她时,左枝子缓缓地伸出左手,搭在墙上的金属扶手上。
在方城家,到处都装有这样的铁管,就像芭蕾舞练习教室之类的地方所安装的扶手一样。尽管这些扶手在木制宅邸里显得格格不入,但为了方便左枝子行走,兵马外公还是在家里安装了它们。楼梯一侧的墙壁上自然也有这样的扶手,那些长长的深灰色扶手与楼梯倾斜角度相同,此刻正微微反射着光亮。
左枝子一边扶着金属扶手,一边灵活地拄着拐杖走下楼梯。
“成一哥……”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你真的回来了吗?”
从她充满惊异,甚至已经失去正常语调的声音中,能够听出她在拼命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尽管如此,依旧能听出她抑制不住的喜悦。成一感到心里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只好轻轻答了一句“是啊”。
◇左枝子1
成一哥回家了。
我的哥哥回家了。
自从他离家出走以来——没错,已经过了十年。
哥哥离家时,我还只是个小孩子。
听说哥哥是因为大学志愿的事与外公大吵一场,最终才离开了家门。但幼小的我对此一无所知,以为外公要将哥哥赶出家门,所以哭着求他别让哥哥离开。
“乖,左枝子,成一不在了,左枝子会很孤单哪,外公不好,外公给左枝子道歉……”
外公当时忙不迭地抚摸我的脑瓜安慰着我,却只字不提要让哥哥回来。看来外公当时真的非常生气。
很久以后,我才习惯哥哥不在时的那种孤单感。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到晚上,我都会哭喊着“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大声地闹个不停,让富美姨手足无措。直到美亚渐渐长大,能陪我谈话了,情况才有所改变。
哥哥总是不回家,我的身体行动不便,没法常常出门,所以每年只能跟哥哥见几次面。基本上只有姨父姨妈,或者美亚带我去外面一起吃饭的时候……
我曾经对此非常不满。
我一直想着,哥哥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神啊,求求你,请让哥哥回家来吧……
神明听到了我的愿望。
哥哥他真的回来了。
当然,他并不是我的亲哥哥,而是母亲姐姐家的孩子,准确说是我的表哥……但我从小就一直这样叫他。在我眼里,他比亲哥哥还亲。
不,对当时年幼的我来说,哥哥更加重要。我父母早早去世,说他取代了父亲的位置也不过分。
哥哥他总陪在我身边。
保护着我。
如今回头想想,那时哥哥还在上初中或高中,正处在爱玩的年纪。但是每当放学,他都会一溜烟跑回家来陪我。
记得那时,哥哥常常给我带些“小礼物”回来。有时是用芳香的花朵编成的项链,有时是光滑的、形状奇特的石头,还有瞒着姨妈和富美姨带回来的廉价小零食……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物品,对我来说却是无可替代的宝贝。
哥哥就这样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温柔善良的哥哥就是这样,一直关心着没法走出家门的我……
神啊,求求你,请让哥哥永远留在家里吧……
◇成一2
在二楼的卧室打开行李,换上舒适的居家服,成一来到了一楼。
起居室里,富美和左枝子已经泡好了茶。
“外公在做什么?”
成一坐在沙发上,向富美问道。虽然不是特别积极,但他还是希望能尽早见到外公,化解两人之间的嫌隙。起居室位于主宅东侧一角,南面与东面都是大落地窗,能够将庭院的景色一览无余。为了配合设计,沙发的朝向也全部向外,坐在房里即可将庭院里郁郁苍苍的那一小片树林尽收眼底,景观十分优美。起居室采光效果极佳,平日在天晴时,阳光能够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照进房间,但不知何时,天空中冒出几朵云彩,使天色稍微昏暗了些。
从东侧的大落地窗向外望去,能够见到与主宅分离的别室,那里就是兵马的居室。附带遮顶的走廊连接起主宅与别室,仿佛能乐表演时后台通往舞台的通路一般。而在这里也能望见那条走廊。
富美用方巾擦着被开水烫过的茶杯边缘说道:“直嗣少爷这会大概就在那边……”
她的目光透过大落地窗,示意着对面的别室。
“在那边一起谈话。”
“哦,舅舅也来了啊。”
直嗣是成一母亲的弟弟,如今在京桥经营一所画廊。
“还有一个外公最近特别信任的怪大叔。”
左枝子用没拄着拐杖的左手摆正方糖罐后加了一句。
“你说的怪大叔是谁?”
“就是那个啦,叫穴山……穴山什么的,不是灵媒师就是灵能者……总之是个怪家伙。”
富美这么一说,左枝子扑哧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他叫穴山慈云斋,是直舅带到家里来的。外公好像特别信任他——不过富美姨很讨厌他。”
“还用说嘛,那么古怪的人。”
“为什么富美姨不喜欢他?”
成一问道。
“这个人实在是有点邋遢,说真的,稍微离他近点就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怪味……太讨厌了。”
富美还是老样子,对他人的评价相当简单直白。
“太老爷也真是的,就算不务正事也要有个限度呀。小少爷,您也说说太老爷,劝他别让那种莫名其妙的家伙进到家里面来。”
富美晃动起系着白色围裙的身躯,气呼呼地向厨房去了。左枝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成一也跟着苦笑起来。富美平时可能会说些更不好听的坏话。
“然后……老妈和其他人呢?今天家里好像格外安静。”
“姨妈和附近的太太们一起出门练三弦曲3去了。”
“三弦曲——之前报的手艺班呢?”
“从去年起就不上了。”
“七宝烧4班呢?”
“那个上到前年。”
“她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想试试,什么都干不长。”
“别这么说嘛,姨妈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尽管完全不觉得把家里大事小情都交给富美去做的老妈需要放松什么,但成一没有提出异议。
“老爸呢?”
“姨父一大早就出门打高尔夫球去了。”
“美亚也不在吗?”
“嗯,说是去社团训练。”
“拿他们没办法,星期日的一个个都还不在家。”
“小少爷要是也能像美亚小姐那样,稍微活泼点就好了。”
富美回到起居室,手里拿着茶罐插嘴说道。
“稍微做些运动怎么样?晒晒太阳能健康得多。”
尽管嘴上牢骚着,但依旧能感觉到富美话语中掩饰不住的兴奋。望着正在向左枝子的茶杯里加砂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家人的富美,成一的心里一阵舒畅。这是他长时间以来几乎快要忘记的,一种奇妙的畅快感。
喝着富美泡的茶,成一悄悄地观察起左枝子的侧颜。
长长的睫毛在她眼前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
看上去明明没有化妆,但嘴唇上却带着一抹嫣红。
左枝子……
成一心中一荡,悄悄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种心中的荡漾,与自己抛弃左枝子离家时,那种沉重的歉疚感颇为相似。当然,这种情感与恋爱之情相去甚远。只是,这是他的义务——保护自己命苦的妹妹,是命运加在成一身上的责任,至少成一自己如此坚信。像故事中的骑士一样保护左枝子……直到一个能让他安心将左枝子托付出去的人出现……就像王子前来迎娶公主之前,骑士都会尽心尽力跟随一般……成一有理由这样做。然而现实却是在近十年里,自己都没能陪伴在她身边。成一也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由于自己的软弱和固执导致的。
当成一叹着气将手伸向茶杯时,外边的走廊里突然传来轻快而急促的跑步声。脚步声迅速穿过厨房后,美亚仿佛野兔般飞奔进了起居室。
“富美姨!有情况有情况!”
美亚连蹦带跳地穿过餐厅,猛地冲进起居室。年方十七,在东京都内私立高中上学的她留着一头短发,再加上被阳光晒得黝黑的健康肌肤,活像个淘小子一般。
“哇!是老哥,你回来啦!”
看到成一,美亚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是啊。”
“什么反应嘛,老哥你就不能用更开心点的方式打招呼吗?总是沉着张脸,真是的。”
“我还想问你呢,美亚,你这算什么打扮。”
“什么打扮……你指的什么?”
美亚低头望着从短裤裤腿中伸出的纤细修长的双腿,提出反问。
“你不是去社团训练了吗?”
“是啊。”
美亚将手中的运动包和网球拍摆在成一眼前,同时点了点头。
“你穿这身衣服去的学校?”
“周日训练时穿便服也行啦。对了老哥,你一直没什么女人缘,这副打扮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刺激了?”
“蠢丫头,说什么呢,真不像话。”
“哪里不像话了嘛。”
她气呼呼地噘起了嘴。
“人家这副模样不靓吗?看哪,我羚羊般的腿部曲线多美。哎呀呀,坐电车时感觉有好多人都在盯着看呢。”
“美亚小姐……”富美插了句嘴,“您刚才说有情况,是怎么回事呀?”
“哦,对了。”
美亚一下蹦了起来。
“现在可不是挑逗老哥玩的时候。富美姨,泡茶泡茶,有客人来了。我刚刚在门口正巧遇到,就把他们先请到会客室去了。”
◇左枝子2
客人……
听到美亚说的话,我心里扑通一声,感到无比激动。
来的人或许就是他。
这样说来,从今早开始,我就隐隐约约有种预感——预感会有好事发生。
然后哥哥就回家了。
除此之外,说不定还能遇见他……
“什么客人?”
成一哥问美亚。
“你没听妈妈说过吗?就是正径大学的心理学学者们。”
我知道——我就知道是他。
神代大哥……
我的心里更加激动了。
又要跟他见面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感觉快要没法抑制住自己脸上的绯红了。
“他们是神代大哥和大内山大哥,好像在超能力的方面颇有研究。据说他们都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某位教授的助手。”美亚说道,“外公现在痴迷那个古怪的灵媒师。爸爸妈妈都劝过外公,说不能相信那种人,可外公就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