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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是我的外甥女,你看,我姐留下的遗物,你们还得帮忙费费心。”所长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原来你有私心啊。”冯凯严肃地说。
“不管是不是亲戚,老百姓丢了东西,咱们都得找啊。”顾红星一边刷着指纹,一边说道,“前一段丢了咸肉、丢了鸡的案子,咱们不也跟着的嘛,更何况这次丢了这么值钱的东西。”
费青青向顾红星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好奇地走到顾红星背后看他在做什么。
“是啊,是啊,‘白日闯’
(1)
的案子,危险性还是挺大的。”所长说,“如果青青不是去报案,而是贸然进去了,而贼还在家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指纹是有几枚新鲜的,但似乎有点变形。”顾红星转头拿勘查包取胶带,却和在背后看他做事的费青青差点撞脸。
“不,不好意思,我只是在看你做什么。”费青青抱歉地说道。
顾红星的脸此时就像是被泼了红墨水,他一言不发地从包里取出胶带,黏附指纹。
“有指纹,就表示能破案吗?”所长问道。
“那可不是。”冯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这种流窜作案的‘白日闯’案件,可还真不好破。范围没办法框定,有指纹也没用。”
“你这粘下来黑乎乎的东西,就是指纹?”费青青试探性地问顾红星。
顾红星窘迫地点了点头。
冯凯连忙走到了顾红星的身后,对费青青说:“姑娘,我们到外面聊聊吧,你得告诉我,平时你家几口人,一般什么时候不在家。这种案件,犯罪分子通常是要先踩点的。”
在门口,冯凯了解了费青青的情况,原来她是市话剧院的演员,父母双亡,自己独自居住在这个父亲留下来的小房子里。因为长得漂亮而且工作刻苦,她现在应该是话剧院的“一姐”了。话剧院的工作时间不稳定,没有演出的话,就待在家里。但即便是在家里的休息日,上午她也会去买菜,所以不管是不是工作日,她家上午八点到十点总是没有人的。冯凯知道,很多“白日闯”的案子,就是会寻找这些有明显作息规律的家庭下手。
说话间,冯凯突然注意到了费青青家门口的墙壁上有一处痕迹,于是连忙上前两步去观察。这痕迹很明显是有人用木炭画上去的,因为和破旧的墙壁上的污渍混杂在一起,不注意的话还真是发现不了。
画面是不规则形状,线条很是复杂,没办法用只言片语来形容。冯凯不自觉地想起了现代的自己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有群众来报警,说自己家的信报箱上被人用记号笔做了记号,估计是小偷干的。当时的陶亮还为群众的警惕意识而感到高兴。可是经过几天的调查,这才发现,这些记号其实都是送奶员画上去的。因为楼层较高,每个单元的住户很多,为了方便投递鲜奶,送奶员就在信报箱上做了记号,方便准确投递不同类型、品牌的鲜奶。后来陶亮想想也是,在这种信息通信如此发达的年代,门牌号那么清晰,有必要在邮箱上做标记吗?
可是冯凯这个时代就不同了。一是每幢房子都没有标明明确的门牌号,二是信息通信也只能通过这种土办法来解决。所以,这个新鲜的、复杂的标记,很有可能是小偷标记上去的。而既然需要标记,那么很有可能这就是一个分工合作的盗窃团伙,有人专门负责踩点,并将主人的行踪特点用某种特定的符号来代替,另有人负责撬门入室,实施盗窃。
冯凯喊来了顾红星,让他看一看这个标记。
“呀!这是小偷的记号啊!”顾红星喊了一句。
冯凯还来不及让顾红星小点声,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已经听见了顾红星的话,纷纷聚拢过来观察。然后对标记议论纷纷。
“你倒是小点声啊,这是侦查秘密,会打草惊蛇的。”冯凯皱起眉头,说道。
顾红星吐了吐舌头,说:“可惜我们看不懂这个符号的意思,而且,留记号也不会留下指纹。”
“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指纹,指纹。”冯凯摇摇头。
“我突然想起来,前一阵子丢鸡的案子,老婆婆家门口,好像也有类似的。”顾红星拍了拍脑门,说,“当时完全没在意会是这种标记。”
勘查完费青青家的现场,除了发现了两枚有些变形的指纹之外,并没有找到其他的痕迹物证。对周围的邻居调查,也都没人注意过上午的时候有什么可疑的人员活动。看起来,小偷选择的时间,是大多数人上班的时间,而且也可以避开周围不上班的人的眼睛。
两枚指纹中,有一枚指纹是右手拇指的,但是和之前咸肉案、偷鸡案的右手拇指指纹并不相符,可以排除同属于一人的可能性。顾红星不死心,又去了老婆婆家。老婆婆还以为顾红星是来找她介绍对象的,高兴了一场,没想到顾红星打完招呼,把墙壁上的标记拍照下来后就又急匆匆地离开了。顾红星来无影去无踪的,让老婆婆一阵失落。
两枚被顾红星拍照下来的标记经过比对,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虽然里面复杂的笔画并不完全相同,但是整体的模样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冯凯断言,他们出勘的这三起盗窃案件一定是同一个盗窃团伙所为。
因为盗窃咸肉案和偷鸡案是同一人所为,所以顾红星又拉着冯凯去了盗窃咸肉案的现场。可惜,那个小院近期重新粉刷了墙壁,找不到痕迹了。
随之而来的问题让两人很是苦恼,不过只是获得了两枚犯罪分子的指纹,这又如何寻找犯罪分子呢?串并案件确实可以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一些契机,但是毕竟案件数量有限,而且受害家庭都是被踩点观察、做上标记后下手的,并没有直接的社会关系交往。案件侦破一时陷入了僵局。
顾红星每天垂头丧气的,说如果自己真的有一个“指纹样本库”就好了,那样指纹的比对就有了依据。冯凯心想,你确实预言得挺准,但在这个年代,这个想法还是不切实际的。
顾红星并不放弃,除了每天按照他制订的“教学计划”,定时定点强行给冯凯灌输痕迹检验学的相关理论实践知识之外,其他时间,顾红星就会拉着冯凯到前两起盗窃案现场附近找群众聊天,希望可以获取一些有关可疑陌生人员出没的线索。
直到七月中旬的一天,他们刚准备出门,就发现公安局的大门已经被堵住了,外面站着上百号群众。这样的阵仗,冯凯在现代倒是见过,可是顾红星是第一次见,他甚至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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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怎么回事,是谁把侦查秘密透漏出去的?”穆科长了解完情况,把笔记本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说,“局长让我们刑侦科解决这个问题,现场是你们俩勘查的,你们俩负责吧!”
原来顾红星在现场说到了门口的标记,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龙番市的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个“小道消息”,然后都回家观察自己家门口的墙壁。还真有几十名群众在家门口发现了类似的标记,有的已经时间久远了。这些群众于是联想到几个月前甚至一年前自己家里丢失过的东西,于是群众自己判断并“串并”了案件。有些曾经丢失过较为贵重物件的群众,奔走相告,收集类似被盗案件的情况,然后组织了这一场“群体性请愿”。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公安局能够重视这一起连环盗窃案,尽快破获,追回损失。
“泄露不泄露信息并不重要,外面站着的,都是我们公安局欠下的账。”尚局长突然走进了办公室,咄咄逼人地说,“你们看看外面的人,你们羞愧吗?”
冯凯有些不以为然,他心想自己天天跑来跑去、屁颠屁颠的,比在现代还要繁忙,几乎没有自己的业余时间。自己已经尽力了,这些小案件,没精力侦破,有什么好羞愧的?警察不也是人吗?又不是神。
可是尚局长的这句话,却让顾红星振聋发聩。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两腮的咬肌高高地鼓了起来,双手狠狠地握着拳。
“我去!”顾红星只说了一句话,就拿着笔记本冲出了办公室。冯凯一脸莫名其妙,他完全不知道这个顾红星要去干什么,要去单挑这一百多号人吗?
隔着办公室的窗户,冯凯看见顾红星走到了人群中。群众刚开始似乎还有些情绪激动,有些人红着脸,像是在大声抗议着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顾红星摆了摆手、说了几句话后,群众开始安静了下来。然后顾红星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上百名群众一个一个地说着话,还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这让冯凯很是诧异和不安。诧异的是,这个社交恐惧的顾红星,居然可以这样顺畅地和人们交流,而且只是用了几句话,就让大家的情绪平稳了下来。不安的是,自己毕竟是顾红星的搭档,看着他一个人在忙碌,心有不忍。在现代,他调任到派出所工作后,因为自来熟的性格,拥有了很好的群众基础。社区里的大爷大妈甚至都把他当成了干儿子一样。可是,当他的处分决定被不小心透露出去以后,群众似乎就开始疏远他了,甚至在背后指指点点。他想解释一下自己的处分并不是群众最厌恶的腐败问题,但并没有人理会这些。每次深入群众见面办事,场面都很尴尬。这一度让他心灰意懒,让他从内心里抵触那些深入群众的工作。即便每次民主生活会,大家对陶亮的批评都是希望他“加强群众路线、增强群众意识”,但他似乎有了心理阴影,依旧我行我素。
来到这个年代,换了一个身份,冯凯为了侦办张春贤被杀案,在一段时间里,和群众打得火热。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些群众是来找他们“清账”的,他的心里还是存在一些戒惧和抵触。
最终,不安的情绪还是压过了抵触心理,冯凯也走下了楼,去看看顾红星究竟在做什么。原来,顾红星被尚局长这么一激,攒了一股狠劲,居然去一个个登记丢失的物品、丢失物品的时间和被盗的地址。难不成,他这是要一个个复勘现场?通过了解,这些群众被盗的日期大多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样的现场复勘,还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深究顾红星的意图,冯凯开始帮助顾红星一起按照固定的格式,向每个群众登记上述内容。登记完的群众总会略不放心地嘱咐几句“一定要破案啊,不能让这个贼再横行龙番啊”什么的,然后再离开。随着工作的开展,公安局大门口的人越来越少,交通也恢复了畅通。在登记完最后几名群众之后,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了。此时,冯凯注意到墙角有一个靓丽的身影,居然是费青青。
费青青见他们工作完了,走过来,递了一块深蓝色的手帕给顾红星,说:“我知道你姓顾,顾公安同志,是我家的案子连累了你,对不起。”
“没,没有,这怎么是连累呢。”顾红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嗫嚅了半天才说,“这本来就是我们欠的账。”
“那你保重吧。”费青青转身跑了。
“哎,哎。”顾红星挥舞着费青青的深蓝色手帕,不知所措。
“我跟你说,作为男人,一定要专一。”冯凯拍了拍顾红星的肩膀,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记住就好。”冯凯说,“现在,这么多盗窃案,从哪一起开始?”
顾红星低头想了想,不知道是在想冯凯刚才意味深长的话,还是在想下一步办案策略,说道:“这个,我还真没有想。我就是觉得,只有我们认真去办每一起案件,大家才能满意。”
“我的天,我以为你有什么办法了呢。”冯凯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说,“你记了四十一起,我这边二十五起,六十六起案件啊!认真去办每一起?怎么办?一个现场一个现场去勘查吗?”
“我只是觉得,会不会,有什么规律呢?”顾红星被冯凯一问,也没了主意,有些窘迫地解释道。
这一句话让冯凯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啊,规律。顾雯雯曾经总是在他耳边说规律,说统计学。如何根据鞋印来推断身高、体重,就是统计学的概念。数据样本越大,那么得出来的结论就越接近真相。可是,今天这六十六个数据,加上之前的三个,能得出什么结论呢?冯凯的脑海里又闪过了大学时候侦查老师的脸,老师给他们介绍过一门冷门科学,叫作“犯罪地图学”,虽然并没有展开向他们教授,但是至少说了一些原理。
“走,说不定还真有规律。”冯凯一把拉起顾红星,跑回了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张一米长的龙番市地图。
“找地图干吗?”顾红星一脸莫名其妙。
“来,把我们刚才登记下来的地址都圈上,在圈的旁边写上被盗时间。”冯凯一边说,一边把他们之前出勘过的三个被盗现场给圈了出来。
“那有用吗?”顾红星半信半疑地也拿出笔记本,开始照做。
不到一个钟头,整张淡蓝色的龙番市地图上,就被画出了数十个密密麻麻的红色的小圈。冯凯直起腰,俯瞰了一会儿地图,说:“怎么样,看到规律了吗?”
“规律?嗯?”顾红星趴在地图上看了看,说,“有同一时间段,在城西、城南同时发案的,说明不是一个人所为。既然标记相似,说明是一个团伙,而不是一个人作案。”
“这个是一个规律。”冯凯点点头,说,“不过,既然会在现场画标记,本身就能认定是一个团伙作案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规律。”
“你说的是,这一片比较密集,这一片,嗯,没有?”顾红星用双肘撑在办公桌上,脑袋凑在地图边,说道。
“你看啊。”冯凯拿出一支蓝笔,沿着地图上的龙番河以北的几个名字,连成了一个大圈,说,“六十九起盗窃案,遍布全市。我们整个龙番市,所有的区域都会有零星的作案痕迹,只有我画出来的这个城市北边的圈子里,从来都没有一起盗窃案。”
“你是说?”顾红星恍然大悟。
“犯罪地图学里,有很多理论,什么同心圆啊、缓冲区啊,这我没学好,不懂也不记得。”冯凯挠挠脑袋,说,“我就知道一个道理,兔子不吃窝边草。”
“这里就是犯罪团伙的居住地。”顾红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问,“这个,靠谱吗?”
“我也不敢说一定靠谱,但是我信奉一件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某种现象的出现,一定会有它的道理存在。”冯凯说,“如果我们找不出规律也正常,但是目前看,很明显的规律就在眼前。”
“一、二、三……”顾红星数了数,说,“这个范围里,至少有十个村子,如果按每个村子的生产队有两百人来算的话,总共也有两千人啊,我们怎么知道哪些人和盗窃团伙有关?”
冯凯抱着胳膊,说:“确实,我们一点点排除的条件都没有,男的女的都是可以实施盗窃的,十几岁到几十岁也都可以。”
“但我们有指纹啊!”顾红星从抽屉里拿出指纹卡,扬了扬,说,“大不了一个个排查,两三千人不算多。”
“可是你怎么取他们的指纹?”冯凯说,“是把几千人都喊来公安局,还是去村里一个个秘密取指纹?”
“我们可以去村里公开取指纹啊。”顾红星说。
“那你能保证,这些实施具体盗窃行为的人,不跑、不躲避吗?那么多人,即便少一个能被你发现,但他们刻意让别人来冒名顶替,你能发现得了吗?”
“那就用你之前的办法,说一个理由,比如有传染病、体检送鸡蛋什么的,骗他们来摁指纹。”顾红星说。
“这事儿,早就传遍整个龙番城了,再来一遍,你说谁信?”冯凯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嘛。”顾红星有些着急了。
“声东击西,加上暗度陈仓。”冯凯嘿嘿一笑。
毕竟引起了群体性请愿,市局对这个连环盗窃案十分重视。尚局长除了要求限期破案以外,还要求所有警种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给予积极配合。
冯凯遵照尚局长的这条要求,约见了城市南边的五个派出所所长和三个交警大队长。冯凯老气横秋地说:“从这个礼拜日开始,希望你们单位腾出所有不值班的民警,对城市南边、你们辖区内进行挨家挨户的排查。”
“一个礼拜就这么一天休息,还要全员上,我怕民警有意见啊。”一名所长说道。
“排查,也得给我们一个甄别的依据吧?贼也不会把‘贼’字刻脑袋上。”另一名所长说道。
“是啊,这种流窜‘白日闯’本来就不好破,让民警做无用功,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会议室里喧哗了起来,大家各说各的,对这个摸不到头脑的命令表达了非议。
“静一静,静一静,谁说没有依据?”冯凯举起手中的牌子,牌子上面画着从费青青家门口临摹下来的标记,说,“你们只需要让被排查对象模仿这个标记画下来,然后标好名字,将画带回来给我们就行。”
“你当破案是儿戏呢?画得一模一样的就是犯罪分子吗?”一名所长说道。
“犯罪分子知道我们在公开排查,还故意和这个画得一模一样,这犯罪分子肯定脑子不好了吧?”交警队长笑道。
“就是,我听说你们市局有了刑事技术,这就是技术啊?”另一名所长附和着。
大家哄堂大笑,笑得顾红星不知所措,不过他也觉得冯凯这个办法,太过于幼稚。
“笑,就知道笑,我说的话都是耳旁风?”尚局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厉声说道。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低下头,不再说话。就连顾红星都很纳闷,这个英明的老公安为何会给冯凯的胡闹撑腰。
“按照小冯的办法,把工作做细做实。”尚局长说,“有人漏查的,启动倒查机制追责,散会!”
所长和队长们一个个拿起笔记本,悻悻地离开了会议室,表情里写满了不情愿和轻蔑。
接下来的两天,对城南的大规模排查开始了。礼拜日,冯凯和顾红星去门口国营早点店吃早点的时候,小店服务员都在议论公安的这种“荒唐做法”。
这种议论让顾红星坐不住了,小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声东击西,故意在城南搅浑水,让藏身在城北的团伙放松警惕,可是你这画图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冯凯咬了一口包子,说,“好久没吃肉包子了,你能让我安心享用一下吗?”
顾红星低头想了想,说:“可是,你让那么多民警干了两天活儿,我们在家睡了两天大觉,被他们知道,还不得给骂死。”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破天荒吃一顿肉包子吗?”冯凯指了指咬了一半的包子说,“那就是养精蓄锐,待机出击。”
顾红星还想问些什么,冯凯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一把拉起顾红星走了出去。
一路无话,冯凯骑着车和顾红星一起来到了城北的镇政府里,按照镇政府的要求,会议室里已经坐上了十个生产队的队长。有的人穿着衬衫,有的人则穿着黑乎乎的白背心,卷着裤腿,趿拉着拖鞋,东倒西歪地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各自抽着烟卷。
“介绍一下。”一名穿着绿军装,看起来是个领导的人说,“这两位,是人民公社派来的督导员。”
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这让顾红星顿时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人民公社的督导员了。让他来督导农业生产,那他可是两眼一抹黑。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
“今天来这呢,就是和大家商量包干到户的事情。”冯凯把手撑在桌子说道。顾红星看了一眼冯凯,他并不知道冯凯在说什么。
可没想到,这一句话,让所有东倒西歪的生产队长全都坐直了身子,眼神里也都闪出了光芒。
“这个,上面不是严令禁止的吗?”镇长显然也被冯凯说的话给吸引了。
“也不是立即就实施,先要看看人民群众的意见。”冯凯说道。
“人民群众当然是拥护。这几年,收成都不好。”镇长的脸色绯红,但显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连忙解释说,“啊,当然,上面无论下达什么政策,我们都是拥护的。”
“光你说没用,现在呢,我写了一份问卷调查,如果愿意拥护包干到户政策的,这一户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在后面写上名字、按上手印。”冯凯竖起右手拇指,说,“得用这根手指,而且,可不能一家一个人做主啊,所有群众,都要按。”
听冯凯这样说,顾红星似乎有些理解他的策略了。
“没问题,交给我们了,一天之内把问卷交给你们。”几个生产队长争着说道。
冯凯满意地点点头,说:“反正呢,调查问卷是包干到户的第一步,你们办得快、办得好呢,就有希望尽早实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记住啊,是这根手指。”
生产队长们才顾不上去询问为什么只能是那根手指,他们立即站起身,争先恐后地离开了会议室,镇长也跟了出去。
“我大概知道你的计划了。”顾红星说道。
“让城南被调查的人们传出话来,这样城北的犯罪分子就想不到我们掌握了他们的指纹信息,而且会认为我们搞错了侦查范围。这是明修栈道。”冯凯说,“我们在这里化装侦查,犯罪分子就会对按手印毫无戒心,才能保证他们都顺利地留下手印,而且我给他们的诱饵是充满诱惑力的。这叫暗度陈仓。”
“挺高明的。”顾红星说,“可是,你这不又是在欺骗群众?还有,你说的包干到户,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搞明白什么是包干到户,你只要知道,现在的群众都希望能这样做。”冯凯说,“今年是1977年了,时代不一样了,当然,毕竟是一项重要的改革,还得两三年才能全面铺开。我现在搞个调查,也不算欺骗嘛。”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顾红星嘟囔道,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冯凯的博学,倒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整天,顾红星都在镇政府会议室里走来走去,他不太习惯这种闲在这里什么也不做的状态。每当想到其他民警都还在城南挨家挨户画标记,他就有些于心不忍和愧疚。
冯凯倒是没什么,他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想着顾雯雯的样子,心想这时候要是能有一部手机,说不定游戏“王者”能上上分呢。
“你不要晃来晃去的好不好?有时间能不能想想什么时候请林医生看电影?”冯凯被顾红星绕得头晕,说道。
顾红星被冷不丁地一激,挠着头,说:“本来上个礼拜日去的,但你安排了其他民警工作,我也不好意思自己去约会,所以就改期了。”
“改期也行,但是不要食言。”冯凯说,“这案子很快能结束,结束了就请人家去,知道不?《黑三角》
(2)
,挺好看的,也让小林了解一下我们公安工作。”
陶亮喜欢老电影,在全局大会的时候,还在偷偷看这些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前不久冯凯经过电影院,见到正在上映他曾经看过的《黑三角》,就琢磨着得让顾红星请林淑真看看。
“那是反特片,不是刑侦的。”顾红星说道。
直到黄昏时分,生产队长们陆续赶了回来。每个生产大队有近一百户人家,大约有三百人左右,所以每份调查问卷的下面,都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名字,名字上按上了鲜红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