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长的时间,我无法控制自己,尽管我当着芬的面,玛雅的嘴唇在这十几分钟里似乎已经与我融为了一体。当我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芬的眼睛。
芬紧张地说:“她的颈动脉已经没有反应了。”
我的脑子里立刻一片空白,我摸了摸玛雅的脉搏,已经没有了,我又把耳朵伏到了她的心口,玛雅的心脏已经停止了心跳。她死了,我的玛雅已经死了,就在我吻她的时候,转瞬间,她已经永远离开了我。
我热热的眼泪再一次滴落到了玛雅的脸上,缓缓地滚动着。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呆呆地望着芬。
“她已经去了,我们埋葬了她吧。”芬似乎也有些感动,她原谅了我和玛雅。
后来,村民们帮着我们把玛雅收拾干净,然后他们帮助我们把玛雅抬到了那个布满古老坟墓的山谷。在离山谷入口不远的地方,村民们为玛雅挖好了坟墓,然后我们埋葬了玛雅。在葬礼的过程中,这些罗布人又唱起了古老的歌谣,也许是古楼兰人所唱过的哀歌。终于,我的玛雅永远地埋葬在了荒原之中。村民们在出发前就做好了一块木制的墓碑,我用骆驼队所带来的毛笔墨水在墓碑上写下了一行汉字——爱妻玛雅之墓,落款是——夫白正秋所立。
墓碑上的这些字,是征得了芬的同意以后,我才写上去的。我们把这块木制墓碑立在了玛雅的墓前,但愿这块碑与碑后的墓能够与这荒原一样长久。
然后,赶在天黑之前,我们和村民们匆匆地离开了坟墓谷。
过了一夜以后,在天色刚明亮的时候,骆驼队离开了绿洲,我们带上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跟随着骆驼队一同离开了这里。这一次,我和我的伊甸园永别了。
我和芬,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骆驼上。这是我的女儿。我用一些羊奶喂着她,这可怜的孩子。
举目望去,满眼都是漫漫的黄沙。
父亲的日记到此为止,足足用了十几页。白璧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子夜时分了,还剩下最后一页,她翻了开来。这还是父亲写给自己的信——
我的宝贝:
相信你已经看完了刚才我所保留下来的全部的日记,我只留下这十几页,其余部分的日记,都已经被我付之一炬了。
宝贝,我想告诉你,你有一个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是玛雅生下的那个孩子。我和你妈妈带着那个孩子回到家以后只有半年,你妈妈就生下了你。
那时候,你和你姐姐还小,我和你妈妈的工资也很少,家里还有老人,我和你妈妈经常要到外地参加考古,我们的生活非常困难。而你的姐姐经常得各种奇怪的病,她似乎天生就不适合我们城市里的气候和饮食。
最后,我和你妈妈郑重决定,把你姐姐送到儿童福利院去。这是我们被迫做出的决定,因为我们担心你姐姐在我们手中会养不活。最后,我们把你姐姐送走了,谎称是捡到的孩子。
但是很快我们就后悔了,我们不该这么对你姐姐,她是无辜的,她应该和你一样得到父爱和母爱。于是,不久以后,我们又去了儿童福利院想要把你姐姐领回来,但她已经被一户人家领养去了。我悄悄地去看过那户人家,他们的条件很好,待你姐姐也不错,我想,你姐姐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好了,我的宝贝,我的信就写到这里。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原谅爸爸和你妈妈所做的一切。爸爸永远都在为当年犯下的错误而忏悔,所有的罪责,都由爸爸一人承担。
但愿,今后你们姐妹有机会相聚。
宝贝,请相信,爸爸永远爱你。
祝我的宝贝永远快乐。
吻你。
爸爸
1988年7月15日
整封信,终于全部看完了。白璧看着这叠十几张的厚厚的信纸,眼角缓缓地流下了眼泪,她自言自语地说:“爸爸,我也永远爱你。”
她又小心地把这些信纸塞回到了信封里,然后把信放进了自己床头的抽屉里面。白璧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跑到另一间房间,在书橱里那些当年父亲留下的考古资料里找到了一叠老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就是玛雅,这就是父亲当年所拍下的惟一的一张玛雅的照片。
白璧现在才注意到,照片里的玛雅与蓝月(聂小青)长得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
她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又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夜雨。她用手摸着窗玻璃,冰凉冰凉的感觉,房里的灯光发射在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脸。忽然之间,白璧觉得玻璃里出现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那个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玛雅,或者说是蓝月。
雨夜茫茫。
一脸的茫然
“叶萧。”
叶萧在电脑面前,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来,原来是他的女同事。他摇摇头说:“拜托你下次不要像这样突然地从背后叫我的名字好吗?好了,说吧,什么事?”
女同事笑了笑:“对不起啊,刚才儿童福利院来电话了。”
“儿童福利院?”叶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忘了吗?前些天你让我查一查二十年前儿童福利院关于聂小青的记录。”
叶萧这才想起来了:“哦,对,我都快忘了,看我这脑子,这些天实在太累了。”他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福利院已经查到了当年聂小青的记录,是1980年9月,由一对叫白正秋、于芬的夫妻送来的。”
叶萧大吃一惊问:“什么?”女同事又看了看一张纸说:“当时的记录上就是这么写的,那对夫妇的工作单位一栏上写的是考古研究所。”
叶萧一脸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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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妈妈去世了
咖啡馆里的人很少,音乐放得几乎听不见,而收拾台子时的声音却十分清晰。白璧是在七点钟准时抵达的,叶萧已经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她了。她缓缓地走过来,坐在了叶萧的面前,目光却看着窗外的马路。
“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叶萧轻声地问她。
白璧说:“我妈妈去世了。”
叶萧有些吃惊,他声音低沉地说:“对不起,也许我现在请你出来不是时候。”
“没关系,其实这对我妈妈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她平静地说,“我妈妈是服安眠药自杀的,就在几天之前。在我妈妈死之前的一天,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来看过她。”
“是她?”叶萧忽然有些紧张。
白璧点了点头,然后怔怔地看着叶萧的眼睛,叶萧的目光有些乱,他说:“你能肯定吗?”
“从我妈妈的病友的描述来看,我肯定。”她的口气很坚定。
“对不起,你妈妈的病友?不也是精神病人吗?”
“你在怀疑?反正我相信她们的话。”
“不,我一点都不怀疑,蓝月,不,应该说聂小青来看你妈妈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查到了儿童福利院的档案记录,当年就是你的父母把她送到儿童福利院去的,然后被那户姓聂的人家领养去了。”
白璧忽然一阵颤抖,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叶萧,其实——”
叶萧忙问:“其实什么?”
白璧猛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叶萧看着白璧的飘忽不定的目光,感到有些古怪:“白璧,你怎么了?你难道不感到惊讶吗?聂小青就是你的父母送到儿童福利院里去的,这是确凿无疑的,当然,你是不可能知道的,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他们也一定与聂小青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系。”
“别说了,我求求你。”她显得非常痛苦。
“对不起,我知道你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白璧忽然抬起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说:“叶萧,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当然,因为,一切都是她干的。现在我们已经搞清楚了,是她从古尸上提取并复制了病毒,是她利用病毒杀死了江河、萧瑟还有罗周,到目前为止,总共是七个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萧摇摇头,说:“我现在也不知道。”
白璧不再和他争论了,她看了看表,然后轻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想再坐在这里了。”
叶萧点了点头,他们走出了咖啡馆。
白璧和叶萧来到了大街上,虽然现在寒风阵阵,但是大街上灯红酒绿,该快乐的人依旧快乐着,谁也没顾着这两个人心头的阴霾。白璧茫然地看着匆匆而过的车流,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现在时间还早,你去哪儿?”叶萧问她。
她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去我家坐坐吧,离这里很近的。”叶萧轻声地说。
霓虹灯下白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特别的东西,她怔怔地看着叶萧,这让他有些尴尬,于是他的目光转到了天上。然后白璧点了点头说:“好吧。”
很快,他们就到了叶萧的家里。
白璧跟着叶萧走了进来,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房子并不大,刚够一个人独自生活。
白璧问:“你一个人住吗?”
叶萧说:“是的,我的父母都在新疆。”
白璧又看了看房间简单的摆设说:“亲人远离身边,一个人住不觉得孤独吗?”
“那你孤独吗?”叶萧反问了她一句。
白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叶萧长出一口气说:“白璧,其实我比你幸运得多。我从小就是寄居在这里的亲戚家的,过去每年暑假都会回到父母身边,现在每个星期还和他们通一次电话。可是你呢?从你爸爸出事一直到江河,现在又是你妈妈,说实话,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我坚强吗?”白璧摇摇头。她忽然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酷似江河的脸,她的心里隐隐有了某种感觉。
白璧不再说话了,她的目光扫视着叶萧的房间,在写字台上,她看到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照片,照片里那个女孩子不算漂亮,但却看得出她很温柔。白璧看着这张照片轻声地问叶萧:“她是谁?”
“她?”叶萧看着这张照片,表情忽然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非常轻声地说:“她是我过去的女朋友。”
“你们分手了?”
“不,她死了。”叶萧淡淡地说。
“对不起。”
叶萧轻轻地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叫雪儿,是我在警校的同学,和我同一个专业的,后来我们在实习的时候,执行一次缉毒的任务。当时出现了意外,她被贩毒分子扣留了,他们给她注射了许多毒品,最后她在痛苦中死了。后来,我——”他说不下去了,他的话语里有了一些哽咽的鼻音,他抬起头看着屋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明白了。”白璧点了点头说,“叶萧,你不要再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情。”
“白璧,不瞒你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自从雪儿死了以后,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恐惧,一直到现在。”
白璧静静地看着他的述说,没有说话。
叶萧忽然打开了CD和音响,房间里传出了一首歌——
风雨带走黑夜
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起来称赞
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
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条水
在音乐声中,两个人都沉默着,静静地听着歌。叶萧似乎沉浸在那悲伤的歌声中,渐渐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音乐终于结束了。
白璧突然把手伸到了叶萧的头上,抚摸着他的头说:“你为什么那么像他。”
叶萧说:“不,我不是江河,我就是我。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条水。”
白璧沉默了。
她继续抚着他的头,许久之后,才轻声说:“你说这是不是命运呢?我常常产生错觉,把你当成了他。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不将错就错呢?其实,人生本来就是由无数个错误组成的。”
叶萧静静地坐着,任由着白璧的摆布,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下来。
然而,白璧还是转过了身去说:“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叶萧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他差点就要说出那句犯禁的话了,然而,理智还是征服了他,他呼出一口长气说:“是啊,时间是不早了,我送你走吧。”
他们不再说话了,似乎相互间有了某种默契,缓缓地走了出去。
恨你们所有人
叶萧的车子停到了白璧家的楼下,他们下了车,叶萧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上楼去吧。”
白璧有些犹豫,她的目光在黑夜里闪烁着,但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叶萧和白璧走上了昏暗的楼道,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似乎能够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路上去,他们互不说话,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走完所有的楼梯,来到了顶楼白璧的家门口,这里有一盏昏暗的灯彻夜亮着。
“谢谢你叶萧,你快回去吧。”白璧转过身来对他说。
叶萧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他不能再进去了。他点了点头说:“好的,不过你一定要当心,最近出了这些事,我一直很担心你。”
“担心我出事?”白璧的脸在昏暗的灯下时隐时现。
“但愿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叶萧的语气很严肃。
“谢谢。”
“那好,我走了。”
“再见。”
叶萧转身走下了楼梯,他的脚步声再一次回响在陈旧的楼道里。白璧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在黑暗的楼道尽头消失,然后她深呼吸了一口,回想着刚才与叶萧的对话,她的心里忽然湿润了起来。但她现在不愿意多想,她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打开房门,就有一股冷风直扑到白璧的脸上,让她打了一个冷战,她记不清自己出门前是否关紧了窗户。但是,在这股从窗外吹来的冷风里,她闻到某种奇怪的气息,那气息是如此诱人,却又让她隐隐有些不安。眼前一片黑暗,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但隐隐约约间,似乎在客厅里,有一个影子在晃动着。她的心跳立刻加快了,手指在墙上摸到了开关,她把灯打开了。
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在房间的中央,站着一个女人,白璧看清了她的脸——蓝月,或者应该说,是聂小青。
白璧立刻后退了一步,她退到了墙边,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正当白璧犹豫不决的时候,蓝月(聂小青)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你很长时间了。”
叶萧走到了楼下,又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窗户,他在车前徘徊了许久,然后坐进了车子。
他没有开车,而是坐在车子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地坐着。
白璧问:“这是我的家,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认为这个问题重要吗?”蓝月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已经把白璧的身体整个穿透了。
白璧看着对方的眼睛,她终于放弃了。
她低下了头,不敢看蓝月的眼睛,又一阵冷风吹来,她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肩膀说:“对不起,麻烦你能不能把窗户关上。”
蓝月微微地笑了笑说:“你那么怕冷吗?你看,这些来自西北的风,其实也夹带着来自那个遥远地方的尘埃。”她走到窗前,伸出手,就像抓什么东西似的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然后又把手心摊开在眼前,再轻轻地一吹。但她随后还是把窗户关上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她们对视着,蓝月渐渐地靠近了她。
“聂小青。”白璧忽然高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蓝月点了点头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白璧问:“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们?江河,萧瑟,还有许多人?”
蓝月沉默着,不回答。
白璧继续问:“你去找过我妈妈是不是?她现在已经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蓝月轻声地说,“其实,她能见到我,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白璧说:“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你妈妈说她对不起我。她说现在见到我活得好好的,她也就能安心地去找你爸爸了。”她轻叹了一口气说,“她太爱你爸爸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白璧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 蓝月不管这些,她继续说:“现在,她都已经去了,你应该可以知道一切了。”
白璧终于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才说:“我知道,命运对你不公平。”
蓝月迅速地说:“太不公平了!”
“可是,你不能——”
蓝月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住嘴!你,白璧,一生下来,你就有父母疼爱,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而我呢?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他抛弃了我母亲,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无耻,他卑鄙,他要为我妈妈的死负全部的责任。他把我带到了这里,却又把我送到了福利院,他和你妈妈答应过我妈妈的,他们答应要照顾我长大的。可是,他们又一次欺骗了她,他们欺骗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多无耻啊。”
白璧哭着说:“对不起。”好像她在为自己父母所做的一切向蓝月道歉似的。
“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你知道吗?在我十七岁那年,我的养父,他强暴了我,你知道被别人强暴是什么滋味吗?”她摇摇头,“不,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我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最后连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也失去了,我就像一块垃圾,被你们扔来扔去,用来用去,垃圾,垃圾。我去过儿童福利院,知道了我的身世,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我要报复你们
叶萧坐在汽车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双眼无神,只是呆呆地坐着,渐渐地,他有些困了,把头放到方向盘上,睡着了。
白璧直钩钩地看着蓝月的眼睛。  
“所以,你要报复?”
蓝月点了点头:“是的,报复,我要报复你们,报复你们所有的人。我主动要求来到了考古研究所,我知道那里曾是我父亲工作过的地方,我恨他们,也恨考古研究所里文好古他们那些人。他们跑到沙漠里,打开古人的坟墓,把古人的尸体带出来,搅得死者的灵魂不得安息,文好古是为了什么?他只为了他自己的名和利,他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伪君子。你说,他该不该死?”
白璧摇摇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蓝月恶狠狠地说:“他该死。所有进入过那个古墓的人都该死,包括,你的江河。我知道,他很爱你,他并不是一个恶人,但是,我还是不能放过他。”
白璧万分痛苦地大叫:“不!”
蓝月继续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惊异地发现,在那具古尸里,埋藏着一千多年前的病毒,我通过我的复制技术,又使这些病毒重新复活了过来。这就是我的武器。我利用这个武器,使所有进入过古墓的人,江河、许安多、张开、林子素、文好古,都感染了我复制的病毒。他们都将在痛苦中死去,谁都逃不了。”
白璧又问:“那么萧瑟和罗周呢?”
蓝月回答说:“江河的一切行踪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萧瑟是你最好的朋友,却背着你和江河偷情,你说,她该不该死?罗周?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和我们的父亲是一样的人,这样的男人,必须遭到惩罚。”
白璧摇摇头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以为你是谁?是警察?是法官?想惩罚谁就惩罚谁?”
“可是,你们又是什么人?我们的父亲想抛弃我母亲就抛弃了我母亲,你的父母想把我送掉就把我送掉了,我的养父想占有我就占有我了?你们有什么权力?”蓝月靠近了白璧,用充满了仇恨的语气说着。
白璧又后退了一步,再一次靠到了墙边。
蓝月的表情却忽然柔和了下来。她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们的脸只相隔几寸之遥,白璧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白璧不想看她,闭上了眼睛。蓝月忽然轻声呼唤着她说:“白璧,白璧,快睁开眼睛啊。”
“不。”尽管白璧依旧闭着眼睛,但还是流出了眼泪,她的身体向后仰着,而后背则紧靠着墙壁。
“你现在就像个小女孩。”蓝月伸出了她冰凉的手,轻轻地抹去了白璧脸上缓缓流淌的眼泪,“瞧,你的眼泪还冒着热气呢。”
白璧终于绝望了,她依然闭着眼睛,真像个小女孩一样任性地说着:“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到底来干什么?你知道吗,你夺走了我的未婚夫,你彻底毁了我的生活,我只想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叫白璧的普普通通的女人,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然后生一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就像所有的女人那样。可是,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知道吗,我恨你。”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继续轻轻地啜泣了起来。
“你这可怜的孩子。”蓝月伸出手把白璧搂在她肩头,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白璧没有反抗,温顺地把头靠在蓝月的肩膀上,然后,她终于说了出来:“姐姐。”
蓝月喃喃地在白璧的耳边说着:“妹妹,我的好妹妹。跟我走吧,妹妹,我们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
白璧似乎中了什么魔法,就像被催眠了一样,两眼无神,顺从地说:“我们去哪里?”
蓝月用富于魔力的声音说:“去沙漠中的绿洲,去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那里,一切都是纯净的,那里是上帝创造的伊甸园。我们不属于这座城市,我们只属于纯洁的伊甸园。让我们走吧,永远地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白璧的目光忽然变得似乎非常向往的样子,实际上她已经被蓝月催眠了,她温顺地说:“姐姐,我们会得到幸福吗?”
蓝月继续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当然,我的妹妹将得到永恒的幸福。”
被催眠术所控制的白璧微笑了起来。
蓝月的画外音——永恒的幸福,永恒的幸福,永恒的幸福……
这声音不断地回荡在房间里,就像大海的波浪,永不停息。
叶萧梦见白璧来到了他的面前,白璧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他把白璧紧紧地抱在怀中。从白璧口中吐出的热气刺激了他的欲望,让他也失去了控制,他有些粗暴地吻了她。接着,他听到了白璧的笑声,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当他再看白璧的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怀中的女子并不是白璧,而是蓝月。蓝月对他不停地笑着,然后,他感到自己的心口一片冰凉,一片锋利的金属已经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叶萧忽然醒了。
他的神色异常惊恐,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叶萧又看了看车外,发现天色已经亮了,清晨时分,路边几乎没有行人。
他显得很累,自言自语地说:“糟糕,我怎么在这里睡了一夜?”
他又振作了一下精神,刚把车发动了要开走,忽然看到从白璧家的楼里走出来两个女人。
那是蓝月和白璧。
叶萧的眼睛惊讶地睁大着。
蓝月看到了车里的他,白璧则似乎两眼无神,没什么反应。
蓝月转过头,立刻拉着白璧往回朝楼里跑去。
叶萧要出去,车门却意外地卡住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有把车门打开,最后他一脚踹开了车门。
他冲出了车子,向楼里跑去。
叶萧跑进了楼梯,三步并作两步朝顶楼白璧的房间跑去。
当他终于跑到了白璧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却开着,他立刻冲了进去,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里也没有人,卫生间,厨房,都没有人。
叶萧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但什么都没找到。
他感到房间里气氛恐怖。
叶萧向四周张望,她们去哪儿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立刻向门外冲去。
叶萧冲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病房里依然静悄悄的
叶萧跑上了天台。
清晨楼顶的天台上很冷,风也比平地上大得多,寒风吹乱了叶萧的头发,甚至让他有些站立不稳。这栋六层的楼在这个城市里已经算是矮个子了,但是看着四周宽阔的水泥地和
周边的许多栋高楼依然让人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在天台的边上,叶萧看见了两个女人的背影。
聂小青和白璧。
聂小青说:“你终于上来了,我承认你很聪明。”
他快步向她们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白璧,快回来。”
聂小青和白璧转过头来看着他,但白璧的眼神非常茫然,她已经被聂小青的催眠术控制住了。
叶萧的脚步立刻停住了,就像是突然被什么魔法定住了一般,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就像是一尊雕塑,只是被风吹乱的头发不住地晃动着才有了些动感。他怔怔地说:“白璧,快回来。”
白璧没有反应。
聂小青却微微笑了笑,她的头发也被风吹动了起来,飘散在风中,几乎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叶萧只能看清她另一边的脸和眼睛,但那目光依旧让他有些颤抖。
“白璧跟我走。”聂小青对走到她面前的叶萧说。
白璧点了点头,就像一个小女孩那样说:“对,我只跟姐姐走。”
“白璧,我是叶萧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叶萧指着自己的脸,“看看我的脸。”
白璧仔细地看了看,却一下子吓坏了:“不,你是江河,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怕。”她蒙起了眼睛,浑身颤抖,聂小青搂着她的肩膀。
叶萧一阵紧张,她们的身后不远就是天台的尽头了,他很担心聂小青会带着白璧从天台上跳下去。叶萧的目光扫向了聂小青:“聂小青,你对她干了什么?”
“原来你全都知道了。”聂小青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研究着叶萧的心思,她用带有暧昧的语调说:“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是的,我承认我喜欢她。你要是敢伤害她,我绝不会放过你。”叶萧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控制了,楼顶天台上的风已经把他的理智全都吹散了。
“啊,白璧是一个好女孩,一个多好的女孩啊。”她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看着白璧,抚摸着白璧的头发。这让叶萧更加忐忑不安。蓝月继续说:“你以为我会伤害她吗?不。我绝不会伤害我的妹妹的。”
叶萧大吃一惊:“白璧是你妹妹?”
白璧点了点头:“对,我永远都要和姐姐在一起。”
叶萧忽然想起了儿童福利院的事情,他明白了。他高声道:“聂小青,你听着,不管白璧是不是你妹妹,你都要放了她。然后,你跟着我回公安局去。”
“不,我要带她走。”
“你要带她去哪儿?”
“去遥远的伊甸园,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这里,去寻找永恒的幸福。”
“不,把白璧还给我,我发誓,我叶萧,一定要让白璧得到永恒的幸福。”他大声地说,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着。
聂小青叫道:“不,男人的誓言都是谎话,谎话!”她显得很愤怒。
叶萧对着白璧说:“白璧,你要相信我,快回来。”
白璧茫然地看着他,摇摇头说:“我要去伊甸园。”
叶萧又对聂小青说:“聂小青,你真是一个残忍又恶毒的女人,在你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扭曲的心。”
“我?我算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而已。我的心?我承认,我的心是扭曲的,可究竟是谁,扭曲了我的心呢?”聂小青用手指着叶萧说。
“你有什么话,可以到法庭上去说,法律会做出公正的裁决的。”
聂小青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显示出一种绝望和无奈,她拉着白璧后退了一步。
“当心,再往后退一步就要掉下去了。”叶萧忽然高声叫了起来,他看到聂小青和白璧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了。
聂小青没有回头看,继续看着他的眼睛。
他向前猛冲了一步,想要把她们从天台的边缘拉回来。
“别过来。”聂小青立刻喝止住了他。“
“快回来,你们很危险。”叶萧向她们出了手,“看,这是生命的手,把你的手给我,给我。”
聂小青没有动,可是,白璧却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万丈深渊,她的神志不清,居然向往地说:“姐姐,我看到伊甸园了,就在前面。”
叶萧大声地喊了起来:“不!”
白璧向栏杆外面跨了一步。
叶萧向她们冲了过去。
就在白璧将要失去重心摔下去的时候,一只手却拉住了她。那是聂小青的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把白璧从死神的边上拉了回来。
叶萧瞬间抓住了白璧的手。
然而聂小青自己,身体却失去了重心,她向天台外面的万丈深渊倾倒下去。
“姐姐!”
白璧回头向聂小青喊着。
叶萧也向聂小青扑去。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聂小青正缓缓地向后倒去。
当叶萧的手即将抵达聂小青原先所在位置的时候,她的双脚转眼间已离开了天台。
聂小青飞了起来。
她的双手像一对翅膀一样伸展着,与肩膀平行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字架,或者一只鹰。然后,她仰着头看着神秘莫测的天空,迅速地向下坠落。
叶萧的身体扑到了天台边上,他把自己的头和手都伸了出去。他的手悬在空中挥舞着,就像是要抓住聂小青的身体,可是,他抓住的只有一把虚无缥缈的风。叶萧看着聂小青的身体疾速地下坠,他的眼里全都是聂小青神秘的微笑。最后,只看到蓝月的一头黑发把她的脸全都蒙住了。
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白璧痛哭失声。
此刻,聂小青已经仰面躺在了楼下的马路上,交通已经为之堵塞了。
叶萧的手还在向空中挥舞着,他闭起了眼睛,不敢再看六层楼以下的地面。
风继续吹。
他趴在天台的边缘,头和手依然悬在半空,仿佛已随蓝月进入另一个世界。
白璧睁开了眼睛。
满眼都是白色,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脸。
他是叶萧。
“白璧,你终于醒了。”叶萧轻声地呼唤着她。
白璧茫然无助地看着他的眼睛,她想说话,嘴巴里却说不出,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微微抿了抿嘴唇。
“你是不是渴了?”叶萧拿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嘴边,然后他伸出了手,把她的头稍微地向上抬起。
杯沿靠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她轻轻地喝了一口,这是热水,暖暖地在她的喉咙里流动着。
她又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她轻轻地说:“我是谁?”
叶萧说:“你是白璧。”
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你是谁?”
“我是叶萧啊,你怎么了?”叶萧看着她的眼睛,隐隐有些不安。
“我在哪儿?”
“你在医院。”
“我在医院干什么?”
“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你被聂小青的催眠术控制了,是我把你从天台上带到医院里来的。”
白璧忽然努力地要用手把自己撑起来,叶萧扶着她,让她坐在病床上。她看着窗外,窗外是一大片树丛,但树叶全都凋零了。她又闻到了一股花香,原来是床头放着一只花瓶,一束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正插在里面。
她又看了看叶萧,缓缓地说:“我不认识你。”
叶萧惊呆了,抓住她摇晃着:“白璧,你怎么了?”
白璧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低下了头,又抬起来,有些痛苦地说:“想不起来,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叶萧说:“你忘了吗?在你家楼上的天台上,蓝月,不,是聂小青,她挟持着你。当你要摔下去的时候,是她救了你,然而,她自己却摔了下去。她死了。”说到最后三个字,他显得非常沉重。
白璧还是不明白:“蓝月?聂小青?没听说过这两个人,她们是谁?”
叶萧摇摇头,他有些要哭出来了,他轻声地说:“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白璧不再说话了,她又躺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一动不动,她那副神情让坐在旁边的叶萧很难过。
病房里依然静悄悄的。  
就和你一样
叶萧和白璧的主治医生在一起。
“医生,白璧她到底怎么了?”
“现在的诊断是很确切的,她本来就是一个精神比较脆弱的人,我查了她的家族病史,发现她的母亲也长期患有精神病,最后是自杀身亡的,所以,也可能有家族遗传的因素。当然,直接的原因是先受到他人催眠的精神控制,然后又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精神刺激,于是,她的记忆链断裂了,就引起了失忆。”
“你是说,她得了失忆症?”
医生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她还有希望康复吗?”
医生想了想,说:“这个,就很难说了,要看她能否受到良好的治疗和看护,目前从她的精神状况来看,是无法在社会上独立生活的,必须得在医院里常住,由别人来照料。”
叶萧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谢谢你,医生。”
他缓缓地走了出去。
叶萧呆呆地坐着。
女同事悄悄地走到他身边,叫道:“叶萧。”
他这才回过神来:“啊,你好。”
“我听说,那个女孩儿失忆了,你现在每天一下班就去陪她?”
“这是我的责任,我在想,我要不要照顾她一辈子。”
他站起来,看着窗外。
忽然,方新走了进来。他对叶萧说:“叶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古墓病毒的疫苗已经培养出来了。李教授说,只要有这种疫苗在,古墓病毒就不可怕,是完全可以控制的。”
叶萧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生气,说:“太好了!”
“我们已经把疫苗送到考古研究所去了,考古研究所里每一个人都要注射。”
“还有,必须要找到曾经在罗周的剧团里担任过演职人员的所有人,他们中每一个人也要注射疫苗。”
“不过,你还漏了一个人。”
叶萧有些紧张,他仔细地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还漏了哪一个人,问道:“谁?”
方新大笑,道:“就是你自己啊!”
叶萧微微地点了点头。
白璧穿着病号服,坐在病房里,看着窗外。
叶萧陪在她身边,为她梳着头,尽管他的动作不太熟练,但白璧似乎很舒服。
白璧忽然抬起头:“你对我真好。”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
“可是我不记得了。”
叶萧停顿了一下,微微吐出了一口长气,气息扑在了白璧的耳后,让她痒痒的感觉。
“你叹气了?"
叶萧没有回答。
等叶萧帮她把头梳好以后,轻轻地说:“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璧睁大着眼睛,问:“去哪儿?”
墓地里的人不多,显得冷冷清清的。这块墓地位于市郊的一条小河的边上,河边有许多芦苇,只是天气很冷了,芦苇都干枯了,一片枯黄色,无力地随风摆动,静静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白璧和叶萧站在一座墓前,大理石的墓碑已经新刻上了白璧母亲的名字,在旁边还有一个名字已经在这里默默地守了十几年,那就是白正秋。
在他们两人的墓碑边上,还有一个更新的墓,墓上写着聂小青的名字。
叶萧的手里拿着一束鲜花。他把鲜花交到了白璧的手里,他轻声地说:“把这束鲜花放到墓碑前吧。”
白璧不解地问:“墓碑上的两个名字是谁?”
叶萧告诉她:“是你的爸爸和妈妈。”
白璧不再说话了,她缓缓地把鲜花放到了墓碑上。
两人沉默着,看着墓碑。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走到聂小青的墓前。
“她是谁?”
“他是你姐姐。”
“我姐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你姐姐是一个平凡的人,非常平凡的人,就和你一样。” 两个人离开了墓地。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一片烟雨*"*"。
两个人的背影,渐渐地在雨中模糊了。(完)  
后记
《诅咒》是我的第二本书,与我的第一本书《病毒》不同,这部作品完全与网络无关,倒是更加趋于传统。虽然这两本书同为惊悚悬念一类,但依然有朋友惊呼:“蔡骏是不是改变风格了?"但我觉得,我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观察世界的角度。
当我发现《病毒》在网上连载时是如此地受读者们的好评时,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一块未被开发的处女地。接下来,我一口气准备了好几部恐怖小说的素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惊悚离我们是如此之近。去年那个炎热的夏季,我的《死墙》在写作过程中由于电脑遭遇病毒而夭折,这给了我很大打击。但是,我还是在十月底开始了《诅咒》的写作,花了一个半月完成了近二十万字。
“诅咒"其实是一个很古老的话题了,至今依然在影响着人们,我记得过去看过一个法国的电影《蛇谷的诅咒》,最后那神秘的结局令人感到后怕,原来所谓的诅咒,都是因为人类的贪婪引起的。而我选择的“诅咒"则是古楼兰,原因也许和大家一样,我们每一个人都对神秘的罗布泊有着无限的向往。记得在1996年的夏天,徒步走遍中国的探险家余纯顺在罗布泊荒原上遇难的消息传到我的耳中时,我不禁失声哭泣,他的死打碎了我的楼兰梦,我曾是那么崇拜他,原本我想和他一样跋涉于中国的西部,然而从此以后,我想我只能在精神世界的荒漠里与余纯顺同行了。
我曾经痴迷于考古学,直到今天,依然尊敬那些在艰苦的环境下的田野考古工作者。无论是古埃及还是古楼兰,古玛雅还是古大西洋洲,我们的祖先留给了我们太多的谜团,使得我们这些后人,都只能以福尔摩斯的方式来探究历史的真相。所以,在这一点上,考古与侦探推理倒是颇为相似。西方人曾经以伟大的发现者的眼光来看待斯文·赫定与斯坦因,因为他们勇敢的探险精神使得埋藏在罗布泊荒原中的楼兰古城得以重见天日。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正是他们的发现,从此给楼兰文明遗址带来了无穷的灾难。我想,也许斯文·赫定与斯坦因的在天之灵看见了今天楼兰遗址所遭受的破坏,他们的心中也一定会充满了恐惧。
我在这本书中引用了艾略特的《荒原》,并且还借著书中人物之口,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艾略特创作《荒原》的灵感来源于楼兰古城。当然,这只是我的假设,其实,艾略特的《荒原》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我们不必回避,只须勇敢面对。
我的两本书里都写到了坟墓。其实,坟墓并不是什么可怕之物,真正恐惧坟墓的人,正是他们自己的心中存在着坟墓。很可惜,我们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坟墓所在。我不需要弗洛伊德来为我们解释缘由,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希望这本书带给人们的,除了悬念,还有对我们自身的反省和沉思。
最后,还要感谢插图的作者,资深画家李华佑老师,他的精美插图使这本书增色不少。
蔡骏
2002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