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春雨紧盯着我的眼睛说:"就像你会住进荒村公寓一样,我知道你是那种死脑筋的人,遇到任何事都要打破砂锅查到底."
"对,因为我是摩羯座的嘛,摩羯人好像都是这副德行,说好听点是坚持不懈,说难听点是顽固不化."
说来也奇怪,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我忽然相信起十二星座学说来了,至少对我来说是无比准确的.
"不过,我想更重要的理由,是因为我们都和苏天平一样去过荒村."春雨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天平的卧室,仔细地看了看说,"原本我以为荒村只是场恶梦,我强迫自己忘掉关于荒村的一切.但自从苏天平出事以后,所有与荒村有关的记忆,都异常清晰地浮现了起来.这两天来我一直都忐忑不安,晚上在寝室里也睡不着觉,仿佛又回到了《地狱的第19层》里,成为了你小说里的女主人公."
"所以你就过来看看了?"
"不,我是放心不下你."春雨似乎想到了什么暧昧话题,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别误会,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也会出事?就像苏天平那个样子?"
我直率的插话让春雨有些尴尬,她低下头沉默了半晌说:"是的,不过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着春雨小心的眼睛,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内疚,或许这一切都是因我那篇《荒村》而起的.我在拯救自己的同时,当然还有义务拯救无辜而可怜的春雨,所以我必须把一切都告诉她.
于是,我从包里拿出那封"神奇来信",信封上既没有邮票也没有日戳,只有接力出版社的地址.
春雨接过我从信封里抽出的卡片,满脸狐疑地问道:"这不是夹在《荒村公寓》书里的书迷会通票吗?"
"对,你看看通票上的姓名和地址--"
"奇怪,姓名怎么是个圆圈?还有地址写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像鬼画符."忽然,春雨指了指窗玻璃说:"就像这个?"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了窗户上的,只是一开始没有说出来而已,我点了点头说:"也许就是鬼画符吧--你再看看卡片的反面."
春雨把书迷会通票翻了过来,看到了反面的那张照片.
瞬间,我心里也微微一颤,再次看到小枝的照片,那种古老的冲动依然强烈.
"她是谁?好漂亮的女孩啊,她的眼睛--"春雨盯着照片看了十几秒钟,忽然抬起头幽幽地说,"难道是她吗?"
"对,就是她--小枝."
"原来传说中的欧阳小枝就是她,我还从来没看到过她的照片呢.哎!可惜她早已经不在人间了."
春雨不再说话了,她用手指尖轻轻触摸着卡片,仿佛真的摸到了小枝的脸.
我忽然感到这是个奇异的夜晚:《荒村公寓》的女主人公正在卡片上,而《地狱的第19层》的女主人公正看着卡片上的她,这样的相会是悬疑小说里的奇思异想,还是我们三人神奇命运中的前世注定?
"你觉得她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的更超凡脱俗,眼睛也更显得忧郁,我觉得那就是荒村的眼睛--她确实是荒村进士第的女儿."
"是啊,就算我小说中的文字形容得再好,却也及不上她真人的万分之一!"
春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僵硬了.
"对不起,在一个美丽的女孩面前,我却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另一个女孩,好像有些过分了吧?"
我只能用这样的傻笑来挖苦自己,也为了让空气不至于太窒息.
"没关系,如果小枝现在还活着的话,我想我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春雨点了点头,也许她们之间确实有些共通的气质,只是小枝属于那种先知先觉的,而春雨则始终被命运捉弄着,"小枝的照片怎么会跑到卡片背面上去呢?"
"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我又盯着窗玻璃上腥红的说,"我想这张卡片一定与苏天平的出事有关系,还有那些奇怪的符号."
春雨把卡片交还给我说:"嗯,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发现了吗?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发现?是的,非常奇怪的发现."
我打开卧室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叠明信片,苏天平DV里的神秘女孩,正印在明信片上看着我.
"这是什么?"
在春雨接过明信片的刹那,她忽然像被冰冻住了似的,呆呆地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整个身体都已变成了一双眼睛,只为凝视那明信片上的女孩.
对春雨的这种奇怪变化,我感到有些意外,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她是明信片幽灵."
突然,春雨抬起头来怔怔地回答:
"我见过她!"
WHAT?
春雨的回答让我更加意外,只见她的眼皮微微有些颤抖,仿佛那明信片上的女孩是团耀眼的光芒,让人想要看却又不敢看下去,最终灼伤了别人的眼睛.
"不--"
她把明信片交回到我手里,又猛然后退了好几步.
我抓着这叠冰凉的明信片说:"你说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里?"
"荒村!"
春雨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刮过了我的血管,让我呆若木鸡地靠在墙上.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我低下头看着这"明信片幽灵",同时脑子里又浮现起了荒村的景象,那阴暗荒凉的山坡,孤独古老的村庄,幽深神秘的老宅,大海与墓地之间..
"我不想回忆那几天,可现在我必须要说出来."春雨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里又恢复了一些坚定,"半年多前,霍强、韩小枫、苏天平再加上我,四个大学生结伴到荒村去."
"嗯,这些我都写到书里去了,我记得你们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女子啊?"
"是没见到想象中的人,但就在我们离开荒村的前一夜,四个人睡在进士第古宅的一间木楼上,那晚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了一个年轻女子,火光在她身边摇曳,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围绕一张美丽的脸庞.就像你小说里写的那样,她如莎士比亚笔下的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虽面临绝境,却显得从容镇定."
听着春雨充满气声的叙述,我仿佛已进入了她的梦境,情不自禁地说:"她举起了一把刀!"
"是的,这个梦中的女子,举起了一把有着锋利边缘的石刀,然后从容不迫地用石刀割破了自己的脖子.天哪我看到了--她雪白的皮肤被石刀割开,许多鲜血流淌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已经无法自持了,浑身颤抖差点倒了下去,还好被我一把扶住了.我只能安慰着她说:"没事了,春雨,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春雨大口喘了几下,似乎是从梦境里恢复过来了,她指着我手中的明信片说:"可是,我梦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这句话让我的心又震了一下,低下头看看明信片上的女孩,再看着春雨的眼睛问:"天哪,你能肯定吗?不,这不可能,半年前的一场梦,你还能记得如此清楚吗?"
"荒村就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地方,但它确实让人刻骨铭心,包括在荒村做的恶梦.是的,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但那个梦我确实记得一清二楚,所有的细节都像电影镜头似的,深深刻录在我的心里了,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吧."
"就是她吗?这叠明信片上的女孩,就是你在荒村梦见的人吗?"
虽然我一直很相信春雨的话,但我还是要再次确认,因为苏天平也曾经对我说起过这个梦.
"绝对没有记错,这张脸我永生难忘,原本我以为梦到的人是小枝.但是,刚才你给我看了小枝的照片,才发觉她不是小枝,她到底是谁?"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她是明信片幽灵!"
春雨好像又想起什么来了:"对了,那晚在荒村做了这个恶梦以后,我心里就非常慌.但没想到苏天平告诉我,晚上他也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而韩小枫和霍强他们也是,都梦到了同样的景象和人.
"在你们抵达荒村的第四个夜晚,你们四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做了完全相同的一个梦,梦到了同一个神秘女子."
"没错,我们四个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再也不敢在荒村待下去了,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警告.我们当天就离开那里,连夜赶回了上海,可没想到霍强在回到学校的当晚,就在寝室里死于恶梦了!"
这时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看着明信片上的女孩说:"你究竟是谁呢?他们四个人都在荒村梦到了你,你是明信片幽灵还是荒村幽灵?"
春雨紧张地看了看窗外,那红色的就像睁圆了的眼睛似的盯着她,窗外的水衫树在寒风中摇曳着,树叶的影子如墨汁般洒在玻璃上.她摇了摇头说:"时间太晚了,我要回学校去了."
"好吧,早点回去,我送你吧."
"别!"她还是那样紧张,穿起外套走到门口说,"我一个人能回去,你自己也当心点."
我只能苦笑了一下,为春雨打开房门,目送她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然后,我回过头看看这寂静的房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归来第三日就这么过去了.
不知今夜又将发生什么..
荒村归来:
第四日昼
我又做了一个梦.
可是清晨醒来的时候,却再也记不清自己梦到谁了?
唯一记得清的是歌声,伊伊呀呀的女声飘荡在耳边,似乎是某种悠扬的清唱,伴奏的则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梦中的歌词已经模糊了,惟有那抑扬顿挫的音调和旋律,仿佛还带着某条水袖的清香.
从苏天平客厅的沙发上爬起来,我只感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开,耳膜已经嗡嗡地响了起来.
真是个"余音绕梁"的梦啊.
忽然感到昏暗的客厅有些像戏台,而我则是个沉睡中的戏子,脸上还没卸去厚厚的妆.
于是,我立刻冲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洗了把脸,好像脸上没什么异常啊.
洗漱完毕之后,我拿出昨晚带回来的点心,就当作早饭给吃了.
回到卧室,打开苏天平的电脑,监控系统已经开了整整一天两夜,我用快进功能又看了一遍.
也许实在太累了,我草草地放完所有的监控,在阴暗的镜头光线下,看不清有什么鬼东西出没.
我退出了监控系统的程序,打开电脑桌面上的"DV档案"文件夹,这里面还有很多秘密在等着我.
这个文件夹里藏着苏天平所有的DV,也藏着那部叫《明信片幽灵》的纪实片,只不过有许多道加密的文件夹,牢牢地锁着那个片子.
与前两天一样,我先用"ring"的密码打开第一个子文件夹,再用"palace"--宫殿,打开了再下一层名为"地"的子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里有《明信片幽灵》的第二集,那神秘的女孩已露出庐山真面目,在凌晨的街道上被苏天平发现了,但就在她要说出自己的名字时,片子却突然中断了.
好在下面还有一层子文件夹,同样也是"地"这个古怪的名字.与我想象的一样,这个文件夹也是需要密码的.我先用昨天的"palace"试了一下,但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
果然,苏天平给每一层文件夹都设置了不同的密码.上一层文件夹是"地",密码是"palace"--宫殿,合起来是"地宫",那么下一层文件夹"地"又代表什么呢?
我想了想所有与"地"有关的名词:"地板"、"地表"、"地步"、"地层"、"地产"、"地带"..地狱!
最后,我想到的那个词是--地狱.
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在春雨经历的那个故事里,有个关于地狱的密码--HELL.
HELL=地狱
于是,我立刻把"HELL"这四个字母,输入到了"地"文件夹的密码对话框中.
哇,我真是个天才,又一次成功了!
"HELL"果真是这个"地"文件夹的密码,苏天平一定看过《地狱的第19层》这本书.
这又是地狱的第几层?
在这一层文件夹里,果然有一个DV视频文件,我有些激动地把它打开了.
屏幕上跳出了播放器,随即变成了一团黑色,大大的字幕如蚯蚓般"爬"了出来--
明信片幽灵(第三集)
记得在上一集DV里,看到苏天平在凌晨的街道上,几乎已经抓到了那个神秘女孩,而她回过头来就要说出自己是谁了.
然而,屏幕上弹出的并不是凌晨的街道,而是一片黑乎乎的影子,那黑影子不停地晃动着,几缕光线泄露到镜头上,通过显示器闪烁着我的脸庞.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身把窗帘拉上了,遮挡了窗外上午的天光.现在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幽光.
然后,我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只见DV里的黑影渐渐后退,露出一只占满屏幕的眼睛.
这是一只迷人的黑色眼珠,她正面对着镜头,瞳孔缓缓地收缩着.从这只眼球的反光里,可以看到DV镜头的影子,甚至后面一个摇晃着的模糊人影.
眼睛又渐渐地后退,由一只变成了一双,细细的眉毛也露了出来.她微微眨了几下眼睛,睫毛上似乎沾着泪水,使目光更显得晶莹剔透.
在竖直的鼻梁显露出来之后,整张脸庞也渐渐清晰了.紧呡着的嘴唇是青色的,没有涂抹唇膏之类的,接着是下巴和削瘦的脸颊,头发自然地从两侧垂下,遮挡住了耳朵.当她的脖子和白色衣领也露出来时,画面就开始保持这一角度了,还是看不清楚背景,只有这张美丽的脸庞占满屏幕,几乎与真人一般大小,通过镜头盯着我的眼睛.
她在召唤我?于是,我又缓缓靠近了电脑显示器,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电脑屏幕--
真是不可思议的奇妙体验,指尖的感觉又滑又腻,仿佛真的触摸到了一个女子的肌肤,甚至还摸出了她鼻子和嘴唇的起伏凹凸.
突然,DV里的她微微一颤,宛如被谁碰了一下似的,她的目光也晃动了起来,像是在寻
找谁触摸了她.
我的手指立刻弹了回来,电脑屏幕仿佛成了一面镜子,由此可以进入一个虚拟世界--
那么此刻我身处的这个世界,究竟是虚拟还是真实呢?或者DV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已经来不及再想"庄周梦蝶"了,DV镜头里的她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她的目光是如此神秘而高贵,流露出一种彻骨的恐惧与绝望,我甚至能在电脑前嗅到这股气息.
这就是春雨他们在荒村梦到的女子吗?
突然,她的嘴唇张了开来,随着屏幕上她的口形变化,我听到音箱里发出了幽幽的歌声.
"明信片幽灵"开始唱歌了!
我的心紧张地都要蹦出来了,只听到音箱里"呜呜"的长音,就像是少女的哭泣一般,但这声音又是如此委婉动听,使我难以形容这究竟是唱歌还是哭诉?
但随即就听出了音调的改变,在一个长长的低音之后,接着转了几个高音,唇形也在略微地变化,但始终都只开很小的口,偶尔会露出里面的皓齿.
她的确在唱歌,只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曲调,没有任何伴奏,完全是她自己在清唱,虽然节奏异常缓慢,但能听出明显的韵律来.
可我听不懂她的歌词,不知道在用哪国的语言唱,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哼歌.
忽然,我想起了昨天孙子楚的回忆,三年前他走到许子心的实验室里,也听到了这样类似的歌声,虽听不清楚歌词,却又摄人心魄..
对,还有那酷似"肥婆四"的房东太太,她也说过在前几天的半夜里,曾听到这个房间传出了诡异的唱歌声.也许当时房东耳朵里听到的,就是这DV里的声音吧?
"明信片幽灵"依然在电脑屏幕里唱着,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柳眉紧蹙了起来,目光动人得能溶化坚冰,整个脸庞也随着旋律而微微摇摆,我甚至能呼吸到她口中的气息.
虽然无法理解歌词的意思,但音乐却能超越任何语言的障碍,从她那声情并茂的清唱里,从音波和旋律的每一次变化里,从楚楚可怜却又不可侵犯的眼神里,所有这一切都让人确信--幽灵的歌声.
歌声大约持续了四分钟,镜头始终都保持这个样子,直到她唱完最后一个长长的高音.这时她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吁出了一口气,眼神也柔和了下来,似乎浑身都虚脱了,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让人不由得不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看着镜头里的"明信片幽灵",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不,我暗暗地咒骂自己,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
但DV里的她让人不可侵犯,眼神又变得异常坚强起来,她重新扬起了高傲的头颅,以一种蔑视的目光看着镜头.这时我明显感到镜头颤了一下,大概举着DV的苏天平被她震住了吧.
安静了几秒钟之后,音箱里忽然传来了苏天平的声音:"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镜头里的她显得异常镇定,她微微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回答:"我快要死了."
苏天平的镜头又晃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他晃了起来.
"你说什么?为什么?"
我几乎和电脑里的苏天平同时说话了.
不知是她听到了我的还是苏天平的声音,用绝望的语调回答:
"我只能再活七天,七天之后的子夜我将死去!"
同时的沉默--电脑里和电脑前的人.
屏幕里的她又恢复了冷峻,苍白的皮肤下似乎能看出青色的血管.
音箱里终于传出了苏天平颤抖的身影:"也就是说--你的生命只剩下七天?"
她缓缓地点头,眼皮开始垂下,又变得像个可怜的小兽.
苏天平的声音在追问:"为什么不回答?"
但她反而把头给低下了,镜头里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头发,看不到她的脸了,这样的画面常让人产生恐惧的联想.
镜头向前移了移,几乎都贴着她的头发了.
突然,镜头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屏幕里天旋地转乱七八糟,几秒钟后镜头里只剩下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前的我.
镜头也莫名其妙地稳定了下来,好像已经不再由苏天平控制了,屏幕里的眼睛瞪得大大
的,让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这时音箱里传出了她的声音--
"你想见小枝吗?"
天哪,这个熟悉而致命的名字,如冰一样插进了我的心头,使我瞬间浑身凝固了起来.
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是给拍摄她的苏天平,还是给电脑屏幕前的我?
难道此刻,我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我?
她要出来了!
在这昏暗如黑夜的卧室里,我颤抖着抬起头来,仰望窗帘箱里的隐蔽探头.
当我再看电脑屏幕时,却发现那只大眼睛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肮脏屏幕,很快跳出了一行字幕--
"第三集终"
怎么又戛然而止了?
屏幕又恢复了正常,视频播放器也自动关闭了.我终于像溺水者浮出水面似的,把口中的脏水吐掉,开始大口地呼吸起来.
我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回想从DV里听到和看到的一切,这个"明信片幽灵"女孩究竟是谁?从她口中唱出的那段奇异歌声,她说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七天时间,但最最重要的是,从她嘴里说出了小枝!
苏天平在第二集中几乎已经抓住了她,而现在她又面对着DV镜头说话,虽然看不清楚拍摄的背景,但可以肯定就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之间又发生过什么情况呢?为什么苏天平不用镜头纪录下来?为什么到最关键时刻DV又突然中断了?
她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了,就像你千辛万苦打开了一扇门,却发现里面还有三扇门等待你开启,而你的钥匙只有一把.
虽然音箱已经沉默了,屏幕也如死水般安静,可我耳边似乎仍回想着她的歌声--宛如大海里女妖的歌唱,引诱无数水手驾舟来触礁毁灭.
春雨说自己梦到过这"明信片幽灵",那她或许与荒村有关,可是四个人在同一夜同时梦到她,这又将如何解释呢?
怪不得在《明信片幽灵》第一集要结束时,苏天平在DV里用画外音说--
"但是,我曾经见过她,就在荒村!"
对,苏天平曾经亲口告诉我,他在荒村的最后一晚,曾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子,用石刀割破自己的咽喉.次日一早他才知道,原来其他三个人也做了与他相同的梦.
他们都在荒村梦到了这个明信片上的女孩,所以苏天平才会说自己曾经见过她,而且就在荒村!
现在我终于能够理解了,苏天平为什么会如此疯狂地寻找她,以至于每夜都潜伏守候在明信片亭子外,只为了一睹"明信片幽灵"的真人,因为她是苏天平(也包括春雨)不能摆脱的恶梦.
可是,既然她是"明信片幽灵",又为何说自己七天后就会死呢?
如果她的生命只剩下七天--那她究竟是人还是幽灵?
如果她是人的话,又怎么会在荒村的夜晚,被四个大学生同时梦到?
如果她七天后就会死的话,那么现在她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我赶紧看了看DV文件的属性:《明信片幽灵》第三集的文件创建时间,是在11天以前--苏天平是在四天前出事的,也就是说从这个DV的拍摄,到苏天平突然出事,中间正好隔了七天!
当她面对镜头说完那句话后,再过七天她就会死去--七天之后,她到底有没有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苏天平却在七天后变成了植物人!
现在她究竟活着还死了?
幽灵有"死"吗?
可她说话时的绝望与楚楚可怜,她那种古老而神秘的眼神,却又使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不得不产生深深的怜悯与爱惜.
还有小枝?她怎么会知道小枝的呢?
你想见小枝吗?
这句话除了对我说以外,还能对谁说有意义呢?
是的,我的回答异常肯定:
我想见小枝!
可我见得到她吗?她早已不在人间,化为地铁中的幽灵,难道"明信片幽灵"还认识小枝不成?
忽然,我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明信片幽灵"与"地铁幽灵"可能是一对好朋友
,一个在黑夜的街道上游荡,在明信片亭子里留下照片;另一个则在飞驰的地铁中穿梭,在车窗玻璃上留下倒影.
赶快制止这疯狂的念头吧,但我的情感却背叛了我的理智,脑子里不断浮现小枝的脸庞,也许她正在召唤我?
我要找到小枝!
无论有多危险有多苦难,无论是幽灵还是妖魔,如今都无法再阻挡我了.
屋里宛如荒村的黑夜般昏暗,我站起来拉开窗帘,在窗外光线照射进来的同时,也迎面看到了窗玻璃上的.
看着个可怕的红色记号,我想我必须走出去透透气了,否则要被闷死在这房间里了.
于是我打开所有的窗户,离开了苏天平的房子.
但这只是暂时的休整,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呢--明信片幽灵,无论你是死是活,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两个小时以后.
午后的阳光迟迟没有冲破云雾,天色倒是越来越阴沉了.中午在S大门口的餐厅,随便吃了顿午饭,不敢多停留就赶回来了.
虽然上午离开时把窗户都打开了,但两个钟头后回到苏天平屋里,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空气依然潮湿而阴冷,我只能又关上窗户,独自面对那红色的.
我又坐回到苏天平的电脑跟前,上午我打开了第二个"地"文件夹,里面藏着《明信片幽灵》DV的第三集.现在我要寻找下一集了,却发现底下的子文件夹并没有加密,直接就可以打开了.
大概是苏天平想不出密码了吧,但这样对我来说就方便许多了.下面的子文件夹叫"继续",里面果然还藏着一个DV视频文件,但并没有如上两层那样标明了题目.
我立刻播放了这个DV,但播放器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字幕,只有一团混沌的黑色,音箱里不断传出沙沙的杂音,好像一锅汤就快要煮熟了.
接着屏幕开始闪烁起来,看不清楚有什么画面,后来似乎有一些模糊的人形,但我仍然难以分辨.我的心也焦虑了起来,但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也不敢使用快进功能,惟恐漏掉什么特别的镜头,只能苦等自己期待的画面出现.
可我等了半个多小时,这个DV还是老样子,而杂音却越来越响了,到最后简直是震耳欲聋,宛如到了建筑工地上.
没有,我没有再看到"明信片幽灵",DV在杂音和闪烁中结束了,不知道苏天平拍了些什么.
让我更加感到意外的是,在播放器关闭以后,我发现这个叫"继续"的文件夹里,只有刚才那一个DV文件,下面再也没有任何子文件夹了--"继续"并没有继续.
GAMEOVER?
我又退回到上层文件夹,把一路上经过的所有区域,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再发现关于《明信片幽灵》的DV或其他文件.我又在"我的电脑"里彻底搜索了一遍,焦急地等待了几十分钟,最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苏天平给我设置了这么多密码,最后却又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连破译密码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了.我感到一阵绝望,就像历尽了千辛万苦,闯入迷宫的心脏,却发现眼前是条死胡同.
我面对电脑不停地摇头,脑子里却在罗列所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