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个世界。
竟然如此真实,带着顶顶的眼睛,走入无边的黑暗阴影。
叶萧也被迫跨进塔门,立刻被阴冷包围,从炙热的环境步入寒冬。他抱着双肩环视四周,狭窄的甬道全用石头砌成,方方正正保存完好,前方全被黑暗笼罩,不知通往哪个时代?
孙子楚和童建国也跟了进来,然后是玉灵和林君如。最后的是杨谋,他打开DV拍摄前面,唐小甜则紧紧跟在他身边。
每个人都打起手电,叶萧跑到顶顶身边,轻声关照:“以后请不要乱跑,要和大家商量好了再行动。”
但顶顶完全没听进去,依旧向甬道更深处走去。突然,脚底被绊了一下,就在要撞倒在地的同时,叶萧猛然拉住了她,两个人便顺势一起倒地了。
原来下面是一排石头台阶,还好他们都没摔伤,顶顶红着脸说:“谢谢你。”
“小心些吧!”
叶萧严肃地回答,随后缓缓踏上台阶。他感觉现在是往上走,看来通往建筑物的内部,而不是地下空间。
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个个提心吊胆,童建国轻声道:“哎呀,我们应该在外面留两个人的!以防里面出现意外。”
“算了,都走到这了,再说谁留在外面好呢?”
孙子楚根本不怕这一套,他在读历史系研究生的时候,也参加过田野考古队的活动,有一次还深入古墓清理文物,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传说中的机关和尸毒之类,都是对盗墓者的心理威慑,古来帝王将相的陵寝,还不是说盗就被盗了?
叶萧听到后停顿了一下,便转身告诫大家:“不管怎么样,到了未知的地方必须谨慎,大家彼此都要照看好,谁都不准出问题!”
“没错,一个都不能少。”
玉灵也在后面喊道,他们便这样越走越深,周围依然是石头甬道,除了手电打出的光线外,见不到一丝的光亮,而脚底的台阶正逐级上升。
“我们已经到第二层台基了吧?”孙子楚自言自语地说,同时伸手摸着旁边的石壁,“好光滑啊,不知古人是怎么打磨出来的。”
忽然,前头叶萧的手电里,隐隐照出了一扇石门。他赶紧往上走了几步,发现甬道也宽阔了许多,能够同时容纳十几个人。尽头是个拱形门洞,门沿上雕刻着繁杂的花纹,手电里能看出许多小飞天像。
但最让人奇怪的是,大门居然敞开着。两片石板各高约两米多,用坚固的花岗岩做成,门面雕刻着狰狞的盔甲魔鬼像。
在门下摆着一个小牌子,明显是现代人的器物——塑料牌子,有点像公路上的小标志牌,上面写着四个繁体汉字——
嚴禁入內
台湾女孩林君如第一个念了出来:“严禁入内?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叶萧俯身拿起塑料牌看了看:“肯定有现代人进入过这里!”
“妈的!我们不是第一支发现这的队伍!”孙子楚的如意算盘终被打破了,他还指望回国后靠这个发现一鸣惊人呢(假设他还能活着回国的话),无比失落地抱怨道,“毫无疑问,这块牌子是考古队留下来的,甚至是旅游开发机构!”
但童建国心平气和地说:“这也是好事嘛,至少说明这里并不是未知的,起码不太会有危险性。”
林君如不解地问道:“那干嘛要写‘严禁入内’呢?”
“这肯定是针对一般民众的,里面可能进行过考古发掘,为了保护现场而立的牌子。”
“别争论了,我们继续往里看看吧。”
叶萧说着便跨入门内,打着手电照向前方黑暗的甬道。
而孙子楚还在嘟囔:“哼,有什么好看的?里面的宝贝早就让人家拿光了。”
说话之间,八个人全部进入门里,继续沿着台阶往上走。
又过了好几分钟,依然走没有到头。大家都懈怠下来了,特别是孙子楚和杨谋,感到腰酸腿疼,想来刚才还没有休息够。只有叶萧和顶顶精神高度集中,仔细看着前方的手电光束,在漆黑一片中打出神秘的昏黄光晕。
漫长的甬道似乎永无终点,或者,通向永久的终点。
突然,终点到了——
不,是分岔点。
叶萧停下脚步,手电照射到前方的宽敞空间,构成一个巨石环绕的大厅,而正面并列着三扇大门。
“三扇门?”
多嘴的孙子楚又皱起眉头,这三扇门和刚才看到的差不多,但是并排在一堵墙上,各自通往无边无际的黑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叶萧端着下巴仔细打量,这突如其来的三扇大门,让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究竟该走哪扇门呢?
左?中?右?
每一扇门都是一个选择。
所有的人里面,最最震惊的是顶顶,双眼被什么灼烧起来,三扇大门都对她发出嘲讽的大笑,几乎要被遗忘的梦境,瞬间变得如此清晰可怕。
没错,昨晚她梦到了这三扇门。
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同样是深深的甬道,同样是三扇大门,只是不见了逼人的强光。
顶顶被自己的梦击倒了。
她后退着背靠石壁,叶萧回头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叶萧又茫然地看着三扇大门,现在要面临三个选择,他感到脑子里嗡嗡直响,即便作为警官办案,他也最讨厌做这样的选择。
孙子楚走到三扇门前,用手电仔细照了照门的上沿,发现上面各自有着不同的雕像。
中间门上雕刻着一个年轻女子,她有着典型的东南亚人相貌,体形娇小玲珑,披着长发,婀娜多姿眼神妩媚地看着人们。
但奇怪的是她的穿着,居然有一条现代人的裙子,衣服也是时下流行的款式,脚上蹬着高跟鞋,整个一曼谷街头的时髦女郎!
手电光晕里的这个雕像,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明明是古代的遗迹,怎么会有现代人的雕像?
而从这雕像的手法和风格来看,又完全是古代中南半岛的风格,与吴哥窟或素可泰并无二致——就像用秦始皇兵马俑的手法和风格,去雕塑章子怡或蔡依琳。
“有没有搞错啊?”
孙子楚百思不得其解,又发现在当中的这扇石门上,还刻着一排奇异的古代文字。
他用手电对准那文字仔细察看,半分钟后才皱起眉头说:“天哪,居然是梵文!”
“梵文?”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梵文几乎已等于天书了?
于是,孙老师又开始上课了:“梵文,不仅是印度的古典语言,也是佛教的经典语言。梵文记录了印度-亚利安语的早期形式。印度教经典《吠陀经》和许多古印度史诗都用梵文写成。”
顶顶点头附和道:“我的新歌《万物生》就是古佛经的‘百字明咒’,最早也是梵文版。”
这却刺激了孙子楚,他要表现得更加专业:“梵文对古代汉语也有很大影响,比如‘刹那’、‘菩萨’等词,就连唐僧取的西经也是梵文写的。但由于印度语言的演变,今天的印度语已与古代梵语千差万别,古梵文和拉丁文一样成了死语言,只有极少数语言学家和宗教人士才掌握。”
“你懂吗?”
有人轻蔑地问了一声。
孙子楚立即挺起胸脯:“哼!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学过,当今中国可以读懂梵文的人,不会超过两位数,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叶萧最讨厌他的自吹自擂,催促着问道:“那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容我细细看来!”
孙子楚居然还摆了摆架子,煞有介事地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石门上的文字,若有所思地念念有词,林君如觉得他好像在背英语单词?
突然,他睁大眼睛说了一句:“现在!”
“现在什么?”
大家都以为他是愣住了或结巴了,没想到他又斩钉截铁地说了声:“现在!”
“你什么意思啊?”
“就是‘现在’!”孙子楚兴奋地喊道,“这当中门上的古梵文,就是‘现在’的意思,梵文读音为madhya^nta。”
谁都没听懂最后这句梵文,但都明白他的意思了。怪不得门上女子的雕像,竟然是现代人的装束,原来她代表的是“现在”啊。
但叶萧立刻感到了这种想法的荒谬性——古代的“现在”,和今天的“现在”,毫无疑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代。古人的“现在”自然就是建造这几扇门的年代,那雕像也应该是当时古人的装束啊,难道那个时代的女人就穿高跟鞋了?何况就算是要表现他们的未来,又如何能预知二十一世纪初的衣着样式呢?难道建造这座金字塔的人,真有无边的神奇魔力,能如诺查丹玛斯那样准确预测未来吗?
不,如果是古人的未来,不又和“现在”自相矛盾了吗?
难道这扇门是专门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们而开的?
时间一下子混乱了,世界被颠倒了过来。
真是“另一个世界”啊!
此刻,林君如不解地提醒着孙子楚:“你不会看错了吧?”
“绝对不会有错的,我百分之百地确定,这行字的意思就是‘现在’!”
面对这样的回答,八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顶顶微微点头,她走到左边那扇门前,用手电照了照石门上沿,又发现了一尊不同的雕像。
是一个老人!
雕像有明显的长胡子,半秃的头发,脸上布满皱纹,只有双目炯炯有神。老人居然穿着古希腊的衣服,飘逸地裹在身上,露出脚底板和肩膀,也许是与柏拉图同时代的哲人。
左边石门上也有一行古梵文,顶顶赶紧把孙子楚拉了过来,孙子楚凝神仔细观察了片刻,点头示意道:“过去!”
“这行字的意思是‘过去’?”
“没错,左边的大门上是‘过去’,正应了这位古希腊老人的雕塑,梵文读音为pu^rva^nta。”
大家依旧没有听清楚。虽然是古希腊的人物形象,但雕刻手法和风格依然是东南亚的,并没有希腊雕像的写实主义,而更近似于外面看到的佛像。
这时端着DV的杨谋喊道:“好了,现在是个时髦女子,过去是个古希腊老头,那么未来呢?我们还有未来吗?”
而顶顶走到了右边那扇大门,用手电照了照门上沿的雕像,却变成了一个小孩的浮雕。
不,不是小孩,更确切地说是个胎儿。
因为它的身体上还连接着脐带。
这个母腹中的胎儿让顶顶目瞪口呆,她怔怔地站在右边的大门下,看着那沉睡的雕像。这黑暗的空间仿佛变成了子宫,而身后长长的甬道化为了产道,这石门上的胎儿正要诞生,向光明的人间艰难前进。
这胎儿照旧是东南亚的艺术风格,就连嘴唇也雕得很厚,四周画着一个混沌的圆圈,大概代表着母亲的体内。
孙子楚也看得发呆了,在他的印象中,东南亚艺术没有表现胎儿的——事实上整个人类古代艺术史,表现胎儿的雕塑或绘画都极其罕见。
“右面门上的字是不是‘未来’?”
顶顶拉着他的衣服催促着,右边的石门上果然也有行古梵文。
孙子楚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颤抖着回答:“没错!”
“那行字是‘没错’的意思?”
(晕,顶顶乌龙了)
他赶忙摇了摇头:“不,我是说你问得没错,这行字的意思就是‘未来’!梵文读音为apara^nta。”
未来——腹中的胎儿,大头小身体,蜷缩在羊水中,等待出生的那一刻,母亲的阵痛,父亲的喜悦,生命的起点…
这个发现让大家都很诧异,后退几步再用手电扫视这三扇门——
左面的门是“过去”,中间的门是“现在”,而右面的门则是“未来”。
过去的古希腊老人,现在的曼谷街头女郎,未来的母腹胎儿。
过去,现在,未来。
一切都以他们为中心,如此的不可理喻,荒谬绝伦!
顶顶的心又一次被重击,这正是凌晨梦境里所见的景象——老人、女郎、胎儿。一切竟然那么真实,宛如情景再现的纪录片。
或许,自己身上的那个封印,已然被不可抗拒的命运揭开?
孙子楚像领悟到了什么大喊道:“我明白了,这三扇门代表着‘三际’!”
“三际?”
“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也称为‘前际’、‘中际’、‘后际’,代表着三种时间状态,代表着整个宇宙的过程,也是佛教经常说到的词语。摩尼教里也有‘二宗三际论’,二宗是黑暗与光明,三际正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叶萧也点了点头:“看来这三扇门还很有哲学意义。”
顶顶也若有所思,从左往右数着三扇门,同时嘴里念叨着“过去、现在,未来”…
※※※
过去已经过去了,未来或许没有未来,他们只有现在。
现在。
旅行团的八个人在金字塔内,通过幽深漫长的甬道逐级往上,来到三扇同样大小的并列石门前。
三扇门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他们将选择走哪一扇门?
顶顶又感到头晕了,踉跄着后退几步,茫然地看着左中右三扇大门。每扇门都如一张血盆大口,向她扑来要吞噬一切。
“这真是个难题!”杨谋放下DV说,“要不我们分三路进去吧?”
“不行!谁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如果我们分别走三扇门,很可能互相失去联络,永远迷失在地道里!”
童建国的话让大多数人都点头赞同,叶萧也冷静地说道:“没错,还是一起走比较好。”
“可是,到底走哪扇门呢?”
唐小甜依偎在杨谋身边,这四周黑暗的石头世界,让天生胆小的她不住发抖。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
向左走?向右走?
生存还是毁灭?
当然,现在还有第三条路——现在。
就是“现在”!
正当中的那扇门代表着“现在”,而浮雕上时髦的曼谷女郎,正微笑着审视着他们,敞开胸怀欢迎观光客。
“我们去现在吧!就走当中的这扇门。”
顶顶再次走到最前面,对着正中的大门呼吸里面的空气,似乎有阵阴冷的风直吹而出。
“有理由吗?”
“当然,过去——人类过去的历史充满了杀戮,这个古老遗址就是过去被灭亡的地方,否则今天也不会叫文明世界了。而未来究竟会怎么样?谁都无法预测未来,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总之是人间的可能性不大,那对我们来说就是太大的冒险。与其去我们不熟悉的过去与未来,不如好好把握现在吧——现在是我们最熟悉的,而且现在的大门开在正中,也表示了这是一条正道。”
“果然有道理啊,难道我们放着正道不走,一定要两边的旁门左道吗?”
叶萧点头附和了顶顶的观点,其他人也无法反驳她,便一致同意走中间的大门。
选择中间道路。
世界有中间吗?
还是顶顶和叶萧两人打了头阵,缓缓通过时髦女郎的俯视,从古老的拱门底下走过。孙子楚打着手电,仔细检验门框雕刻的花纹,确认这是古代工匠开凿出来的,绝没有使用过任何现代工具,大约有一千年左右的历史。
千年之门。
八个男女都穿过中间的门了,里面依然是幽深的甬道,但脚下不再是往上的台阶,而基本平坦地向前延伸。
突然,迎面出现一堵石墙,叶萧心头猛然一震,难道又是条断头的死路?
但手电光线随即照到右侧,原来甬道在这里右转了,几乎是九十度地拐弯,大家便一起右转前进。脚下的坡度往下走了,这让众人心底更为七上八下,而前方的甬道也愈加狭窄,只能排成一路纵队挨个通过。警觉的童建国提醒大家,要当心左右两边有无异常,这种情况最容易出事。
甬道又变成向下的台阶,头顶是低矮的石券圆拱,大家只能低着头走路,看来古代这里的人个子也不高。
这时,叶萧感到石阶变成了平地。手电扫出去豁然开朗,变成一个几十平方米的大厅。
好像还踩到了什么?
顶顶的手电对准了他脚下,原来又是一块塑料牌子,上面写着四个汉字——
嚴禁入內
“啊,又是这块牌子?”
林君如叫了起来,十几分钟前她在第一道石门前,也看到了一块相同的塑料警示牌。
“已经有两块牌子了,我们不该到这里来!”
唐小甜胆怯地缩进杨谋怀中,他也端起DV对准地下。
“不,这正说明我们走对了!”孙子楚却闪耀着兴奋的目光,再多的疲倦都被一扫而光,“如果我们走了另外两扇门,可能就见不到这块牌子了。就因为这是一条正路,考古队员才会留下标志。”
说罢他大步往里面走,手电里照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再定睛一看却是个口棺材。
棺材。
任是孙子楚胆子再大,十指也猛然一颤,手电顺势掉到地上,响起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便再也没有了光亮。
“果然…果然是个古墓…看来…看来这里和埃及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激动的孙子楚有些结巴了,剩余七支手电都对准了棺材,黄色电光交织于一点,隐隐发出灰色的反光。巨大的棺材至少长三米,宽和高各一米,真不知古人如何把它运进来的,或者就在这里开凿而成?
棺材发出阵阵寒气,缭绕到他们身边,钻进每一道毛细孔与血管。顶顶打了个冷战,只见棺材盖并非牢牢盖住,而是已经打开一半,可以看到棺材内部的阴影。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大胆地触摸着棺材外沿,叶萧急忙吼起来:“别碰!”
但顶顶还是摸到了棺材,冰凉而光滑的石头,打磨得非常齐整,下边雕着古老的花纹。
她还不知足地用手电往棺材里照去——
一阵黑色的烟雾扬起,顶顶皱起眉头用左手捂住口鼻,右手仍然抓着手电往下探。叶萧只得走到她身边,以防发生什么不测,两人一齐用手电照下去,强光穿破烟雾,捕捉到那个沉睡已久的灵魂。
一个灵魂。
被囚禁了八百年的灵魂。
如电流同时穿过叶萧与顶顶的身体,也传递到身后的六个人体内,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什么,彼此都目瞪口呆浑身颤栗。
于是,手电光束照到了他的身上。
一具骷髅。
石棺内躺着一具骷髅,有着修长的四肢和躯干,白色的骨头几乎保存完好,就连数十根肋骨也清晰可辨。
唯一缺少的是——头颅。
无头尸骨。
是谁砍下了他的头?
孤独地躺在金字塔中,只剩下累累白骨,还有永不散去的灵魂。
童建国走到石棺另一边,用力推动棺材盖,他们想看清里面的东西。但那石盖起码有上百斤重,一个人根本推不动。杨谋和孙子楚也上来帮忙,三个男人共同用尽全力,再加上盖子本来已被挪动,便轰然砸落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大家赶紧把耳朵蒙起来,那声音在甬道里不断回荡,宛如地狱的鬼哭狼嚎。
一分多钟后,回声渐渐平息,七根手电齐刷刷地对准石棺内部,照亮那具可怜的无头骷髅。
唐小甜却蒙住了眼睛,她还从没见过真正的骷髅,那些骨架好似随时会活动,从棺材里爬出抓住她脖子,亲吻嘴唇——幸好这具骷髅没有头。
“他不像是泰国本地人!”孙子楚仔细观察后说,“身高至少有一米七五,这在古代算很高的个子了,何况是在泰国。”
叶萧也看出来了,像法医一样分析死者:“他身前应该是个健硕的男子,也许有特殊的身份——甚至是国王?”
“嗯,很有可能,古埃及金字塔里葬的不就是法老吗?”
“被砍头的国王?”童建国却发出了质疑,“怎么身上连衣服都没有?”
“传说雍正皇帝不就是变成无头尸体而埋葬的吗?”
杨谋端起DV,利用镜头上的灯光拍摄:“如果是国王,肯定有陪葬的宝贝!”
这倒提醒了叶萧,他用手电深入棺材,对着左右两边探照了一圈。手电在骸骨的左侧,照出大量的暗淡金属,像古代的钱币。
“停住!”
孙子楚大叫起来,立即把手探向那边,半个身体几乎要钻进石棺了,叶萧只能在后面拉住他腰带,以免掉下去和骷髅来个“亲密接触”。
很快,孙子楚捞起一把破旧金属,放在手电光线下仔细查看,全都已生锈发黑了,面积要比一般钱币大些,似乎刻着奇异的花纹。
“是金币还是银币啊?”
林君如把头凑过来问了一句。
“是铁的!”孙子楚立刻断绝了他们发财的想法,“金的怎么会生锈呢?真没常识!”
“是哪个年代的钱币?”
但孙子楚摸着总感觉不对,一般钱币没这么薄,除非是历史上无耻的劣币,铸得非常轻薄以搜刮民财。
这些金属片上也有穿孔,正如中国古代“天圆地方”的孔方兄,但这里的穿孔非常之细,看起来是用于穿系绳索的。它们也并非圆形,而是半圆形如同鱼鳞。
到底是什么东西?
孙子楚又将手探入棺材,几乎摸到了骷髅的手臂,才感到有个圆盘状的金属,手感还非常沉重。
他用力将那东西抓上来,乍看像是面铜镜,直径在十五厘米左右,但表面布满了锈迹,早已不能照出人形了。但这“铜镜”非常坚固,敲敲发出沉闷回音。
于是,孙子楚再度探入石棺,在靠近尸骨的头部(已经没有头了)的位置,摸到了一个更大的金属器物。
难道是王冠?
心头又一阵乱跳,他难掩兴奋的心情,将那东西抓上来一看,却根本不是什么王冠,而是一具铁制的头盔。
头盔——又称胄、首铠、兜鏊,大家在电视上都经常看到,不用再详细介绍了。
孙子楚手里的这具头盔,虽然也已经锈蚀,但总体来说还保存很好,说不清什么年代什么国家的。盔顶上竖起来两截东西,像宝塔似的。
他再看看那块“铜镜”,还有手里的金属片,低头沉思片刻后说:“对了,这根本就是一套盔甲!这个圆盘就是护心镜,而那些铁片也不是钱币,而是古代的铁甲片。”
原来甲片上的小孔,用来穿系细绳,把全部甲片连接起来,组成一副严密的甲衣。而这些半圆状的甲片,正是著名的鱼鳞甲,古人受到鱼鳞的启发,依样画葫芦发明的甲片,东西方都有这种鱼鳞甲,也算古代的一种仿生学。
因为年代过于久远,穿系甲片的绳子早已腐烂,所以全部脱落下来,如钱币散布在石棺左侧。原本应该在甲片胸前的护心镜,和那具威武的头盔,也都因此而散落了。
叶萧又看着棺材里的骷髅说:“这副盔甲就是他生前用过的吧?”
“理当如此。”
“看来这个人可能是个将军。”
“古代的国王也经常上阵打仗。”
几人又开始争论了,孙子楚把甲片都放到地上,接过叶萧的手电,向棺材里照了照。除了骷髅和散落的甲片外,并未发现其他物品,看来这副盔甲是唯一的随葬品。
“奇怪!”孙子楚自言自语起来,“我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在东南亚的佛教国家,都是按照佛教规定施行火葬的,即便国王也不会留下尸骨,真正的陵墓里应该只有骨灰而已!”
“你说这不是陵墓?”
“至少他不是按照正常礼仪安葬的,他为什么没被火化?难道有更特殊的死因?”
孙子楚低头苦思冥想,其他人也摸不着头脑。
只有顶顶独自发呆,用手电照着地下的甲片,眼前渐渐浮起一片烟雾。早已化成墨色的金属,发射出白色的光芒,被岁月锈蚀的花纹也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