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井口突然有了声音,先到黑衣人的头,然后整个人爬出来,全身上下沾满黑色污泥,站在白雪覆盖的地上,活像地狱的恶鬼。
看不清黑衣人的脸了,他跌跌撞撞地抱着一只铁匣,交到蓝色中山装手中。
随后,他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说:“不要…不要…打开…”
说完这句话,黑衣人死了,一双瞪大的眼珠,惊恐的对着飘雪的天空。
“常效忠,你是蓝衣社的好同志!”
蓝色中山装面不改色,抱着从井里掏上来的铁匣。
他举枪对着高云雾说:“你,蹲到角落里,背对着我,不许动。”
可怜的美男子照办了,蹲在角落一动,像只待宰的鸡。
蓝色中山装后退两步,小心翼翼打开铁匣——他,看到了。
表情从期待到激动再到惊讶最后是彻骨的恐惧。
合上铁匣,整张脸已变得,就像这漫天遍野的大雪。
蓝色中山装再度举起手枪,对准高云雾的脑袋。
“别杀我,求求你,我的太太刚怀孕!”
“啊,太遗憾了,拙荆也怀孕六个月了。”
蓝色中山装露出即将要做爸爸的幸福眼神,声音却如此冷酷:“高云雾,永别了!”
扣下扳机,撞针击中子弹,旋转出枪管,在高云雾睁大眼睛的同时,打穿了他漂亮的眉心。
子弹从后脑梢飞出来,深深嵌入后面的墙壁。
他死了。
像条狗一样死去,鲜血从眉心的弹孔流出来,渐渐染红他的脸,也染红满地白雪。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简直惊为天人的一张脸。
蓝色中山装收起杀人的脸,抬头看到那棵干枯的大树。一颗雪粒穿过扭曲的枝丫,堕落到他的眼里,凉凉地变成一汪泪水。
最后一滴眼泪,落在高云雾死去的脸上,双眼惊恐地看着苍天,随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时间,世界上最残酷的是时间,转眼已过去了七十多个年头…


章前三 她
她。
这里是地狱。
不,是但丁笔下的炼狱。
到处是炽热的火眼,如缠绕的毒蛇,张开每个鳞片,勒紧她的脖子。又像毒蛇的舌尖,带着剧烈的毒液,舔过她的脸颊。火焰跳跃着闪现微笑,这是魔鬼吃人时的微笑,也是撒旦诱惑时的微笑,更是末日审判时的微笑。这张微笑的红色脸庞,露出一排锋利牙齿,咬过她的每寸皮肤,将一切撕碎、熔化、吞噬,送入下一层的世界。
那里才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脸部皮肤开始脱落,就像平常撕下的面膜,却轻轻揭下一个女人全部的生命。她确切感受到了痛楚,一开始是彻入心底的疼,接着是阻断神经的麻木,身体麻木到极限,又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周而复始,不断将她扔入刀山火海,再抛入沸腾油锅。
她哭了,大喊救命,身体却无法动弹,四肢都已在高温中熔化,只剩下大脑还如此清醒——如此清醒地感受痛苦、恐惧与绝望。
而边此起彼伏着惨叫,大多时健壮的男人,却先于她化为灰烬。
真的是炼狱吗?
然而,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不,为什么不是炼狱?
她宁愿自己堕入深深的地狱,化作永远空白,虚无,而不必再遭受这样的折磨。
但是,在即将被死神亲吻前,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黑暗中爬行,穿过肮脏污浊地道,穿过尘土飞扬的大地,穿过开满有毒鲜花的荆棘,穿过谎言与罪恶编织的城市…
他不该独自一人去面对。
所以——她也不该那么早就堕入地狱化作空白,即便从头到脚从内而外一无所有,至少烈火无法熔化她的心。
于是。她醒了。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从左眼,到右眼,最后是心眼。
她看到了与他刚醒来时相似的情景——白色房间,窗外有绿色树叶,墙边有粉色柜子,摆着一些奇怪的器具。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盖着白色薄被。床边高高挂着瓶子,某种透明液体缓缓滴下,通过塑料管子和枕头,流入她左手的静脉血管。
这是一间非常可怕的噩梦,关于但丁笔下的炼狱。
幸好只是一个梦。
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美国,佛罗里达州,一家私立医疗中心,隐藏在辽阔的湿地深处。在电话本和互联网上都找不到这个地方,只有一条曲折小路可以进入,万一迷路便会淹死在沼泽之中。
床头柜上放着日历,今天是2009年12月31日,再过几个小时就是2010年了。
日历旁边有面椭圆形的镜子,却被一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如某种原始巫术仪式,与干净整洁的病房极不协调。
窗外,可以看到大片茂密丛林,泛着夕阳金光的池塘,昆虫与鸟儿不时飞过。佛罗里达州气候湿热,即便12月也感受不到冬天,正式适合她居住的地方。
忽然,菲律宾女护士走进病房,挤出职业化的笑容说:“小姐,有位先生要来见您。”
“一位先生?”她紧张地皱起眉头,“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就说您不想见他吗?”
“恩。”
她下意识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遵命。”
当女护士走出去时,她烦躁的叫了一声:“等一等!还是请这位先生进来吧。”
五分钟后。
病房里走进一个中国男子,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件小马哥的风衣,绝非泛泛之辈。
原来不是那个他。
而这个五十多岁的他,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她,第一眼无比恐惧,几乎从门边摔倒在地;第二眼却是巨大震惊,仿佛天空瞬间坍塌;第三眼竟是难以言喻的痛苦,缓缓流下悲伤的眼泪。
他早就准备了许多话,此刻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倚靠在病房的墙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大概防备突发心脏病。看着这个男人如此难过流泪,让她刚从噩梦中平静下来的心情,也变得灰暗绝望起来——她认识这个男人,很久以前就认识。
她的悲伤持续了好久,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几乎瘫倒在墙上,就这么僵持在病房里,如同提前举行葬礼。
半晌,夕阳渐渐从窗台隐去她才发出声音:“你,别哭啊!”
老男人擦了擦眼泪,重新站直身体,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内疚地说:“抱歉,男儿有泪不清弹,是我的不对。”
他的声音带着台湾腔。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然而,她月这么轻描淡写,就越让他难过:“虽然,他们已对我说了你的情况,我也作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想不到…想不到…”
他再度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她只能安慰受伤的小孩,安慰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自以为微笑着说:“我在这过得不错,每天看看窗外的风景,听听音乐,不必为我担心。”
但他剧烈地摇头,更加激动:“不行,你不能一直这样,我一定回拯救你的!”
“拯救?”她冷冷地回答,“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
“你需要!”
此话似有所指,她一下子紧张以来:“什么意思?你让他知道了?不,千万别让他知道!”
“没有,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你必须发誓!”
老男人无奈点头:“好,我指天发誓,绝不泄露这个秘密!否则天打雷劈,堕入永恒的地狱不得超生。”
她着才柔和下来:“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但是,我不理解,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能够告诉我吗?”
“不,你只需要保密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理由,因为这是一个更大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必须灭亡。”
他让步了:“好吧,我答应你不再问了。”
“谢谢!”
“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很好,不需要什么。”
说完闭上眼睛,意思是你可以出去了。
“不,你需要的,我会帮助你的。”五十多岁的男人退出房间,“再见,你会好起来的。”
送走客人,重新支撑起上半身,看着窗外渐渐黑暗,打开床头台灯。
白光笼罩房间,他把恋缓缓转向床头柜,看到那面被黑部蒙起来的镜子。
艰难地伸出右手,一把扯下镜面上的黑布。
遮盖多日的镜子,发出耀眼的反光,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脸。
犹豫了几秒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
又过了四分之一秒,她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如遭受地狱酷刑,传遍整栋死寂的小楼,惊醒湿地中所有沉睡的生物。
镜子照出了一张魔鬼的脸。
一张比兰陵王的面具更可怕的脸。
而刚刚做的那个梦,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梦。
至于她?
你们也许已经猜到——她的名字叫莫妮卡。


第一章 诱饵
“梅菲斯特,我以自己的命运保证——你将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大结局!”
“对不起,没有什么能出乎我的意料。”
“那么当年从我昏迷醒来,今天成为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你早已经预料到了吗?”
“是。”
“你在撒谎!”仰望凄凉的星空,同时注视自我内心,“谁都无法预料命运,即便早已被注定——我丢失了全部记忆,拥有了读心术,开始怀疑从前的人生,一个叫莫妮卡的混血女子闯入我的世界,让我发现真正的自己…”
“然而,你却步步坠入精心策划的陷阱。”梅菲斯特躲在我右心房,抽丝剥茧地帮我回忆,“为了所谓的蓝衣社的任务,你飞往遥远陌生的美国,哺一落地便被诬陷谋杀,经过一场无望的审判,你以一级谋杀罪被判终身监禁,关入阿尔斯兰州荒漠中的肖申克州立监狱。”
“主嘴!卑鄙的幽灵!”我一个人对自己狂吼,保镖们都感到恐惧,“肖申克州立监狱,我的名字叫1914——那是一场噩梦,从被捕收押到越狱逃亡,消磨整整一年的青春。这漫长的一年,我结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也逐渐懂得人生的真理,发现自己的使命与责任。我九死一生逃出监狱,并奇迹般地洗脱罪名,虽然至今真凶的仍是个谜。”
“但给你最大打击的是莫妮卡。”
“莫妮卡…”浩瀚神秘的星空之上,浮起这张美丽的面容,颤抖着伸手想要触摸,却只有一把虚无的空气,“我得到了她,却转眼失去了她。这是我人生唯一快乐的时光,可惜那么短暂,就像一颗匆匆划过的流星。”
“但她的牺牲,为你换来无尽的财富与权力。你这个史上最强冒牌货,竟然鸠占鹊巢继承大统,在全球财经界翻天覆地,在所多玛横行霸道,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富有的人。”“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换回她的生命。”
幽灵却嘲讽似的冷笑:“说地倒是冠冕堂皇,好像举世无双的痴情种——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到此地?妄想得到第二位女神?莫妮卡已被遗忘了吧?可惜当你的小美人——端木秋波恢复光明的刹那,却被人捷足先登!”
这个梅菲斯特为何如此刻薄?每句话都如锋利尖刀,正好插中我的软肋痛处,我被他说得无地自容,直到那句“却被人捷足先登”!
那个人,是与我在纽约漫天飞雪中,结下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誓言的神秘美少年。
慕容云。
他在我最需要秋波的时候,却抢先一步带走了她,为什么?
就像我可以读出别人的心里话,我的每一句心里话,也被梅菲斯特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你知道?是,你一定知道!快点告诉我,慕容云究竟是什么人?毫无疑问,那是个假名字,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幽灵无情地回答:“对不起,我不能泄露天机。”
低头沉默片刻,我独自躲到黑暗中说:“不管你泄露与否,我都会找到那个人!”
“古英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其中一定有我的力量!请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但你不可以对你所拥有的一切产生眷恋,否则你的灵魂将永久地被我占有!”
“我不会自食其言!”
今晚,2010年5月12日,上海西郊,外资医院。
两小时前,我从非洲所多玛共和国飞回来,却没接到刚完成视网膜移植手术的秋波。保镖们带走所有录象资料,开始紧锣密鼓地调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端木秋波和慕容云。
而我,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高能”,则将踏上本书大结局——Heal the world的不归之路。
秋波彻底消失了。
她的导盲犬贝贝也失踪了,在她住院动手术之前,就把狗送到了宠物店。但在他双眼拆线前几小时,就有人从宠物店接走了贝贝。
我雇用了数百人找她,还花重金在电视台发布寻人启事,至今毫无进展。甚至没发现端木秋波的处境记录(她连护照都未领过)——隐藏一棵树很简单,移栽到一大片原始森林;隐藏一滴水更容易,洒进汪洋的大海;而这座两千万人的城市,是隐藏一个人的最佳选择。
至于另一位,我的“结义兄弟”(慕容云姑且如此称呼吧),我请美国联邦调查局帮忙,发现确有其人——英文名叫Joho Murong(约翰·慕容),个人资料的照片显示,正是我认识的美少年慕容云。
然而,他的出生年月却令人目瞪口呆——全美人口数据库显示,John Murong出生于543年4月5日,出生国家为“China”,出生地为“YE”,1986年12月获得美国国籍。
543年?!
就算前面了个“1”,也不可能吧!
公元前还是公元后?
为了让我确信这个数字,FBI做了全美人口数据库的截图,显示出这个荒谬的结果。
假设,仅仅只是假设——这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慕容云,真的出生于公元543年,活到2010年岂不是1467岁?
1467岁的美国公民John Murong。这是慕容云的荒谬,还是美国联邦貂禅局的荒谬?
543…543…543…我努力在脑中搜索这个数字,忽然想起一个人。
兰陵王!
公元543年,正是历史学家推测出来的,兰陵王最有可能的出生年份,他的生日却从来无人知晓——不过John Murong的4月5日不正是清明节吗?
至于这位John Murong的出生地,根据全美人口数据库的记录,“China”就不必我来翻译了吧,那么后面的“YE”呢?
历史上的兰陵王,当然出生于中国,但他的出生地在哪里?不需劳烦历史学家,他们有学问的关在学校书斋里,能说会道的在去央视《百家论坛》的路上,我自己也可以用搜索引肇给出答案——兰陵王,南北朝的北齐王族。北齐建立于公元550年,其时兰陵王已经出生。他出生的543年前后,是祖父高欢把持东魏朝政之时,表面上是拓跋后代元氏为君,实际统治者却是高氏家族。高欢一手操纵建立东魏傀儡王朝,迁都于华北古城“邺”,旧址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附近。高欢死于547年,兰陵王高长恭的父亲,是高欢的长子高澄。兰陵王出生之时,他的父亲与祖父应当都在东魏京城的邺——自然就是全美人口数据库里John Murong的出生地“YE”。
但联邦貂禅局只能提供这些资料,除了出生年月与地点,就是那张清晰无疑的照片,以外全是空白。
John Murong在1986年入籍美国的资料,几经查找都没有发现,FBI调查结论居然是档案遗失。他的居住入入学记录也是空白,那张照片来历也无答案。没有他的就职记录,没有名下房产记录,更无任何纳税记录,从未领取过社会福利,这类人基本就是流浪汉。
如果,是这样一个穷光蛋,又怎会出现在纽约拍卖行,一掷数百万美元拍下南北朝古董,令腰缠万贯的阿拉伯油王颜面扫地?!
慕容云。
好一个神出鬼没天外飞仙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江南慕容。
但我绝不相信他是兰陵王。
这位一身汉服的美少年,从进入我的世界第一秒起,就沾上了“神秘”二字。
根据中国边检记录,持美国护照的约翰。慕容,5月10日从浦东国际机场入境。三天后搭乘另一架航班出境,航空公司登记表显示,他独自从上海飞回纽约,同机乘客名单中并无“端木秋波”——她是个关键性叫色,不在于秋波本人,而是她的两位下落不明的亲人——哥哥端木良,还有爷爷——当年蓝衣社的核心人物,至少是骨灰级元老。
只有端木秋波的爷爷,这位神秘莫测的老人,才掌握着那把致命的钥匙,令无数人疯狂的千年密码,使古英雄和高能家破人亡的宝藏——兰陵王的秘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慕容云瞄准的猎物,正是兰陵王高家与蓝衣社古家拼死相争的这个秘密,也是我命中注定难以逃脱无处藏身的秘密。
至于可怜的秋波,不过是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是引诱端木良与端木老爷子的鱼饵。
第一个上钩的鱼却是我。
拳王穆罕默德。阿里说:“我不会做你们要我做的人,我要做我想要做的人。”
透过舷窗外的云层缝隙,眺望辽阔的北美大陆,一大片反光的蓝色,是烟波浩渺的大西洋。这是天空集团的公务专机,从上海飞回集团公务专机,从上海飞回集团纽约总部,召开本年度最重要的董事会。我半躺下来听着耳机,以前秋波做电台节目的播音,仿佛仍在电波之上,戴着午夜面具,倾听不同的人生——她已失踪几个星期,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数分钟后,我踏上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的停机坪。
御用直升机早已准备好,将我再度带上天空,飞往钢铁森林的曼哈顿,降落在天空中心大厦的楼顶。
虽然,这次董事会极其重要,但我仍保持低调,没有惊动下面的数千员工。借着所多玛石油项目东风,天空集团重新赢得全球投资者信心。天空银行的财务数据,在最近艰苦的三年内,第一次有了好转迹象。集团资产负债率开始下降,宝贵的现金流增长明显。
来到八十八层的最高会议室,董事会会体成员正襟危坐,有老面孔也有新提拔上来的。他们早已被我的权威折服,绵羊遇到狮子般唯唯诺诺——除了一个人,财务总监希尔德,我们的“小萨科奇”。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上手,阴沉着脸瞥向每个人。最近几场董事会都在亚洲召开,第一次回到美国总部,小萨科奇又一次缺席,显然是故意挑衅。以往他一直带头反对我,暗中与外面勾结,处处挑战我的权威。但他竟掌握集团财权,拥有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要砍倒这棵大树绝非一朝一夕,难度远远超过推翻所多玛国独裁者。我一直隐忍至今,也是为了集团内部稳定,不要因内讧被神秘的Matrix乘虚而入。然而,最近的秘密调查发现,集团现金流发生异常,某些账面数字出奇的高,令人越来越怀疑的有内鬼。
不等我发问,我的全球助理史陶芬伯格解释道:“财务总监希尔德先生,已经一个月没来过总部了,三天前他和我通过电话,说是突然身患重病,目前在欧洲一家医院治疗。”
“那家医院?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着实非常想念他呢!”谁都明白我在说淡化,“安排我飞去探望病人吧。”
“不知道。”史陶芬伯格皱起日耳曼人的金色双眉,“对不起,他没有说在哪家医院,连哪个国家也没有说。”
我还是保持喜怒不形于色,董事会的每个成员,却能通过每一毫米的空气,深深感受到我的愤怒。
平静地直视对面墙上的照片——莫妮卡,天空集团前任董事长,昨天打电话关照他们特意挂上的,面对这张美丽的脸旁,她的声音宛在,我只是戴着高能的面具,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脑海中真正闪烁的,是她和兰陵王家族的灵魂。
沉默半晌,我终于说话:“这次董事会,主要就是讨论集团的财务问题,既然希尔德先生患病不能出席,那么会议就此取消,散会!”
纽约,长岛,仲夏夜。
高思国的私家庄园,现在完全归属于我。然而,我天生就不适合奢侈生活,绝大多数人员早已裁撤,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开支,数月不见竟已杂草丛生,宛若哥特小说的闹鬼古宅。
但为了我的安全,几天前加派了数十名保镖,全副武装日夜巡逻,重建了整套安全系统,包括高达三米的红外线墙壁。
我挑选了最不起眼的一栋房子,据说高思国生前从未用过,屋里的装修也非常普通,就像最典型的美国的中产阶级家庭,更没什么艺术品陈列——全被我拍卖捐献了。
窗外数十米,便是当初莫妮卡居住的房子,仍然完整保留她生前的一切,每天有女佣去打扫整理。好像这座庄园唯一的女主人,依旧欢快地享受她的青春。我颤抖着关紧窗户,再也不敢看那个方向,不敢想象她曾经的脸。然而今夜我相信,混血儿的美丽眼睛,带着丝绸之路的忧郁幻想,镶嵌在庄园黑夜深处,关爱地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即便我已移情别恋。
想到这便胸闷不已,似乎她的灵魂已飘到身后,等待我回头献上虚幻中的红唇。
不论能否找到秋波,我永远都无法逃避莫妮卡的影子。
因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全来自她无私慷慨的给予。
我所亏欠莫妮卡的,是我奋斗毕生也无法偿还的。
所以,恳请我深爱过的人,在另一个世界原谅我的无情,并且护佑我实现对你的承诺!
徘徊几近子夜,我与上海的白展龙通完电话,没有端木秋波的消息。
疲倦地脱衣准备上床,内线电话响了起来:“董事长先生,有位女士想要见您。”
“女士?”
三更半夜,有“女士”来访我的庄园,难道是…不,这怎么可能?
“是财务总监希尔德先生的夫人。”
“她?”居然是“小萨科奇”的老婆,传说中的大美人,我却从来无缘得见,“你确认就是她本人吗?”
“是,两年前财务总监夫妇来庄园做客,她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什么又是深刻印象呢?
“好吧,请她进来。”
五分钟后,我打开别墅大门,一个女子穿着黑色晚装,戴着有面纱的古典帽子,只能看到朦胧的五官——晚上这么穿简直就是精神病。
“希尔德夫人?”
“是。”她的英语带有法国口音,“尊敬的董事长先生,非常高兴见到你!”
“为什么深夜来访?”
“我有一些重要的信息,能否与你单独谈谈?”
她身边站着我的两个保镖,我犹豫片刻点点头,让保镖守在别墅门外。
希尔德夫人走进房子,随手关紧大门,这使我有些尴尬。希尔德是集团内最大的反对派,也是我想方设法要除掉的对手,他的老婆却半夜跑到我的房间…
客厅明亮的灯光,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保养得如此之好,如刚出道的小明星。我面对美女总是笨拙不堪,即便已贵为财富亿万的强者,不禁咽了咽口水:“请——请坐。”
她风情万种地坐上沙发,脱下遮挡脸旁的黑纱帽,露出一张模特般标志的脸蛋。
我想所有初次见到她的男人,心头都会为她狂跳不已,果然是“小萨科奇”之妻,竟有几分像那位昔日名模。
这位年方三十许的大美人,幽雅地跷起二郎腿,裙下露出白斩鸡似的大腿肉。我手忙脚乱地给她端来一杯应了,试探着问道:“希尔德夫人,是你的丈夫让你来找我的?”
“不,他不知道我过来。”
这个女人瞒着自己的老公,跑到老公董事长的房间里,真是一桩大丑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