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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亲去世很多年了,她妈几年前又找了个老伴,平时基本住在男方那里。”
“你有联系方式吗?”
“有,有手机号码。”
“给她打个电话,说我们想见见她。”
“阿姨……噢,您在外地……您还是赶紧回来吧,雨琴出了点事……您回来就知道了……”耿昊很快接通手机,担心老人家一时受不住刺激弄坏身体,在电话里只能含糊其词。挂掉电话,他向顾菲菲解释说:“雨琴她妈和老伴在外地旅游,说马上买飞机票赶回来,估计最早也得今天半夜。”
……
5月25日18点到19点之间以及21点到22点之间,凶手连续两次作案,被害人皆与耿昊有亲密关系,由此“4·23”案作案动机部分浮出水面。之所以说是“部分”,是因为目前只能确认凶手作案是特别针对耿昊的,至于他到底与耿昊有什么样的过节和仇恨,要以如此残忍和卑劣的手段来折磨耿昊,实在是让人难以揣测。更何况,他还是一个“3·19”案的知情者,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两名被害人所住的小区都比较老,都是开放式小区,未安装监控,防盗门老化,周围邻居表示没注意到有可疑人物在小区出现,其他外围调查也毫无收获。
物证方面:捅刺刘雨琴的凶器是一把长水果刀,属于某著名品牌,痕检员在刘雨琴家厨房找到多把该品牌其他样式的刀具,从网络电商的销售信息上看,加上被用作凶器的这一把水果刀,正好凑齐该品牌的一个套装系列,也就是说,这把刀是刘雨琴的,非凶手带到现场的。除此,法医在被害人田霜下体部位采集到了精液,虽然目前在信息库中未找到相匹配的DNA,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而韩印对这一点其实并不看好,很难说样本是属于凶手的,以凶手在已知四起作案中表现出的谨慎风格来看,他应该不会留下这么大破绽。与之相比,韩印觉得更值得注意的,是凶手在犯罪过程中附加动作所体现的心理轨迹。
凶手一夜之间连杀两人,更毫不避讳暴露出核心作案动机,显示出强烈的欲望升级迹象。尤其他利用手绘画预告另一起犯罪的举动,显示出他开始享受这场由他一手策划的游戏。那么接下来的犯罪手法,很可能不会再拘泥于模仿,有可能全面打破原有模式,创造出带有他个人风格的犯罪模式。
很快,韩印对DNA样本的猜测再次得到了印证。
艾小美将田霜手机上删除的微信聊天记录做了技术恢复,发现田霜长期通过微信与一个叫东子的健身教练搞暧昧。聊天记录显示两人不仅时常到酒店开房,而且田霜还会趁老公值夜班的机会把东子约到家里鬼混。案发当天即是如此,宋平离家上班不久,田霜便发微信把东子招到家里……由东子在朋友圈里发的图片消息,很容易便锁定他工作的健身馆,随后张世杰亲自把他带回队里问话。
东子很配合地交出DNA检测样本,在等待鉴定结果期间,他坦陈与田霜是情人关系,表示自己当天是在傍晚6点左右离开田霜家的,随后与一帮朋友去饭店聚会,直到凌晨才散场,最后他主动给出多名证人的联系方式。
几小时后,DNA比对结果出炉,证实田霜下体中存留的精液是东子的。派出去约见证人的警员也传回消息,证实在聚会中途东子从未离开过。并且通过对东子身边的人进行问话,了解到他是个专业吃软饭的小白脸,这几年田霜在他身上没少花钱,简直就是他的提款机,他怎么会舍得杀她呢?
不过对东子的问话也不是一无所获,东子离开田霜家是傍晚6点左右,与凶手作案时间非常接近,张世杰觉得东子离开与凶手去田霜家可能就是前后脚的事,于是便让东子仔细想想从田霜家出来有没有遇到行踪可疑的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东子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当时从田霜家出来,他边下楼梯边低头讲电话,没承想刚走出楼道口,不小心与一个正欲进楼的高个男人撞了一下。至于那男人的样貌,他还真说不上来,一来,是因为当时天快黑了,加之那男人戴着帽檐很长的运动帽,遮住了大半个脸;二来,他作为一个偷情者,自己也做贼心虚,根本没敢正眼瞧人家。反正互相都没计较,接着各走各的,不过他瞥了眼那男人的背影,看到他上楼梯时有一条腿是瘸的。
从时间点上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东子说的男人应该就是凶手,关键点在于他跛脚的特征与方大民反映雇他买书的人特征相像。既然这个高个男人与东子是不小心相撞,属于偶然因素,那么就不存在伪装的问题,警方这边可以完全确认凶手具有“跛脚”的特征。
另外,在耿昊前女友刘雨琴遇害案中,凶手附加了刺割尸体胸口和脸部的动作,明显是属于“过度杀戮”,鉴于这并非凶手初次作案,韩印认为:附加的虐尸举动,尤其针对面部的动作,更多地代表着一种“私人恩怨”。由此,关于凶手的背景信息,除了刚刚确认的“跛脚”特征外,他也很有可能在现实中与刘雨琴存在着某种交集。
虽然已经分手,但耿昊与刘雨琴毕竟恋爱了很多年,对她平日的社会交往比较了解,他尽可能把他知道的人和联系方式列了一份名单交给顾菲菲。同时,艾小美深入梳理了刘雨琴的手机通话记录以及微信和QQ等社交软件的通信记录,也列出一份调查名单。顾菲菲将两份名单交给张世杰,让他尽快安排警员进行排查走访。当然,最了解女儿的还是母亲,所以大家都在急切盼望刘雨琴母亲的飞机尽快落地。
第十章 相思成病
晚上9点多,刘雨琴母亲和继父终于赶到队里。白发人送黑发人,听到噩耗,刘母当即晕厥过去。幸亏顾菲菲在场,及时给她做了人工呼吸,刘雨琴继父又给她吃了几片降压药,才慢慢缓过来。
老太太醒过来立马要求见女儿的尸体,可是刘雨琴死状太惨烈了,就老太太现在的身体状况,谁敢让她看啊?于是顾菲菲以尸检工作还未完成,家属暂时不能看为由搪塞过去,可没承想老太太不领情。气氛正僵持着,刘雨琴继父出来打圆场,其实也是怕老伴再被刺激出个好歹来,提出由他代表,去看看闺女。
刘雨琴继父被警员引去法医科,顾菲菲看着刘母喝下一杯温开水,气色略有好转,便开始发问:“您平常与女儿沟通得多吗?”
“还不错,经常打电话,有时候还会一起逛街。”刘母略带哽咽地说。
“据您所知,近半年的时间里她有没有和谁闹过不愉快,就是那种特别让别人记恨的事?”顾菲菲问。
“不能吧?没听她提起过,这孩子其实除了有个乱花钱的毛病,性格什么的都还好,挺温和的,应该不至于得罪什么人。”刘母使劲摇了下头,否认道。
“那情感方面呢?除了和耿昊这段恋爱关系,她还交过别的男友吗?”顾菲菲问。
“这耿昊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会儿要结婚,一会儿又一拍两散,这不是耍弄我闺女玩吗?谁受得了他这么折腾,可把雨琴窝囊坏了,哪儿有心情再谈朋友。再说,我觉得雨琴心里其实还有耿昊,她还是很想找机会与耿昊复合的。”提到耿昊,刘母果然一肚子气,数落一番,才回到正题,“不过跟耿昊好之前倒也处过一个,那孩子是外地的,两人是在读大学时开始交往的,毕业后就散了,我也只是后来听雨琴提起的,对那孩子的情况不了解。”
“再没了吗?”顾菲菲不死心地问道。
“没了。”刘母摇摇头,愣了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噢,不对,我想起来了,好像最近她有个客户在追她。我出去旅游前,她陪我逛街买备用品,提过那么一嘴,不过她不想跟他交往,说他有个毛病……”
“是腿吗?有些跛脚?”听到刘母提到“毛病”二字,一直坐在顾菲菲身边未吭声的张世杰,立马联想到凶手的身体特征,忍不住插嘴问。
“不是,说他说话老爱喷口水,让人受不了。”刘母身子蓦地顿住了,急促地问,“你是说害雨琴的人腿有毛病?”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看,有这种可能。”顾菲菲眼睛紧紧盯在刘母脸上,似乎感觉到接下来刘母的答案将会为案子带来一丝曙光。
“难道是大海那个疯子?”刘母瞪着眼睛,哀怨道。
“大海是谁?您怎么会觉得他是凶手?”顾菲菲着急地追问。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要不说瘸腿,我还真想不起来。”刘母眯缝着眼睛回忆道,“大海叫刘春海,是雨琴他爸亲大伯的孙子,平时我们这几家亲戚走动得比较少,小辈之间就更少了,都不大认识。有一年因为挪祖坟的事,整个家族乱七八糟的亲戚都聚在一块儿,雨琴那年17岁,还是个高中生,正好赶上放假便跟着他爸去了,谁承想就被刘春海看上了。
“刘春海当时二十三四岁,刚当完兵复员回来,也不知怎么的,跟中邪似的,就看好雨琴了,非要跟她处对象。你说这不胡闹吗?先不说雨琴年纪还小,关键这还没出‘五服’,又属于近亲,怎么可能谈朋友?可那小子不死心,我们两家人怎么劝都没用,整天就那么寻死觅活地闹。有好多次大半夜地跑我们家楼下乱溜达,再后来竟严重到从一处立交桥上跳下来自杀寻死。幸亏桥下有个水果摊帐篷挡了他一下,要不然就真的摔死了,从那次之后腿就落下残疾,走路一高一低。再后来,家里人实在看不住他,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一检查,说是得了严重的相思病。”
“精神病院!”这又是与案件有重合之处的几个关键字,张世杰不禁念出了声,紧跟着追问道,“刘春海当年住在哪个精神病院,具体是哪一年,您知道吗?”
“好像是2005年左右住的院,据说进进出出住了三四年,至于哪个医院我还真不清楚。”刘母挠挠头,回忆着说。
“那他现在什么情况,您能找到他吗?”顾菲菲问。
“他父母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现在好像是他哥哥在照顾他,我倒是有他哥哥刘春江的手机号码,你等一下,我找找。”刘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电话本,翻了两下,递给顾菲菲,“喏,就是这个号码,你记下吧,这孩子有出息,自己开大公司,当大老板。”
从刘雨琴母亲那里拿到刘春江的手机号码,顾菲菲即刻拨打过去。虽然时间很晚了,但案情紧急,多争取一些时间也许就少一个无辜市民被害。
电话顺利接通后,顾菲菲将电话交给张世杰,免得刘春江听出不是本地口音以为是诈骗电话。张世杰接过电话亮明身份,刘春江在电话那端表示自己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张世杰便让他先到市刑警支队来一趟,说有个案子需要他协助一下。
20多分钟后,大门口警卫将刘春江领到审讯室,看模样他应该不到40岁,梳着油亮的背头,手里拎着公文包,一进来便带来一股香水味,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你知道你弟弟刘春海在哪儿吗?”张世杰也不客套,开口直奔重点。
“我出差半个月,昨天才回来,怎么,我弟弟惹事了?”刘春江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放在耳边听了会儿,放下说,“这小子关机了。”
“你弟弟住在哪儿?”张世杰反问说。
“住在我们家原来的老房子里,他到底犯啥事了?”刘春江似乎感觉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语气也有些发急。
“走,你开车在前面引路,带我们去找你弟弟,具体情况稍后向你解释。”张世杰仍旧不解释,扶着刘春江肩膀便向外走,从言语和动作都不容刘春江多做反驳,刘春江也只好被动地听从指令。
据刘雨琴母亲反映:刘春海也是个大高个,腿部因跳桥自杀未遂落下残疾,现实生活中与刘雨琴属于堂亲关系,并且一厢情愿痴恋刘雨琴。以上这几点,与目前警方所掌握的“4·23”案凶手的背景信息是符合的,问题是,如果他是凶手,他怎么会知晓“3·19”案的隐蔽信息?
杜英雄在找于作国主治医生问话时了解到:于作国顶着杀人犯的名头住到精神病院初期,确实曾引起一阵不小的震动,医务人员和患者将他视为十恶不赦的恶魔敬而远之,他被监视居住在防范级别最高的病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发现他并非想象中那么可怕,脸上总是挂着憨憨的笑容,也从未做出特别暴力和有侵略性的举动,按时接受喂药、按时吃饭睡觉,在医生眼里绝对属于模范病人。所以逐渐地,医院对他的防范便降格了,到后来他已经可以与其他病患一同活动、一同就餐、一同参加劳作,与普通病患没有多大区别。也就是说,如果刘春海与于作国曾经同期住在同一所精神病院的话,他们完全有机会产生接触,刘春海或许就是从于作国口中得知“3·19”案犯罪情节的。
由于刚刚张世杰一门心思放在问出刘春海的藏身之所上,根本没给韩印和顾菲菲插话的机会,所以从支队大楼里出来,两人便干脆坐进刘春江的车里,希望在路上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落实清楚。
这夜出奇地黑,周遭雾气蒙蒙,能见度很低,车窗外的风是温热的,静悄悄的夜晚被聒噪的警笛声打破,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烦躁不安。
此时驾驶着黑色吉普车带路的刘春江也是一样心绪不宁,不时挪动着屁股,似乎总也找不到舒适的坐姿。一会儿又拿起手机,一会儿再放下,嘴里自言自语嘟囔着脏话,显然是在数落那个一直接不通电话的弟弟刘春海。
终于,等到他彻底烦了,气急败坏地将手机甩到一边副驾驶座位上,韩印才找到问话的空隙:“还有多久能到?你们家老宅远吗?”
“远,在城南郊区。”刘春江应答得极简单,语气也不太客气,大概觉得韩印和顾菲菲是被指派上车监视他的,但突然他好像悟出了什么,通过后视镜冲后排打量着说,“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是省厅的?我弟弟这回牵涉的是个大案?”
“我们是总局的,你弟弟的问题还不能确定,所以需要你的协助。”顾菲菲客气地接下话,“据我们了解,你弟弟曾因患了相思病在精神病院接受过治疗,我们想知道他是住在哪家病院,住过几次,具体时间是哪一年。”
“医院是康健精神病院,我父亲在那儿有个熟人,时间嘛……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多次,我得想想……”知道了二人身份,刘春江客气许多,用力思索一阵,才缓缓地说,“第一次应该是在2005年9月份;然后2006年住过两个多月;2007年差不多一整年都待在医院;最后一次是2009年,我父母出车祸去世,又让他受了点刺激,大概住了3个月。”
果然,刘春江的话证实了他们先前的推测,刘春海和于作国住院的时间是有重合的。顾菲菲和韩印交换了下眼神,不动声色继续问道:“还记得刘雨琴吗?”
“当然,那是我妹啊!”刘春江随口应道,随即似乎想起什么,连着问,“大海不会是真去找人家了吧?他把雨琴怎么了?绑架了?”
“这么说,近段时间他跟你提过刘雨琴?”韩印顺着话题反问道。
“去年底,具体哪一天我记不得了,反正大海那天兴冲冲地跑到公司问我要钱,一开始我也没在意,因为平时都这样,他没钱了就会找我要,我就给他一笔。原先也给他办过几张卡,给他定期往卡里打些生活费,可这小子丢三落四的,没几天就弄丢一张,后来我也烦了,干脆就给他现金。”刘春江的抵触情绪彻底没了,主动说明当时与弟弟见面的来龙去脉,“不过那天我给完他钱后,感觉这小子情绪格外亢奋,便随口问了句‘今儿心情怎么这么好’。没想到他跟我提起雨琴,说什么雨琴被男朋友甩了,还是在结婚登记当天,对她刺激特别大,他要买身名牌衣服,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去安慰雨琴。我一听就急了,这么多年好歹让他病情稳定下来,可千万别再走老路,赶紧拦下他,连骂带劝带威胁地费了一个多小时口舌,后来他怕我真断了他的生活费,便跟我保证不会去骚扰雨琴,雨琴那边也没找过我,我以为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他怎么知道雨琴和男友分手的?”顾菲菲问。
“他说是从雨琴和她男友微博上看到的,还说雨琴那男友是个什么名人,这么多年这小子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雨琴的生活。有一次我去家里看他,无意间用了下他的电脑,看到里面有不少雨琴的照片,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儿弄的。”刘春江又仰着头看后视镜,试探着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要是想伤害雨琴早就做了,干吗非要等到现在?”
“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顾菲菲仍旧不理睬他的发问,继续遵循自己的思路反问道。
“大年三十,我把他叫到家里吃了个团圆饭,又给他几万块钱当红包。”刘春江叹口气,语气有些自责,“唉,这阵子公司业务特别多,没怎么顾得上给他打电话,我还以为他没来找我,是钱没花完呢!”
“你弟弟学过画画吗?”
“还真学过,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用铅笔画的那种素描画,我记得当年他画过好多雨琴的肖像。”
……
通过一路上与刘春江的交谈,刘春海作为“4·23”案凶手的形象似乎越来越清晰。顾菲菲目光炯炯,直视前方,有点摩拳擦掌的架势,不过韩印心里隐隐有种忐忑的感觉,也许这一趟抓捕并不会如想象的那么顺利。
刘家老宅位于一条村巷的最深处,巷子狭窄,警车开不进去,众人只好在巷口下车,跟随刘春江步行过去。
一行人拿着手电筒,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三五分钟,终于看到刘春江在一扇大铁门前停下。只见他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串钥匙,费力辨认一番找出把长的,打开了大铁门上的挂锁。
大门上锁不意味着里面没人,为谨慎起见,张世杰招呼众人关掉手电,以免打草惊蛇,随即众人悄无声息地进入院中。韩印大概打量了下,除中间一条水泥铺成的小道外,四周皆是杂草,一棵粗壮挺拔的青冈树立于墙边,枝叶繁茂,遮盖住大半个院落,令整个院子越发显得阴沉。中间正房由五间房组成,乍一看还挺气派,青砖灰瓦、飞檐翘角,透着古色古香,想必建造时间相当久远。只是在这样一个黑暗静寂的深夜,刘家老宅更多的是给他一种荒凉而又阴森的感觉。
宅内也是没有任何动静和亮光,两扇原色木门外面并未上锁,刘春江伸手握住门把手,稍微停顿了下,看似有些局促,随即还是用力把门拽开。紧跟着,他冲向黑洞洞的屋内,试探着唤了两声弟弟的名字,未得到任何响应。张世杰摆摆手,示意他闪到一边去,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举着枪,小心翼翼走进屋子。顾菲菲等人随后跟上,没有武器装备的韩印按规定只能跟在最后。
众人进到屋内,迅速对各个房间展开搜索,片刻之后会合,相互摇了摇头,示意没发现刘春海的踪影。张世杰掩饰不住失望,骂了句脏话,吩咐将各屋的电灯打开,进行更为细致的物证搜查。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
刘春海很有可能望风而逃了!
搜索刘家老宅,发现一台电脑,刘春江证实是他买给刘春海的,但机箱中的硬盘被卸去,随后在洗澡间蓄满水的浴缸中找到了这块硬盘,并且浴缸里还扔着两本书,封面顾菲菲很熟悉,那就是耿昊新出版的有关“3·19”案的小说——《绞杀者》。
电脑硬盘中可能存储了刘春海从策划到实施犯罪过程中的一些罪证,而那两本书应该就是他雇用外来务工人员方大民代买,用于提取耿昊指纹的签名书。他把它们扔进浴缸里,明显意在毁灭证据,也显示出他可能意识到自己快暴露了,所以逃遁藏匿起来。
由于硬盘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并且之前已经被摔坏了,艾小美想尽办法也未能将存储的信息提取出来。不过可喜的是,经过技术鉴定,确认了邮寄到支队的那张光碟,是用刘春海这台电脑上的刻录机刻录出来的。
同时调阅刘春海手机的通信记录,艾小美发现该号码最后一次通话发生在本年度4月22号,通话的另一方倒没什么追查价值,是一家保健品营销公司。但时间点似乎有一点特别,因为仅仅一天之后,便发生了“4·23”案的首起作案,这说明刘春海对整个作案是有相当周密的谋划的,在犯罪之初便弃用自己的常用号码,可能是意在避免日后警方利用这一点追查到他的蛛丝马迹。
另外,艾小美特意浏览了耿昊与刘雨琴的微博,发现二人发帖和互动的频率都蛮高的,也不避讳在上面暴露自己的私生活。而刘雨琴的微博账号还关注了一个叫“春海”的人,并且两人还存在互动,从互动语气来看,叫“春海”的账号是属于刘春海的,不过两人之间大都是一些简单的寒暄话语。由此可以判断:刘春海应该就是借助微博掌握耿昊和刘雨琴的日常活动和情感变化的。
至于刘春江,经过调查,证实他的确是在外地出差了半个多月,不存在包庇弟弟的行径。
综合目前掌握的各种线索,刘春海确有重大作案嫌疑。经市局批准,通缉令和协查通报第一时间下发到各分局以及基层派出所。支队这边调集所有能够调派的人手,除密切留意机场、车站、码头等交通要道以及旅店、宾馆、桑拿房等公共场所外,对刘春海的社会交往、日常活动区域以及居住地附近有利于藏匿的场所等,都进行了深入调查和搜索。
此外,从案情上看,刘春海作案主要针对的对象是耿昊。原因可能是刘春海在微博上看到他与刘雨琴分手的消息之后,以为自己又有机会了,便带着满心幻想去找刘雨琴表白,结果却遭到拒绝。或许不仅如此,可能当时正饱受失恋折磨的刘雨琴还对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并且话语当中还把耿昊牵扯进来,由此刘春海深受刺激,继而把耿昊树为人生中最大的敌人,遂展开疯狂的报复计划。鉴于此,张世杰特别在耿昊居住的社区周边布下眼线,以防刘春海穷凶极恶,对耿昊实施终极报复举动。
各方排查行动紧锣密鼓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但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除顺手破获几起性质轻微的违法案件外,连刘春海的影子也未摸着。支援小组和西州办案组方面碰了个头,商讨着是否再上点新手段,可出人意料的是,刘春海先出招了。
碰头会开始没多久,耿昊突然闯进会议室,情绪显得很激动,手里挥舞着一张纸片,径直走向张世杰,啪的一声将纸片拍到张世杰身前的会议桌上,红着双眼,声嘶力竭道:“够了!够了!我不要再让任何无辜的人为我受到伤害,对我来说眼前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自杀,彻底做个了结;要么你们把我当成诱饵抛出去,把那个浑蛋引出来!”
能坐上支队队长的位置,自然也是什么场面都见识过,面对耿昊突如其来的这个阵势,张世杰并没有乱了方寸,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拾起桌上的纸片看了看,问了句纸片是从哪儿弄来的。耿昊回应说是凶手发到他网络邮箱中,然后他把它打印出来的。张世杰皱着眉头将纸片递给坐在身边的顾菲菲,顾菲菲接过来扫了眼,随即也蹙起眉头,将纸片又递给一旁的韩印。韩印便看到:这张A4尺寸大小的白纸上,打印着一幅黑白人物速写画——一个裸体女子仰躺着,双峰傲人,脖子上系着一个蝴蝶结,但并未画出头颅,头颅似乎被割掉了,断裂处鲜血四溅……
韩印看着手中的画,陷入深思:这张速写画想必是下一起案子的预告,凶手故意未画出头颅,或许意在预示下一次作案将会采用更加残忍的行凶手法,又或许是想让耿昊和警方揣测一下被害者身份。这两种可能性,无论是哪一种,或者兼而有之,都会令耿昊身心备受煎熬。再追溯凶手针对他的所作所为——先是陷害耿昊,令其遭到警方拘捕;接着再杀掉他的经纪人和前女友,让他明白所有的人都因他而死;再到眼下这幅通过邮箱直接发给耿昊的“预告画”,宣告与他亲近的人还会继续因他的“过错”而受到惩罚。这么综合起来看,凶手作案的思维逻辑简直是太有条理了,层层递进、步步紧逼,逐渐加重对耿昊心灵的冲击和折磨,直至将他彻底逼疯。就像现在这样,他已经感到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