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你成熟了,今儿见到你,哥真高兴!”二肥没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说。
“我也是。”杜英雄也扭过头,含蓄笑笑应道。
二肥走后,杜英雄在水库边呆坐了好一阵子,心里想着与常老大和二肥的往事,可谓历历在目,不禁感慨万千……
那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小哥仨学着小人书里“桃园三结义”的典故,在幼儿园的院子里,用泥土堆出个小土包,插上三根树枝,一人朝上面撒了泡尿,便结为异姓兄弟。常老大,姓常名安,稍长二肥和杜英雄一岁,故排名老大;二肥,大名王昆,小时候又白又胖,兄弟中排行老二,故绰号二肥;杜英雄与王昆同年生,但生日略小,便排名老三。
这哥仨既是拜把兄弟,也是发小,都出生于红星巷。当年,红星巷周边属于凤山市红星机械厂的家属住宅区,杜英雄的父母、王昆的父母以及常安的爷爷,都是厂里的工人,也都在厂区家属楼分得了一个小房子。
常安的爷爷,便是刚刚王昆口中提到的“常爷”,其实他并不是常安的亲爷爷,而是一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孤老头子。那年他45岁,在厂区门口的老槐树下垃圾堆旁捡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弃婴,想着自己父母早逝,又始终说不上媳妇,为免孤独终老,便收养了那个弃婴,也就是现在的常安。
常安的出身,杜英雄和王昆很早便从父母口中听说过,当然他们从未在常安面前提过,常安也没讲过,至于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杜英雄和王昆也不清楚。不过常安自小就很懂事,也特别孝顺常爷,爷孙俩相依为命,生活也算有滋有味。
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期,杜英雄的父母、王昆的父母以及常爷,在产业工人下岗的大潮中陆续失业了。由于常爷生性过于老实,为人呆板、不善言辞,下岗后始终找不到工作,后来还是在好心工友的帮助下,买了一台做棉花糖的机器,开始做棉花糖沿街叫卖。虽说算是有了个营生,但小本小利的,爷孙俩只能勉强糊口。
当然,贫富贵贱对小哥仨来说不算什么,彼此友谊也并未受到家庭境遇变迁的影响,仍旧是成天形影不离玩在一起。直到初中三年级毕业之后,杜英雄和王昆顺利升入高中,而常安却选择进入社会打工,以减轻常爷负担,他们的关系才开始有了些距离。后来,杜英雄和王昆家都购置了新楼房,相继搬走,三人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再后来,高三毕业后,王昆考上省警官学校,杜英雄考到首都警察学院,哥仨彼此的联系基本就断了。尤其杜英雄,在校期间便被刑侦总局选中,参与了清剿毒贩的卧底行动,紧接着又进入重案支援部,长年累月奔波在全国各地工作办案,这几年回家探望父母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联络朋友感情了……
杜英雄最后一次见到常安,还是在他离家到北京上学的前一晚。哥俩干空了两瓶榆树大曲,唠了大半宿……具体说了什么,杜英雄现在很难记清了,只记得常安一遍遍念叨着:“老三,出去一定要好好混,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不知何时,夕阳已近西山,秋风中开始透出一股微寒的凉气,也将沉溺在往事回忆中的杜英雄唤醒。他拿出手机,拨通顾菲菲的号码:“顾姐,我有点私事,想请几天假。另外,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章 相见时难

  凤山市刑警中队,会议室。
中队长姚建,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高壮,从相貌上看年纪不会超过40岁,正是干工作年富力强之时,整个人给人感觉很有冲劲,又不失稳重。
对于杜英雄的到来,姚建显然并不意外,甚至把案件相关资料早早地准备好了,供杜英雄研究。至于个中经过,两人是心照不宣。好吧,其实是顾菲菲找了吴国庆,后者又向凤山市公安局相关领导打了招呼,杜英雄才得以在此刻接触到案件资料。
案发时间是本年7月9日晚11点30分左右,一位乘末班车回家的男青年,走到红星巷北街巷口处,不慎跌入一敞口马葫芦井中,随后在井下发现一具女尸,并拨打了报警电话。
被害人:赵小兰,女,24岁,外省人,自2015年2月起独自租住于临河街道红星巷北街。死亡时间:大致为案发前两小时,也就是本年7月9日晚9点30分左右。死因:系外力勒颈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现场勘验显示:在马葫芦井下,发现半截牛皮革材质的男性腰带,经法医确认为作案的绞索,同时在井上距马葫芦井十几米远处,发现该腰带的另一截,因被井下污水和雨水洗刷,两截皮带上均未采集到可用指纹,但在腰带锁扣处采集到人体皮屑;另外,在被害人右手中指的指甲缝中,也采集到了皮肤组织。至于赵小兰的手机,应该是在凶手抛尸过程中被摔烂了,加之同样被污水和雨水浸泡过,这一关键性证物无法提供任何线索。不过,经对案发周边地区男性居民的DNA筛检,发现皮带和被害人指甲缝中的皮肤组织,均属于住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一名叫常安的年轻男子。
犯罪嫌疑人:常安,男,28岁,本市人,与被害人同样住临河街道红星巷北街,职业是物流快递员,年初曾与被害人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5月中旬女方提出分手……
看守所,审讯室。
看过案件资料,杜英雄“得寸进尺”,提出想见见常安。这就让姚建很为难了,因为法律上明文规定:在侦查审讯阶段,作为嫌疑人一方,除了律师任何人都不得与之见面。姚建是既不想不给杜英雄面子,当然更不想违反原则,所以斟酌了好一会儿,给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杜英雄以办案方协查人员的身份与常安对话,并且姚建也要在场。
现在,瘦高个的常安被看守所民警带进来,他身子软塌塌地走到椅子前坐下,眼睛冲着地板,并不瞅对面的人,看起来对提审有很大的抵触情绪。
沉默片刻,常安把屁股朝前挪了挪,身子靠向椅背,刻意显示出一副慵懒且满不在乎的模样,接着才缓缓抬起头,讥笑一声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八百遍,你们总这么折腾我有意思吗?还是那句话,人绝对不是我杀的,你们甭想诬陷好人……”
常安猛然打住话头,愣了一下,迅速坐直身子,收起先前的散漫。因为他看清楚了,坐在对面的除了提审他若干次的姚建,还有一张他更为熟悉的面孔——他的好兄弟,杜英雄。他一下子红了眼圈,嘴唇哆嗦两下,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转瞬,他又低下头,来回揉搓着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似乎有些不安,又有些羞愧。
杜英雄也一样,他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多年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好兄弟见面。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内心无比难过,又想起先前曾对此行有过一丝犹豫,更是感到惭愧不已。他从摆在桌上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夹到嘴边点燃,然后起身走到常安身前,将香烟塞到他手上。看着常安抬起头,把香烟放到嘴边使劲吸了一口,才反身回到审讯桌背后坐下。
这看起来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其实用意颇深。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审讯中一种惯用的对待犯罪嫌疑人的怀柔手法,当然这是做给姚建看的;另一方面,也是杜英雄真实的用意,他想隐晦地向常安传达自己的善意,也是希望常安能放下各种消极情绪,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次问话中。
“7月9日晚,当时已经很晚了,你还出门做什么?”杜英雄操着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口问道。
常安不傻,他当然明白杜英雄此时出现必然是来帮他的,所以尽管此类问题已答过数遍,他还是赶紧抖擞精神,认真回应道:“那天是周末,半夜有场球赛,和几个朋友约好一起找个地方喝酒看球。”
“出门时几点?”杜英雄问。
“将近9点半,”常安紧跟着强调说,“我出门时特意看了下表。”
“你的腰带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还有被害人赵小兰的指甲里,怎么会有你的皮肉?”杜英雄接连抛出两个对定案有直接影响的问题。
“阴错阳差,倒霉呗!”常安长叹一声,进而详细解释开来,“那天晚上,和朋友约好外出看球。我从家走时,朋友那边已经开喝了,我心里着急,走路猛了点。赵小兰那会儿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天下雨,她没带伞,就一溜小跑想快点到家。也真是巧了,她穿着高跟鞋,地又滑,偏偏跑到我身前时,崴了下脚,整个人朝我扑过来。刚刚说了,我也走得急,所以她撞到我身上后反弹了一下,我当时没看清楚是谁,出于好心本能地想要拽住她,她也是本能反应朝我手上乱抓,可能就是这么一个过程,她指甲抠到我手了,又把我的腰带扯断了。后来我们看清彼此,都挺尴尬,也说不出什么话,我就扭头走了。走了几步,发现腰带断了,正好穿着紧腰的牛仔裤,系不系腰带都无所谓,便干脆把腰带抽出来随手扔了。”
“然后呢?”杜英雄问。
“后来我走到巷口时,觉得有个男人跟我错身走过……”常安说。
“‘觉得’是什么意思?”杜英雄皱起眉头,声音也略微扬起,打断常安的话,疑惑地问道。因为在他先前读到的口供中,并未出现这么模棱两可的字眼。
“不是,那个……”似乎被戳中要害,常安一时语塞,迅速避开杜英雄冷峻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那晚……那晚在巷口我真的遇见了那个人,但……当时我撑着雨伞,视线被遮住了。尤其,先前与赵小兰的相撞,让我有些心猿意马,整个人处在发蒙的状态,所以……所以只是感觉到有人带着一股风从我身边走过,至于别的……那人是男是女,我其实并不清楚。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说谎,我就是觉得杀人犯肯定是个男的。”
“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一直默不作声的姚建,用手指冲常安使劲点了几下,接着冷哼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哼,编瞎话的速度还挺快,要不是杜警官敏锐地捕捉到你说话的漏洞,恐怕你还是会坚持原来那套说辞吧?老实交代,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嫌疑人,对吧?”
“有、有、真有……三儿,哦不,杜警官,我这次说的全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常安忙不迭地强调道。
“好,你先别嚷。”杜英雄冲常安仰了下头,示意他冷静,瞪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缓和口气说,“我可以相信你是在急于辩解的情形下,对事实进行了一定的夸大,所以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放松点,静静心,仔细回忆回忆当时的情景,关于你说的那个人,能想起任何线索,都说来听听。”
“没有了。”常安痛苦地摇摇头,不假思索地应道,“咳,说实话,关在看守所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寻思那个人,可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没事,你也别着急,保持放松状态。”杜英雄一边安抚,一边引导道,“那咱们再回到你与赵小兰相撞的那个场景,你来描述下赵小兰当时整个人的状况,比如说穿着、情绪、气味,或者手里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等等。”
“没啥特别的,衣服就是她平时穿着的短袖白衬衫,深蓝色长裤,黑色高跟鞋。肩上挎着个半大不小的皮包,也是她平时常背着的……”常安皱了皱眉头,尽力回忆道,“情绪似乎不怎么好,气味……对了,她靠近我时,我闻到她嘴里明显有一股酒气,可我印象里她基本不怎么喝酒。”
……

第三章 案情重构

  凤山红星机械厂建于新中国成立初期,与此同时,距厂区北部不远的一块闲置土地,被规划为职工福利住房区。一排排红砖墙的二层、三层小楼陆续建起,形成纵横交错的街巷,“红星巷”也因此得名。
转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凤山县城撤县设市,红星机械厂兼并搬迁,整个社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红星巷却因种种历史遗留问题,始终未能得以拆迁改造,在咫尺之遥的高楼大厦的包围和映衬下,越发显得像个贫民窟。
走在巷陌中,杜英雄既熟悉又陌生。
四处都是污秽不堪的感觉,空气中飘散着下水道的馊味,当年红红火火的小楼也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墙体上遍布各式各样的野广告,显得尤为斑驳。各种违章搭建,占据着街道两侧,街巷更加狭窄、杂乱。大多数原来的住户都已搬走,剩下的要么上了岁数,要么便是实在买不起房子的,有那么几个人杜英雄虽然叫不出名字,但还是会觉得眼熟,而更多的是一张张外来谋生租住的陌生面孔。
杜英雄本打算先去探望常爷,不过王昆说这会儿常爷应该还在外面做买卖,二人就即刻进入此行正题——通过实地犯罪模拟,尝试找出先前被遗漏的线索。
案发地点是红星巷北街一条南北走向的巷子,犯罪嫌疑人常安住在这条巷子东侧接近巷口的一栋三层筒子楼中,被害人赵小兰租住的房子,则还要往巷子深处走六七十米。
卷宗资料显示:第一作案现场位于常安家南侧十来米远的地方,凶手在这个方位从背后对被害人进行了绞杀,随即将被害人拖行20多米,至北巷口一处马葫芦井边上,挪开井盖,将被害人抛入井下,之后仓皇逃离现场。大体上,凶手的作案情形就是这样,过程并不复杂,持续时间也相对较短,但其中还是有值得深究的地方——凶手“弃尸于井下”的举动,所映射的是怎样一个心理状态?
此时,杜英雄和王昆蹲在巷口的马葫芦井边,再度将井盖挪开,冲井里打量。这是一个取暖井,深度在3米左右,越往下越宽,井下部位是四四方方的,长宽都在两米左右,里面有一些垃圾和污水,墙体上砌着扶手,可以上下攀爬。
“你觉得凶手干吗要把尸体扔到井下?”杜英雄抬头看向远处,目视拖行轨迹问道。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王昆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是想掩藏尸体呗!”
“也就是说,凶手最终目的是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增大警方办案难度,从而降低自身被抓捕的风险,对吗?”杜英雄话锋一转,“这只是正常思维的一个判断,如果从风险评估的角度来看,凶手拖行被害人的过程显然更具风险性,而且巷口处视野开阔,也加大了被目击的风险,更何况,凶手弃尸后并未将井盖挪回原处,根本达不到所谓的掩藏效果。”
“这个嘛……”王昆咂巴了下嘴说,“队里认为,可能当时有人经过把他吓跑了,没来得及盖回井盖。”
“可是你们走访了两个多月,差不多与整个红星巷所有潜在目击者都谈过话了,却并未发现有这样的目击者,不是吗?”杜英雄反驳道。
“那倒是,”王昆使劲点着头说,“本来这块人流其实挺多,当天晚上雨下得太大,街上没什么人,不然凶手绝不会这么轻易得手。那你的意思是?”
“也许他就是要暴露尸体,他想向世人展示被害人狼狈不堪的死状。”杜英雄眉峰轻蹙,怔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如果这真是一个犯罪标记式的动作,常安就有希望了。”
“什么?什么叫标记式的动作?靠它能推翻队里的结论?”王昆显然对这一名词很陌生,连忙追问道。
“算了,先不说这个,咱们找常爷去吧。”杜英雄迟疑一下,转移了话题。只是初步的一个倾向,还有待综合整个案情去考量,他不想现在就给王昆无谓的希望。
阳光幼儿园是临河街道最大的一家私立幼儿园。每到放学时间,大门口的人行道上便聚集一些摆地摊的大爷大妈,城管来治理多次,也没起到多大作用。而其中年龄最大的就属常爷了,他头发已经全白了,身子比以前更单薄,背也佝偻了,整个人似乎比杜英雄印象里的缩小了一圈。
此时,常爷忙得不可开交,身边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常爷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颤颤巍巍地卷着一串串棉花糖,虽满脸笑意,但眉眼间还是掩饰不住地透出一股萎靡和疲态。杜英雄坐在街对面的车里看着,心里不禁一阵酸楚,正欲下车过去打招呼,却突然听到人群中传出一阵吵嚷……
“吃、吃、吃死你得了!有什么好吃的?脏死了,你没看那老头儿穿得脏兮兮的,手也黑黢黢的,那糖你也敢吃?吃了保准你拉肚子,听见没……喏,老头儿,赶紧把你那破玩意儿拿回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是你家孩子非嚷着要吃棉花糖,你不给买,人家大爷好心送孩子一串,你不领情倒也罢了,凭啥冲大爷大呼小叫,还把棉花糖扔地上?”
“对啊,你这小年轻穿得挺时髦的,咋一点素质都没有?”
“当妈的都这么没教养,能教育好孩子?”
“我管我家孩子,你们瞎吵吵什么……”
随着一声压住众声的叫喊,人群中冲出一个打扮贵气的少妇,手里拖着一个小男孩,气势汹汹地钻进街边一辆高级小轿车,发动起车子。而常爷怔怔地盯着扔在地上的棉花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须臾,他使劲眨了下眼睛,咧了咧嘴角,掩饰地挤出一丝窘迫的笑容,低头继续卷起棉花糖来……
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一幕,王昆的火腾的一下就冒出来了,他飙了一句国骂,紧跟着就要推门下车,却被杜英雄一把拽住。他知道,这个时候见面,只会让常爷心里更难受,他也更加会觉得难堪。
王昆涨红了脸,不甘心地发动起车子,驶出不远,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言语中带着愠怒说:“三儿,卷宗你看了,老大你也见了,现场也去过了,你就甭跟我玩深沉了,跟我说实话,这案子你到底能不能办?到底有没有希望把老大弄出来?”
“你先别急,”王昆口气很冲,显然常爷的遭遇让他心疼了,所以杜英雄也不挑他理,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总体来说,你们这案子办得还算是有证有据,但对于被害人的背景调查,实在是太过笼统。当然了,可能也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太早归案,作案动机和证据又相对明了,所以才没能引起你们队里足够的重视。而事实上在被害人身上还是有疑点可挖,尸检报告显示,赵小兰血液中含有一定的酒精成分,并且在看守所里常老大也说,他当晚遇见赵小兰时觉得她情绪不太好,还闻到她嘴里有酒气,尤其还提到赵小兰平时不怎么喝酒……”
“你说得对,案发没几天队里基本就锁定常老大是凶手,没放太多精力在赵小兰身上。不过她死前喝酒这个事跟案子有关系吗?”王昆打断他的话,抢白说。
“当然有关系。”杜英雄说,“赵小兰死前喝过酒,意味着多了一种被害的可能性,她在哪里喝的酒?为什么从不喝酒的她那晚要喝酒呢?还有,跟谁喝的酒?他们之间什么关系?有没有利益交集?有没有情感纠葛?跟她喝酒的人具不具备杀人的动机?”
“我明白了,你想以这个为切入点帮常老大翻案,对吗?”王昆使劲拍了下方向盘,情绪大振,追着问,“对了,你是不是对凶手弃尸方式也有疑问,你说的那个犯罪标记,是啥意思?”
“这个我还没想好,你给我点时间,我还要综合多方证据和细节才能有相对明确的答案。”杜英雄诚恳地说。
杜英雄嘴上说没谱,心里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也是因为常爷惨遭羞辱给他很大的触动,他决定赌一把——选择完全相信常安是无辜的,并将穷尽一切力量帮他翻案。问题是自己势单力薄,而且没有公开调查权,如果只是私下里和王昆去找线索,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有成效,所以还是想借助顾菲菲的人脉关系,将他安插到案件调查组中,当然,最理想的是能把整个支援小组都搬过来。
顾菲菲现如今虽然整个人温和了许多,但个性中的冷静和正直丝毫没有改变,她是一个极度遵循原则的人,也就是说,在这个事情上她的态度很明确:既然凤山市公安局对案件已经有所认定,并且相对来说案子的恶性程度也不足以动用总局的人力,更何况凤山方面并未提出协助办案申请,所以对于杜英雄提出的两点期望,顾菲菲非常理智地否决了。
当然,作为一个团队,一个可以彼此托付性命的团队,当中任何人需要帮助,即使困难再大,大家也不会完全袖手旁观。顾菲菲和艾小美虽然人不能到凤山,但她们可以远程给杜英雄提供一些帮助。不仅如此,顾菲菲还想让韩印去凤山走一趟,韩印不在总局支援部的编制内,身份上比较不会惹人口舌,只是不知道韩印能否排出时间,所以事先她并未向杜英雄透露。

第四章 师父出马

  次日,杜英雄将各项法证鉴定报告扫描复印,做成电子文档发到顾菲菲邮箱中,同时将先前凤山警方获取到的被害人赵小兰的身份证、信用卡、手机、微信、QQ等号码信息,也一并发给艾小美。至于赵小兰的手机,杜英雄也试着向姚建建议将之快递到总局实验室进行修复,不过姚建表示这个他做不了主,必须得跟局里请示才行。考虑目前还不宜张扬,再说就手机损毁程度来看,修复的可能性很小,杜英雄也就不再勉强。
忙完上面这些事,杜英雄紧接着和王昆去了赵小兰生前供职的保健品专卖公司,从她的一些同事口中了解到:赵小兰是去年6月份进的公司,人挺精明的,心眼比较活泛,业绩也不错,但工作之外与同事不怎么来往,所以同事对她的私生活了解不多,也没人承认案发当晚与赵小兰在一起喝过酒。
从保健品公司出来,一上午也就过去了,正想找地儿吃饭,杜英雄的手机响了。接听之后,他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原来韩印坐最早的一班飞机飞来了凤山,并且此时人已经到了市局。
杜英雄赶紧和王昆赶过去与韩印会合,见了面自然是亲切得不行。一番寒暄之后,介绍了韩印和王昆相互认识,三人便找了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交流案情。吃过饭,杜英雄又将韩印引见给姚建,接着便陪他深入熟悉案件卷宗的情况。
真的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到了傍晚,顾菲菲打来电话,让韩印和杜英雄即刻上线开网络视频会议,想必是有所发现。
打开电脑,连上网,点开视频软件,很快顾菲菲和艾小美便出现在电脑屏幕上。顾菲菲直奔主题道:“尸检方面没问题,但显示出的一些线索,可能被先前的办案人员忽视了。从报告上看,被害人尸体上除了留有致命伤,同时枕部头皮还有挫伤症状,并且颈椎出现了压缩性骨折,这都是明显的高坠伤,应该是凶手抛尸所致。不过从高坠伤部位来看,尸体当时掉入井下应该是后脑部位先着地,那么随之落地的体位应该呈仰卧或侧卧姿态,而从现场照片来看,被害人是面部紧贴地面,呈俯卧姿态……”
“尸体在井下被移动过?”杜英雄插话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对。”顾菲菲重重点头。
“这么说,凶手抛尸的一系列动作,确属不寻常动作?”杜英雄扭头冲韩印问道。
“不仅如此,凶手井上井下攀爬,冒着极大危险,只是为了改变一个体位,表明将被害人尸体面部朝下摆成俯卧姿态,已经成为一个强迫性动作,也意味着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作案。”韩印点了下头,沉着说道。
“太好了,这下常安真的有救了,他绝不可能是一个连环杀手!”杜英雄使劲拍了下大腿,情绪高昂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这么轻易地下结论?”韩印皱着眉,盯着杜英雄诘问道,“背景资料记载,常安是一名弃婴,虽然被好心人收养,但一直生活在比较窘困的环境。尤其当他成人后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难保他心理不会出现裂变;并且当年他被抛弃的地点就是在一个垃圾堆旁,而污浊脏乱的马葫芦井下是不是可以看成与垃圾堆是同一属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