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还用你说吗?不过,要等她把秘密告诉我们以后。”钟蜀鸣的脸上还带着些悲天悯人的神情。
孟思瑶微微欠身,杨信志知道她已是笼中之雀,忙示意训练有素的属下不要紧张。
她最怕看到的就在眼前,郦秋和郭子放,都被五花大绑着。
“你们今天,都看到了非常不该看到的东西,我这话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杨信志面向着郭子放和郦秋说,“当然,我们很有自信,即使让你们活下去,大家也有可能相安无事,而这个‘可能’,就全着落在你们这位瑶瑶身上。”
他又蓦的转身:“孟小姐,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尤其是袁荃告诉你的秘密,关于李伯瑞的秘密。一旦说出来,这里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也用不着背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你一个女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样的重负,对你太不公平。”
“我不知道什么秘密,如果我真的知道,怎么会不告诉霖润?怎么会不告诉公安?”
“很多原因,像李伯瑞,是贪婪,比如袁荃,是小心谨慎。告诉我们吧,其实,我们很清楚你已经摸清了真相。”
这时,邻居老太太走了进来,轻声说:“你们快点儿吧,最近,除了你们,我总感觉有人鬼头鬼脑地盯着这座楼,我怕节外生枝。”
孟思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
钟霖润冷笑说:“瞧我们这一家子…她是我姑姑,为了方便盯你的梢,我爸特地买下了隔壁那座楼,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她一看见你敲门,就打电话告诉了我爸。”
得广集团做事,或者说钟父做事,真的可以用“处心积虑”来形容。孟思瑶终于明白为什么得广集团雇用的杀手会知道自己一直睡在钟霖润的房间,原来正是通过钟霖润这位姑姑,常婉住进小楼后,老太婆曾和自己聊过一阵,自己告诉她,常婉住在楼上,自己住楼下。
杨信志厉喝一声:“霖润,你不要吃里爬外!”
“谁是里,谁是外?爸,您没有糊涂吧?”钟霖润望着父亲。
“这个问题,问得好,你倒应该先回答一下。”钟蜀鸣不回避钟霖润的目光。
“如果‘里’是作恶、杀人、贪污、违法,我宁可爬‘外’,如果‘外’面是瑶瑶,我最爱的姑娘,无辜的、坚强的姑娘,我宁可不再吃‘里’。”钟霖润的话让孟思瑶立时湿了眼眶。
也让钟蜀鸣湿了眼眶。
是我教子无方。
还是这一路走得太远,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你很令我、和你母亲失望。”
“不要把妈妈扯在里面,她只是您的傀儡,她不知道您和信志所做的一切。”
“住嘴!”钟蜀鸣扬手,钟霖润的嘴角血迹殷殷。
杨信志知道这是需要他来控制局势的时候了,厉声说:“孟思瑶,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后,如果你不说出李伯瑞藏秘密的地方,郭大记者就要等他的同事给他写仆告;再有一分钟,如果你还不说,郦秋小姐就要和她的妹妹到天堂相会;三分钟后,你就会‘伤心至死’,完成所有诅咒的兑现!”
孟思瑶摇着头,杨信志抬起了手腕,认真地看着手表。
我还能怎么办?
他们知道了夹层以后会怎样呢?怎么能相信他们“相安无事”的许诺呢?狼对羊的任何许诺,都是晚餐的序曲。
但如果不说,他们的恐吓绝非儿戏。
一分钟,比一秒钟过得还快。
36.白旗(2)
当杨信志说“时间到”的同时,孟思瑶开口了:“我说吧,只要你说话算数。”
“你果然知道!”众人都惊异地望着孟思瑶。
“慢!”钟霖润忽然打断道,“我再问一遍,如果瑶瑶真说出来,你们能兑现许诺吗?”
杨信志道:“这些‘如果’毫无必要,得广集团,做事一向以信誉取胜——你回江京前,和我们约好,设法弄到秘密,在此同时,我们会放过孟思瑶,这些我们都做到了,只要她说出来,我们会收手,不把事情闹大。”
孟思瑶叹了一声,面带绝望地轻声说:“就在我的羽绒服里…你们把衬里撕开,就能看见。
羽绒服衬里的左片,有一处手工线缭的痕迹。撕开,里面是一张折成四方的纸。
“这难道是…”钟蜀鸣欠起了身。
“没错,叔,这就是小楼的结构图!”杨信志即便在最兴奋的时候,声音中都不带任何激动的成分。
钟蜀鸣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钟蜀鸣一直坚信李伯瑞保守的秘密就藏在这个小楼的某个隐秘处,这是他了解的李伯瑞:一个建筑设计的天才,无论从外观到内部构造,甚至室内装潢;甚至精于制作机械机关;正因为那份天才,李伯瑞不会亲信任何人或者他无法轻易涉足的地方,有一种谨慎的贪婪;因为拥有适量的财富,李伯瑞终日生活在恐惧中,害怕失去。
其实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他不会像李伯瑞那样消极地躲在秘密的洞穴里,而是积极地出击,命运必须自己掌握。
“叔,这就是个夹层。我对我的建筑读图很有信心,以李伯瑞这样高明的设计师,没有任何道理留这么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边上似乎都是隔音材料,不会有错…而且,这图上还暗示了开启的方法,可能要去地下室。”杨信志的眼中有异样的光在闪动。
众房客都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李伯瑞精心设计的藏身之所、潜逃秘道,眼看就要暴露。
等他们得到真正的秘密,这里所有无辜的人,会有几个存活?
人生最可悲的,就是能预料到自己可悲的下场。
“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参观一下吧。”钟蜀鸣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房间。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孟思瑶轻声忏悔。
众人都知道,他们不久就会将夹层翻个底朝天,不久就会回到这个房间。
37.罪与罚(1)
奇怪的是,很长时间过去,钟蜀鸣和杨信志没有返回。
更令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如果他们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一定会转回来继续威胁孟思瑶,没有道理自己在里面闷着头找,这是在浪费时间。他们对威逼利诱的技术掌握得何其精到!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两人还是没有返回。
地下室里,杨信志打开了那个铁匣子:“叔,这是整个楼所有的线路综合枢纽,电话、闭路、警报系统,都在这儿,根据这份图,打开那个夹层的开关也在这里,一定是有线路通过这里连着夹层的门。”他说话间,已经按了一个开关。
板上的一个液晶表盘突然闪了起来,寻求密码。
杨信志微笑说:“叔,你瞧,李伯瑞的确细致极了,谨慎极了,每一步都不让人轻易过关。这样的设计,即便有人误打误撞按了开关,也会因为不知道密码而无计可施。”
钟蜀鸣也微笑着问:“咱们知道密码吗?”
“叔,您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考我。”
“取到了那份东西,咱爷俩这样的乐趣就可以持续下去了。你就按照这张图纸的电脑文件名试试吧,这表盘好像够长,能装下那么多数字。”钟蜀鸣在心底轻叹,为什么,这个处处合我心的孩子,不是霖润呢?
将图纸顶头的那串长长的文件名输进后,表盘显示出密码正确的英文。
夹层的门的确打开了。
里面的空间不大,一米多宽,两米深,一人多高,两边的“墙”其实是两排木架子,上面是一个个文件架,架着一个个文件夹。
“一定是这里了!”钟蜀鸣跨进夹层,打开手电,开始逐个翻文件架,这才发现杨信志只是静静地守在外面,“信志,叔的秘密,得广的秘密,就是你的秘密,你也进来帮我一起找找吧。”
“好,谢谢叔的信任,”杨信志走进夹层,也开始翻找。
夹层的门自动合上了。
翻了一阵,杨信志皱起了眉头:“叔,这些资料好像大多没什么关系,一些旧的剪报,有些甚至是外文的。岂有此理,还有些文件夹里,根本就是白纸!叔,要不,叫他们把这些文件架都搬回去,把这里腾个空,咱们回去慢慢找。”
钟蜀鸣想了想:“也好。不过,一定得把姓孟的女娃子带回去,其他两个,就地处理吧。”
杨信志伸手去推夹层的门,门纹丝不动。
他用力砸了两下,发现门是精钢制的,对蛮力不买账。
他又取出手机,微弱的手电光照去,发现没有任何信号——夹层周围的材料不但隔音,而且屏蔽。
冷汗开始聚集在杨信志的额头:自动紧闭的门,毫无价值的文件,都似乎在提示,这个“夹层”很可能是个陷阱。
钟蜀鸣也很快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难道,我们中计了?”他的心情,从惊讶逐渐转为愤怒:李伯瑞,到死都在算计人!
“来人,听见没有?我们在这儿!”钟蜀鸣大叫了几声。他随后想到,杨信志刚才读图的时候,曾说这夹层四周塞满了隔音材料。
“叔,不用担心,这座小楼以木结构为主,说不定可以拆出一条路来。让我把这些木架子拆了再说。”杨信志是个难得的人才,精明绝顶的同时,孔武有力。
杨信志用随身带的特制刮刀,不一刻就将一面的木架子拆下一段,也拆断了希望:木架后也是精钢的墙壁。
自己身处在一个钢制的牢笼里。
这牢笼密不透风,不久,两人就会耗尽空气,窒息至死。
杨信志放弃了冷静,将刮刀扔到一边,举起一段木架子上扯下的木板,使劲砸着墙壁,大声呼救。
夹层外的环境仿佛拾走了那份冷静,没有一丝回声。
37.罪与罚(2)
“信志,安静下来,再想想办法吧,”钟蜀鸣虽然在强作镇静,但颤抖的声音里掩饰不住恐惧,“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因果轮回。”
钟蜀鸣在算,这些年,为了得广集团的发展,伤害过多少人,谋杀过多少人。
可他的脑中一片模糊。
难道氧气消耗得这么快?不至于。
杨信志在一瞬间,觉得这个自小崇拜敬重的长者,原来竟那么脆弱不堪!他想起,自己当年也是个善良心软的少年,正是因为这些年跟着钟蜀鸣在商场和黑白两道滚打,才磨炼出这个隐忍、甚至残忍的个性。
一切都是这个钟叔的错。
一直到此刻,他还在跟我竞争这每秒钟都在减少的空气。
我需要更长的时间,活下来,说不定能找到一条出路。
他忽然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掐住了钟蜀鸣的咽喉,喘息着说:“叔,对不起了,你在董事会上常说的,要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钟蜀鸣又在心底一叹:“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霖润就决不会做这样的事…”缓缓举起了杨信志刚才扔下的刮刀。
但他的手,举得很艰难。
也许是因为杨信志如铁钳般的双手掐得他几乎窒息。
不对,杨信志的手正渐渐失去力道,他对自己已经不构成什么威胁。
他看不见,在夹层的一角,钢板之后,一根拇指粗的管子,透过“钢墙”上的一小片钢丝网,已经释放了很久一种居家炊事常用的无色气体。此刻,气体的释放突然自动中止,因为敏感的监控器已经测到,能起到“速杀”作用的一氧化碳浓度已经达到了。
孟思瑶的房间里,负责看守的得广集团打手也开始不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上司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打手机过去请示,也没有人接。钟霖润的姑姑更是如坐针毡,生怕有变故,连连向窗外张望。
老太的脸突然变得苍白,她终于盼来了最令她丧胆的一列车队——数辆警车呼啸而至。
一瞬间,房间里的得广集团众人走了个干净。
孟思瑶松了口气,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放开,她却觉得胸口猛的一痛,心跳大快。
她想叫,却叫不出声,再次失去了知觉。
38.预后(1)
火光,小屋,被桎梏的心,无法逃脱的恐惧。还是这个梦,说明我还在人世,只不过备受煎熬。
好在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不对,梦并没有醒。他是谁?站在我的床头,很熟悉的身影,一张饱经沧桑的脸,灰白的胡须。雨衣人?
你想干什么?
孟思瑶感觉到微微的刺痛,但她还没有完全从昏厥中醒来,她欲叫无声。
但她没有放弃努力。
重症监护室里,传来了“啊”的一声呼叫。
护士闻声跑过来,一位老护工正将刚收拾好的一堆床单用小车推走,对护士说:“是3号床在叫。”护士见孟思瑶双眼微睁,也惊喜地叫着:“3号床醒过来了!”在监护室里值班的住院医师也赶来,和护士一起记录着床头仪器上的各项指标数字。
这个昏迷了两天的病人终于醒过来,医生和护士都松了口气,护士又立刻呼了主治医师谢逊。
谢逊和内科的领导商量过,特地要求看护孟思瑶,得到了批准。他匆匆进入重症监护室的时候,见孟思瑶的男友和另外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孟思瑶的床头,忙说:“你们尽量克制,小孟这个时候还不能过于兴奋和劳累。”
孟思瑶听钟霖润和郭子放描述了那天事态的发展。原来,一位老太太向警方报了案,说绿坞世家的那栋小楼里发生了大型劫案,警方甚至出动了防暴队,果然将几个正在逃离现场的汉子擒获。那个报案的老太太,正是孟思瑶的大姨杜容。杜容说她得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让她去报警,不敢怠慢,才打了110,至今也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
警方通过钟霖润等人提供的线索,在地下室看到了打开的铁匣子,却不知道该怎么进入夹层。他们找来了张生和田川,又仔细搜索了孟思瑶的电脑,竟在上面发现了新安装的“罗浮工厂”和一份文件名为LW586136697400P的图纸。那正是一份小楼的结构图,还标着如何打开“夹层”的办法。
这个夹层在小楼的两层之间,楼梯的侧面,也是要通过地下室铁匣子里的线路板开启控制。钟霖润根据自己的推测,用图纸的文件名打开了夹层,惊讶地发现了钟蜀鸣和杨信志的尸体。
夹层里充满了煤气。
案件调查过程中,张生向警方汇报了另一个夹层的存在,在这个夹层里,发现了李伯瑞的一些遗物。原来这小楼里有两个夹层,一个是死亡的陷阱,另一个是逃生的捷径。
“没错,我在真正夹层里看见了一张光盘,上面印着那串数码。光盘里只有两份图纸文件,一份说明书,说明书里,讲清楚两张图纸的不同,一张是‘安全’图纸,标着李伯瑞的密室;另一张是‘危险’图纸,标着另一个夹层,一个致命的夹层,并说如果遇到紧急关头,可以将这份‘危险’图纸交给罪魁祸首,进入夹层的人不久就会死。所以我特地高价买了‘罗浮工厂’的软件,将‘危险’图纸打印下来,随时带在身边。在小楼地下室铁匣子里的表盘上,如果输入‘安全’图纸的文件名,也就是袁荃留给我的信封上写的那串数码,就可以打开李伯瑞的密室;而如果输入‘危险’图纸的文件名——也就是和正确数码几乎完全相同的一串数码,唯独末尾的字母是P而不是C——打开的就是那个致命的夹层。”孟思瑶想到钟霖润失去了父亲,心情复杂万分
38.预后(2)
“但我还是想不通,袁荃是怎么知道如此具体的情况?”郭子放问。
“有种很简单的可能,袁荃认识李伯瑞。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江京这么多房子,她也正好帮我找了李伯瑞的旧居来租?”
正好此时郦秋也闻讯赶到,见到孟思瑶谈话自如,欣喜万分。郭子放也不让她和孟思瑶多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郦秋,你老姨姨夫一家的遗物现在都在哪里?”
郦秋想了想说:“他们一家去世后,我和我妈妈一起来料理的后事,他们家大多数的辎重都卖了,一些私人的物品,我妈妈安排装了箱,海运回美国,所以说,应该都还在我妈妈家的储藏室里。你问这干什么?”
“能不能麻烦你妈妈看一下,他们家的影集里有没有和袁荃的合影?”
郦秋冷冷地说:“我不认为我妈妈会有这个兴致,直到今天,她提到我老姨一家,还会掉眼泪,一张张翻看相片?你想过,对她老人家会是什么样的折磨吗?”
孟思瑶摇着头说:“老郭,你这个人,就是太猴儿急,又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儿。”
郦秋说:“不过,我会和我妈妈提提,索性让她把影集寄过来,给郭大记者过目。”
郭子放悻悻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劳动你们一起来挤兑我。”
这时,谢逊已将孟思瑶最新的心电图读好,再次向探访的众人说:“让你们这么多人同时进来探访,已经是破格了,请一定让小孟休息好,尤其要避免情绪波动。”
谢逊又向值班的住院医师嘱咐了几句,准备回办公室写一下病程记录。钟霖润跑出病房,追上谢逊,问道:“小孟的病情到底怎么样?前两天,您一直说还要观察,似乎没有定论,现在她苏醒了,是不是说明病情在好转?”
谢逊想了想,说:“你跟我到我办公室来吧,我和你具体谈谈。”
两人到了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郭子放也赶了过来。
“这些话,我还在考虑怎么样和小孟谈…她不久前才在我这里做过心血管相关的检查,当时我发现她有轻度的心肌炎,这是在当今年轻人中越来越普遍的一种疾病。本来,轻度的心肌炎,只要注意休息和营养,完全可以自愈。事实上,现在的医学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治疗。她这次昏迷后,我发现,因为心肌炎造成的病变有急剧发展的表象,尤其有严重和频发的心律不齐,甚至有心包积液的形成…”
“请您告诉我们,她的预后会怎样?”钟霖润觉得头有些晕眩。
“很遗憾地说,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预测。我会继续留她在医院里观察,希望能控制病变不向更恶性发展。”
“您也许知道,她有位好朋友,和她一样,去过一个神秘的山洞,后来死于心肌炎导致的猝死…”
“我知道,小孟的病情虽然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趋势不容乐观。所以,我们要格外注意,不要引起小孟情绪上的剧烈波动,虽然这不能百分之百地阻止更坏的情况发生,但至少可以减少心律不齐发作的机会。至于小孟的那位朋友,她的尸体里分离出了一种病毒。不幸的是,同样的病毒,也在小孟的血里…”
游书亮听谢逊说完孟思瑶的病情,以及确证存在的病毒,良久没有作声,以至谢逊在电话里又问了一遍:“游医生,你还在听吗?”
“当然,当然,我记得你刚才提到,那种病毒十分罕见,我知道对病毒感染的治疗方法一直是被动的,基本上靠患者自身免疫力的作用,小孟她…能挺过去吗?”
谢逊叹道:“我和你一样抱着很大的疑问,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章云昆教授对这件事也很重视,病毒学虽然和他的专业兴趣相差很远,但他在学校里,接触基础医学院那批专家比较方便,所以今后这段时间,他会多做请教和调查,争取查出源头,同时探讨治疗的方法…说来惭愧,这些本应该是我这个主治医师做的,当然,我也会认真研究,和本科室的专家探讨治疗方案。”
游书亮知道,谢逊一片诚心,但只怕没有那么容易,现在,只有希望这种病毒所导致的心肌炎在患者健康上产生的反应有个体差异,不是百分之百的致命。但是,几乎所有进入那个悬棺洞的年轻人都已经离开人世,如果所有人的死因都是病毒性心肌炎引发的猝死呢?孟思瑶会独独幸免吗?
“你和她谈过了吗?她接受得怎么样?”
“谈过了,这是我为什么要请你帮忙,我觉得她镇静得出奇,仿佛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这是我最担心的,要知道,最后的结果有可能太平无事,许多重度的心肌炎患者,最后都能平安地度过余生。”
“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你是专家,我能有什么太好的建议?何况,是小孟自己提出来找你的。”
39.清洗(1)
孟思瑶的双眼锁在窗外一棵灰枯的柳树上。最近室外温度急降,那树早在初冬之际就掉光了树叶,此刻更是瑟瑟打着抖。但出乎意料的,昨天有只小鸟在枝头停留了足有半个小时,为这病房的窗口一景带来了一丝生气。
今天,它还会来吗?
我这条在枯萎的生命里,能飞入那只带来希望和生气的小鸟吗?
现实果然向我出示了残酷的一面,我最终难逃“伤心至死”的厄运。
更可悲的是,我在将离去的时候,一无所有。
我的父母已经先我而去,这倒不算太差,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是让人伤心到极点的;我那些多年的朋友们都或多或少地因为我而去世;我曾经珍惜的一段爱情蒙了尘,霖润虽然待我如恋人、如亲人,但因为那场变故,感觉有些异样,需要时间来擦拭。
“瑶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病房门口飘来。是姚素云!
孟思瑶微微吃惊:因为唯恐拖累,自己和姚素云有阵子没联系了。她怎么找到这里。
“你们楼里的房客告诉我的。我来看看你,”姚素云将一袋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得了个说不准的毛病,听说大多数人的预后都还算好。”孟思瑶不愿意让朋友为她担心,她也不需要任何怜悯。
“听说你现在经不起情绪的大起大落,是吗?”
“说是这样说,但我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惊一乍的呀,我觉得这条不应该太认真。怎么,你有什么惊喜给我吗?我做好思想准备了,你说吧。”孟思瑶发现自己的好奇心还是那么旺盛。这也算是顽强的生命迹象吧。
姚素云又仔细看看孟思瑶:“你真的不会有事儿吧。”
“我哪里会那么脆弱哟,快,吓唬我一个!”
姚素云点点头,向病房的门口招呼道:“请进来吧。”
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走了进来。孟思瑶虽然不认识他,还是微微一惊:此人完全像太平洋某个小岛上的土著人!他的头发因为久未梳理修剪而蓬乱芜杂,满嘴的胡须,将面容遮了近一半。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不曾换洗,而且褴褛不堪。虽说不认识,但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面善。
“你是…”
“小孟,我们只通过电话…”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孟思瑶还是惊得从床上站了起来,竟忘了还在输液,身上还有接着仪器的连线。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失踪多日的民俗学家顾真。
姚素云忙将孟思瑶扶上床,隔壁护士透过玻璃窗看见,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同时惊讶而警惕地看着顾真。
孟思瑶忙说:“他们都是来看我的朋友。”
“谢大夫反复嘱咐,不能让你情绪激动。”
“没事儿的,我一点儿都没激动。”孟思瑶应付着。
护士又看了顾真一眼,这才离开。孟思瑶说:“谢天谢地,顾老师,您还好好的!”
顾真叹了口气:“你看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好是谈不上的。听说你专门跑到华西镇去找我,真难为你了。”
“哪里,那还不是我应该的?”
“我刚从武夷山逃出来,就直接来找你,希望我的经历和发现,能解决你的一些疑惑。”
39.清洗(2)
“我听华西镇上的一个小孩子说,您被怪村的人折磨,十分悲惨?我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