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客厅里,赵依依已经打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进来的就是她今天遇到的那两个警察。她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略微年轻的小警察,他烧成灰她也认识!今天就是这个人用警棍打了她最喜欢的人,她现在想到陆劲弯下身子那痛苦的模样,还心里疼得发颤,而此刻,这个人正在客厅里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她真想放条藏獒去咬断他的腿,可惜她没有。
“能跟你单独谈谈吗?”岳程无视所有人的存在,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她脸一板。
“有事吗?”她问。
“没事我不会来。”
旁边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是简东平。
“元元,既然你有客人,我们就先走了。”他说。
她别过头来,为了显出区别对待,她很热情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James,我送你出去。”
她把简东平和凌戈送到大门口。
“留步留步,你家还有客人哪。”简东平说。
“你的车呢?停哪儿了?”邱元元知道简东平开辆吉普车。
“在对面,看见了吗?”简东平朝对马路一指,她果然看见对面的饭店门口停着辆吉普车。
“James,你有我的手机吧。”她说。
“当然。”
“给我打电话,我们抽个时间好好聊聊。”
“好啊。”简东平笑着说,一边为凌戈拉开了车门。
他笑得很开朗,却让邱元元心里却微微有些难过。依依刚刚向她透露的心酸往事,让她对这个自负聪明的男人有了新的认识。江璇的堕落,她本来一直认为他有很大的责任,她总觉得,对自己深爱的人,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应该不离不弃,如果她吸毒,他就应该帮她戒毒,但今天的事却让她彻底原谅了他,因为她明白,世上没有什么无条件的爱,假如她碰到同样的事,假如她是简东平,就算有再深的感情,到最后,她恐怕也一样会放弃,因为性是底线。
她可以容忍她的男朋友是罪犯,可以容忍他的残暴,但却不能容忍他的放纵,不能容忍在跟她交往的时候他还染指别人,即使是无意识犯的错也不能原谅。
幸亏陆劲不是这样的人。
在他跟她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大部分晚上,他都睡在沙发上,偶尔他也会躺在她身边,但总是背对着她。有时候,他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他的需求,但他并没有因为饥渴难耐就对她乱来,更没有去找别人,他始终在她身边,有时画画,有时洗澡,有时喝冰水,只等着体内的烈火慢慢熄灭。
正因为在他囚禁她的那段日子里,他忍住了自己的欲望,正因为他明明爱她,却什么都没做,她现在才会那么爱他。他以他的忍耐,换回了她的心。
日期:2008-5-5 11:03:00
送走了简东平和凌戈,她回到客厅里,看到岳程正在跟她妹妹赵依依说话,她走近的时候,妹妹忽然回过头来,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立刻明白,警察已经把陆劲的事告诉她了。妹妹的目光里既有担心,又有警告,仿佛在说,姐,我快结婚了,你可别闹出什么事来啊。
“依依,你先去送送李震。”她对妹妹说,现在他没工夫解释。
依依好像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那两个警察后,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你们先聊。”她挤出一个笑容来,转身跟李震一起走出了门。
待依依把房门关上后,她对岳程说:
“好吧,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陆劲来找过你吗?”
“陆劲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他跑了。”岳程直截了当地说。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多厉害啊,又有手铐,又会打人,怎么就让他跑了?也太大意了吧。”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罗小兵冲口而出。
“我就这态度!怎么样?是不是也想打我啊?连个犯人也看不住!还有资格朝人嚷嚷?!”她鄙夷地横了罗小兵一眼,再次产生了想袭警的冲动。
“没错。我们是大意了。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岳程倒没有发火,但口气里却有种不容她小觑的威严,“我想去看看你的房间。”他说。
“你说什么?!”她又惊又怒,“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有搜查令吗?”
“没有。但我会补给你的。事关重大,我想你会理解的。”
“我……”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对这两个人的仇恨又增加了三分。
“你的房间在哪里?带路吧。”岳程漠然地注视着她。她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抗争是没用的,如果今天她不让他看她的房间,他就不会走。
“好吧。”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不情愿地作了让步。
她心想,如果他没来,他们就会在她床上发现那些钱和衣物,继而会发现破损的纱窗以及纱窗下面的小梯子,这样他们会明白她有意助他逃走,也许正因为这些,他们有了对她严加监控的充分理由,他们会监听她的电话,派人跟踪她,还会埋伏在她家的四周,而这样就意味着,他离她越近,就会越危险。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刚才作的一切非常失策。
在公在私,岳程都很想参观一下邱元元的的闺房。
虽然他明知道,他的这个要求会引起她的极大反感,但他还是提了出来,并毫不犹豫地付诸了行动。他跟着她登上了楼梯,罗小兵照例也在一起,她走了几格,忽然回转身瞪了罗小兵一眼。
“轻点!想把我妈吵醒吗?她在睡觉!”她斥道。
她的目光差点没让他笑出来,看得出来,她真的非常恨他,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她已经杀了小罗三百遍了。
她的房间大约有15平方,很整齐,但稍微显得有些拥挤,这可能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整整一堵墙全做成了书架的缘故吧,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放满了书,他看了看,大部分都是侦探小说,看来她天生就爱冒险,喜欢刺激。房间里并没有挂任何装饰画或者照片,陈设也算简单,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张书桌和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床是单人床,上面铺着浅蓝色的床罩,床罩上面放着件黑色短皮衣和一条深蓝色的细条纹紧身马裤,这大概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第二天的装束,他能想象她穿上这身衣服时的模样,没错,一定帅呆了。
他回过身想跟她搭讪两句,问问她为什么把身衣服放在床上,却发现她正盯着书桌发呆。书桌上除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外,什么都没有。她在想什么?他还来不及解读她脸上的异样表情,就发现书桌旁边的那扇窗子有些古怪。首先,它是开着的,现在虽然不是寒冬腊月,但天气还算冷,窗门大开本来就很奇怪,更何况,窗子周围还有圈参差不齐的绿色物体,走近一看,原来是纱窗。很明显,这里原先安着纱窗,但不知为什么被人用剪刀剪掉了,纹路还算整齐,应该是用剪刀剪的,但可能因为太匆忙,剪纱窗的人没来得及修掉周围那圈不规则的纱窗边。他从窗口探出身子,低头一看,窗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邱小姐。”他道。
“嗯?”她猛然醒过来。
“可以告诉我,这扇窗是怎么回事吗?”
她瞥了一眼那扇窗,轻描淡写地说:
“我讨厌纱窗,就这么回事。”
“那么……”他回转身,抬头看了一眼书架的最高层,“如果你要拿最上格的书,你怎么拿?”他目测了一下,那一层接近屋顶,即使踩着椅子也够不到。
“用梯子。”她道。
“梯子呢?我怎么没看见?”他没在这房间找到梯子。
这个问题她没回答,也许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瓶矿泉水,过了会儿,他发现她脸上慢慢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并朝书桌走了过去。
“我讨厌纱窗,所以剪掉了。”像是在证明自己刚才在耐心听他说话,她心不在焉地又回答了一句,结果是答非所问。她走到桌边,慢慢拧开了那瓶矿泉水,对着嘴喝了一口,接着,又是一口,然后,她注视着那个矿泉水瓶,笑了。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笑很美,非常美,但是看着她的笑,忽然之间,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明白,陆劲来过了。
日期:2008-5-5 14:33:00
那瓶水就是他留下的。
这个混蛋!又被他抢先了一步!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他到燕平路后并没有去商场买衣服?而是穿着薄薄的衬衫直接叫了辆车到了这里?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很难以这么快的速度赶到。燕平路可是著名的堵车地段。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对了,摩托车!汽车开不了的路段,摩托车可以照样通行无阻,也许,摩托车还能抄近路,他需要花的时间比想象得少得多……他的脑子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一时间,沮丧、羞愧、恼怒一起涌上了心头,看见她手里仍旧拿着那瓶矿泉水,想到她正借着这个矿泉水瓶在跟那个死刑犯来什么隔空接吻,他真恨不得劈手把它夺过来,扔出窗外。
但是当然,他什么都没做,等他的情绪稍稍得到恢复后,他朝她走了过去。
“邱小姐。”他说。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冷冰冰的,等着他发话。
“他拿走了警抢。”他说。
她的眉毛向上一挑,并没有受惊吓,反而好像还觉得挺有趣,但她没说话。
“如果你碰见他,请你转告他,如果他不在24小时内把枪还回来,我就会申请特别行动令,这样的话,他一旦被我们的人抓住了,他将会被就地枪决。”他平静地说,眼前仿佛出现一颗子弹穿过陆劲心脏的场面,不错,他现在很希望这个场面能成为现实,他希望这个混蛋能被枪毙,越快越好。
他的这两句话让她有了点反应,但不是他想要的反应。
“他拿走了谁的枪?你的?”她嘴一歪,笑了。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元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直呼其名,也许是因为恼火,也许是因为想引起她的重视。
她对他叫自己的名字,倒不太介意。
“好吧,”她正色道,“如果我碰到他我会转达你的意思,但是他未必会来找我,因为那太危险了。”
他笑着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矿泉水瓶,这表情立刻被她逮到了,当他再度抬起头看着她时,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对你的忠告是,别犯傻。”他说。
日期:2008-5-5 15:16:00
“简东平,我觉得那个人好面熟。”凌戈说。
“谁啊?是后头来的那两个人吗?”简东平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紧张的凌戈。
“嗯,就是。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像分局的岳探长啊?”凌戈歪着头琢磨。
“你说他们是警察?”被凌戈这一说,简东平也觉得那两人的举止和神情像是有公干在身的人,只是,警察这么晚了找元元干吗?
“我没见过他本人,只看见过照片,他不常到我们局来。我真的觉得他很像。不过,他好像比照片里显得年轻些。听说他才30岁,已经立了不少功了,还听说,他跟高竞高科长在竞争同一个位子,不知道是不是他。”
“好了,别想了,是警察又怎么样?跟我们没关系。”简东平不想让凌戈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费神,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肉圆,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吧。”她的小肉手伸进包里摸索着。
“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事,也许没事,当警察的说不准。”她掏出了自己的小账本,借着车里的灯光看起来,随后叹息道,“哎呀,今天超支了,我中午请我中学同学吃了肯德基,好贵啊。她又特别能吃,一下子就花了50块。”
“小心眼睛,别看了,听我说话。”他腾出一只手来,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小账本。
“有什么就说呗。”她嘀咕了一句。
“我想带你去我朋友的农庄度周末,在那里可以自己钓鱼,能吃到农家散养的土鸡,还可以到大棚去才摘黄瓜和番茄。怎么样?有空吗?”他问道。
“真的吗?”她睁大了眼睛,兴趣实足,接着又问,“那……要不要买门票?”
“你跟我去还要买什么门票?”他笑道,“不过,我们可能得住一个房间,因为我跟他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这句话显然把她惹恼了。
“简东平!你为什么老是到处乱说?你这样,别人都会误会我们的!我们是……”
“我们是预备夫妻嘛。”他哈哈大笑。
“哼!谁跟你是预备夫妻!臭美!”她白了他一眼。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车开到了家门口,最近这段时间,凌戈一直借住在他家。她自己那套房子自从去年遭遇电视机爆炸后便面目全非,现在仍在装修。
“你找来的装修公司为什么动作这么慢?可以不可以换一家?照他们这速度,我几时才能住回自己家啊。”她对此怨声载道。
“已经签了合同,付了大部分钱,如果现在反悔,可能要赔钱。再说住在我家有什么不好?你有自己的房间,萍姐做的菜又好吃,你只不过是偶尔为我端端茶,洗洗衣服而已,又没让你付房租,你说呢?”他每次这么一说,她就不作声了。
“到家了,上去吧。”他把车停在大楼门口。
“你不上去?”
“我得去同事家拿点东西,马上回来。”他拍拍她的肩。
“好吧。”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刚想转身开门,他就从背后抱住了她,并不由分说地亲了一下她粉粉的脸和后颈。
“简东平,你干吗呀!”她想推开他但没成功。
“你好香啊,肉圆,你怎么会那么香?”他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忍不住将她越抱越紧,一开始她很顺从他,任他亲吻自己的脖子和脸,任他抚摸她的头发,任他从背后紧紧搂住她,把整个身子贴在她背上,但很快,她就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最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到一边。
“你,你这么对我算什么?算什么?你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什么预备夫妻!谁跟你是预备夫妻!”她说话已经带着哭音。
“对不起。”他道,心情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我明天就搬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她说着,整了整衣服,气急败坏地下了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着她奔进大楼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很想追过去,他明白,她现在等的就是他的一句话,但是……算了。他发动了车子。
他一边打开车窗,让夜里的冷风吹进车里,一边打开了音响,一曲狂乱叫嚣的重金属摇滚乐骤然响起。以前他痛恨摇滚乐,总觉得听摇滚乐无异于自我虐待,甚至认为这种嘈杂刺耳的声音根本不能称之为音乐,但后来他发现,在他心情很糟糕的时候这种震耳欲聋的声音恰恰能帮他摆脱痛苦,他记不得有多少次,是这恐怖怪异的音乐为他驱散了心里的苦闷,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他的神经正是在这种音乐的折磨中渐渐摆脱了另一种折磨。
自从跟江璇分手后,他就爱上了摇滚乐。
好吧,再响点,再响点,他把音量开得很大。
他脑海里又出现了刚刚凌戈那张伤心的脸,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但是,他还是没下决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前面,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喂,关小一点行吗?”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也许声音是大了点,他想。
等等!谁在说话?!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并没有说话,那么是谁?难道是幻听?或者……有人在我车里?他惊恐地想着,啪地一声,关掉了车内的音响。
“谢谢。”一个声音从车后座传来过来,不轻也不重。
果然,有人在我车里!他抬头朝后视镜看去,这一看,他差点把车撞到一棵树上。他来不及细想,赶紧调整方向盘,猛地一踩刹车,把车停下,接着,他怀揣着一颗乱跳的心慢慢回过头去,迎接他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陆劲?!”他叫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陆劲朝他笑了笑。简东平看见陆劲时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人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不是真的撞见鬼了?于是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你是人是鬼?”
“你见过鬼吗?”陆劲问道。
他茫然摇摇头。
陆劲把一只手搭在他身上,他觉得一股热气从对方的手掌向他传来。
“你是热的。”
“对。”
他清醒了。
“你怎么会在我车里?”
“我逃出来了。”陆劲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说。,
“你越狱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慢,这个人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车里,这才是最大的可能,他开始考虑如何报警。
“差不多吧。把手机给我。”陆劲命令道。
无奈,他把手机朝后递给了陆劲。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怎么没死?”他忍不住问道,他实在太好奇了。
“我慢慢再告诉你,今晚我需要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能帮我吗?”陆劲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把枪来指着他。
“你在胁迫我。”他提醒道。
“很抱歉。”
好吧,他有枪,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很清楚陆劲是什么人,当年警方就是在他的协助下抓住这个连环杀人犯的。他知道,对于身犯8条命案的陆劲来说,多杀一个人,只不过是数字向上跳一格而已,他连眉毛都不屑抬一下。所以首要原则是,不要激怒他,否则随时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开车。”陆劲命令道。
这里的确不能停车,他相信如果再多停5分钟,就会有交警或别的人上前盘问,但是现在陆劲手里有枪,他只能乖乖把车开走,因为他很清楚,即便引起交警的注意,对他本人来说也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很可能最先丧命。
他用5秒钟整理了一下心情,又活动了一下手和腿,刚刚因为过度紧张,它们有些僵硬,随后他重新启动了车子。
“我怎么帮你?帮你借旅馆?”开出几分钟后,他问道。
“帮我找个住处,不要去旅馆。”陆劲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看来他是急需找个地方休息,他今天忙于逃亡一定累坏了。
“除了旅馆,我还能找什么地方给你住?”
“你好好想想。”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他自己家,父亲不在,除了他以外,只有凌戈在家,但今天凌戈在生气,按理说,她只会关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这样的话,如果他把陆劲藏在自己房间,应该不会被她发现。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发疯,难道他现在真的准备帮这个杀人犯找住处吗?
“我真的没办法帮你,我看你还是走吧。”他觉得假装没看见陆劲是最明智的做法,但那把枪马上就顶在他的脑壳上。
“没人可以帮我。”
“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
这倒是,几年前他就知道陆劲是个非常孤独的人,向来独来独往。
“你可以回老家,回你父母所在的安徽农场,那里地广人稀……”
“他们都死了。”陆劲用异常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他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入狱后不久,我父亲来看过我一次,他告诉我,我妈在我被抓后不久就上吊了,我父亲是去年病死了,我没亲人。”
虽然陆劲很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但简东平还是隐约从他那四平八稳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压抑的悲伤,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杀人犯并不是在胁迫他,而是在求他,他现在的确是走投无路,没有人可以帮他了。
“陆劲,你这是在害我。你是不是想报复我?”他问道。
陆劲没说话。
“喂,陆劲。”他催促了一声,他想知道答案,有了答案,他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没恨过你,我知道,或迟或早,总会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出现的,这就是命。就像我的那个朋友一样,他或迟或早,都会碰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克星。”陆劲说完,自顾自低声笑起来,这几声笑让简东平听得毛骨悚然,他完全不明白陆劲在说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越狱?你有没有想过你迟早会被抓的?他们会发A级通缉令抓你。到时候满大街都能看见你的照片,你逃不掉的。”
“我有要紧事做,顾不上这些了。”陆劲咳嗽了两声。
简东平瞥了一眼反光镜,蓦然发现陆劲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旧衬衫,而且几年不见,他竟然已经满头银发。看来这些年的牢狱生涯给陆劲带来不止是身体的禁锢,更多的是心灵的折磨。这让他又不禁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陆劲边喝咖啡,边吃起司蛋糕时的情景,那天他起身离去时,陆劲跟他挥手道别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说,“你爱空气吗?离开她的时候,也就是该死的时候了。”那时候,所有人包括他陆劲自己,都认为他必死无疑,但是,他居然没有死,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你有什么要紧事做?”他问。
“这事牵涉到很多条人命和一大笔钱。”陆劲又咳嗽了两声,“我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告诉你,但你得先帮我。”
好奇心,真是个害人的东西,简东平想。在那一秒钟,他骤然作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的决定。
“好吧,你有枪,我也是没办法。”他道,
日期:2008-5-6 10:02:00
陆劲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和红烧鸡腿,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已经好久没吃到像红烧鸡腿这样实打实,色香味俱全的荤菜了,而且今天中午到现在,他只在元元的家里喝过两口水,现在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吃吧。”简东平道。
“谢谢你。”陆劲看了一眼饭菜,有些犹豫,他问道,“你女朋友呢?”
“她在楼上自己的房间生闷气。”
“她会下来吗?”
“如果她下来,就说你是我的朋友。”简东平很平静地说,
陆劲没想到简东平会带他到自己家里,不过仔细一想,也只有这里最安全,警察应该没那么快想到这个地方,他们首先应该会盘查所有的旅馆。他一进门就对简东平的家作了一番观察,这套复式两层楼的房子,位于这栋大楼的顶楼,有两个阳台,一个晒台,地方很大,但他无法从阳台或晒台跨到别的楼里去,也无法通过空调外机逃离,如果警察有备而来的话,楼梯和电梯又都走不得,所以他想,到时候除了束手就擒外,他恐怕只能挟持简东平和他的女友才有可能逃脱了。
“怎么还不吃?怕有毒吗?”简东平催促道,
“就我一个人吃吗?”陆劲问道。
“我吃过了。”
“吃一口。”陆劲觉得还是最土的办法最安全,
简东平无奈,夹了一筷子蛋炒饭又撕了一小块鸡肉放到嘴里。
“别忘了这杯水。”陆劲朝那杯水瞄了一眼。
简东平不动了,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在里面放了安眠药。”他说。
“为什么,想趁机告发我?”陆劲也笑了,他喜欢坦率的人,但是他一时还分不清对方是真坦率还是假坦率,他了解简东平,这个人非常聪明,懂得识破谎言、懂得骗人,装傻也是他的拿手好戏,所以他明白自己可能是一脚踏进了一个自己挖的陷阱,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自身安全,在今天晚上对我和我女朋友不利,我希望你睡得沉一点,不想你绑住我们。我不喜欢被捆绑的感觉。”简东平看着他,隔了一会儿,他举起双手道歉,“好吧,对不起,我不该耍诈。”他站起身,从墙角拿出瓶未开的矿泉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