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她最近心情不好。我们在她包里发现一瓶橙汁。”

访问员立即猜出了她的意思。“你怀疑那瓶饮料是从我们这里拿的?”

“因为她这个人很节省,她不可能会在街上给自己买饮料,所以,我想她会不会……”莫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文件夹,“如果她领过饮料能不能查到她的名字?”

“当然能啊。每送出一份礼物,都必须登记被访者的名字,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访问员看着她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16号?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她似乎比莫兰更急于想知道,死者有没有接受过她的访问。

“她叫王加英。”

“我找一下。”她说着奔到不远处的一个服务台,莫兰看见她跟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对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叠问卷模样的东西。那个访问员将问卷搁在服务台上,哗哗地翻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朝莫兰招招手。

“有,有门。”谢小波道。

他们两个人一起朝访问员走去。

“看来你亲戚是来领过饮料。”她翻开一张问卷让莫兰看,那上面果然写着王加英的名字,问卷旁边还有访问的时间,18点25分。

如果她是来见郦雯的,她怎么会有闲心做这份问卷?

对了,也许她是早到了,因为她去找李建立,他不在,这为她节省了时间。

“她也是去二楼领的饮料吗?”莫兰又问。

“对。我们的饮料都在二楼领。”

“好的,谢谢。”

莫兰告别了访问员,跟谢小波一起登上了自动扶梯。

“大,大发现啊。”谢小波兴奋地叫道。

“是啊,没想到,她的橙汁是这么来的。”

他们来到访问员所说的服务台,将那张领取赠品的单子递给了工作人员。

“在这儿签名。”工作人员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莫兰看见那是一张领取赠品的登记表,除了姓名、日期,其中一栏的标题是饮料,下面却写着不同的英文大写字母。她签了名后,将表格交还给工作人员。

“橙汁和苹果汁,要哪个?”工作人员问她。

“橙汁吧。”

工作人员从身后的一箱橙汁中拿出一瓶放在服务台上,然后他快速地在表格的饮料一栏填了一个大写字母,C。

“叔叔,这个字母是不是代表我拿的是橙汁?”

“对。”那人拿走了表格。

看来在这里领取何种饮料都会作细致的登记。

“叔叔,我可不可以看看前些天的登记?我阿姨来领过一瓶饮料,我想看看她领的是什么饮料,可以吗?”莫兰半带着恳求的问道。

那个工作人员一脸嫌麻烦的表情,但他还是问道:“是什么时候?”

“16号。她叫王加英。”

工作人员在一叠表格中找了一会儿,说道:“王加英是不是?她领的是苹果汁。”

“什么?苹果汁?”莫兰大吃一惊。

“你自己看吧。”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将那叠表格丢在服务台上,莫兰找到他说的地方,那里果然有一个大写的A字。

怎么是苹果汁?

谢小波也困惑地看着她。

“看好了没有?”工作人员问她。

“会,会不会登,登记错了?”谢小波道。

工作人员横了他一眼,没说话。莫兰知道这话冒犯了他,连忙转换话题。“叔叔,能不能把苹果汁也拿给我看看?”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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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想要苹果汁啦?我告诉你,还是橙汁好。”工作人员命了瓶苹果汁给她。她瞧了一眼苹果汁,又看看自己手边的橙汁,问道,“小波,你觉得它们像吗?”

谢小波仔细端详了一番那两瓶饮料。

“还,还真的很像。”他道。

这两瓶饮料的外观,除了文字标识,其他的诸如包装纸颜色,瓶盖的颜色及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是有人利用了这个特征?

想到这里,莫兰又低头查看那张登记表。

“你可真麻烦,你又在查什么?”工作人员一脸困惑和不满地看着她。

“我要查我的另一个亲戚,她也来领过饮料,我想她领的应该是橙汁。”莫兰答道。

听她这么说,工作人员笑了起来。

“呵呵,你家的亲戚怎么都跑到我们这儿了?”

“凑巧吧。”

可惜,她没在那份表格里找到她想找的名字。她一想,也对,那个人是晚到的,她未必知道那瓶饮料的来历。

“叔叔,在这个商场里,哪有卖饮料?”她问。

怎么?这瓶橙汁还不够你喝?工作人员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句话,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的问题:“地下一层的超市。”

五分钟后,他们来到超市。如莫兰所料,他们很快在货架上找到一大堆跟赠品一模一样的橙汁,但是,没发现相同品牌的苹果汁。超市服务员告诉他们,苹果汁缺货已经快一个月了,估计三天以后才能到货。

莫兰还发现在超市的外面,有一排靠背椅。她站在超市门口,仰头搜寻起来。

“你,你在找什么?”谢小波走到了她身边问道。

“探头。”

“她,她会在探头下,下面跟王,王加英见面吗?”

莫兰觉得谢小波说得有道理,但直觉告诉她,假如王加英曾经在这个商场跟郦雯见过面,那她们当时应该就在地下一层。因为郦雯肯定是看到王加英手里的饮料之后,才去的超市,她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借口离开了一会儿,那时间不会很长。所以,她们的碰头地点应该不会离超市太远。那么,她们会在哪儿呢?

她跟谢小波绕着地下一层走了一个大圈,最后在超市的背面,一个非常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一张靠边放着的长椅。他们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没在附近发现探头。

“可,可能就是这儿了。”

莫兰看着那张长椅,却叹了口气。

如果超市的监控录像只拍到她在里面买橙汁,能证明她杀了王加英吗?

当天晚上,思考良久,她还是决定给赵晓天打个电话。

虽然,她很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虽然对于自己的推理,她并没有实足的把握,但她还是觉得应该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这个黄毛鬼,因为他毕竟是个有经验的专业人士,也许他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再说,她也想通了,归根结底,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他一争高下,她只想救她的朋友。

她拨通了之前打过的那个宾馆房间号。

赵晓天很快接了电话。

“是你?什么事?”他的态度依旧居高临下。

莫兰忍着气,将自己今天下午的调查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赵晓天一直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他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赵律师,这是林致远妈妈的案子,我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最后她说。

“很有用。”赵晓天声音低沉。

“那就好。”她准备挂电话了,这时,她听到赵晓天又冒出一句话来。

“你不用担心,这官司应该能打赢。林云之的死因跟林致远的供词不符。”他道。

莫兰想,他上次没跟我说这些,大概是不想让我卷进来吧,那现在肯说出来,是不是表明他已经对我产生了几分信任?

“那太好了!”她道。

“我今天已经见过郦雯了。”赵晓天又道。

“哦?她怎么说?”莫兰忙问。

“她说的那些,跟警察给我看的供词差不多。”赵晓天顿了一顿,又恢得了以往那目空一切的口吻,“我们只聊了几句,她就匆匆走了。她不想跟我说话,可能是怕自己一不留心说漏嘴吧……但这没用,我知道怎么对付她……呵呵呵,她别想逃……”他尖声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给一个女中学生打电话,换了种温柔的语调说,“好了,小姑娘,放心吧,你的好朋友会平安无事地出来的,我保证。”

如果他不是在吹牛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找到了证明凶手不是林致远而是郦雯的证据?难道真的是她吗?

“赵律师,听说郦雯要嫁给林致远的爸爸,那样的话, 她怎么会杀他?”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比钱更能改变一个人的了。”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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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4-11 17:41 只看该作者 41 #
赵晓天无意解释,他在电话那头又洋洋得意地说:“那天晚上,她离开林家的时候,露出一个很大的破绽,让我逮到了。”

“真的!什么破绽?”

“呵呵,这个现在还不能说。总之,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莫兰,我可是很用心在做这件事。我确信就是她杀了林云之,她的动机再明白不过了!钱,对,就是钱!告诉你,我绝对能戳穿她的谎话,把她送进监狱!绝对!”他似乎去喝了一口茶,才回到电话边,“好啦,我还是那句话,案子的事,你就别管了。放心交给我,你只要到时候来看庭审就行了。”

莫兰却依旧半信半疑。

他真的找到可以指证郦雯的证据了吗?他会不会在吹牛?听他的口气好像今天喝过酒了。一个喜欢吃薯片,连续输过20场官司的律师能信得过吗?

她决定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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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4-11 17:41 只看该作者 42 #
第三幕 林致远

1.庭审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被带上法庭时的情景。我想那一定是阴沉沉的早晨,当我一睁开惺忪的眼睛,就会有两个神情冷漠的警察给我戴上手铐,将我带离看守所,送上一辆四周装了铁栏杆的警车。接着,我会被带到法院,法院门口有很多记者举着照相机,他们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林致远,能谈谈你现在的感受吗?林致远,你谋杀你父亲,是为了庆北中学的女教师吗?——我没回答他们的问题,跟着警察来到法庭。

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不敢看那些人的脸,但我知道其中有一半人我都认识。他们中有我爸的同事、我妈的同事、我们的邻居,以及我的同学和老师。我看见自己形如枯槁般站在一个木头笼子里,听着律师和公诉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最后是法官判决,“判处林致远死刑,立即执行”。他话音刚落,仿佛就有一颗子弹朝我胸口射来,我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但后面的木头笼子挡住了我,于是,我昏了过去……

几乎每次想象,最后都是以死刑和我昏过去为结局。

我想这也是我应得的结局。自从我杀了我爸之后,几乎每一分钟,我都在想,我应该被枪毙,因为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然而,事实跟想象还是有点出入。

庭审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被带出看守所的时候,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那时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呼吸地球上的空气了。有两名警察跟在我身后,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很温和。当我坐进那辆四边有铁栏杆的警车后,他们问我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东西。可惜我的肠胃和味觉自被抓之后,就好像完全麻木了,我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我被带到法院时,法院门口并没有举着照相机的记者,只有我的律师,那个黄头发,嘴里喜欢嚼东西的男人。眼下,他正站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包薯片。他没有走近我,只是远远看着我,朝我点了下头。我一直怀疑他不是个正牌的律师,因为他跟我以往在电视里看见的律师大相径庭。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嘴里在嚼口香糖,声音之大,几乎让我听不清他问我的问题。而当他走后,我竟然回想不起,他到底问过我什么,好像还是那些警察已经问了一百遍的问题。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在结束会面的时候对我说,他是我的表叔。

“表叔?你真的没死?”我当时看着他,脱口而出。

他没回答我,一边低头收拾文件,一边继续嚼口香糖。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我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等他终于将所有文件丢进他的破塑料袋后——真没想到,他连一个像样的公文包都没有——他说:“亲爱的侄子,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比我活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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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4-11 17:42 只看该作者 43 #
我一丁点都不信他的许诺。我认为他是在糊弄我,我想他一定会觉得让我在临死之前抱着些希望,会觉得好过点。而且他的语调又尖又细,听上去很怪。

“无所谓,死就死吧。”我说,“只是不知道他们枪毙我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打针麻药。我怕疼,可以向法官申请吗?”我问他。

他对我的幽默反应冷淡,我看见他在门口向外面的警察做了一个手势,那个警察打开了门,他正准备跨步出去,却又收住脚步,回过头来。

“你后悔吗?”他问我。

我很讨厌这种直指人心的问题。他应该问得更多的是案子,不是吗?不过当然,案子也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

“对,有一点。”我承认。

“后悔什么?”

我很想反问他,你是神父还是律师?请你问点你该问的好不好?但最后,我还是回答了他:“我不该杀我爸。”我内心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说话,“我妈死了,他有权力跟任何女人在一起。这不关我的事,我妈不会原谅我。”我没有提到郦雯,当我提到我妈的时候,我就不愿意提到她名字,因为我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他听完我的表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

“好好休息。”他说,随后便走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再没来过。

我一共只见过他一次,他给我的整体印象是,他当我的表叔更合适。他不是个称职的律师。

我被带进法庭时,里面一阵骚乱,我发现听众席里果然已经坐满了人。我的哥们余青和谢小波坐在第二排,莫兰坐在谢小波的旁边,她的另一边是一个长得颇为英武的年轻男子。之前,我曾经看见他跟黄警官在一起,也曾经看见莫兰和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一起吃盒饭,我想他大概就是她在电话里跟我提到过的那个警校学生。

莫兰正在跟那个人窃窃私语,发现我在看她后,立刻直起身子微笑着向我挥挥手。随后她挤挤身边的谢小波,后者立刻去推余青,再过去是篮球队的那帮人,他们所有人一起朝我看过来,接着不约而同一起伸出手,向我做了个:“Victory”的手势。得了吧!开什么玩笑!我真想说,但脸上还是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这可能是我被抓以来第一次绽露真正会心的笑。它让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突然之间,我好怀念学校,好希望什么都没发生,我还像过去一样,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我相信,现在哪怕是最枯燥的物理课,我也会上得有滋有味。可是我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我很快被带到那个跟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木笼子前面,接着是例行的法庭程序。

警方的第一位证人是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子。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紧张而严肃。当她走上证人席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她的腿还在打颤。

公诉人问了她不少问题,她都一一回答。应该说,我的确没想到,我从窗户爬下去的时候,有人会看见,原来她当时就在杉树林里。

轮到我的表叔上阵了,我真担心他会在辩护的时候,突然拿出一包薯片来。幸好他没有。他今天穿得还算整齐,还打了领带,虽然领带的颜色有些花哨,但这至少说明,他知道法庭是个必须给予尊重的地方。

“单小姐,能否请你再叙述一遍,你在案发当晚看见的情景?”他用软绵绵,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女证人表情刻板地作了回答。

“那天晚上11点左右,我看见他,”她朝我的方向指了指,眼睛却看着我的表叔,“他爬进5号三楼的房间,又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能告诉我,从他进去到出来,一共花了多长时间吗?”

“我不知道,大概几分钟吧。”

“好的。”表叔朝她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从窗口爬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那间屋子的情况?”

“没看见?”表叔故意露出惊讶的神情,“可是我记得,那时候林致远,也就是我的当事人,已经点了火。你没看到火光吗?”

“好像有一点,我没特别注意。”

“他爬进屋子的时候,那里面有没有开灯?”

“没有,是暗的。”

“你能肯定?”

“我能肯定。如果房间里开灯的话,我不可能没看见灯光。”

“那他爬出窗口的时候,屋子里有没有亮光,比如火光?”

“我真的没看见。”

“单小姐,你的视力怎么样?”

表叔盯着她脸上的眼镜。

单小姐摘下眼镜,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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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近视眼,这是一副平光镜。而且,那天晚上,我没有戴眼镜,因为……”她迟疑了一下,“因为那天晚上我在杉树林见一个朋友,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戴眼镜的样子。”

表叔显然对她的私生活没兴趣,继续问道:“请仔细回想一下,林致远从窗口爬下来的时候,当时窗是开着的吗?”

“他正从那里面爬下来,窗子当然是开着的。”单小姐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么我再问一遍。当时林致远从窗口爬下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亮光?是完全没看见,还是看不清?”

这次单小姐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亮光,但是不明显。”她道。

“好的,谢谢。”表叔说道。

单小姐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证人席。

接着是余青。他胆怯又愧疚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如果不是他的话, 我不会那么快被警方抓到。不过,我们从小在学校接受的教育就是,“遵纪守法,遇到坏人坏事,要报告老师和警察”,所以我想,他当时这么做也算合乎情理,如果换作是我,也可能会做同样的事。再说,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他没有经历背叛就不会知道友情的可贵,就好像我,假如没有经历这场谋杀,就不会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我朝他笑了笑。

“余青,你是林致远的什么人?”公诉人问他。

“同学,同班同学。”

“案发当晚,你为什么会到林致远家?”

“林致远的爸爸让我去拿一些林致远送给我的东西,他说东西很重,让我跟我爸一起去。他还说他第二天要去旅游,之前又要跟朋友吃饭,所以,他只有那时候才有空。”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大概11点10分。”

“好,请你说说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他家着火了,浓烟从窗户缝里往外冒。”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爸跑到林致远的家门口去敲门,没人开,又去敲邻居家的门,隔壁也没人,最后是楼下202室的邻居替我爸打了报警电话。”

“你再说说,后来林致远给你打电话的事。”公诉人道。

余青朝我所在的方向迅速扫了一眼。

“他,他是28日早上给我打的电话。他问我S市的情况,我就把他爸的事都说了。”他的声音很低。

“听了你的叙述之后,林致远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有点紧张。”

公诉人朝他点了点头,对法官道:“我问完了。”

又轮到我表叔了。他坐在座位上,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望著余青。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发现林致远家着火的时候,窗是开着还是关着?”

“关着。”

“谢谢。”

法庭里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我是隔了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的。这里面的确有问题。单小姐刚才说,她看见我从窗户爬出来的时候,窗是开着的——我当然得打开窗才能爬出去,当时我那么紧张,也根本没想过关不关窗的事——但余青却说,他发现着火时,窗户却是关着的。这是怎么回事?

在我之后,有人来过这个房间?

没错,是有一个人!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红色的身影——郦雯。

法官把我的表叔和公诉人一起叫了过去。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是警方找到的另一个目击证人,他是火车站小卖部的老板。那天半夜,我在等第二天凌晨开往广州的火车时曾经多次到他店里买过东西,公诉人对他的提问简短,表叔也没有问题要问他,他很快就离开了证人席。

接着,就轮到我了。

公诉人照常问了一遍常规问题。

“林致远,你说一下,那天晚上的犯罪过程。”

“我从窗口爬进去,看见他睡在床上,就用闹钟砸了他的后脑,然后,我点火烧了被子。”我机械地答道。

“你当时为什么要点火烧被子?”

“是为了……掩盖罪行。”我知道我的回答一定会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愤怒,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既残忍又狡诈,我也知道我的回答也许会影响判决,但我不得不回答。我话音刚落,法庭 里果然响起一阵唏嘘声。

“你是想烧焦你父亲的尸体,毁尸灭迹,以此逃脱法律的制裁,是不是?”公诉人用厌恶的眼神盯着我,厉声问道。

“是的。”我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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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的表叔上场了。

“林致远,请问你为什么要谋杀你的父亲?”表叔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用鸭子一般扁扁的声音问我。

“因为他要跟郦雯结婚。”我道。

“郦雯是谁?请说一下她的身份。”

“她是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

“她多大?”

“二十多岁。”

“据我所知,她28岁。林致远,你今年几岁?”

“17。”

法庭上再度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她跟父亲结婚,有什么不对吗?你跟郦雯是什么关系?”

“我们,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大概是因为说了太多次吧,如此难堪的问题,我竟然回答得很流利。

“在一起的意思,是不是指你们之间发生过性关系?”

“是的。”我轻声道。

“我这里有一份资科。在今年的12月16日早上六点半,郦雯,就是你刚才说的英语老师,她到D区警察局报案说你强奸了她。”

不管什么时候,我听见这句―会暴跳如雷。

“没有!我没强奸她!”我抬起头,大声道。

表叔漠然地看着我,问道:“这么说,你并没有强迫她跟你发生过性关系,是不是?”

“是。”

公诉人高亢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抗议!这与本案无关。”

法官接受了公诉人的抗议,他提醒表叔要注意提问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