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月又摇头:“师父说,身为武林中人,死伤难免,要是动不动就报官,岂不被江湖中人耻笑?”
“再问一个,那天你发现尸体后,可曾发现尸体旁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师兄在这里发现一个空酒壶和两片牛肉,想必是二位师叔在自尽前,又好好吃了一顿吧——喂,你干吗打听那么多?你是谁?”盘月答到最后,突然不耐烦起来。
徐士清假装没听到他的问题,又道:“你可知道,你修善师叔出门是去办什么事?”
“是去要回太师父的碗。”
“你可知道那碗到底有什么玄机?”
“我……就知道它是太师祖玄净留下的东西。”
盘月在回答时,中间停了一停,徐士清没在意,又问:“你可听过文玮峰此人?”
盘月摇头。
“红筹寺前不久可有人送来一个红木箱?”
“有的。”盘月终于点了下头,“师兄们对这事都挺紧张,我也不知道他们为啥紧张。我还不是本门弟子呢,他们有了事也不会告诉我,是不是?”
毫无疑问,这个令木剑门弟子紧张莫名的红木箱里,躺着的就是岳丈的尸体。徐士清正兀自思忖,就听盘月又在问他:“你是谁?干吗问那么多?你是我修善师兄的家里人吗?”
“我是宿城的徐士清,你听说过没有?”徐士清随口一答,想不到,盘月听到这句忽然脸涨得通红。
“你是宿城的徐大老爷?”盘月瞪着一对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反应让徐士清颇为意外。
“莫非你听说过我?”他问道。
盘月突然双膝一曲,朝他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徐士清想上前相扶,盘月却不肯起来。
“当年我和我爹路过宿城,正好老爷店里施粥,我和我爹才不至于饿死。老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恩公在上,请受小的一拜。”
说罢,当即朝他磕了三个响头。
“姐夫的这碗粥果然施得好。”许久不发言的林涌泉此时在一旁笑道。
“贤弟不要取笑了。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林涌泉又道:“姐夫就把好事做到底吧。我看这小子孤苦无依,人还聪明,也有点拳脚功夫,倒不如将他收入云台山庄,好生栽培,以后或许是个好帮手。”
林涌泉的一席话像是说到了盘月的心里。徐士清本不想惹下这身麻烦,但一低头就见盘月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再看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体格虽不算健壮,但刚才看他爬山,步伐敏捷,身形灵活,可见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再一想,那死去的两个师叔,毕竟跟他不是至亲,再说他出身低微,虽说师父可怜他,愿意收留他,可这没名没分的小叫花,恐是很难得到师兄们的关爱,要不然,危急关头,也不会扔下他自己跑了,搞不好他平时还常受欺负。这么一想,他对那两人的死无动于衷,也便可以理解了,当下便道:“盘月,我云台山庄,添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你若有意投奔我,要干的活多的是。只要你事事勤快些,我便不会亏待你。”
盘月听他说完,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双手抱拳,朗声唱喏道:“多谢恩公收留!”言罢,又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箫声咽 第六章 无锡白家
徐士清与林涌泉及小道士盘月一起,带着两个装着尸体的大木箱,一路南行,不停不歇,三日之后,便到了无锡。徐士清按照白志远当初留下的地址,直奔白家箫馆。快到箫馆时,他才蓦然想起,白志远此次帮忙是瞒着家眷的,自己这样携着尸体贸然上门,多有不妥,于是便让林涌泉和盘月在路边的清风茶楼候着,他自己则先进白家箫馆打探一番。
白家箫馆店铺甚小,店铺内除了陈列着十几支大小各异的箫管外,还有古筝、琵琶、笛子等乐器。徐士清望着架子上一根精致无比的紫竹洞箫,心想,看来这白志远不仅是个技艺超群的仵作,对音律也极为精通,改天定要请他再来山庄一聚。如他不嫌弃,干脆延请他当儿子徐滨的老师,教教音律,也让这小子从小识得些高雅之术,而他自己则教授武功。如此倾心相授,再过二十年,儿子岂不文武双全?一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笑容。
“徐庄主。”此时,背后有人叫他。
徐士清听出那是白志远的声音,回身作揖道:“白先生……”刚想往下说,又想到了白志远的家眷,于是不由朝白志远身后的帘子望去。
白志远倒笑了。
“庄主有话,但说无妨。我内人因得了风寒,耽搁了行程,如今尚在娘家休养。这店里,现今就白某一个人。”
徐士清听他这么说,便放了心。他先问:“白先生,我岳父的尸体可曾运到?”
“已经运到。我已将它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徐士清也不问他安置在哪里,心想这白仵作精通验尸,自然知道该如何保存尸体。他又问:“白先生,不知我岳父头部被砍的刀痕,可有结果了?”徐士清记得白志远说过,类似的伤痕他曾见过,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正好可以说话。
“已经找到了。”白志远从柜台后面拉出两张竹椅来,又说道“:来,庄主,我们坐下说。”白志远将其中一张椅子推到徐士清面前,徐士清看见这张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棉垫,也不推让,便坐了下来。白志远又给徐士清沏来一杯绿茶,接着进屋翻找东西,如此,忙乎了好一阵,才在徐士清面前坐定下来。
徐士清看见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两样东西,左手是一张纸,上面有墨汁划过的黑道,右手里则拿着一块小小的竹片,上面有清晰的刻痕。他正想问这两样是何物,白志远开口道:“庄主,这是我从文镖师的伤口上拓下来的伤痕图,”他将那张纸递给徐士清后,又摇了摇手里的竹片,“这是我过去收集的刀痕图。”
徐士清将纸上的刀痕跟竹片上的刻痕作了比对,虽说不是一模一样,但相似度也有九成。
“这是……”徐士清眼睛盯着那个竹片。
“庄主请看背面。”
徐士清将竹片翻过来,却见上面清晰地刻着几行字:
“觉乘,蓬莱派玄净真人座下大弟子。
图翠琳,三十四岁,觉乘之妻,太极刀,刀身二尺三,下劈式,用力大于两百斤,头部被劈,身首异处。”
白志远解释道:“此案发生于七年前。死者名叫图翠琳,是觉乘偷娶的妻子。因这女人身怀六甲,吵上蓬莱岛,觉乘怕事情败露,就杀人灭口,还将尸体埋在林子里,不料却被寻食的野狗刨出。当年蓬莱派的掌门玄净真人请我去验尸,我收集了所有蓬莱派弟子的兵器痕。
虽说武功也出自同一门派,兵器也有相同的,但因各人的身材力气不同,入门前后不同,又各有不同的经历习气,再说使刀时的心境也各有不同,所以各人使刀的手法总会有细微的差别,如此,刀刃的耗损度也会各不相同,留下的刀痕也会有差别。”
“那白先生的意思是,只要看刀痕,便能看出是谁使的刀?”徐士清问道。
“八九不离十。”
徐士清大惊道:“照这么说,凶手就是那个觉乘了?”
“不,应该不是他。”白志远却道。
这下徐士清听不明白了。
“请白先生指教。”
“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用的是觉乘的刀,连手法也如出一辙,但力度却差之千里。觉乘的那一刀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力度超过两百斤,但杀害文镖师的那一刀,我测了一下,估计力度不会超过七八十斤,所以凶手应不是他。此人的武功应远弱于觉乘,但此人既能拿到觉乘的刀,又会觉乘的功夫,应是他的身边人,或许是他的弟子。”
白志远的一席话让徐士清茅塞顿开。
“如此,只要先找到那觉乘,不就等于找到了凶手?”但忽然又想到,“可这觉乘当年杀了人后,有没有被抓到官府法办?”
“自然是没有。事情败露后,他便逃走了。实际上,我怀疑是老道姑自己放的人。觉乘是她的大弟子,她对他向来偏爱,怎忍心杀他?”
“此事也没报官吗?”
“玄净真人平生最讨厌跟官府打交道。当年,我正是向她保证不报官,她才请我上岛的。自然,我也是有条件的。那时我在搜集《痕迹谱》,少林武当丐帮那些大门派我都有了,小门小派,各门各户,也都搜集了七七八八,唯独缺那蓬莱派。只因他们蓬莱派的人,长期寄居在蓬莱岛上,平时较少出来走动,也很少与江湖人士发生纠葛,所以,我连一宗记录都没搜集到。正好那时老道姑找上门来,她同意我搜集刀剑痕迹,我便答应对此案保持缄默。为此我还特意借口母亲生病,告了三个月假。”
“原来如此。”徐士清点头道,转念又想到觉乘,便问:“请问白先生,这觉乘大约多大年纪。”
“恐怕也有三十多了。”
徐士清心想,人海茫茫,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这时,却听白志远在问:“庄主。我上次听说,那两个道士曾去文家讨要一个黑木碗,可有此事?”
徐士清听他提到黑木碗,颇有些意外,再一想,这白志远曾经在蓬莱岛上住过三个月,其间一定跟玄净真人及蓬莱派的人多有接触,也许,他听说过这黑木碗的事,于是便试探性地问道:“白先生,你是否知道这黑木碗的玄机?”
“我正要跟庄主说这木碗的事。”白志远答得很坦然。
徐士清心中一喜,忙道:“白先生请说。”
“这木碗,本名五真碗,因其上面刻有五套绝上武功秘笈才得名,乃玄净真人所留。当年,大弟子觉乘出了那样的事,她很是难过,于是就萌生了退隐之念。因我在蓬莱岛住了多日,跟她颇谈得来,她便引我为知己。当时,她准备将三套内功心法。两套剑法均写下来,传给最小的弟子青木——因此人忠厚老实,且武功又在其他几个弟子之上,所以她决意传掌门之位给青木。但她又怕留下的武功秘笈抄本会被其他弟子抢走,于是就跟我商量。那时,我知道有种木头不仅质地坚硬,容易保存,且容易刻字,就给她出主意,不如将武功秘笈用微雕的形式刻于木碗之上——实不相瞒,那武功秘笈,就是我替老道姑刻在碗上的。”
徐士清生平好武,听说蓬莱派的武林秘笈全刻在那黑碗上,当下便心旌摇荡起来,恨不得立刻赶回家将黑碗拿出来研究一番。这时,他又听那白志远说:“我说的是真正的五真碗,我不知道庄主那里的是真是假。”
徐士清心中一凉,忙道:“敢问白先生,如何辨别真伪?”
“其实很简单。”白志远起身进屋,翻出一个带柄的小玩意儿来,“这是我朋友送我的西洋放大镜,你只须将碗底放在灯下,用此镜一照,便会看见一个清晰的指印。那是玄净真人的指印,我制作此碗时,特地拓上去的,庄主且回去一看便知。”
徐士清接了西洋镜,连连称谢。
白志远却道:“庄主不必谢。在下只想恳请庄主辨明真伪后,若确定是真的,将它归还青木道人。”
这句话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徐士清也明白,这毕竟是蓬莱派的绝上武功,他得来虽说是无意的,但就此占为己有确非君子所为,就算以此练就无上武功,也会留下一个千古骂名。若是让师父得知此事,更不得了,恐怕他老人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再说,如果让江湖中人得知他藏匿着蓬莱派的武功秘笈,还不闹得他家鸡犬不宁?
所以,就算是万般不舍,他也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如此一想,他心里倒也坦然了,当即许下诺言:“白先生,在下只要辨明我那里的是真碗,必定会将此碗双手奉还,决不食言。”可是,话刚出口,他又为难起来,“只是白先生,如今也不知道这青木道人去了何处。”于是,他便将自己在红筹寺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白志远听罢他的叙述,先是皱眉问道:“据我所知,那红筹寺周围均是机关陷阱,你们是如何上山的?”
徐士清很是惊讶。
“我们只是跟山下的客栈打听了一下路线,便上山了,也没人说那里有陷阱机关。实际上,也确实没碰到什么陷阱机关。”
白志远沉思良久,才低声道:“看来,红筹寺是有奸细了。以我所见,若没人带路,你们是到不了那红筹寺的。”又道:“那大胖子叫觉明,是玄净真人的二弟子,本名甘傲天。此人武功极高,只是为人心胸狭窄,十分霸道。这些年,他将他的师妹师弟,悉数赶出了蓬莱岛,如今那里就是他的天下了。”白志远说罢又重重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那几个师兄弟中,青木最为诚实可信,五真碗由他继承最为合适。”
徐士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忙道:“白先生只管放心,在下一找到青木道人,必定会将五真碗奉还。”
“那就多谢庄主了。”白志远郑重地向徐士清作了个揖,随后又道,“庄主的为人我倒不担心,否则我也不会据实相告了。我怕的是,若别人知道那碗在庄主这里,恐怕会给庄主带来麻烦。如今,青木又不知所踪,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寻觅不着,我看……庄主还是要早做打算。”
徐士清不太明白他这“早做打算”是什么意思。
白志远凑近他,低声道:“庄主辨明真伪后可否给在下写封信?”
徐士清不明白志远的想法,但还是同意了。
忽而,他想起在茶楼的林涌泉和盘月,便问道:“白先生,我那妹夫还在路口的清风茶楼,那装尸体的箱子也在茶楼,不知现在应如何处理,还请白先生示下。”
白志远沉吟片刻后道:“庄主将那两个箱子托给茶楼老板即可,我稍后自会去取。此事办完后,庄主即可回去。等有了结果,我自会修书一封,告知庄主。”
徐士清知道白志远为人谨慎,便不再多问,当下便匆匆告辞,折返茶楼。
两天之后,徐士清和林涌泉回到宿城。
一回到云台山庄,徐士清便翻出那个黑木碗,用白志远所赠的西洋镜查看碗底,果然发现一个清晰的指纹,他立即致信白志远。
五天后,他收到白志远托人送来的一个小箱子。当日,他避开众人,将箱子搬到内室,打开一看,竟是一个黑木碗。其实,自从他发现自己手里的黑木碗是真正的五真碗后,他便想到做假碗的事,只是一时不知到哪里去找这样的能工巧匠,想不到白志远竟想到了他前面。
再看这两个黑碗,无论是色泽形状还是重量,都相差无几,若非徐士清知道真碗的玄机,还真是难辨真伪。他由不得心里赞叹:白志远果真是个能人。
箱子里还有封信。徐士清打开一看,原来是修善修觉二人的验尸结果。
信以端正的小楷写就,只见上面写道:“此二人,均非自杀,真实死因乃被人割破喉管,凶器乃觉乘之刀,但使用者却非觉乘,如我上次所说,此人很可能是觉乘身边之人。因而,杀死此二人的凶手跟杀死文镖师的凶手,应为一人。”
徐士清再往下看,竟是一条重要线索:“庄主回去后,在下仔细回忆,忽然忆起当日玄净真人曾说过,觉乘姓姚,老家在甫中。庄主不妨到甫中去探访一番。”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红色小字:“请庄主阅信后烧毁,以免节外生枝。”徐士清当即依言将信烧了。
望着火盆里渐渐变成灰烬的那团纸,徐士清蓦然想到,甫中不就是临沂旁边的那个小城镇吗?岳父家的镖局在临沂。如果觉乘住在甫中,而那凶手就住在觉乘的府里,那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再说,甫中这般弹丸之地,要找个人还不容易?
箫声咽 第七章 甫中疑案
徐士清在接到白志远来信后的第二天,即带着徐庆赶往甫中。
甫中是个小城镇,姓姚的大户小户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户。徐士清先使了些银子贿赂官家,等手头有了住家名单,他便一一拜访,不出三天便找到了觉乘的老家。觉乘的弟弟还住在那栋祖屋里,他告诉徐士清,他们来晚了一步,半个多月前,觉乘已离家,至今未归。
据觉乘弟弟的说法,徐士清掐算了下时间,二月初七那天他正好离家,而岳父就是在二月初八至二月初十之间遇害的,他相信两者间必有联系,于是便向觉乘的弟弟打听,觉乘可有收徒。觉乘的弟弟告诉他,觉乘回家后,曾开过一个小武馆,也收过几个弟子,但因为嫌武馆赚不了钱,没开多久便关了。
“他平日里以做些小生意为生,得了闲便点拨一下旁人的功夫。
可是,他很少在家练功,即使收了徒弟,也不会带回家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收的徒弟都是哪几个。我也没见过。”
再问觉乘可有娶妻,可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他弟弟更加一问三不知。
“他常在酒坊茶肆里逛,估计是有几个相好吧,但他没带回来过,也没跟我提起过,我自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至于朋友嘛,他不太喜欢与人搭讪,也没什么朋友。”
看来,觉乘也不可能是去朋友家暂住了。
“那他可有仇敌?”若是想嫁祸觉乘,或许跟觉乘还有点过节。
他弟弟想了想道:“要说仇人,那大概就是他的师叔了。”
“他师叔?”
“我只听他说,那师叔害得他不能做人。”
“那是什么事让他们结的仇?他师叔叫什么?”
觉乘的弟弟又一再摇头。
徐士清只好转换问题,问起觉乘常使的兵器,这回他弟弟倒是答得很明确:“他常使一柄太极刀,只是他离家前,这刀就失窃了,他为此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我们又不会武功,要那刀有何用?”
“他平时将刀放在何处?”
“他是随身带的。可他成天到处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去过哪里,我们怎么知道有哪些人见过他那把刀。不过……”那弟弟忽然顿了顿道,“他自己倒是怀疑几个人。”
徐士清一听马上来了兴趣,忙问:“他都怀疑谁?”
“有三个人。第一个是附近客栈的常住客人,名叫钟四。那人平时常向我哥讨教武功,好像挺喜欢他那把刀,每次我哥去那里喝茶,他总要向我哥要那把刀玩。这人在我哥的刀失窃后,便不知去向。第二个是他过去的徒弟,名字我不知道,就听他说,那人好像是隐瞒了自己原有的武功投到了他的门下,结果被我哥发现了,我哥就把他赶走了。第三个叫罗信,是我们的邻居,此人什么都好,就是专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对了,你刚才问我,我哥可有仇家,他应该算一个。
这人懂点拳脚功夫,自他知道我哥是‘蓬莱四子’之一后,便经常跟踪我哥。过去,我哥也常在后院练功,就是因为他,后来才换了地方,可谁知换了地方后,还是给这小子找到了。就在我哥那把刀失窃的前三个月,他被我哥抓到偷窥他练功,我哥一气之下,便打断了他的腿。
这小子当时还扬言说,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后来,我便没再见过他。”
“这罗信可是他的真名?”
“不知道。他也是外乡人,一旦离开便无从查找。”觉乘的弟弟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道,“只怪我当初多嘴,我要没告诉这小子我哥是什么蓬莱四子,他后来也不会缠着我哥。”
“那你可知这罗信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问过,可他说得含含糊糊的,不过……”觉乘的弟弟顿了一顿,道,“我听他的口音倒跟老爷你有几分相像。”
难道此人是宿城人氏?徐士清心中一凛,忙问:“你可确定?”
他这么一问,觉乘的弟弟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我只觉得像,也没准是我听错了。老爷,你就当没听我说过这句话吧,不然诬赖了好人,我倒罪过大了。不过……我们这里是有不少人跟宿城有生意往来,刚才我说的那个钟四,他就是长年跑宿城的。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但他也会说宿城话。”
徐士清又是一惊,此刻他真想一抬脚就回到家,但又一想,先不急,该问的事还多着呢,于是又稳住心神,问道:“这三个人分别多大年纪?”
“也是赶巧,这三个人年龄相仿,均是二十上下。至于相貌嘛,我就不太好说了。那个徒弟我是没见过,罗信和钟四都留着胡子,两人的身材也差不多。”
“要是再见到这两人,你能认出来吗?”徐士清问道。
觉乘的弟弟点头道:“肯定能认出来。我跟这两人都打过交道。”
徐士清听他这么一说,便让徐庆拿出二十两纹银,放在桌上。
“老爷,你这是何意?”觉乘的弟弟盯着银子,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徐士清便趁机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因那两人都跟宿城有点关系,保不齐两人的家都在宿城,也没准宿城有人认识这两人,也或许两人都已经回家,所以他想请觉乘的弟弟跟他回宿城一趟,好去认认人。
“事成之后,我必当重谢。”徐士清一边说,一边将银子朝觉乘弟弟面前一推。其中一锭银子从桌子上跌落,正好落在觉乘弟弟的手里,徐士清便顺势道:“既收了银子,就是允了我了,在下先谢过。”说罢便起身向其拱了拱手。
那觉乘的弟弟见事情已定,也不推托,嘀咕了两句,便应承了下来。
徐士清让徐庆在甫中留守,一来给觉乘的弟弟——姚祖洪看家,也好让他无后顾之忧,二来也是为了等觉乘回来。徐士清觉得,虽然凶手不是觉乘,但既是他身边的人,他必然认识凶手。所以临走时,他特别关照徐庆,觉乘一旦回来,便说服他到宿城去接弟弟。待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当日傍晚,徐士清便与姚祖洪一起返回宿城。
当晚,两人夜宿客栈,徐士清还特意给姚祖洪安排了一间上房。
两人在客栈楼下简单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回房。徐士清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已经过了亥时。他还记得,他临睡前,只喝了一杯清茶,可万万没想到,竟就此一觉睡到中午。等他洗漱完毕,来到姚祖洪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再跑到楼下,店小二却告诉他,这位客人出门了。
徐士清在客栈等了近两个时辰,也不见姚祖洪回来,他心知不妙,便立刻快马加鞭赶回甫中。守在姚府的徐庆见他独自返回很是惊讶,徐士清得知,姚祖洪并没有回来。两人都觉得事有蹊跷,当晚便又折返他们前一日借住的客栈。
经仔细盘问,客栈老板想起,当日早晨,曾有人来找过姚祖洪,两人还在房内密谈了一会儿。那人走后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姚祖洪也走了。因为出门时,他并没有带着自己的行李,所以店家也没打听他要去哪里。
徐士清再问来人的长相,店家却怎么都说不清。
“那人穿灰色布衣,脸黑黑的,又低着头。”
徐士清又想起自己前一晚睡得如此之沉,实在有些离奇,以他平日的习惯,他必会翻来覆去到半夜方能安睡。他估摸着,自己的饭菜茶水中可能被人下了药,可这问题倒不好问,店家岂会承认自己提供的饭食茶水有问题?但能下药的人,必是店里的人,不是伙计,便是店里的客人。于是,他问店里最近可曾雇用新的伙计,店家说没有,又问最近店里可曾来过宿城口音的客人。店家仍说没有。这时,徐士清忽然想到,那人既把姚祖洪劫走,就说明他已知道自己跟姚祖洪之间说过些什么,既如此,他说话时肯定会故意隐藏口音。另外,姚祖洪贪财,那人定是许下什么好处,姚祖洪方肯就范,所以姚祖洪这一走,必是要跟他在什么地方会面。假设他真是店里的客人,他岂会继续留在店里?他会不会在姚祖洪出门后,结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