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吗?”
“那就是香蕉啰。”
“香蕉?”她实在不太明白香蕉能说明什么。
“你外婆偷走香蕉是千真万确的。这说明她至少去过我们的房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是她确实去过。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偷香蕉?只是为了吃吗?”
“对啊,为什么?”这一点王睿确实也没想明白,“难道不是为了吃?”
莫兰的眼珠伶俐地转了转。“一般人不会注意香蕉的数目,对不对?”
“对。”
“所以她拿走了香蕉,别人也不会注意的,对不对?不,应该这么说,她偷走香蕉,认为我们是不会注意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认为我们不会注意香蕉的数目。我猜,她是想告诉我们,她曾经到过哪个房间。”
“你的意思是,她要告诉我们她去过你们的房间?那有什么意义?得了吧,她偷香蕉就是为了吃。她是个乞丐,嘴馋得很,因为平时吃不着,所以看见好吃的眼睛就发绿。”她想到了外婆看见烤鸡时的眼神。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香蕉会在花房的夹缝里被发现?”
“我怎么会知道?”王睿想,即使想到了,我也不会说。
“很可能是她在准备吃香蕉的时候遭遇袭击的。香蕉是被她不慎踢进去的。”莫兰伸出雪白的手做了一个“二”的手势,“但是香蕉有两根,我现在只找到了一根,另一根一定是被她吃了。”
“那又怎么样?”她想到了地上的香蕉皮。
“香蕉皮呢?”
“香蕉皮?”
“为什么香蕉皮不见了?王睿,你是七点十五分左右回到客厅的,当时你刚安排好外婆吃饭,你后来有没有再去过那里?”莫兰煞有介事地问。
“没去过。”她绷着脸回答。
“我今天早上四点就起床了,然后进了你家的花房。”
“你说什么?四点!”
“别叫啊,听我说下去。我昨天听你妈说,她一般是早上六点起床,我得赶在她前面去花房,所以就起了个大早。反正你家的花房门上没锁,再说我睡在别人家里总是睡不着。我偷偷跑进你家的花房检查了一遍,没找到香蕉皮。”
“你今天早上已经去过一次了,为什么晚上又去?”她觉得,莫兰起劲得有点过头了。
“因为四点的时候,我没敢开灯,光线太暗,我怕自己漏了什么。我去了两次,都没找到香蕉皮。”“香蕉皮,香蕉皮,这能说明什么?”她烦躁起来。“如果你没打扫过花房,而我四点去的时候,你爸妈还没起来,那时候花房就应该是现场的原貌。那么香蕉皮到哪里去了呢?你觉得外婆的脑部受到攻击后,在她离开你家的时候,会带着香蕉皮离开吗?”
“不会。”她不得不承认。
“那是谁把香蕉皮带走的?肯定是袭击你外婆的人。外婆吃完香蕉后随手把香蕉皮扔在地上,这个人无意中踩到了香蕉皮,他怕留下证据,就带走了香蕉皮。我猜他的鞋底一定粘有香蕉皮,如果鞋底有很多凹槽的话,是很难彻底洗干净的。他不知道外婆还有另一根香蕉。就是香蕉皮的事让我肯定,外婆一定是在花房被袭击的。”
王睿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鞋。她昨晚穿的就是这双鞋,当然,她已经认认真真把鞋底刷洗过一遍,但现在经莫兰这么一说,她很想抬起脚看看自己的鞋底。她记得这双鞋的鞋底就有不少凹槽。莫兰正好走向冰箱。
“你还要橙汁?”
“恩,还有吗?”她站在莫兰的身后,迅速抬起脚底,这双鞋的鞋底果然有不少凹槽,她隐约看见某个凹槽的角落里有一小簇白色的东西。那是香蕉皮的碎末吗?
“你在干什么?”莫兰转过身来时,她没来得及放下腿,于是只能装模作样挠了挠小腿。
“没什么,这里有蚊子。我好像被咬了一口。”
“有蚊子啊,那我得赶快离开这里。”莫兰好像很怕蚊子。也好,等她走了,我就可以立刻去二楼的盥洗室洗鞋子。但是,莫兰并没有走。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莫兰捧着杯子成沉思状。
“什么?”
“他为什么不当场将外婆打死,而要跟着外婆到河边,然后又把她的头按在河里闷死她?”莫兰解释道,“刚才梁律师说,警方怀疑,外婆是被人把头按在水里弄死得,因为她的假牙在她的嘴里造成了一个挫伤。”莫兰指指自己的嘴。
“不可能有人把她的头按在水里!你别忘记,王苑和我爸都看见外婆自己跳的河。”
“这就是让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有可能外婆跳河后,感觉不能呼吸,于是就在河里挣扎起来,就在这个挣扎的过程中,她的假牙脱落了。我觉得只能这么解释。”这是她在从旅馆回家的路上想出来的解释。
“那倒也有可能。”莫兰点头表示同意,又道:“香蕉的事我还没说完呢,你想不想听?”
“你还想说什么?”
“我刚才说了,你外婆偷拿了香蕉,是为了告诉别人,自己到过什么地方。”
“哈,对啊,她是想说她到过你们的房间。”王睿揶揄道。“你别忘了你妈房间也有香蕉。”“你也知道,我妈和你们客房都有香蕉,那她留下这种重复的信息对警察有什么用?而且,我觉得她的脑袋也没那么好使。”王睿及时刹住了口,提醒自己外婆不是酒鬼。
“呵呵,现在我们的房间可没有香蕉,只有你妈的房间有香蕉。她也许是先到你妈的房间,后来才到我们的房间。在我们那里,她看见香蕉,才想起要这么干。”莫兰道。
不,外婆的真正路线应该是这样的:先到母亲的房门口(就外婆的行动能力,可能根本就没进门,不然恐怕来不及避开正在上楼的母亲)。在母亲进入自己的房间前,她躲进了两间客房中的一间,等母亲下楼,她才进入母亲的房间。王睿当然不必把真相告诉莫兰,只是她不明白外婆为什么要去莫兰所在的客房,只是因为好奇吗?
“喂,你别发呆啊。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她觉得莫兰推了她一下。
“没听懂。你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要留信息给警察。”王睿倏然警觉,假如香蕉的信息不是留给警察,难道是留给她自己的?外婆为什么要留这样的信息给她?是想说明,虽然没把项链偷出来,但她曾经去过母亲的房间,是这样吗?但最后一次,她是看见外婆进入母亲的房间的,外婆也看见了她,这还用得着用香蕉来说明吗?为什么?外婆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那你说,如果不是要留信息给警察,那她是要告诉谁?”她想听听莫兰的高见。
“她是要告诉那个袭击她的人。”
王睿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了。“她为什么要向那人说明她到过那里?”
“我猜,那人让她去我妈和你妈的房间拿什么东西。但外婆失手了,所以她得用香蕉证明,虽然一无所获,但她已经尽力了。”这两句话让王睿惊出一身冷汗,但她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她告诉自己,莫兰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中学生,不可能对她构成什么威胁。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外婆留给她的项链。她决定把话题引向她希望的方向。
“不知道警方对这个袭击外婆的人有什么看法。”她道。
“有哪几个人知道你妈的房间有香蕉?”
怎么又是香蕉。“我想我爸肯定知道。当然还有我。王苑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她很不愿意把父亲牵扯进来。
“你妹妹对香蕉的事一无所知,今天去养鸡场的时候,,我问过她了。我认为她也不会注意这些。”莫兰喝光了橙汁,把空杯子放在桌上。王睿习惯性地拿了杯子跑到水池边洗了起来。
这时莫兰说:“还有一个,你没算。”
“是谁?”
“当然是你妈啰。”
“对,她也知道。”其实王睿觉得,除了她自己,余下的三个人中,母亲袭击外婆的可能性最大。
“这么说,你现在有四个嫌疑人。”她道。“不,是三个。应该不包括你。”莫兰道。这个回答倒是令她很意外。
“为什么?”她问。“如果外婆在被袭击时发现了对方,她一定会挣扎反抗,但梁律师说,外婆身上没有其他的伤。这说明就是偷袭,也就是说,袭击是在外婆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那人一定是先躲在什么地方,等慢慢移近外婆后才动手。我看过了,花房里唯一的藏身之处就是刚才我捡到香蕉的那个夹缝。我发现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钻不进那个夹缝,所以偷袭你外婆的人应该不是你。当然,假如你在跟她说话时趁其不备偷偷走到她身后,也可能偷袭成功,但你外婆怀疑有人想杀她,她是有防备心的,我想她不会随便让人走到她身后。所以,应该不是你。”莫兰友善地朝她微微一笑。王睿点了点头。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是没干过这种事。”她觉得这句话很多余,但表白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莫兰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为什么没来吃晚饭?”
“我跟我妈吵了一架。她把外婆给我的信给撕了。”王睿黯然地说。
“啊!是吗?”莫兰很吃惊,“这可真的有点……”,她像要说什么,但又没说下去。其实王睿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及时接上了莫兰的话头。“我很想找出谁是偷袭者,因为就是他拿走了外婆留给我的项链。但你知道他们都是我家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无奈地摇头。“我知道对自己家人产生怀疑很不好受,不过其实我们只要找出他们中不好的那个就行了,其他人仍然是好人。你只要这么想,心里就会好受多了。”
王睿看见莫兰的一对黑眼珠灵活地转了转,“你要找项链对吧?”莫兰问她。
“对啊,我外婆的项链。”
“那我们今晚就开始行动吧!”莫兰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七点半,你妈的牌友马上要来了。”
“牌友?”“你妈约了两个朋友今晚来家里搓麻将。我妈最爱搓麻将了,他们会一直打到凌晨,所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莫兰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要搜查每个房间,我也不知道会找到什么,但是可以试试看!”

7大搜查
客厅里传来哗啦哗啦洗牌的声音。莫兰踮起脚从饭厅走到楼梯口,跟王睿会合。“你爸在哪里?”莫兰轻声问王睿。
“我刚才看见他在客厅里看我妈打牌。他不在那儿吗?”
莫兰摇摇头。
“也许是回房间去了。”王睿道。
“那王苑呢?”
“她在自己的房间背单词。我在门外听见她的声音了。”
“那好吧,我们先从自己那儿开始,等会儿再看有没有办法把你爸引开。你看怎么样?”
王睿觉得把父亲从房间引开有难度,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道:“行,就这么办。”
按照计划,她们首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莫兰和郭敏的房间。这是一间普通客房,原先父亲打算把这里作为他的实验室,后来,他觉得把实验室搬到花房隔壁更方便,所以这个房间就空了出来。房间的装修很简单,只是敷衍了事地刷了一层墙漆,家具也只有一张双人床,一个放衣服的旧大衣柜,一个小小的旧床头柜以及一个梳妆台。
莫兰一一拉开柜门,让她检查里面的物品。王睿知道这是白忙,但还是象征性地把柜子的每个角落都摸索了一番,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其实,有百分之九十的柜子都是空的,莫兰她们携带的行李很少。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到你们的房间来?”王睿检查完床头柜后,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我想,她可能是无意中闯进来的。也许她正好要下楼,这时有人上来,她想躲起来,于是就随便找了个房间,正好我们的房间又没锁门。”
莫兰又打开了自己的包,问道:“要不要看看我的包?”
这种搜查毫无意义,但王睿还是走上前去,胡乱翻了起来。另一方面,她用极快的速度在脑中重新播映了一遍昨晚的“录像”,忽然想到,外婆之所以会无功而返,有可能是母亲经她提醒后,第二次进入自己的房间时改变了放置项链的地方。
“喂,你检查好了没有?”莫兰在问她。
“行了。什么也没有。”她把包往旁边一推,爽快地说:“去我的房间吧!”
她的房间在客房的旁边,房门也没上锁。这里过去都上锁,但自从有一次她把钥匙卡在里面后,就再也没修过。其实她觉得有没有那个门锁都无所谓,因为即使她每天锁门,母亲仍然会随时倾入她的私人空间。
“你的房间好干净!”莫兰一进门就叹道。
“没事的时候我就会收拾一下,因为我不喜欢乱糟糟的。”她把自己所有零零碎碎的物品都归在一个个纸板箱里,然后将它们整整齐齐摞在衣柜的旁边。因为每天亲手擦拭,她的书柜和书桌都相当干净,一尘不染,书本也都放成了整齐的一条直线。她下意识地拿起桌上一面镜子,又放下,耳边仿佛又响起小时候父母对她的赞扬,“小睿好乖啊!”“小睿真能干!”“小睿真聪明!”那边她六岁,生平第一次整理了自己的房间。她想,要不是因为这些甜蜜的称赞,在后来的岁月里,也不可能会承担越来越多的家务,以至于到现在,她竟然沦为了这个家庭的女佣。父母和妹妹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有时候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是,她并不甘心,多年埋藏在心里的怨恨与日俱增,最后终于爆发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心狠手辣。回头想想,如果从头再来,她也会这么做的,因为她没法改变母亲对待她的方式。所以就没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并不后悔!
“我先检查抽屉吧。可以吗?”莫兰问她。
“你是在帮我找项链吗?”她的心情有些低落,因为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将来,不知道这案子最后会如何了结。她听到莫兰说了一声“当然”,便“哗”的一下拉开了写字台的第一格。“那就查吧!”她道。莫兰只用五分钟就检查完了。接着是那些纸板箱,当然同样一无所获。最后,莫兰提出要检查书柜,王睿才蓦然警觉起来。她那幅偷来的赝品就放在一排书本后面的一个长球筒里。假如莫兰发现这幅画,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不过,她马上安慰自己,即使莫兰找到它又如何?外婆的真画已经名正言顺地留给了她,被藏在银行的保险箱里,至于这幅赝品的来历,她想怎么编故事都可以。
莫兰的手摸进了书架里,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那个球筒就在第三排书的后面。她很快拿出了这个球筒。
“这是羽毛球球筒?”莫兰问。
“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看也是。”莫兰拧开盖子,王睿的心悬了起来,她看见那幅画就在里面,“嘿,这里没有羽毛球。”
“这是我小时候收藏的一幅国画。因为喜欢,就把它放在这里面了。这里面比较干燥,听说干燥的环境有助于对画的保护。”她装出一脸无所谓。
“你为什么不挂起来?”莫兰将画慢慢展开。可能是因为已经知道它是赝品,现在王睿怎么看都觉得这幅画各方面都显得很拙劣。这是老妈年轻时的作品吗?真应该把它丢到炉子里烧了。
“挂起来,我怕我妈会说三道四。我妈可不像你妈那么开通。”她抢过画,把它重新卷好塞回了球筒,“你可不要把画的事告诉我妈,她很啰嗦的。”
“知道知道,我不会说的。”莫兰保证。王睿把画放回了原处。“嚓,嚓,嚓”,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走到门口,拉开一条门缝,看见王苑手里拿了一个苹果正走下楼。
“是谁?”莫兰在她身后,轻声问她。
“是王苑。她下楼了。”她关上了门。
“正好!我们现在可以去她的房间看看。“莫兰很兴奋,但随即又紧张起来,”你知道她下楼是去干什么吗?要是她很快就上楼,我们会被发现的。”
“放心,她是去楼下的饭厅看电视。她每天这时候都要看一个什么破电视剧。那个电视剧每次都要播四十五分钟左右,加上广告,差不多得一个小时。我们有的是时间。”王睿很了解妹妹的生活规律。她竖起大拇指朝门外指了指道:“走,我们现在就去。”莫兰向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王苑的房门没有上锁。一般来说,只要她人在家里,她的房门是不会上锁的。母亲向来反对两个女儿锁门,觉得那不是防贼,而是在防她。但王苑在这一点上很坚持,甚至还扬言,如果不锁房门,她在学校就没法专心听课。这句话打中了母亲的要害,母亲最在意她们的学习成绩了,说得更直接一点,母亲最在意的莫过于小女儿的学习成绩,因为大女儿的学习成绩,母亲觉得已经毫无指望了。
“从小学到高二,每次考试都在全年级倒数十名内,我看你还是不要念书了!以后去学门像样的技术吧。但想去训练什么游泳,你休想!这种东西,就像打牌一样,会就行了,有几个人能靠它养活自己?”母亲最近一直在唠叨这些话。
“她的房间好乱。”莫兰一进门就轻声叹道。王苑的缺点是没有条理,喜欢乱扔东西。不过尽管如此,她仍坚持自己整理房间,决不允许别人插手。
“我们动作快点,还跟刚才一样,从抽屉开始找吧!”她把一个布袋熊玩偶丢在床上。莫兰点头。“好,马上开始。”可是,正当两人准备打开抽屉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又轻又快的脚步声。
“是谁?”莫兰紧张地抬起头望着她。
“我不知道啊。”她的心跳也加速了。那脚步声似乎是朝她们这个房间过来的。两人来不及商量,几乎同时飞快地钻到了王苑的床底下。
“你不是说她要看一个小时的电视吗?”莫兰在床底下用眼神问王睿。王睿耸耸肩,表示她无法预见这种事的发生。“格格—”有人在转动门把手,两人的心同时吊到了嗓子眼。莫兰朝后躲了躲,王睿也跟着朝后退了小半步。然而,透过床单下面的空当,她发现走进房间的并不是妹妹王苑,那是一双男人的拖鞋。是老爸!她壮起胆子把头伸到床单的边沿,再慢慢抬起头,果然发现老爸站在王苑的书桌前。他拿起了电话。她的左脚无意中踢到了床沿,发出一声响动,老爸警觉地回转头来,她连忙缩回身子。不知为何,当老爸转过身子时,她忽然觉得这不是她平时看见的老爸,而是一个跟老爸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男人。这个男人的脸上有着平时在老爸脸上不曾看到的冷静、警觉和机智。她感觉自己又开始流汗了。
老爸在拨电话。“喂,请问汤小露在吗?”老爸一开口就把她吓了一跳,怎么是这样的声音?这可完全不像老爸。过了一会儿,大概有人叫来了老爸要找的人,“呵呵,昨晚在干吗?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又来新货啦,你可真忙啊……我这几天也忙,所以搞到现在才有机会给你打电话……”
老爸的声音软绵绵的,虽然已经恢复了原状,但听在王睿的耳朵里,仍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老爸在给谁打电话?汤小露是谁?“……我房间的电话坏了……不要紧,我现在在女儿的房间里,她在下面看电视,没人听见……你好不好?……我也很想你……这几天出了点事……我得过几天再来了……舒宁的妈,你知道吗?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原来药品研究所的研究员,她这几天死了……是跳河,她跳河前我也看见她了……总觉得那时候的她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好像身材比原来高,不过当时在下雨,我也没仔细看……”
最后那句话让王睿的心一阵狂跳,她偷偷瞄了莫兰一眼,后者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没有跟她进行眼神交流,但愿她没注意到老爸的这句话。“……她死了也好,我不是良心坏,我是没办法……我本来也不想要她的配方,但你知道我老婆,她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我被她逼得没办法……那个配方后来卖了大钱……那老太婆一出狱还是发现了。后来她老盯着我们,我跟舒宁说:‘索性分点钱给她算了,不管怎么说,她坐牢也是因为你……’但她就是不听……其实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她……好吧好吧,就算我良心坏好了,只要你不嫌弃就行了……”
不知道那个女人说了什么,父亲讪笑起来:“她们在催你是吧?她们一定以为是你老公打来的,这不是更好?过几天,我看看能不能挤出时间……最近我新研制的一个精华素配方已经快做好了,到时候我带一瓶试用装给你……是,可以抗皱美白的,用的原料当然是百合花……到时候我就说我要去研究所做下酸碱度测试,舒宁跟研究所的人不认识,再说,她也不喜欢出门,她不会跟去的……好,好,不说了,我们到时候见。”父亲挂上了电话。
等到他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两人才慢慢地从床底下爬出来。
“哇,你爸有外遇!”莫兰指着她轻声道。
“我也没想到。”王睿道,在她的心目中,父亲一直是个老实巴交、对母亲唯命是从的模范丈夫,没想到如此胆小怕事的父亲,竟然背着母亲偷偷交了个女朋友,而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已经保持了一段时间,对方也有家庭。
“你别想太多了,父母的事我们也没办法管。”莫兰颇为同情地看着她。
老爸一向比母亲疼她。在这个家里,如果有谁还会为她说几句话,那就只有老爸了。老爸也常常会偷偷塞给她几块零用钱。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老爸会干这样的事?老爸搞外遇的心情她大致能理解,她也觉得母亲没什么可爱之处,但老爸真的干了这种事,她还是接受不了。
“喂,你没事吧?”莫兰用胳膊肘抵了她一下。
“那现在该怎么办?”她机械地问。这个打击太大,她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来。
“检查你妹妹的东西呗。你忘啦?”她走到妹妹的抽屉前,拉开了第一格抽屉。“你看吧。”她道。
忽然之间,她对外婆的项链失去了兴趣,心里想的只有父亲的事,她很想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静静地发一会儿呆。她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也需要时间来接受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父亲。
“你妹妹的抽屉好乱,里面都是小东西。”莫兰的手指在橡皮筋、发带、回形针、便笺簿、铅笔、橡皮之类的东西之间翻来翻去,最后拿出了一副眼镜。
“咦,这是什么?”
“眼镜嘛。”
“王苑戴眼镜?”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客人的时候,她从不戴眼镜。她觉得戴了之后,她的眼球会凸出来,太难看。”她道。
“对。戴眼镜也很不舒服。你戴不戴眼镜?”
“我们家只有她戴眼镜。”
莫兰把眼镜放回了原处,关上了那格抽屉。王睿又帮忙拉开了第二格的抽屉。第二格抽屉里放的东西跟第一格相差无几,只多了几本英语杂志。莫兰很快就掠过。接着是最后一格抽屉。那是三格抽屉中最大的一格,里面放了不少习题册,有英语的,也有数学的;还有两本小说,一个计算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信件。莫兰随手拿起一份通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