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追了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他朝前望去,发现男孩在他受惊吓的时候已经爬到了墙根旁。
“快过来!”男孩朝他招手,随后径直拉开墙根下面的一堆杂草,钻了进去。
原来那里有个洞!
“他们在那里!”校工在吼。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他立刻撒开腿奔到男孩所在的位置。男孩已经钻出去了,还在外面喊他:“快点,快钻出来。”
他不假思索地跪在地上,先把那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丢进了洞里——凭那两本书,校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从众人当中揪出来,所以千万不能丢下——然后一头钻进了这个才不过三十公分高的扁洞。洞可真小,他想如果没有身上的那件外套和厚毛衣,他决不可能爬到一半被卡住。
他能感觉校工已经奔到了眼前,他在心里大声对自己吼,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只要钻出去,就平安无事了!
他拼命往洞里挤,就在他大半个身体已经完全钻出洞外的那一刻,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脚被抓住了,接着,墙那边传来校工兴奋的狂笑声。
“我抓住他了!”
该死!不能让他抓住我!不能!他开始拼命扭动身体,并将脚抵住泥地,使劲地揉搓。终于,他的鞋掉了出去,就在那一刻,他整个人脱离了控制。他迅速钻出洞去,站了起来。
校工隔着墙发出一阵恼怒的吼叫,他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一辆白色面包车吸引住了。怎么会有车?
他心里纳闷,却见那个男孩走到车边,拉开车门跟司机说了几句,随后回头催促他。
“快上车!”
这家伙还事先预备了车?
历晓天可以肯定,校工没有看到他的脸。按理说,光凭那只鞋,校长是没办法在学校里找到他的,不过,谁知道那只老刺猬(这是学生给校长起的外号)会不会为了那只鞋大动干戈。
在历晓天的印象中,校长黄宗宪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相信任何一个神经正常的人都不会仅仅为了健身,无论酷暑严寒,或是大雨倾盆的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操场中央,每天练习爬行达三十分钟之久。据说,校长的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八年,难以想象,一个人会连续八年在众人面前干这种事。
旧图书馆是他最在乎的学校资产,谁知道那只鞋会不会令他神经搭错?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明天得赶紧到商店去买一双一模一样的鞋。
主意打定后,历晓天终于放下心来。这时他注意到,他们的车已经完全离开了旭日中学所在的F区,现在应该是在与F区相邻的D区。他家就在这个区。
“我得回家了。”他自言自语道。
此时,坐在他前排,一直默不做声的男孩回过头来。
“我也要回家了。”男孩道,又问他,“我是在楼顶看见你的,你是旭日中学的学生?”
“是啊。”
“你在灌木丛里干什么?”
“我,我只是好奇。”他支支吾吾地说,“因,因为没人像你这么大胆。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现在还不是。不过也快了。”男孩朝他伸出了手,“我叫贝乐。宝贝的贝,快乐的乐。”
“姓贝的人不多啊。我叫历晓天,历史的历,拂晓的晓,天空的天。”历晓天笑着也伸出了手。他跟贝乐握过手后,又问:“你刚刚跳楼,把我的胆都快吓破了。那是怎么回事?”
“啊哈,那个啊,那是因为我身上装了一个滑翔伞。呵呵,就是这个东西。”男孩把丢在座椅上的外套拿给他看,历晓天发现那件衣服的后背上装有一个小型装置,它看上去有点像吊扇,底座有个小小的发动机,发动机旁边是一排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按钮。按钮的周围,有人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数字,“红色是开关,蓝色那个是控制方向的。有了它,只要我一按开关,就可以从八十米的高空跳下来,安全着陆。”男孩得意洋洋地介绍他的宝贝。
“这是哪儿买的?”历晓天来了兴趣。
“呵呵,这可买不到,这是我五叔的小发明。对了,忘了介绍了,那是我四叔。”贝乐指指前面开车的司机。
四叔五叔?你们家人口可真多啊。
历晓天朝司机的后背望去,就看见对方的后颈衣领上方露出一个黑色的爪子,那应该是文身的一部分。再看这位四叔的长相,光头、山羊胡、银项链、银戒指,头上包着一块蓝底白点的头巾,嘴角还叼着根香烟。
“怎么样,小子?看够了没有?”四叔不太友善地对着后视镜,斜睨了他一眼。
他连忙收回了目光。现在他肯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闯入事件。贝乐不仅摸清了路线,挖了地洞,准备了特殊的逃生装置,还安排了人来接应他。如此煞费苦心,应该不只是对旧图书馆感到好奇吧?难道真的像他说的,跟他父母的事有关?
这时,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们学校四周都安装了探头,你有没有检查过?你挖的地洞上面也许就有一个。”他突然担心起来,当时情势紧急,他都顾不上抬头看看墙的上方。
贝乐和四叔同时笑了起来。
“我们早就检查过了,就那个地方上面没探头,所以才在那儿挖的洞。”四叔道。
“可是,你这辆车开到洞口等我们,沿途一定会经过校门口。
校门口百分百装了探头,这个我知道,我见过。”他大声道。
四叔在驾驶座上嗤笑了一声,“你这臭小子想得还真多!我当然不会开自己的车,这是从旧车场借来的,车牌是假的!其实它早就报废了。”
这时历晓天才注意到自己的确是坐在一辆非常旧的面包车上,不仅每个座椅上都有洞,而且车的性能也糟糕透顶,一路上它都在不停地颠簸,还时不时地重重摇晃两下。有时候,历晓天觉得自己就好像坐在一个摇篮里,耳边还能听见车里每个零件在嘶吼:“好累啊,让我歇歇吧。”

2.旭日中学的插班生
第二天,历晓天一进校门,就看见布告栏里贴着一张告示。
告示上的话让他看了心惊肉跳。
警告昨天晚上八时许,有人闯进旧图书馆,偷走了一本价值连城的古籍。根据目击者回忆,此人年约十三四岁,可能是本校初中男生,身高在一百六十公分左右,身材瘦削。
望这位学生悬崖勒马,尽快至校长室自首,并主动退回古籍,否则,学校会将此案移送公安机关严肃处理。
特此警告!
校长黄宗宪2009年3月5日一本古籍?真的丢失了一本古籍?是贝乐偷的?贝乐是小偷?
他正一个人踌躇不前,“啪!”有人将手重重搭在他肩上,把他吓了一跳。他猛一回头,站在他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贝乐。
“你怎么……”他刚想开口就被贝乐打断了。
“别信那上面的话,我什么都没拿。那是圈套。”贝乐悄声道。
历晓天立刻被说服了。
如果真的丢了一本价值连城的古籍,他们应该立即报警,不会等着小偷来自首,天下会自首的小偷恐怕还没生出来。所以,这很可能是校长为了夸大事情的严重性,胡诌的一个理由。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回过神来后,历晓天道。
“我转学过来了。”贝乐拍拍他的红色书包。
“哈,怪不得你昨天说,你就快当我的同学了呢。”历晓天指着贝乐,正想问问他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昨晚太匆忙,也没来得及多聊,他忽然看见教导主任武原正迎面朝他们走来。
跟平时一样,武主任穿着黑色中山装和黑色皮鞋,步履匆忙,脸上带着半分微笑。这是他的招牌表情。武原武主任是整个学校脾气最好的人,自进校以来,历晓天还从没见这位教导主任对谁发过火。曾经有学生当面叫他的外号“五块钱”,他也只是一笑置之。跟他相比,老刺猬校长黄宗宪就差远了。听说如果有学生在他面前经过没有行礼,一定会被他臭骂一顿。因此在历晓天心目中,武主任是一位宽宏大量、令人尊敬的师长。
“早上好,武主任。”历晓天首先跟武原打招呼。
“你好,晓天。”武原也笑着回应。能记住所有学生的名字,这是武主任的本事之一,“你们认识?”武原指指贝乐。
还没等历晓天回答,贝乐就抢了先。
“我们在公园一起踢过球。对吧,历晓天?”贝乐回头看着他。
历晓天不明白贝乐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不过,想来总有他的道理。“对哦,我们一起踢过球。”他决定顺水推舟。
“可是,我记得你住在D区,贝乐住在A区,你们是在哪个公园踢的球?”武主任好像对他们踢球的事很感兴趣。
历晓天也不想撒谎,但既然已经撒了一个谎,那就必然得撒第二个。反正,撒谎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如果不撒谎,他哪来的时间玩电子游戏?哪来的钱买他想看的书?
“有一次我跟朋友一起到A区的建设公园踢球,踢到一半,我们这边的前锋突然肚子疼要下场,正好他在旁边看,他说他想试试,我们正好缺人,就让他上了,谁知他踢得不错,后来,我们一起踢过几次。”
“呵呵,原来是这样。”武主任笑着点点头,又道,“看来你们是好朋友。晓天,你一定觉得挺遗憾吧,贝乐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遗憾?那倒不至于。
历晓天傻笑了两声。其实,他已经猜到武主任接下去会说些什么了。
果然,武主任把手按在贝乐的肩上,说道:“现在告诉你个好消息,贝乐从今天起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而且,还跟你同班。”
是吗?历晓天立刻转头望向贝乐,后者笑着朝他点头。
“没想到吧?”武主任道。
“真的没想到。”
“呵呵,有好朋友做同学当然是好事,不过也不能光顾着玩,你们两人要互相帮助。贝乐的英语成绩很不错,晓天,你要好好向他学习,听见了没有?”
历晓天连忙点头。
武主任满意地分别看了他们一眼,随后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履历表来,口气显得郑重其事:“贝乐,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贝乐道。
“学生情况表的直系亲属一栏,你只填了你祖父的名字。”
“对。”贝乐低头看着水泥地。
“这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学生必须填父母的名字,除非是有特殊情况。”武主任停顿了一下,“你也没有在旁边的备注里说明你父母的情况,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武主任的口气很温和。
历晓天提心吊胆,生怕贝乐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父母失踪的事,要知道,他昨天可是这么对那个女孩说的。
贝乐抬起头道:“他们没跟我住在一起,我一直跟我爷爷一起生活在F镇,我爷爷是我的监护人。”
“监护人?你懂的法律名词倒不少。”武原盯着贝乐的眼睛,好像是在判断他是不是说了谎,“你是说,你连你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又问。
贝乐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扭捏了一番才道:“我爸叫贝海青,我妈叫罗伊兰。”
武主任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
“写下来吧。”他对贝乐说。
这样不是很容易暴露吗?历晓天想,武主任只要去警察局一查,就会知道贝乐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乐似乎也预见到自己将要面临的状况,他无可奈何地写下父母的名字后,轻轻皱起眉头。在他把纸和笔递给武主任的时候,武主任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教室吧,校长马上要发表重要讲话。”
重要讲话?
“是因为昨晚的事吗?”历晓天问道。
“这事你们都知道了吧?”武主任把目光投向布告栏上的告示,“昨晚小偷从旧图书馆偷走了贵重的物品,所以校长特别重视。也许今天的第一节课,每个初一初二年级的男生都要做个实验。”
“实验?”历晓天回头跟贝乐对视了一眼。
武主任的目光停留在那张告示上,嘴角仍然保持三十度向上。
“昨晚的那个小偷在逃走时,留下了一只鞋。”他道。
历晓天的心一沉。鞋,不知道老妈今天会不会给他去买鞋。
老妈起床太晚了,每天不到中午十一点,在家里别想看见她活动的影子。希望她的动作能快点。
“难道校长想我们每个人都穿一下那只鞋?”他听到贝乐在问。
“也许吧……”武主任收回目光,回头看着他们,声音轻柔地说,“到底怎么实施,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老刺猬到底想干什么?历晓天真想大声问,但他知道此刻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不然就会露出蛛丝马迹。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武主任看出什么来。
“晓天!你怎么脸都白了?难道跟你有关?”武主任忽然虎起脸,盯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心顿时一阵狂跳。
“谁,谁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武主任,你可别冤枉人!”
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白。
“哈哈。”武主任得意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其实只要你们什么都没干,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耽搁几分钟而已。”武主任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快去教室吧。”
在奔往教室的路上,历晓天想,幸好自己事先准备了一盘背诵英文课本的录音带,幸好昨晚老妈跟阿姨一连煲了三小时的电话粥,幸好自己家住在底楼,从窗口爬进爬出易如反掌,不然,假如学校的人打电话给老妈,百分百会露馅。
他们抵达教室时,恰好麦克风里传来叽叽嘎嘎的嚣音。
班主任指示他们坐下后,用最快的速度向同学们介绍了新同学贝乐,随后她打开了教室门。不一会儿,就从外面走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们就是昨晚上的那两个校工,他们的到来让历晓天心里一阵发抖,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却更让他惊慌,那是昨晚的红裙子女孩,今天她穿着一身黑色羊毛连衣裙,但神情跟昨晚一样冷漠。
他立即扭头去看贝乐,心想,这下完了,她昨晚见过贝乐,他们还曾经面对面交谈过,她一定能认出他。“我希望你们抓住他,然后把他丢出这个学校!我的意思是——把他开除!”女孩恶狠狠的声音至今回荡在他耳边。
完了,这下完了。贝乐贝乐,你为什么偏偏要转学到我们学校?又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来?他现在只能指望即将被当场活捉的贝乐到时候不会供出他,不过,想想好像也不可能。如果他不供出同伙,老刺猬怎会放过他?
“这位是楚小姐。”校工之一对班主任说。
“好好,没关系。请吧,请吧,他们都在这儿了……”班主任唯唯诺诺地说道。
楚小姐看都没看张老师一眼,就把目光依次投向教室里的各排学生。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历晓天时,他觉得好像触电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幸好,她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
她的目光继续在教室里搜索。
历晓天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忽然,他看到她瞪大眼睛望向他的后方。奇怪,贝乐坐在他旁边那排啊,而且,这小子穿着的红色外套还特别显眼。难道她瞎了?她在看什么?
他等着她说话,但她却盯着他身后一言不发。大约过了五秒钟,她才把目光慢慢移向另一排。
“楚小姐,这里有你昨晚看到的人吗?”校工走到她身边,问道。
“我正在看。”她回答得颇为不耐烦。
奇怪,贝乐不就在她面前吗?她都看到哪儿去了?难道是人太多,她眼睛花了,还是她有高度近视眼?
本来历晓天是坚信贝乐无法逃脱被指认的命运的,可现在他又有点怀疑了。因为她眯着眼睛看人的模样,跟教生物的刘老师一模一样,而刘老师就是个高度近视眼,脱下眼镜,就跟瞎子差不多。难道昨晚她真的没看清贝乐的长相?那贝乐可真是太运气了。
可是,正当历晓天准备放下心来时,就见她指着贝乐道:“他,他有点像。”她的目光终于落到贝乐的身上。
历晓天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她又指向之前她看了很久的男生:“还有他,他也有点像。”
咦?她指认了两个人。
“有点像?”校工好像没听懂般歪头看着她。她假装没听见,兀自走到门口,校工盯着她的背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命令贝乐和那个男生:“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出来!”
“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吗找我?”那个男生苦着脸嚷道。
“少废话,先出来再说!”校工道。
贝乐慢吞吞地走出了自己的座位。
这时,张老师走到校工身边,说道:“她会不会搞错了?贝乐今天才刚刚转到我们学校。”
校工朝好心的张老师龇牙一笑,“嘿嘿,放心,不是让他一个人去穿那只鞋,我们从走廊那边一路过来,她已经找出六个嫌疑人了。”校工语带讥讽地瞄了一眼楚小姐的后背。
楚小姐回头狠狠瞪了校工一眼。
“昨晚有树影在他脸上晃来晃去,再说他长得很普通,谁记得他长什么样?”她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便大步跨出了教室。
直到上午的第二节课结束,贝乐才回到教室。他一出现,历晓天就立刻挨了过去。两人一起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喂,那女的有没有认出你?”历晓天问道。
“没有。”贝乐摇头笑道。
“好怪。”
“是啊,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应该能认出我。我已经作了她指认我的准备啦。”贝乐脸上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会不会是高度近视眼?”历晓天猜道。
贝乐摇摇头。“我爸没说。”
“你爸?”历晓天不明白。
“我爸在笔记本里写到她的时候,没说她是个近视眼。还记得昨晚那本笔记本吗?”
“当然记得,就是你给她看的那本。后来她说你是在骗她,那是个空本子。”历晓天眼前再度出现那女孩将笔记本丢出门外的情景,“那真是你爸的笔记本?”
“当然不是。我是不会随便把我爸的笔记本给人看的。”
“那你给她看的是什么?”
“那是我随便找来的本子,我曾经用黄色的笔在上面抄写了两篇课文。”
“黄色的笔?写在白色的纸上?”历晓天想,就算是飞行员也未必能看清楚那上面写了些什么,“你是在故意测试她的视力吗?”
“才不是。”贝乐马上否认,“一年前,我四叔送了我一支黄色的水彩笔,我是为了试那支笔才抄写课文的。”
“那你干吗要给她看那个?”历晓天更困惑了。
“本来我以为提到我父母的事,她会让我进门的呢。我给她看笔记本只是做做样子,”贝乐耸了耸肩,“可我没想到她会把它抢过去。”
“可她说那是个空本子。看不清和认为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可不是一回事。她的眼睛一定有问题。”历晓天觉得只能这么解释。
“可我爸没提起她的眼睛啊。”
“你爸认识她?”历晓天好奇地问。
贝乐没做声。
“你爸见过她?”他进一步问道。
贝乐仍然没回答。
“你爸妈真的失踪了?”他又问道。现在他发觉自己对贝乐父母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贝乐的父母跟旧图书馆到底有什么关联?贝乐昨晚对那个女孩说过,他父母失踪前,最后跟他们联系的是楚杰。假如贝乐没说谎,那他父母的失踪很可能就跟楚杰有关。难道那个老书呆子楚杰真的还活着?这可能吗?
他等待着贝乐的回答,但贝乐沉思良久后,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想知道我刚才在音乐教室看见什么了吗?”
贝乐他们刚才被集中到了底楼的音乐教室。
历晓天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没好气地说:“不想知道!你回答我的问题啊!”
“那里有两个警察。”
“警察?”这两个字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两个警察先让我们试那只鞋,然后让能穿上鞋的人赤脚站在一个软泥盒子里,最后又让我们按照他们的要求在音乐教室里走来走去。他们还给我们拍了照。”
历晓天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我猜他们是想弄清楚谁是那只鞋的主人。他们根据我们走路的姿势可以跟那只鞋上的磨损度作对比。这是一种找出罪犯特征的方法。”
为什么会有警察?
历晓天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你真的没偷过任何东西吗?”他忽然回头盯着贝乐问道。
“当然没有。”贝乐斩钉截铁地回答。
历晓天的父亲几年前曾被人绑架过,那时候也有警察找他问过话,在他看来,警察可不是那么容易沟通的族群。他们好像永远在怀疑你说的话,也在永远掂量哪件事值得做,哪件事不值得做。他们有时候比商人更像商人。所以,他们可不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案子兴师动众跑到旭日中学来闻初中男生的脚臭。难道……
他把目光慢慢转向贝乐。
“为什么他们会去找警察?有这个必要吗?再说如果什么都没有丢的话,他们怎么能请得动警察?”
“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
“你干了什么?”历晓天朝贝乐逼近了一步。
正在这时,贝乐抬起头朝他背后叫了一声:“校长。”
历晓天回过头去,看见的却是副校长董怀远。
像所有校长一样,董校长觉得没必要回应一个普通学生的招呼,他径直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董校长的声音是标准的男低音,不仅深沉,而且鼻腔还有共鸣声。听说,副校长过去曾是儿童剧团的演员,只不过,他在儿童剧里很少扮演好人,大部分时候他演的都是“奸角”,比如凶恶的大灰狼,恐怖的食人鱼之类的。副校长大概是很为自己的声音而骄傲,所以每次学校有什么重要的晚会,他都会主动上台表演诗歌朗诵。可历晓天却觉得,在红色喜庆灯光的照耀下,董校长张大嘴激情朗诵的模样,活像条张开血盆大口的鳄鱼。
“喂,我是问你。”董校长道。贝乐推了他一下,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副校长正注视着自己。他是在问我吗?
“我,我叫历晓天。”他惶恐不安地答道。
“历晓天。”副校长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又停顿了两三秒钟,说道,“历晓天,昨晚我看见你了。”
历晓天的心咯噔一下。他见过我?昨晚吗?在哪儿?
“我看见你在图书馆借书。”副校长回答了他心里的问题。
图书馆。坏了,我是去过,还在那里借过两本书。借书卡上应该会留下借阅的时间,想赖都不行。
他想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鳄鱼抬了抬眉毛,嘴角向上一弯,似笑非笑地问道:“昨晚就是你吧,历晓天?”
“是的。”他只能承认。
“好,那你也到音乐教室去。”副校长笑了起来,他很为自己能发现一个新的嫌疑人感到高兴。
“哦。”
“现在就去。”副校长道。
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禁不住低下了头。
副校长越过他们,向前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他道:“别抱有侥幸心理,校门早就锁上了。再说,我已经记住了你的名字——历晓天。”
副校长说完,就朝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