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两万块钱,手机是我刚刚让赵星去买的,不是什么新型号,你就将就着用吧。”邱源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还没有完全获得自由,只是保外就医,所以,你得告诉我,你会去哪儿。”
“我现在还没决定。”
“等你确定之后,给我打电话。”
邱元元觉得眼皮上一阵刺痛。
“元元……”一个男人在轻声呼唤她。好熟悉,好温暖的声音,她耽搁了两秒钟才猛然想起,那就是陆劲的声音。陆劲!是陆劲!她忍着痛,努力睁开眼睛,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床边,他穿着件深蓝色的罩衫,啊,他看上去好瘦。
“陆劲……”她想大声叫他的名字,可嘴边的伤口让她立刻痛苦地闭上了嘴。
“别大声说话,你嘴边有伤。”他轻声道。
“陆劲,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望着他,喃喃道,她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发现手臂上裹着纱布,随后,她感觉一阵剧痛席卷而来。陆劲连忙握住她的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上。
“别动,你的右手臂骨折了。医生刚刚给你打了石膏。”陆劲焦灼地看着她,“现在觉得怎么样?想不想吃点东西?医生说,你受的是外伤,可以吃东西。”
“我在……”她环顾四周,发现她就在自己的房间。天哪,真希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恶梦。
“你父亲没送你上医院,他请了个私人医生。你想吃什么?我喂你。”
她的确感觉有些饿,但是,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我爸妈一定急坏了吧……那个混蛋来的时候,我正好想出去,我想去警察局接你……门背后有一根棒球棍,可惜,门关上了……我不应该关上房门……”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禁不住又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他在,心就放下了一半,可她刚刚合上眼,又立刻想起了一件事,她猛然睁开眼睛,大声道,“陆劲!那,那个混蛋用一块布蒙住我的鼻子,后来我就昏过去了,他一定用了麻醉药,那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其实在整个昏迷过程中,她一直都在担心这件事。
他没马上回答,只是默默将她眼前的头发撩到脑后。
“元元,有很多事可能是天注定……”
“陆劲……”她恐惧地望着他。
“检测结果明天才会出来。”他望着她,过了会儿才道,“但医生说,不管是什么药,对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所以……”他在她床边坐下,望着她的眼睛,“元元,医生说你的体格很好,即使没有这个孩子,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没再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得放弃这个孩子!?”她高声叫起来,其实,她猜到过这样的结果,但是猜到并不等于她愿意接受,“陆劲!他在我身上已经7个月了,我每天跟他在一起,我跟他说话,唱歌给他听,他是我的宝贝,他是我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阻止她再说下去。
“元元,他也是我的宝贝。你跟他都是我的宝贝。可是,如果他不健康的话,它会是你终生的负担。你一辈子都得照顾他,而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变成一个正常人,对他来说,活一天就是痛苦一天,他也许还会怪你为什么生他,你愿意这样吗?”
“不!”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元元,谁也不希望这样,可它就是发生了——听我的话……”
“不!我不要!”她哭泣道。
“元元,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道,“宝贝,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她在他微醺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好像又睡着了,她又看到了一天前的自己,那时候,她正在为第二天要见到他而坐立不安,她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她一刻不停地去照镜子。她觉得自己太胖了,她没想到怀孕7个月,她的体重竟会增加12公斤,她觉得现在的她都不像她自己了。
这也难怪,自从她怀孕后,母亲就不断给她补营养,而她的食欲也到达了有生以来的最高峰。她好像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喊,“嘿,你是孕妇,现在不吃,更待何时?你有权利吃,你有权利胖!何况,你又不是一个人,宝宝跟你在一起享用美食呢!”于是,她就越吃越多,很快,她成了饭桌上第一个坐下的人,同时也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人。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因为妊娠反应,她还瘦了2.5公斤,可在之后短短4个月的时间里,她就重了14.5公斤。原先,她的书柜里摆满了书,现在,她不得不将一些书从书架上撤下装箱,因为她必须腾出地方来摆放越来越多的零食和各种健康食品。
自然,衣橱里没有一件衣服适合她。她在家时,大部分时候都穿着宽大的T恤,所以,那天下午,她拉着母亲去陪她逛了几个小时的商场,她终于买到几件像样的孕妇装,其中有一件红裙子特别漂亮,试衣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像《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中那个美丽丰满的意大利女模特。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7个月没见面了,她希望他再见到她时,不会太失望。尽管她是在怀孕,可她依旧希望他把她当女人看待,而不仅仅是他孩子的母亲。
他孩子的母亲……
她曾经无数次梦见宝宝出生时的情景,她梦见自己半是兴奋半是恐惧地躺在一张滑动的担架车上,那辆车一路将她送入病房,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孩子就躺在她身边,而他就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他在笑,他很少会笑得那么开心,然后,他深深地吻她……
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该死的!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猛然推开他,愤恨地质问道。
“那个人可能就是今天早上袭击岳程的人。”
“袭击岳程的人,为什么会来我家?你认识他吗?”
他摇头。
“对了。”她忽然记起,“他说他要给你带个口信,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她担心起来,这混蛋会不会在我身上刻字?他会不会在我的秘密地带留下些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这些变态有什么做不出来?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很想跑进厕所好好检查一遍自己的身体。
他马上看透了她的心思,“元元,除了打你,他没做别的。”他安慰道。“他只是在你的衣服口袋里留了张画。”
她疑惑地看着他。
“画?”
他从裤兜里拿出那张A4纸,她打开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岳程?”
“这就是他留下的口信。”
“他为什么把岳程的图片留在我衣袋里?”
“我不知道,也许……”
“今天是不是你救了岳程?”
他愣了一下,随后一脸羞惭。
“对不起元元,我知道在今天这种日子,我不该惹麻烦,但当时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也活不了,对方是想同时杀了我们两个,然后伪装成是我杀了岳程。”
“看来,他来我们家,是为了报复你……”她觉得疲倦极了,身上的伤痛和因为将要放弃孩子的伤心,让她精疲力竭,她重新躺下,强迫自己的思绪从孩子这个问题上移开,“岳程今早在监狱门口遭到枪击,他现在在医院……是你救了岳程……等等……让我想想……”她喃喃自语,“……是你救了岳程,他很可能因此知道了你的身份,也知道了你的能耐,这样的话……他给你一张岳程照片,也许,也许……不止是解释他的行为,他是要你干点什么。”她蓦然瞪大了眼睛,“他会不会是想让你完成他没完成的任务?他要你杀了岳程!对,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不止是报复你,也是一种要挟。他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他,他就会对我们家的人动手!”
她挣扎着起身站了起来,
“元元,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见爸爸。我要让他快点带我妈离开,他们可以住酒店,我爸在酒店有专用套房。他们在这里很危险。”
他按住了她。
“元元,你听我说。你妈现在正在她自己的房间休息。她受了点轻伤。”
这句话让她一惊。
“我妈也……”
他点点头。
“她受的是轻伤,医生说,休息一下就会好。”
这么说,我昏过去后,他没马上走,而是在这里等着,一直等我妈她们回来。妈妈和阿姨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一定在讨论晚餐的事,谁也没注意到家里有什么异样……
该死的混蛋!居然敢打我妈!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要一想到母亲遭遇的暴行,之前的恐惧伤心和疲倦立刻就化成了熊熊怒火。
“那我家的阿姨呢?她怎么样?”
“她头部被打伤,医生已经替她缝了针,半小时前,她儿子把她接回家了。”
很好,你倒真是一个都不放过!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她仍然穿着之前出门时穿的那条红色长裙,只不过,现在下摆已经完全被撕破了,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她费力地撩开群摆,发现自己的两个膝盖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的腿也骨折了吗?”她问道。
“不,只是皮肉损伤。”
她试着朝前走了两步,果然还能走。她又试着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十几步,才停下来,“我有个主意。”她道。
“元元,你好好留在家里养伤,其它的事不用你管。”
“难道我让他白打了?!还有我的孩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嚷道,因为激动,她的脸烧得滚烫。
“元元,这是我跟岳程的事!”他大声回敬她,但口气立刻就缓和了下来,“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抓住他,我一定给你和你妈讨回公道!你听我的话,就在家好好养伤,等事情过去,好不好?”
“不好!他打我妈!他害我的孩子!他打我!陆劲!我要亲自抓住这个混蛋!”他走近她,想去拉她,但她立刻就躲开了,她退到两步之外,盯着他的脸,这时,她蓦然看到一件东西,她的手提包就放在他身后的桌上,她慢慢走过去,“——医生说得不错,我的体格很棒!我还年轻!我一定会挺过来的!我要扒了这混蛋的皮!”她越过他,扑向书桌,一抓住了那只包,拉链开着,她把包里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
“我进来的时候,这个包就在这里——是不是丢了什么?”陆劲看出她神色有异。
“他拿走了钱包和手机。”
“钱包里有什么?”
“有一千多现金,一张美容卡,一张商场的打折卡,两张饭店的贵宾卡。”
“没有身份证和银行卡?”
“我从来不把身份证和银行卡放在钱包里——看来他很贪财!他一定出生贫寒,从小过着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的苦日子!要不然,他就一定有一个守财奴的父亲或母亲!”她从书桌里拿出另一部手机,开始用左手发短信。
“你在给谁发短信?”
“X!从今天起,我就叫他X!”
陆劲一点都不吃惊。
“你要跟他说什么?”
“他拿走手机,就是想跟我们联系!不,应该说,他是想跟你联系。好吧,那就联系吧!——‘抱歉,你的留言被水打湿了,完全看不清。’我的署名是‘6’,6就代表你,我猜他应该能看懂。”
她抬头看他,他眼里掠过一丝欣赏正好被她逮到。她还是我的元元,她好像听见了他心里说的话。
“元元,戏弄他,对你没任何好处。而且……而且,你想迫使他跟我们联系,他不会就这么上当的。他会认为这是你设的陷阱。”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的口气,都充满了矛盾,他好像一时无法决定,到底要不要把她从这个案子里赶开。
“如果他真的想让你做那件事,他会重新留言的。如果他没有重新留言,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打算重新考虑他的计划,但我觉得他既然今天在我们家做了这么大的工程,他应该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也许他知道我在说谎,他知道留言并没有打湿,那么很有可能……”
“他在监视这幢房子。”陆劲轻声道。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滴滴响了两下。
“是他的回复。”她道。
“他说什么?”
“撒谎只会带来厄运。”她把手机交给了他,并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他在这里装了摄像头,或者窃听器。”说完,她打开了电视机,并开大了音量,“如果他装窃听器或者摄像头,最有可能是在我的房间,我父母的房间,客厅和书房,或者还有厨房……”她低声道,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搜索起来,蓦然,她心头一紧,想起了一件事。但是,她立刻安慰自己,X应该不至于会把摄像头装在床底下吧……
“怎么啦?”他问道。
她有点慌乱地将目光从床上移开。
“没什么……”
“应该找专业人士来查找,我现在没看见摄像头或者窃听器。”他蹲下身子,检查鞋架上的每双鞋。
专业人士?她可不想让别人搜查她的房间。
“要知道他到底装的是摄像头还是窃听器,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她道。接着,她走向电脑。她记得她在网上搜索过很多有趣的图片,现在,正是用它们的时候。
“你想怎么做?”他问道。
“等着瞧吧。”
不一会儿,她就找到了她想要的图片。图片里的裸体男人被倒挂在树上,他的身上贴着一根长布条,上面写着“小偷的下场”。她瞄到陆劲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对!她心里哈哈笑道,这就是我邱元元!这就是我!多年来,我一直热衷于搜集“最丑陋”的东西,在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会,我搜集过自杀者的遗言,搜集过指甲、破书,废照片,破内裤,各种各样被人丢弃的垃圾,现在,我在网上搜集各种各样丑恶可怕的照片,不为什么,就是为了有一天把人恶心死!气死!
“怎么样?”她问道。
陆劲焦虑地看着那张图片。
“你打算干什么,元元?你这是在激怒他!这对你没任何好处!”
“我会把监控录像拿来,把他的头部截下来,安在这张图片上,然后把图片贴满整个房子,在前门和后门,也会各贴一张。我要测试他究竟能不能看到这张图。如果他看到图片,一定会作出反应,他知道我是在骂他。那样,我们就能知道,他在房子里装的到底是摄像头还是窃听器。”
“他没那么笨。元元。”陆劲看着她,“他很可能看到图片后,故意不作出任何反应,而且,他也可能在这里既装了摄像头,又装了窃听器。”
“那……”
“所以,单纯靠一张图片去测试他在屋里动了什么手脚,是不可靠的,而且也费时间,”他扶住她的肩,“现在我们只能找专业人士来彻查搜查整栋房子。这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现在我就去找你爸,让他尽快找人来。”他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向门边走去,看见他准备去开门,她立刻尖叫起来:
“不!陆劲!这不行!”
他回过头来,满怀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元元?”
她该怎么阻止这次搜查?她该怎么对他说呢?
“如果你不希望我坐牢的话,你可以找人来搜查我的房间。”她低声道。
“坐牢?”他愣住了。
她走到床边,指指床底下,“我藏了一样东西在床底下。”
他瞬间被吓住了。
“你藏了什么?!元元?你藏了什么?”他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并紧张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你自己看吧。”她冷冷道,“我现在没法弯下身子,你爬进去,在床底下,最里面的角落,有一块木板上面有个钉子,拉一下那个钉子,就能掀开木板,你自己看就是了。”她踱到一边,给他让开了路。
他快速走过去,关上电灯,又开大了电视机的音量,接着,他随手拿起一件她的衣服,盖在了电视机上,等他确定屋子里没有其它光源后,他才蹲下身子,钻进了床底。她听到掀动木板的声音,过了会儿,他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把枪。
他走到门边,拉上了保险锁。随后,他转过身神情威严地看着她,问道: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捡的。”
“元元!你开什么玩笑,这是真枪!”他低声喊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谁会收藏假枪?我从小到大,一直想要一把真正的枪。我还开过一枪,在郊区,我只想试试打枪的感觉。嘿,真棒!”她带劲地说。
他根本不想听这些。
“我问你,枪是从哪儿来的?”
“是捡的。”
“元元,你能不能说实话?”他已经满头大汗,她从来没见他那么紧张过。
“好吧,我告诉你,不是捡的,是买的。”
“买的?”
“对,2000块。其实这比我想象中的便宜,我以为会要很多钱呢。”
“说过程,元元,说过程,你是怎么买的枪。”他耐着性子催道。
“好吧。你别急啊。”她道,“前一阵子,有人发了条短信给我,说他出售枪支,我不知道那人是骗子还是真的卖枪,就发了条短信试试看,没想到,他真的回复我了。后来,我们就见面交易了。他带我到郊区试了枪,然后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知道这是违法的,可我又不会用枪干什么坏事,只是收藏而已。”
“你们见面交易了?”他沉着脸问道。
“是的。”
“你胆子也太大了!”他沙哑着嗓子嚷道,“你一个人去,难道就不怕人家害了你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
“我叫简东平跟我一起去的。他在旁边偷偷看着。”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看上去好像快晕倒了。
“简东平!又多了一个知情者!”他火冒三丈,“我说简东平也真是的!为什么每次你干什么荒唐事他都有份?”
“他也很想摸摸真枪,而且,他自己也常常接到类似的短信,他也很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哈哈,你不知道他有多乐意,他还替我设计怎么在对方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呢。放心吧,卖枪的家伙即使被抓,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就算给他看我的照片,他也认不出我来。他的短信其实是群发的,警察就算查到他,也找不到我头上。”
“这种人整天在干违法的事,被警察抓住是迟早的事。”他眉头紧皱,低声问道,“除了简东平和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她听他口气不对。
“怎么?你想杀人灭口?”
他不语,低头看着手里的枪。
她心里一冷。
“——陆劲,你才从里面出来……”她轻声道。
“为了你,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他举起枪朝瞄准窗口,“是个问题就得尽快解决。到底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他的口气冷得像寒夜中闪着亮光的刀子,晃得她眼冒金星,心头发颤。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绝对不是。
她向他走近,直到她的大肚子碰到他的衣服,她才停住脚步,“陆劲,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她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他不语,转头望向墙上她的大幅照片。
她用尚能自由活动的手扳过他的脸,让他正对自己。
“你把你的下半辈子都给了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也就是说,自从你跟我在一起,你就再也不属于你自己了。陆劲,你答应过我,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上帝了,除非得到我的允许,你再也不能随便判一个人的死刑,哪怕那个人真的该死,没有我的命令,你也不可以动他,记得吗?!”
他垂着眼睛,不说话。
“陆劲,你的下半辈子是属于我和孩子的,我不允许你再干蠢事!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允-许!”她声嘶力竭地嚷道,现在,她才不管这屋子里有没有窃听器,她只想确保她说的话能够进入他的耳朵、脑袋和血液。
他慢慢抬起眼睛看着她。
“好,我答应你。”他道,“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从今以后,你不许再碰它。”他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心急火燎地擦拭起来,“这是我买的,是我看到短信后跟对方交易的,时间就在我入狱的前几天,总之,这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听明白了吗?我会把它藏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你休想找到它!”
她心里一暖。她相信,即使她现在杀了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替她顶罪。
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男人,愿意替他的爱人承担一切?
她记得很多年前,他们两个曾经在他的小屋聊过她的将来。
“元元,将来你一定要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不然我会死不瞑目。”他说。
那时,他们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
“哼,拉倒吧,谁会喜欢我啊?”16岁的她很自卑,她并不是美少女。
他搂了搂她的肩,认真地说:“将来一定有人会喜欢你,但我说的不是喜欢,而是爱。”
“切!那有什么区别?!”她照例不屑地翻他白眼。
“喜欢你的人,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爱你的人,愿意为你牺牲。这就是它们之间的区别。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不是看他给你什么,而是看他,是否愿意在关键时刻心甘情愿地为你放弃些什么。比如,在你跟你婆婆吵架时,他放弃他作儿子的立场坚定地站在你这边,比如在你生日的那天,他宁愿拒绝一笔上门的生意也要留下来陪你,再比如,你得病了,他放弃自己的事业在家里照顾你……爱就是盲目的,可笑的,没有道理可言的,可是,它也是最珍贵,最难得的,”他一边说话,一边抚摸她的头发,眼睛却定定看着前方,“以后等你长大了,你会慢慢发现,很多所谓的爱,只是喜欢,而很多不被注意,不被认可的喜欢,其实,却是爱。”
过了很多年,她才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她知道,他是爱她的,绝对不是喜欢,而是爱。尽管他有着不光彩的过去,但是,他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都爱她,都懂得爱她。她想,这也就是她选择他的原因。
“元元,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他在问她。
“听见了。”
“那就好。”他的口气缓和了下来,“现在你回到床上去,我去找你爸,我会说服他尽快把你和你妈安排到酒店去,这里的确不安全。”
“不,我不会走的。”她的心意已决。她不想再跟他分开了,哪怕是一分钟。
“别胡闹。上床去!”他试图把她往床边推,她用左手挡开了他。
“我不会走的!我要报仇!”她瞪着他,“我要亲自抓住那个混蛋!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我要……”
“够了!元元!”他脸色铁青,声音响了起来,“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如果你有那么大的能耐,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将她拉到镜子前,她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一边脸肿得老高,右手臂上打着石膏,她的确够惨的!
“所以我才要报仇!难道我让他白打了?!”看到自己的模样,她更加怒不可遏,“好吧,让我数数,我都受了哪些伤!到时候,我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