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孔朝阳更是满脸尴尬,他不断搓着手背,又不时用手挠头,“可当初那小子明明说是翠萍的兄长啊,况且,我们还是在翠萍家碰到他的……”
“爹,你们当初去翠萍家报丧时,没看见大伯吗?”
没见过没见过。那小子給我们开的门,他说自己是翠萍的兄长,谁想到他会是假冒的!”孔朝阳嚷道。
“那他长什么样?你还记不记得?”赵子幸道。
“我哪记得那么多啊,王爷。当初报完丧,他也没跟我们一起回来,他说他还有点事要办,让我们先走。过了两天,他才自己赶了辆车过来,我们把翠萍的尸首交給他,这就算完事了。我就记得他来的时候还戴着孝呢,你说,我们能怀疑他吗?对了——我说老哥,”孔朝阳问翠萍的父亲,“我们到你家时,就他一个人在。这会不会是你家亲戚?”
翠萍的父亲连连摇头道:“我家并无这样的亲戚。翠萍是有个表哥,但他离我家甚远,况且他也不会不告诉我一声就来我家。”
那这个人会是谁?
“爹,那人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你大致描述一下吧。”麦晴道。
孔朝阳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
“时间太久了,记是记不清楚了,只能说个大概。此人大约三十多岁,留着胡须,瘦瘦长长的,穿一身黑衣……”
“他脸上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比如长了痣或胎记之类的。”麦晴打断了他的话,急急问道。
孔朝阳撇嘴摇头。“没印象。”
“那他说话的口音呢?”
“他一共跟我说过不到三句话,谁记得他是什么口音。只是……”孔朝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不知不觉扫向翠萍的父亲。
“只是什么?”麦晴追问。
“只是,我记得他当初见到翠萍的时候,有一件事颇怪。当初,我们怕翠萍的尸首会烂,便用冰包着放在永幸园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我带着那小子去领尸体,他一见着翠萍,不哭不闹,倒是走过去捏了下她的手腕。”孔朝阳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麦晴。
麦晴觉得莫名其妙。
“爹,这就是你说的怪事?怪在哪里?”她问道。
“这还不怪!傻丫头!”孔朝阳喝道。
可麦晴还是不明白,这时,李怀茗的声音在她左边响起,“娘娘,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兄妹,也该守礼数,不可越雷池一步。因而……那男子的举动的确颇令人生疑。”他朝翠萍的父亲望去,“老汉,翠萍生前可曾许配人家?”
翠萍的父亲轻叹一声道:“小时候曾经跟一个要好的邻居定过亲,不曾想那男孩长到十岁便得病身亡了,自那以后,便不曾定过亲。”
“那她自己有没有男朋友?——我是指相好。”麦晴问道。
翠萍的父亲沉着脸答道:“娘娘,我家虽是小门小户,可也是清白人家,翠萍自小便是个谨守本分的女娃,平日里除了在家做饭和做女工,从不出门,她岂会有什么相好。”
“可是这个冒充你儿子的人既然可以自由出入你家,他就一定是你家的亲戚或是朋友。老伯,你再好好想想,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
翠萍的父亲露出羞愧的神色,他道:“娘娘有所不知,我因好赌,几年前不仅输光了家里的器物用具,连门上的锁都砸下卖了,要不是我不争气,翠萍也不用卖身来王爷府了,当初,我想跟着我这个无用的老爹,只能受苦,还不如去大户人家做工,至少不用饿肚子……”
“你的意思是,你把门锁卖了,所以随便谁都可以进你家,是不是?”麦晴道。
翠萍的父亲惭愧地点头。
翠萍的父亲惭愧地点头。
“看起来,这人很了解你家的情况。可是,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不在呢?”麦晴想了一想,接着说,“除非,他就住在你家附近。老伯,你好好想想,你的邻居中,有谁跟那个领走翠萍尸体的人长得很像?或者三年前,也就是翠萍死后的那段日子里,你家附近有没有这样的人迁入新居?或是借住在你家附近?”
翠萍的父亲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家附近从没这样的人居住过。要说三年前,那就更不知道了。唉,不瞒你说,要真的有这么个人,我也不知道。”
“这是为什么?你跟邻居没有往来?”麦晴道。
翠萍的父亲却满面羞惭地摇头,并不作答,这时孔朝阳开口了,“我说老哥,是不是自打你闺女不在家后,你赌起来就更没日没夜了?我看你大半日子都不在家吧?”
翠萍的父亲点头承认,“唉,我一个人在家也没趣,恰好村头的李庆也是一个人,他也爱赌,因而……唉!”
“得了,现在很清楚了,”赵子幸道,“你女儿翠萍八成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死的,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领走她尸体的人。他在杀死翠萍后,便趁你不在,偷偷躲进你家,冒充你儿子。孔翡说得对,不管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个人,在翠萍死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一定就在你家附近。你先回答我,你们村有几户人家,几口人?”
翠萍的父亲面露难色,他答道:“王爷,咱们那村共一百多户人家,要说究竟有几口人,小的真的不知道。”
“你这老糊涂!除了赌钱,你还知道什么!”赵子幸高声骂道。
翠萍父亲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口中哆哆嗦嗦地念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你确实该死!”赵子幸道。
“王爷息怒。”李怀茗在一边劝道,“我看不妨这样吧,我今儿便着人跟他一起回村,王爷想知道那村有几口人,几户人家,后日便可有下文。”说罢又命令一名太监,“一会儿找两个人跟去好好查问,周围的邻居尤其需仔细盘查,不可错过一个。”
太监低头称了一声是,便带着翠萍的父亲走了。
李怀茗这才对赵子幸和麦晴说:“我估摸着,翠萍的死与东方旭兰之死多少有些关联,王爷怎么看?”
“这还用说吗?当然有关联。我看这翠萍多半是知道些什么,被人杀人灭口了,至于凶手嘛,翠萍的主子,我那赵娘娘和红叶公主最有嫌疑。那个冒充翠萍哥哥的人,我看多半是这两人指使的。——你说呢?孔翡?”赵子幸用胳膊肘挤了一下麦晴。
“从现有资料看,这两人的确很有嫌疑,不过我们现在之所以觉得她们可疑,都是因为听了周娥妃的说辞,但谁又能保证,她没说谎呢?在确定嫌疑人之前,我们得先证实周娥妃的话是真是假。所以我们要对周娥妃的仆人,赵娘娘的仆人,赵娘娘的姐姐,所有这些人进行逐一盘查。”麦晴道。
“娘娘说得有理。可是要找赵娘娘的仆人盘问颇不容易。我看,王爷娘娘少不得到时候还得入宫一次。”李怀茗道。
“入宫就入宫。呵呵,我还真想看看赵娘娘和那个公主长什么样呢。”赵子幸笑呵呵地说着,抬脚跨进了马厩
马厩十分宽敞,三角形屋顶,中间一条走廊将这间大屋分成了两半,麦晴粗粗估测了一下,这里至少有七百平方米。马厩里共有十几匹马,它们都被拴在由木头栅栏隔出小间里,赵子幸的坐骑黑龙将军也在其中。听见有人进来,所有马匹的耳朵都灵活转动起来,黑龙将军则在角落里不安地踩着马蹄,一边甩动脑袋,一边发出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呵呵,是不是知道我来了?”赵子幸笑着跟它打了个招呼。
得得得,黑龙将军焦虑地踩着马蹄。
“得了得了,我这不是来了吗?”赵子幸走到黑龙将军近期,亲热地拍了拍它的背脊,说道,“嘘——安静点,你老爸现在有正经事要干。”
黑龙将军用脑袋轻轻推了下他的手,随后退后一步,渐渐停止了焦虑的踩踏。
“乖。”赵子幸赞赏地朝它点了点头。
李怀茗和麦晴走到了他身边。
“王爷……”李怀茗道,“适才我已找人问过,自王爷和娘娘们离开永幸园后,百事俱废,三年来,看管园子的仆人从未仔细打扫过此处,它还保持着三年前的原样。”
“那就好。”赵子幸道,“去叫几个人进来,每人拿一盏灯。”
李怀茗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但他什么都没问,便转身走出了马厩。不一会儿,便有五个太监尾随在他身后走了进来,依照赵子幸的吩咐,每人手里都各举着一盏灯。
“我要你们察看这马厩四周的墙角,如果发现暗黑色的点,还有硬的碎屑,首饰、衣服的碎片,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东西,就立刻告诉我。”赵子幸吩咐道,他一边说话,一边开始环顾四周。
五个太监领命各自忙去了。赵子幸走到李怀茗身边,问道:“李兄,我想问问,周齐和周娥妃兄妹俩今天早上在作什么?”
李怀茗恭敬地答道:“王爷,因周娘娘是戴罪之身,昨晚上被押回她的住处后,就有人看管着,待这里的事情解决后,便会将她押回皇宫,请皇上定夺如何处置她。至于周齐,我听说今儿一早就去找周娘娘说话去了,我念他们是兄妹,也没阻拦,如今二人还在周娘娘的屋里。王爷可是要找他俩?”
赵子幸摇头道:“李总管,我暂时没事找他们,不过,有劳你好好照顾他们,尤其是周娥妃,暂时不要将她押入皇宫,因为她好歹算是个知情人,我怕她入宫后会……”
“明白,明白,王爷尽管放心,卑职必定会;立保二人的安全。”李怀茗躬身道。
这时,有个太监从角落里匆匆奔了出来。
“王爷,我找到了这个,您看。”他递给赵子幸一个小东西。
赵子幸瞄了一眼那东西,立刻道:“有点像人骨。”
这话一出口,太监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那东西立刻顺着太监的指缝掉在了地上,转眼就不见了。那太监连忙趴在地上摸索起来。
李怀茗见他半天没找到,暴躁地骂了一句“废物!”又命令其他人,“你们!还不快过来一起找!”
那几个太监慌不迭地奔上来,纷纷趴在地上摸索起来。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其中一个太监满手污泥,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我,我找到了。”他说道。
赵子幸连忙从他手里接过那块黑白相间的“小石头”。
“是这个吗?”麦晴问他。
赵子幸仔细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是。刚刚的那块更小,不过,这也是一块骨头。不知道是不是人骨,但肯定是哺乳动物的骨头。一般不会在马厩里屠杀哺乳动物吧?”他问李怀茗。
李怀茗皱眉盯着那块骨头,没有回答。
赵子幸又问之前找到骨头的太监:“这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那太监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往后一指:“就在那儿。”
他所指的地方就是黑龙将军被拴的地方,赵子幸径直走过去,拉起了黑龙将军的缰绳,“宝贝,听话,到外面去待一会儿,你老爸现在要看看你待的地方干净不干净。”随后,他又大声命令,“把其它马通通牵出去,再把这里所有的杂草干草通通清理干净,我要一个空的马厩!快!”
几个太监慌不迭放下灯过去牵马。
“等东西清理完毕,你们几个再回来,給我拿着灯,好好再找一遍,我要找暗黑色的点。”赵子幸道,说话间,他已经牵着黑龙将军走出了马厩。
麦晴知道,所谓暗黑色的点,指的就是陈旧性的血迹。如果马厩就是碎尸现场,而自案发以来这里从没进行过认真清洗的话,那么,当年那场惨案留下的血迹没准真的还留在里面。麦晴一想到这里,便迫不及待地奔向黑龙将军刚刚被拴的地方,她扒开地上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干草,仔细查找起来。
“喂,你这样能看清吗?还是等清理完毕再找吧。”赵子幸说道。
“那得等多久?还是先找起来再说吧。”她手里举着油灯,照亮身边的墙角,蓦地,她看见墙缝里有个极小的黑点,连忙叫道,“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李怀茗听她这一说,立刻朝一个正牵马离开马厩的太监吼道,“快,过来清理这里的草,把草通通搬出去!”
那个太监将马缰绳丢給自己的同伴,急急奔了过来,他正要伸手去动那些干草,赵子幸一把拉开了他。“先别忙,让我看看。”他蹲下身子,眼睛盯着墙缝里的那个小黑点。
“你看像吗?”麦晴问他。
“像是像,不过,如果有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一滴。”他说着双手抱起那堆干草扔到了走廊中间,那太监见状,也如法炮制,麦晴也不甘示弱,就这样,不出两三分钟,黑点附近的干草就被清理干净了。
然而,令麦晴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在那片区域找到相似的黑点。
“看来这滴血是溅过来的。”赵子幸道,“这说明碎尸地点就在附近。”
麦晴也表示同意,这时,她发现赵子幸朝她身后望去,她一回头,看见李怀茗蹲在黑龙将军对面的一个护栏里,正两眼发直地望着某个地方。她和赵子幸对望一眼,一起走了过去。
“李总管……”麦晴唤了一声。
李怀茗没有回应,嘴里却在自言自语。
“这里……,定是这里了,东方,就是在这里被杀的……”
赵子幸和麦晴一起挤到他身边蹲下,麦晴顺着李怀茗的目光朝前望去,却见干草下面的墙壁上,满满一片全是暗红色的血迹。
“果然……”她失声叫道。
“是大片喷溅性的血迹。我还不能肯定,这是人的血还是动物的血,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东方的血,但这里一定进行过血腥屠杀。如果这里没有杀过其它动物——那么,这里有可能就是杀人碎尸地点。”赵子幸谨慎地作出判断。
“可凶手为什么要在马厩?”李怀茗问道。
“理由有很多,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出入马厩很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可能是因为在这里杀人后,将尸体运走比较方便,还有就是这里没有其他人,他觉得操作起来不会被人发现。”赵子幸道。
“还有一个可能。”麦晴道。
“什么?”赵子幸问。
“你之前说,凶手是将重物压在死者身上,导致死者最终死亡的。可是足以压死死者的重物,凶手自己也未必能搬动吧。”
“确实是这样。”李怀茗微微点头。
“所以,如果这个重物能够自己乖乖压在死者身上不就省去了很多麻烦?”麦晴指指马厩门外的马匹,“我想来想去,这杀人的重物恐怕就只有它们了。”
“马……”李怀茗的目光朝马厩外扫去。
“没错,一匹马的重量少说也有三百公斤……”赵子幸摸着下巴喃喃道,“——但是,重物压死人,需要一定的作用时间,还需要一定的作用力。也就是说,马必须站在东方旭兰的身上达几分钟之久,或者更长时间,才能彻底压死他。可马是活动的,要它乖乖踩在人的身上几分钟,恐怕很难吧……”
“是活的马当然很难。”麦晴道。
赵子幸和李怀茗同时一惊。
“你说死马?”
“要把马固定在东方旭兰的身上,除了让它死掉,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凶手一定是把马牵到昏死过去的东方旭兰身边,随后就地杀了它。我猜他可能是将马的四肢拴在了柱子上。”麦晴指指马厩四边的几根大柱子,“这样马就动弹不得了。他宰了那匹马之后,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马的血可以掩盖分尸后留下的血。”
赵子幸和李怀茗面面相觑。
“这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他宰杀一匹马,马总得叫唤吧?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赵子幸道,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回头问李怀茗,“东方旭兰在永幸园失踪后,这里有没有死过马?”
李怀茗一脸茫然。“王爷,卑职只知道人的事,马的事,倒真的没问过。我立即着人去查。”说完,他便招手叫来了门口的一个太监。
这时麦晴想起了刘七,便道:“李总管,那个刘七既然是永幸园的老人了,应该知道不少事,干脆叫他过来问问。”
“娘娘,我正有此意。”李怀茗道,又吩咐那太监,“去找刘七,让他把原先在永幸园马厩里干活的人都一起找来。”
那太监答了一声是,匆匆而去。
大约过了六、七分钟,马厩外有人通报:“李总管,刘七带到。”
“快进来!”李怀茗应道。
不大一会儿功夫,之前那个太监便领着刘七和另两个粗布衣服的男人弯腰走了进来,两人见到赵子幸和麦晴照例磕头行礼,李怀茗待两人站起,便问道,“刘七,我来问你,当年东方将军来过永幸园之后,这马厩里有没有死过一匹马?”
刘七和另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麦晴感觉他们似乎在用眼神商量着什么事,最后,由刘七作答。“没有啊,总管大人,压根个儿没死过马。”刘七垂着眼睛答道。
麦晴盯着他的脸,心想,他这神情可真像我在警察局审问过的那些犯人。他们都是些撒谎成性的惯犯,你很难让他们乖乖说实话,所以每当他们说是的时候,麦晴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反映出相反的答案。
“没有死过马?”李怀茗又追问了一句。
“真的没有。”刘七道。
另两个男人也纷纷摇头。
“那墙角里的血迹你怎么解释?”麦晴接过了话头,“如果没死过马,莫非是死过人?”
刘气听她这一问,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慌乱,这神情恰被李怀茗逮个正着。
“该死的奴才!”李怀茗大喝一声,“竟敢在王爷和娘娘面前扯谎!来人啊!先把这几个混账拉出去給我用沾了盐的鞭子好好抽一顿!”他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卫士冲了进来,刘七见状吓得簌簌发抖,连声道:“总管饶命,总管饶命。”
“你还不说实话!”麦晴喝道。
刘七哆嗦着跟另外两个又交换了下眼神。
“刘七!你的话事关重大,如果你说了实话,我保证你平安无事!”赵子幸道。
刘七一脸为难,他回头瞅了一眼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卫士,说道:“王爷,不是我不肯说,我,我是怕我说了,我这小命就不保了……”
赵子幸和李怀茗对视一眼,李怀茗立即命令那几个卫士离开马厩,“你们也出去。”他对身边的太监说。等马厩里就剩下他们三个和老刘那三人后,李怀茗才道:“刘七,如今这里就我们几个,你老实招来!”
刘七又瞅了一眼身后的马厩大门。
“门已经关好了,刘七,别磨蹭了,快说。”赵子幸道。
刘七定了下神,又咽了几下口水,说道:“王爷,要说东方将军来过的那天,确实是死过一匹马。可那时候,小的是后来才知道东方将军就是那天晚上来的……”
“少啰嗦!说马的事!”李怀茗道。
“好,就,就说马。那,那匹马中午喝了水后就开始不舒服,先是呕吐,后来就吐起血来。若是别人的马也就罢了,我们一看是公主的马,那还得了,连忙找了大夫来看,结果大夫忙了大半天也没能救活它,最后还是死了。大夫也说不清它是得了什么病。”
“那匹死马到哪里去了?”李怀茗问道。
“让我们給埋了。我们怕公主怪罪,当时急得团团转,也不知该怎么办,本来,我打算去找娘娘把事说开了就算了,大不了我一个人去抵命,可后半夜,他……”刘七指指身边的同伴,“他说后门口的一棵树下拴着匹马,也不知是谁的。我跑去一看,果然有,马身上有马鞍,我知道它是有主人的。王爷,总管,那时我也不知道东方将军来了府里,我就听说那马在门口拴了已经有个把时辰了,也没人去骑,我看这马跟死去的那匹长得倒也有几分相似,就灵机一动,把它牵了过来,这马倒也不惊不闹,怪听话的,就这样,我把那马給换上了……”
“你们换马的事还有谁知道?”
“我跟他们两个,还有公主的马夫。他也怕公主怪罪,正着急呢,公主第二天就要回宫的,要是少了一匹马可就走不了了。”
“王爷府没有别的马可代替吗?还需要到府外去找马?”麦晴道。
“娘娘有所不知,永幸园的马向来就没有多的,原来有的那几匹都各属于几位娘娘,动不了,王爷的那匹黑龙将军,跟王爷的马车一起随王爷出门去了。王爷的马场在八十里外,我当时想,要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也只有去那边牵一匹来了,可这一来回,怎么也得三、四个时辰,就怕等马牵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听说公主第二天一早就得回宫。”
刘七说到这里,又朝身后的马厩大门瞧了一眼,“我把后门口的那匹马牵进来换上后,原先还担心马的主人会找上门来,谁知倒也太平无事,后来我从别人那儿听说东方将军到过永幸园,后来我就琢磨,这马会不会是东方将军的,赶巧有一回,我在街上碰到丞相府的王战……他在丞相府的马厩干活,我认识他,我们还是同乡呢。我就向他打听东方将军的事,他说,东方将军那晚是骑着马走的,好像是去了永幸园,可后来人也没回来,马也不见了。我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后来,我又问他,那丞相府的马有什么印记吗?我说我也替他们留心着点,要是万一瞧见了也好告诉他们一声……”
“那他怎么说?”麦晴追问了一句。
“娘娘,丞相府的马确实是有印记,可王战说,东方将军那晚骑出去的马,不是他平日的坐骑,而是一匹新买的马,连印记都来不及烙上去。”
“假如是东方旭兰骑过的马,即便没有丞相府的印记,也能认出来。”李怀茗道,“我知道他最喜欢把汗巾扎在马鞍下面。刘七,你找到这匹马时,有没有发现汗巾?”李怀茗目光锐利地盯着刘七。
刘七尴尬地挠挠头,迟疑了一下才道:“要不是总管大人提起,这事我早就忘记……”
“废话少说!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李怀茗喝道。
“有,是有那么一条白丝缎汗巾。”
“那东西呢?”李怀茗道。
“我,我把它扔了。”
“大胆!”李怀茗怒喝一声,一脚朝刘七的当胸踢去,刘七“哎呀”叫了一声,捂住胸口,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正当李怀茗想上前再給他两脚时,赵子幸拉住了他。
“李总管,我知道他该打,不过打他也没用啊。”赵子幸道
“是啊,李总管,还是先让他把事情说说清楚吧。”麦晴也在一旁劝道,又别过脸,寒着脸对倒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刘七斥道,“你还不快把知道都说出来!”
“是是是,娘娘,娘娘,我,我说……”刘七胆战心惊地说。
“死奴才!要是说漏了!小心我活剥了你的皮!”李怀茗恶狠狠地瞪了刘七一眼。
刘七不敢抬头,唯唯诺诺地应着,脸几乎碰到地板。
“刘七,你说,你把那汗巾扔了,你扔哪儿了?”麦晴走到刘七的身边,问道,还没等刘七开口,她又道,“刘七,要是你自己拿回去的,你就干脆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汗巾的下落,我想李总管也不会为难你的。”麦晴看了一眼李怀茗,后者心领神会。
“刘七,只要孔娘娘保你,我便不会为难你。”李怀茗后退一步,脸色的怒气渐渐散去。
刘七胆怯地抬头看看李怀茗,又看看麦晴,这时赵子幸在一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好啦,刘七,别吞吞吐吐的,不就是一条汗巾吗?你至于这样硬撑着吗?”
“王爷,你恐怕真的是忘了。”李怀茗冷冰冰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东方旭兰的汗巾都是最上等的丝绸,汗巾上大都有金线绣的花草图,而那些图案俱都出自本朝名家,因而,可别小看这汗巾,若是放到当铺,没准还能当个三、五两银子。——是不是啊?刘七?”李怀茗的眼睛再次朝刘七盯去,后者在地上簌簌发抖。
“总,总管大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那是谁的汗巾,小,小的是一时贪财……”
“死奴才!说!那汗巾现在何处!”李怀茗喝道。
“小,小的不知……小的将那汗巾給了北街的宣正当铺,换了三两五钱银子,自那以后,汗巾的下落,小的就不知道了……”
“成!宣正当铺是不是?那也是家大当铺,我一会儿就派人去查,可要是让我发现你这厮有半点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