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信?这好像不是你分内的事。”林仲杰说,他猜测这应该是有偿劳动,否则蒋金霞不会甘冒离开岗位的风险去为客人服务。
“是的,但是客人说脚扭伤了……”
“邮局离这儿有多远?”
“大概半站路的距离,我走个来回,要花20分钟。”
“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蒋金霞顿了一顿,轻声答道:“20元。”
林仲杰对她赚外快的事并不感兴趣,于是继续问道:“你寄信回来后都看见了什么?”
“有很多人挤在旅馆旁边的小弄堂里,我跑过去一看,才知道是秀丽。她头上都是血,吓死人了。”
“然后你怎么做?”
“我,我就回到了那个房间。”蒋金霞咬着嘴唇说道。
“那个房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嗯……”
蒋金霞犹豫了一下才说,“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窗帘被拉开了一半,窗子是我打开的,因为老夫妇走了,我想让房间透透气,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窗帘也是拉上的。”
“还有没有其他的?”
“没有了。”蒋金霞惶恐地摇摇头。
“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房间打扫干净了。”
说完这句,好像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似的,蒋金霞又补充了一句,“我总不能留个脏房间给下一个客人。”
林仲杰瞪着她,他真想把眼前的这个愚蠢的女人狠狠揍一顿,但是他克制住了。眼下再责怪她已经无济于事,还是看看究竟能从她身上淘出点什么东西来吧。
“你离开的时候黄秀丽在干什么?”林仲杰问道。
“她就是在那个房间里等着,很开心的样子。”
“她为什么那么开心?”
“她开心总是有原因的。”
像是知道某些内情又不肯说出来似的,蒋金霞模棱两可地说。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林仲杰盯着她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蒋金霞低声说:“我想她可能会得到一笔钱。”
“一笔钱?什么钱?”林仲杰的兴趣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蒋金霞沉默良久,最后终于开口。
“现在既然秀丽已经死了,那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了。我想可能是她抓住了别人的什么把柄,别人给她的好处费。”她似乎试图安慰自己。
总算是抓到重点了,林仲杰几乎舒了一口气,他愉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想她知道的事还真是不少。
“你是说她在敲诈别人?”
“有可能,因为以前她也干过。”
“以前?这是她对你说的?”
“我问过她,她没有否认。”
“这么说来,那个黄秀丽要见的人很可能是一个被她敲诈的人。”
“我觉得是八九不离十,警官先生,秀丽有的时候胆子太大了,她总是爱管别人的闲事。她记性很好,又喜欢观察别人,所以总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当然因为这个她也能得到不少好处,但是不会每次都万无一失的。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在5楼当班吗?”
蒋金霞的话匣子似乎一下子打开了。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想在5楼住宿的客人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谁也不会愿意走到5楼,那也太累了。”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狡诈,“5楼的确是最僻静的。”
“那么,你说说以前她是怎么干的?”林仲杰和气地问道。
“秀丽喜欢观察房间客人的动向,对那些看上去不太般配的情侣,她会特别留意。有一次,一个中年人带着个20出头的女孩来开房间,秀丽就偷偷溜到前台去打听客人的名字,恰巧开房用的是女孩的名字。于是秀丽进那间客房的时候,就假装认识那个女孩,很热情地跟那个女孩打招呼,说自己是她的邻居什么的。你知道的,警官先生,在那种地方开房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最怕的就是碰到熟人了,那个女孩当时就慌了,忙叫她的男朋友给了秀丽1000元钱。”
蒋金霞说得挺来劲,厚厚的嘴唇飞速地翻动着,林仲杰却听得心怦怦跳,莫非黄秀丽就是用这种方法接近陈剑河的吗?
也许她走进房间后,会跟以前一样,很热情地过去跟对方打招呼,信口开河地说自己在某时某地看到过他,那一套她驾轻就熟,说得很流利,当时就唬住了对方,也或许在说话的时候,她的确认出了陈剑河。
“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年前我们在这里追捕嫌疑犯的事?”
“提过。她说她认识那个凶手,她说自己以前经常碰到他,后来不就是她报的警吗?她本来以为向警方提供线索可以获得奖励的呢,结果什么都没捞到,为这个她一开始还有点生气呢。”蒋金霞说。
“一开始生气,那么后来呢?”
“后来她又说自己幸亏遇到了这件事。”
“幸亏?你有没有问过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警官先生,我不用问也能猜出那是什么意思,她准是又找到了什么财路,后来她自己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就是在秀丽出事的前两天,她看上去心情特别好,她告诉我她准备过几天带儿子去杭州好好玩玩。我就问她,哪来的钱去旅游。因为我知道她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别说旅游,平时就连吃一小块肉都得考虑半天,所以我觉得她这次突然想去旅游特别奇怪。”
“那么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她让我不用担心,她这几天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她还问我记不记得警官先生你刚才提到的那件事,我说我当然记得,旅馆出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忘记?我说我还记得是你报的警呢,她笑嘻嘻地点点头说:‘是的,是我报的警,但是我什么都没告诉警察。’我听到这里当时就吓了一跳,我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问她究竟隐瞒了什么,她说其实那个杀人犯的房间里有两个人。”
林仲杰心头一震。
假设陈剑河真的有同伴的话,那么他的死因就不可能那么简单了。
“他有没有说那个人是男是女?”
“没有,她只是说,因为她帮了这个人的忙,没有把他说出去,那个人会给她一笔钱。我当时还问她,她怎么就那么肯定能拿到钱,也许那个人一转身就会翻脸不认账。这也是常有的事。但是秀丽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她说她认识这个人,她随时都能找到他。不瞒你说,警官先生,我一开始还挺替秀丽高兴的呢,所以秀丽要我给她安排个房间跟朋友见面时,我马上就想到,也许就是这个人来给秀丽送钱。我本来也的确想留下来好好看看是个怎么样的人,而且秀丽也让我在那里帮她望望风,结果我把什么都错过了。我后悔啊,警官先生,我为什么要去赚那20元钱。”蒋金霞满脸愧疚地说。
电子邮件
发信人:徐海琳
收信人:简东平
时间:2005年10月20日
简先生:
真奇怪,你上次来过之后,我后来又回想起一件关于李今的事,我想可能对你有些帮助。李今曾经有一条价值昂贵的钻石项链,我记得基本的样子是,用白金雕刻成的百合花围成一串,每朵百合花中心都镶有一颗钻石,坠子也是同样的设计。这套项链的价值大约是20万元人民币,是李今原先的香港男朋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在重要的场合经常佩戴,但是我问过李岗平,他说他没在她的遗物中找到这条项链。
案发后,警方曾经让李岗平提供李今的遗失物品清单,但其实他对女儿的私人物品也不甚清楚,所以他也无能为力,当然也怪我当初没有想到这点。你知道,我要忙的事实在很多。而且因为报纸上说是情杀,所以我也就想当然地认为财物不会丢失,但是事实证明还是丢失了,所以李今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些房客中肯定有贼。随信附上李今参加宴会时的照片,当时她戴的就是这条项链。
另外,你上次问我要李今所说的那间酒吧的名称,我也想起来了。这家酒吧名字叫“比比”具体地址你可以自己去查。
近日我要去法国,有事的话可以给我发E-mail。
Helen Xu
11、邻居对案发当天的回忆
一位身材精瘦、满面皱纹、头发稀疏的老人前来应门。
“你找谁?”老人疑惑地看着简东平,他说话时,嘴唇不住地在颤抖。
“我是《信周刊》的记者,我知道去年在您隔壁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所以我想向您了解一些住在那两套公寓里的年轻人的情况。”简东平诚恳地说。
“那件案子不是早就结束了吗?”老人一边说,一边歪着头打量了简东平一番,接着他退后一步让简东平进入自己的房子,“好吧,好吧,别站在门口,进来说吧,我正好一个人闲得发慌,老伴去女儿家串门了,看来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那件案子的确就发生在我的隔壁902室,我认识那几个年轻人,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看上去都不像是会干出那种事的人。来,来,请坐吧。”
老人热情地请简东平在八仙桌边坐下,随后便抖抖索索地给简东平倒了杯白开水。八仙桌上有封信已经被拆开,信封上赫然写着“古伯仁亲启”的字样,简东平猜想眼前的老人应该就是收信人。
“你说你是谁派来的?”老人问道。
“我是《信周刊》的记者。”
“这么说是报社派你来的,是哪份报纸?”
“《信周刊》”简东平觉得这是句废话,老人八成从来没听说过这份报纸。
果然,老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信周刊》没听说过,现在的报纸实在太多了,我看都差不多。”
“的确是这样。”简东平附和道。
“你说你想了解那些年轻人的事?”
“是的,我想您跟他们说不定有所接触。”简东平真担心他会问为什么,那必然会迫使他编出一大堆牵强附会的理由来,这实在是个苦差事,幸好老人什么都没问。
老人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在简东平对面慢悠悠地坐下,和颜悦色地说:“对,那个女孩我认识,她叫李今,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很漂亮,她常跟我打招呼。有一次我在底楼摔倒了,还是她把我送回家的呢,她是个好女孩,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太可怜了。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老人叹了口气。
简东平突然想起,当初的报道中曾提到,有邻居说李今长相甜美,乐于助人,人缘极佳,也许那时候接受记者采访的正是眼前的这位老人。
“对,她的确很漂亮。”简东平由衷地说。
“你也认识她吗?”老人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实际上,她是我的同学。”简东平实话实说。
老人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要打听他们的事。”
“除了李今,您对其他人熟悉吗?”
“其他人?啊,是的,我也认识他们,但是并不是每个人我都能叫出名字。因为邻居之间打交道,有时候是不需要知道名字的。”老人朝他笑了笑,深褐色的眼睛散发出和煦的光芒。
“那么,您觉得李今跟他们中的哪个最好?”
老人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出来她跟谁最好,他们有时候看上去关系都很好,有时候却又吵得不可开交,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李今跟谁吵过?”
简东平琢磨,老人的房间就在李今房间隔壁,如果那边有什么响动,他一定能听到。
“她跟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吵过。有一次,那个女孩跟李今一起回家,两个人在走廊上争了起来,那个女孩好像很激动,声音特别响,我听到她对李今恶狠狠地说,你等着瞧。但李今的声音我却没听到,我想出去看个究竟,但等我出去的时候,她们已经进屋了,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老人说。
长头发的女孩指的应该是郁洁,她曾经跟李今发生过争执。
“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平时跟李今的关系怎么样?”
“她们一开始好像关系还不错,两个人经常勾着手臂同进同出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很少看见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了。有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也会装作没看见对方,这种情况我就看见过很多次。还有一次,那个长头发女孩先回来,李今跟在她后面,按理说,大家住在一起,看见朋友也回来了,就没必要关门了,但那个女孩居然明知道李今在后面,还故意把门狠狠地关上,那声音简直把我的心脏都快震碎了,这个女孩的脾气可真不小。当时我就跟我老伴说,她们两个准是发生了什么纠纷。”
老人津津有味地呷了一口茶。
简东平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那么李今跟其他人呢,有没有也发生过同样的事?”
“她跟那个姓张的花花公子也吵过。”
老人不假思索地说。简东平知道老人指的是张兆勇,听得出来,老人对张兆勇很看不惯。
“他们吵得厉害吗?”
“都是李今在骂他,姓张的一般都是嬉皮笑脸的,要不就是躲着不见她。有一次,李今很生气地去敲对面的房门,是那个陈剑河,就是后来被认为是凶手的那个年轻人给她开的门,我听见她问陈剑河,姓张的在不在,当她听说那个人不在后,扭头就走了。我正好出门丢垃圾,我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我想准是那个姓张的做了什么坏事,看他的样子就不像个正经人。李今出事的那天傍晚,我还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走出去呢。虽然他把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老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他来过?简东平心里一惊。
“那天傍晚您看见他从这栋楼里出去?”
“我不会看错的,我的眼神好得很呢,年轻人!”老人有几分得意。
“那是几点的事?”
“5点半左右吧,那时候我正好站在窗口,晚饭过后我总要在窗前站一会儿,听说这样可以避免脂肪堆积。年纪大了,什么都得格外注意,所以我就正好看见他了,他戴了顶黑色的帽子。”
5点半,正好在作案时间内,张兆勇曾经在现场出现。
“您确定吗?”
“当然,他穿的那件花里胡哨的衣服烧成灰我都认识。再说整个楼道里只有他这么打扮,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老人厌恶地说。
“那您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警方?”简东平脱口而出。
老人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反问道:“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再说姓张的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人,如果他知道是我去告的密,说不定还会来找我的麻烦,而且我向来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为了给我侄女报户口的事,我可吃了他们不少苦头……”
简东平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您提供的线索会改变整个案子的结果,因为照您的说法,有可能陈剑河不是凶手。”
老人摸着自己稀疏的头顶,注视着他足有好几秒钟:“这么说难道真的让我老伴说对了……”
“您老伴?”
“她坚持说凶手不可能是陈剑河。”老人说,“她说陈剑河怕血,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怎么知道这些?”
“有一次,我老伴买菜回来正好在菜市场门口碰上陈剑河,可能是看到我老伴手里拿的东西太多了,他很好心地提出要帮我老伴把东西拎回家来。恰好那天,我老伴买了只活杀的鸡,走路的时候,鸡血从塑料袋里渗了出来,正好滴在他的鞋子上,他显然是没发现,但我老伴看到了。后来等他把东西拎回家后,我老伴觉得不好意思,便提出要帮他把鞋子上的血擦干净,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鞋子上的血。我老伴说,他当时就吓得脸色惨白,说话都不利索了,后来我老伴马上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来休息,又帮他把血擦干净,过了十分钟,他才摇摇晃晃地回去。我老伴说,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去杀人,给别人杀还差不多。”
这再次印证了简东平的记忆,陈剑河的确有晕血症,大学后,他这个毛病一点都没有好转。
“那么陈剑河跟李今的关系怎么样?”这是简东平最感兴趣的。
“说实在的,报纸上说的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对她总是冷冰冰的,那次给李今开门也是那样,李今问他姓张的在不在,他就干巴巴地回答她‘不在’,连多一个字都没有。他们的关系很普通,在走廊上碰见也不打招呼。所以我老伴当时就说,报纸上说的全是胡扯。”
“也许他是偷偷地喜欢她。”简东平猜测道。
老人不同意,他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
“那么出事的那天,您有没有看见陈剑河?”
“我当然看见他了。我还知道李今是4点左右进了对面那个房间的,就是陈剑河给她开的门。我听见陈剑河跟她说话来着,他那天对她还是一样干巴巴的,就说了‘请进’两个字。李今还跟他开玩笑呢。‘是你请我来的,就不能客气点吗?’她是这么说的,随后她就进了房间。”
“是你请我来的,就不能客气点吗?”
陈剑河究竟为什么约李今过去呢?他要跟她谈什么事呢?求爱吗?如果不是,那么还会是什么别的原因呢?
“您有没有看见陈剑河离开?”简东平问道。
“他是在4点半之后离开的,看上去跌跌撞撞的,脚步有点不稳。我当时心里头还纳闷,他既然走了,那么李今也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但是我为什么没听到响动呢?我就在隔壁,通常开门关门的声音我总能听见的,可是那天我连他离开的声音都没听见,我想他是故意关得很轻才会这样的。所以我跟我老伴说,人如果没做亏心事,干吗把门关得那么轻?所以不管他怕不怕血,反正他是脱不了干系。”
简东平想,也许他根本就没把门关上,李今被发现时,门是虚掩着的。那么他为什么没把门关上呢?是没留意,还是故意的呢?如果他是故意的,是不是在等某个人呢,那么他又是在等谁呢?
过了一会儿,简东平问道:“您对陈剑河的印象如何?”
老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是个老实人,不像杀人犯。但有时候老实人也会干出出格的事来,所以我也说不上来,倒是我老伴一直对他印象不错。”
“为什么?因为他曾经帮过她?”老人摇了摇头。
“我老伴说她曾经看到陈剑河把酒瓶和旧报纸卖了换钱,如今没结婚的男孩子能像他这么懂得省吃俭用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
自己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姐姐每月还提供贴补,他的开销也不大,应该还不至于缺钱花,但他居然热衷于卖废品,这应该不能算是美德,而是一种怪癖吧,简东平心里想。
“陈剑河跟谁比较投缘?”
“这我倒没注意,他没什么朋友,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只有一次,我看见他跟一个朋友坐在一家露天咖啡馆里。”
老人回想着,突然露出了笑容,“当时我们是去亲戚家串门,结果却在离那儿不远的一个商场外面的咖啡馆里看到了他们。老实说,我跟我老伴都很吃惊,因为蓝桥那地方实在太远,我们可是乘了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才到那儿的,压根儿没想到会在那儿碰到熟人。”
蓝桥,蓝桥,为什么听上去那么耳熟呢?
“跟陈剑河一起喝咖啡的人是男是女?”简东平问。
“男的,长得一表人才,看上去很斯文,但我不认识他。”老人的言辞中带着欣赏的口吻。
这么说,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么会是谁呢?突然,简东平想起来,吴立帆曾经告诉他,他曾经在蓝桥购买了一个破产的珠宝加工厂,他的脑中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设想,那个跟陈剑河见面的人会不会是吴立帆呢?他从背包里拿出数码相机,快速从相机的图库里找到一张照片递到老人面前。那是几个月前也就是去年,他跟吴立帆出去野营时拍的合影,照片中的吴立帆一身休闲打扮,对着镜头微微笑着,看上去又斯文又干净。
老人戴上眼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后把相机还给了他。
“很像他,不过记不太清楚了,毕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老人说。
简东平把照片放大之后再度推到了老人的面前:“从相机里看可能不太清楚,我把他的脸再放大,您再仔细看看……”
“我们跟陈剑河打招呼时,他朝我们笑了笑,可以说,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孩,所以我印象比较深,但是那只是一个印象而已……很像他,我说了很像他。”老人又仔细看着一会儿照片说。
“如果再看见他,你还能认出他吗?”
老人点了点头,“可能,我不敢肯定。”
简东平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吴立帆和陈剑河!这两个人在大学里就素无往来,毕业之后也从没听说他们两人有任何交往。为什么呢,他们会坐在一起喝咖啡,而吴立帆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简东平急切地问道。
“不记得了,应该是在出事前,”
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等一等,我去翻翻我去年的记录。年纪大了,记性不灵光了,所以我每天都会记点什么。”
说着,老人便站起身到里屋去了。简东平知道不少人都有记日记的习惯,看来老人的记忆力之所以会那么好,很大程度跟他的这个习惯有关。
过了一会儿,老人手里拿着本黑皮封面的日记本走出来,他重新坐到简东平面前开始翻查起来。很快,老人就有了答案。
“是7月18日。”老人确定地说,“就是那天我们去亲戚家吃的晚饭。”
7月26日李今遇害,那么7月18日,正好是案发前的一个星期。
回到车上后,简东平立刻给吴立帆拨了一个电话,但手机响了半天一直没有人接。于是简东平改拨吴立帆公司的电话。Miss张——吴立帆新请来的女秘书接的电话,她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彬彬有礼地回答他,老板昨天上午回澳洲本部处理紧急事务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
“请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回来后立刻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请问你是……”女秘书礼貌地问道。
“我是……算了,还是到时候我打给他吧。”简东平改变了主意。
简东平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吴立帆谈,这意外的收获,让他一时难以消化。如果吴立帆有心隐瞒的话,他准会矢口否认曾经跟陈剑河见过面,而简东平除了那位古稀老人提供的模糊证词外,无法提供更有力的证据。在这种情况下,吴立帆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整件事撇得干干净净,他根本无力反驳,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简东平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吴立帆在大学时代的模样,他的举手投足,他说的每句话,他交的朋友。的确,在他的言谈中,从不曾提到过陈剑河,他的朋友圈里也没有陈剑河这个人。简东平甚至怀疑在整个大学时代吴立帆可曾跟陈剑河说过一句话,实在难以想象,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会在凶杀案发生前的一个星期坐在一起喝咖啡,这的确太不寻常了。谁约的谁呢?他们究竟在谈什么呢?他们的谈话跟凶杀案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简东平烦恼地摇了摇头,再猜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一切唯有等他回来再说吧。
吴立帆是他的好朋友,他很希望是那个秃顶老人看错了,但他知道,这件事八成错不了,有些事吴立帆的确从来都没告诉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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