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房客是哪一年租的房子?”岳程问道。
“是在我姨父姨妈去世后,她大概是2001年的秋天把房子租出去的吧,”李娟歪头回想了一会儿后说,“她是我表姐的第一个房客,但她只住了两三个月就走了。”
2001年,这一年可发生了不少事,罗秀娟的父母去世,罗秀娟出租房子,女房客来到罗秀娟的亭子间,童雨自杀……对了,如果2001年那个女房客是高考落榜生的话,那当时她的年龄应该差不多是十八岁,这么算下来,她应该跟郑小优同年。他记得郑小优也是高考落榜生,真巧!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陆劲要来找李娟了。
“我们调査过,这个女房客后来好像欠下了一堆水电费后就没回来。”岳程道。
“嗨,可不是吗?把我表姐给气坏了。后来去翻她剩下的东西,根本没有一样值钱的,屋子给她弄得像狗窝,这女孩邋遢得要命。”
“她说她要找工作?”
“是啊。”
“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好像是在什么医院当接待。我就不明白了,医院怎么会有这种工作?”
“什么医院?”
“不知道,我们只晓得她干得挺开心,但没想到,她工作了没几天,人就跑了,我们那时都猜她是有男人了,否则她不会扔下这边的东西就跑了。这女孩……唉,我觉得是缺少父母管才会这样。”李娟鄙夷地摇了摇头。
“有男人?”岳程的脑子里闪过一张脸。
“她在走的前几天,拿了几件新衣服回来,说是有人送她的,我表姐说一看她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衣服是男人送的。”
“是什么样的衣服?”岳程问。
李娟摇头。
“我没看见,听我表姐说,她好像穿的就是那套新衣服走的。”
“她拖欠了那么些钱,你表姐后来去找过她吗?”
“找过啊,可没找着。我表姐也是个死心眼。自从那个小姑娘欠钱走了之后,她就一直想找到她,前些日子,我听她说,她在路上碰到个男人,好像是那个女孩的同事,以前见他们在马路上说过话。”
“她有没有上去问那个男人?”
“当然上去问了,就我表姐这死心眼的臭脾气,还能放过他,可那个男人也说已经好久没见这女孩了。”
“后来呢?”
“后来啊,我表姐一直缠着他问,他们以前是在什么医院工作,这个男人好像不想告诉她,但最后拗不过她,还是答应帮她找找那个女孩。我表姐有时候干亊也挺不讲理的,要是我,才不好意思硬缠住人家帮忙。”李娟摇头笑道。
“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前一个月,就是在她出事前,谁知道我表姐后来会遇到这样的事……”
年轻的女房客、高考落榜、找工作、医院的接待、新衣服、失踪、一个男同事、罗秀娟在马路上偶遇后纠缠不清、罗秀娟的死……岳程觉得仿佛有根线把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都串了起来。
“你知道那个女孩姓什么吗?”他问道。
“好像姓郑,关耳郑,好像是的,我不记得了。”她道。
姓郑?岳程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她后来留在这里的东西,你表姐是怎么处理的?”
“就剩下一些日用品、衣服和零食。零食吃了,日用品用了,那些衣服么,我表姐扔掉了一些,本来就不多,她只留下几条内衣和内裤,把它们塞到一个袋子里保留着。她说,等哪天她在马路上碰到这女人,就把她揪回来,把这堆脏衣服扔在她头上。”
内衣内裤!那上面也许还能提取到有用的生物样本。岳程心头一阵兴奋。“那些内衣洗过吗?”他问道。
“有的洗过,有的没洗过。”李娟皱起眉头,鄙夷地说,“那女孩很邋遢,有一条内裤上还有血迹呢。谁高兴帮她洗?亏我表姐还保留着它,要我啊,早就扔了!”
“这些内衣内裤现在在哪里?”岳程抑制着内心的激动问道。
可李娟回答他:“我扔掉了。”
妈的!说那么热闹全是废话!岳程差点要骂人了。
“这个女的还留下什么没有?”他耐着性子问道。
“还有一个皮箱,我觉得还能用,就留下了。对了,晒皮箱的时候,我在夹袋里找到两张她的照片。”
“照片呢?”岳程立刻问。
“下午那位同志要了一张去,还剩下一张,他说让我保留好,说也许以后他的同事会来向我要……嗨,真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请把照片给我。”岳程连忙说。
李娟马上从五斗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信封来。
见岳程诧异地看着她,她解释道:“你们那位同志特意让我把照片放在信封里,他说这是你们当警察的习惯,其实在电视里我也看见过警察这么做的,这叫收集证据……”
陆劲想得还挺周到!岳程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照片从信封里抽出来。那是一张彩色照片,已经很旧了,色彩略有些斑驳,照片中央站着个陌生的长发女孩,她站在湖边,手里拿着一把檀香扇,正歪着头微笑,模样娇俏可爱。他把照片翻过来,看见一行娟秀的钢笔字:“小优摄于中山公园,十七岁生日留念。”
这张脸虽然跟他认识的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同一个人。
“请问,这真的很重要吗?”他听到李娟在问他。
“非常重要。”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希望你能把那个箱子也交给我。”
他想,如果运气好,他或许能在这个箱子里提取到照片中那个“小优”的指纹,这可能是她留下的唯一可以证明她存在过的证据了。
三十四、小鱼胡同的谈判
李亚安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昨天傍晚,他出去买晚饭的时候,发现马路对面分开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在打电话,另一个则站在书报亭前,好像在挑选要买的报纸。打电话的那个眼神不断地在向他这边瞟,而另一个则在书报亭前站了至少八分钟,他认为普通的买报者不会在书报亭前逗留那么长时间,除非他认识摊主。所以,他猜测,这两个人可能是警方派来监视他的。
他故意走过去,在那个书报亭里买了份报纸,顺便记住了这两人的长相。他想,如果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他还能看见这两张脸,或者在相同的位置看见做相同事情的人,那就证明他猜对了。
结果第二天清晨,他在门口打的时,碰见了前一天在马路对面打电话的那个人,有趣的是,这人仍在打电话,所不同的是,这次他靠在一辆车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份在便利店刚买的早餐。
他上了出租车后,这个人便开车跟了上来,一直跟到他的上班地点,然后,就把车停在精神卫生中心的斜对面。直到中午,这人才开车离去,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同一个位置,又出现了另一辆车。这两辆车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车很旧,不干净也不起眼。
精神卫生中心共有两个出口,那辆车停在正门的出口。照这情况,他估计后门的出口应该也会有人站岗。于是,他利用工作的间隙时间,连续三次走到大楼的另一边。透过走廊的窗户,他看见一辆车始终停在斜对面一条小弄堂的门口,虽然只露出半个车身,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在走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他花了点时间考虑警方这一举措背后的意义。他们盯他的梢,当然不会是为了保护他,他们是想通过他找到邱元元,也想找到那个容丽背后的人。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有力的证据,连间接证据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跟踪他。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如果是他绑架了邱元元,他必然会去藏匿她的处所。他们猜对了,他是会去的,但是得在甩掉他们之后,他不会轻易把筹码扔出去。
他用几分钟时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走到隔壁办公室。他知道这位同事下午一点要去市里一家医院看门诊,他请求对方出门时带他一程,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不用自己的车。这位同事跟他认识多年,也没有问。他上车的时候,还告诉这位同事,他的头有点晕,想在后座上躺一会儿。
就这样在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他躺在这位同亊的后座上,顺利地脱离了警方的视线,离开了精神卫生中心。
下午一点半左右,岳程连续收到四条消息,第一,宋正义的不在场证明得到了证实,由于那天晚上他身上的香水味异常浓烈,所以有人记得他。那人是医院药房的一名男药剂师,他是在门诊部的男厕所碰见宋正义的,当时宋正义正好从里面出来,这位药剂师差点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熏倒,所以他特意跟了出来,想看看宋正义是不是个女扮男装的变态,他看见宋正义上完厕所后,直接回了急诊室。提到香水,岳程想到,那天晚上在容丽的陈尸地点,他没有闻到浓烈的香水味,所以至此,宋正义的杀人嫌疑应该可以排除了。
第二,那天晚上,除了宋正义外,另有一个挂急诊的病人家属看见过舒云亮。据这个人说,舒云亮在他旁边坐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走出医院,当时应该是十点出头。容丽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十点十五分至十点二十分之间,也就是说,舒云亮离开医院时,容丽还没有死,所以,舒云亮也不可能是杀死容丽的凶手。
第三,鉴证科在李娟提供的箱子内侧找到两枚清晰的指纹。根据比对,它们跟李亚安妻子的指纹不相匹配。
第四,李亚安自中午乘坐同事的车离开精神卫生中心后,便不知所踪。
“小王,下官路的旅馆信息查得怎么样了?”他问王东海。
“查过了,那条路上只有两家旅馆,但没发现陆劲的住宿登记。”王东海说。
“继续查,也许有出租的民宅或小茶坊。”岳程望着墙上的电子监视器,那上面显示,陆劲现在就在下官路附近。今天早晨九点,他曾离开过那个区域,前往B区,在联华路一带逗留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中午过后,他又回到了D区的下官路。陆劲为什么会出现在B区的联华路?
岳程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答案,户籍资料显示李亚安的母亲袁海珍再婚后就住在那条路上。
下午两点五十分左右,李亚安赶到了约定地点——小鱼胡同。
所谓的小鱼胡同,其实是一家名叫“小鱼之家”的小咖啡馆,因为所处的位置是在一条小弄堂的尽头,所以陆劲管它叫“小鱼胡同”。陆劲以前跟他提起过这家小咖啡馆,但他记不清地址是在下官路39弄还是在139弄了。本来是该问清楚的,但陆劲来电话时,旁边正好有警察在,他不便提问。后来,陆劲又再没打过电话来,他又不敢打陆劲的手机,怕警方追踪他的电话,所以,他只能靠模糊的记忆在那里摸索着找找看了。为此,他还故意提前半小时到达下官路。
事实证明,他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他先找到了39弄,扑了空;接着来到139弄,走到弄堂的尽头,“小鱼之家”的陈旧木头店招牌,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陆劲比他晚到三分钟。
“你来啦。”
看着陆劲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他克制住了向对方猛扑过去的冲动,冷冷地说:“我早到了。”
陆劲叫了杯冰咖啡。
等服务员把两人的饮料送上来后,李亚安直截了当地问道:“好吧,你想怎么样?”
“元元在哪里?”陆劲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只知道,你,绑架了我的妻子。你的那张画还在我抽屉里。”
他不打算一开始就抛筹码,他坚信任何事都不能心急,虽然他现在的确很急,但还是得慢慢来,慢慢来……
陆劲仿佛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把目光移向他身后,莫名其妙地丢出一句:“我昨天去看了罗秀娟的表妹。”
罗秀娟这名字他知道,但是她的表妹……他不明白。
“表妹。她是个重要人物吗?”他半带嘲讽地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你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灭口了。”陆劲漠然地说,”她知道罗秀娟的很多事。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连罗秀娟都不认识。”
这女人我当然认识,她在马路上扯着我的袖子一个劲地追问,你们以前工作的医院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后看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我不认识。”他耸了耸肩,淡然地回答。
“罗秀娟就是死在舞厅对面小巷子里的那个女人。是你杀了她。”陆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负责杀人,容丽负责写留条,你们两个分工明确。容丽之所以会同意参与,是因为你对她说,杀这个人可以迷惑警方的视线,这也对,她对容丽来说是个陌生人,她没有杀人动机。再说,她还有不在场的证明,她在那天晚上喊了一个男按摩师整夜在家陪她。但是很不凑巧,那天容丽打的一个电话让他听见了……”
“陆劲!”他打断了对方的唠唠叨叨,他可不想听这些陈年旧事,不错,他是结果了这个女人的性命,但那又怎么样?她的死给谁带来了伤害?影响世界和平了吗?她看上去也并非善类,再说,人总要死的,他道,“我对这个女人的死没兴趣,我对容丽也没兴趣,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告诉我,我太太在哪里。这才是我同意跟你见面的原因。”
“你太太?”陆劲嘴一歪,眼神锐利地朝他射过来,“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句话差点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揪住了陆劲的衣领,低吼道:“你说什么?你把她怎么样了?”不知是因为太急还是太紧张,他说完这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肺好像漏气了。
陆劲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等他咳完了,才声音低沉地说:“我说的是郑小优。她不是在2001年年末自杀了吗?她不是从百货大楼的最高一层跳下来死了吗?”
“什么跳楼!胡扯!”他胡乱地争辩了一句。接着,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被烧得支离破碎的脸,他仿佛又听见了她醉醺醺的说话声,“亚安,为什么你约我来这里?好危险啊,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放心吧,没人会看见我们。我事先来这里踩过点了。”他低声安慰她,笑嘻嘻地戴上了手套,同时看了一眼手心里的打火机,“你真坏啊,你真坏。”她呢喃着,嘴里喷出的浓重酒气令他作呕……
“什么跳楼!”他又机械地重复了一句,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连忙补充了一句,“这些陌生人的事跟我无关!”接着,他猛然放开了陆劲。
陆劲回头对身后一脸紧张的服务员笑了笑说:“没事,我们闹着玩。”
那个女服务员松了口气,她捧着盘子又走到吧台后面去了。陆劲回过头来时,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我是在胡扯,她不是跳楼死的,她是被烧死的。你给她买了漂亮的衣服,让她那天跟你在百货大楼里约会,然后灌醉了她,把她烧死了。她不是自杀,是你杀了她。但是,也许是缺乏经验吧,你没能把她的整张脸烧毁,这意味着你后来不得不多杀一个人,那就是童雨的母亲,因为是她认的尸。”
他的脑子在经历过短暂的休克之后,又渐渐恢复了活力,他现在明白,陆劲今天要跟他说的不仅仅是邱元元的事,而是要跟他算总账。他决定耐着性子听听对方能说出些什么。
“童雨?我只知道她是个精神病院的病人。我跟她不熟。”他喝了一口冰可乐,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陆劲靠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小……”他想说妻子的名字,但不知为何,他却在这里卡住了,“我想知道我妻子的下落。”他小心翼翼地绕开了这个名字。
“如果你现在就告诉我元元的下落,并且让我先找到她,我就告诉你,‘童雨’在哪里。”
童雨,童雨,这个名字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脑门上。
“够了!陆劲!我妻子不叫这名字!”他怒气冲冲地嚷了一句。
陆劲的脸像幕布一样沉落下来,他盯着李亚安的脸,沉默了两秒钟,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听故事吧,我从头讲起。”
“我不想听!”他抗议。
但陆劲没理他,自顾自说了起来。
“先来说说‘一号歹徒’。‘一号歹徒’是警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追捕的连环杀人犯,她写信告诉警方,她杀了二十五个人。警方已经确认容丽就是‘一号歹徒’,我想这一点你也一定心知肚明。”陆劲语调平静地说。
他听出这句话里有明显的诱导成分,便笑了笑,说:“我不知道她是这么伟大的人物,如果知道的话,我会请她签名的。”
陆劲没理睬他的调侃,继续说道:“我跟‘歹徒’是笔友,我们的通信从1985年一直持续到2000年的年底。在这期间,我们从来没见过对方。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个喜欢在信里宣泄自己想法的人,有些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不管她有没有做过,她都爱说一说,或发表点评论,”陆劲停顿了一下,“但是,她最后给我寄的那几封信话少了,说话变简洁了,有时候,甚至只有几个字,简直就是惜墨如金。而且最有趣的是,当我知道‘歹徒’是容丽之后,我突然想起,她曾经给我打过电话,那是我们通过的唯一一次电话,电话是男人的声音。”
“也许用了变声器。”他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那是你打的。”
“不要信口雌黄,拿出证据。”他镇定地提醒道。
“别急,慢慢来。”陆劲道,“这个男人冒充‘一号歹徒’,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结果在接下去的那封信里,他真的寄来了几张女人的照片。大概是因为打扮不同,或者是容丽长相太平凡吧,我一开始根本没注意那是同一个人,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这就是容丽,只不过照片是在她不同时期照的。也许你不知道,容丽在跟我通信时,一向都很谨慎,警方没有在她给我的信里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是指指纹汗液之类的东西。容丽的身份被我猜出后,我一直在想,一个自始至终都如此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轻易地把自己的照片寄给我?而且,不是一张,还是四张。还有另一点,让我觉得更不可思议,警方居然在她寄给我的照片上发现了她本人的指纹。哈哈,我想如果这是容丽本人做的,她那天一定喝醉了。”陆劲的眼睛炯炯有神,“后来,直到警方在容丽家搜査到我给她的信,我才恍然大悟。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他扫了一眼陆劲,没搭腔。
“我发现少了几封信,从2000年年初到年末,一共是四封,那是我最后写给她的几封信。为什么会单单少了这几封信?她扔掉了吗?我想这不可能,因为警方告诉我,她把我寄给她的信都放在一个很精致的盒子里,外面还系着蓝丝带,我相信如此爱惜这些信的容丽,是不会轻易扔掉它们的。那这几封信到哪儿去了呢?很简单,她没收到。但这不可能啊,既然她没收到我的信,怎么可能回复我呢?我明明记得曾经收到过她的回信。……我想答案只有一个,最后那几封信,是别人冒充她写的。在那个男人给我打电话之前,我曾经写过一封信给容丽,我给了她一个新的通信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其实,是我约她给我打电话的,那时我很好奇,很想听听她的声音。我听到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那个男人也告诉了我一个新的通信地址。”陆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像洞穿了他的心。
“容丽没收到我的那封信,她自然不知道我改变了地址,所以她即使后来给我写过信,我肯定也收不到。至于我的信,我寄到了那个男人指定的新地方,容丽对此一无所知,她那里自然不会有那几封信,它们应该都在那个男人手里。在我收到照片并作了简短评价后不久,这个假冒的‘歹徒’就让我把他寄来的信通通寄还给他。幸好,我没那么傻,我要求对方先寄还我的信,这一点似乎把他难住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收到过‘歹徒’的信。”陆劲笑了笑,问道,“是不是容丽把信藏得很好,你没找到?”
他对陆劲的诘问不予理睬,也不想反驳,他觉得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的头脑才是至关重要的。
“你喜欢说就说吧。不过请快点,我毕竟不是来听故事的。”他道。
“好吧。我认为这个男人冒充容丽跟我通了最后那几封信,照片也是他寄的,容丽的指纹应该也是他故意印上去的。”陆劲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么,他的目的何在?很简单,想害她。他想为以后把容丽推到警方面前做准备,而且他觉得这么做很隐蔽,大家都会以为,那是容丽自己的疏忽。但如果你了解容丽的话,就该知道,以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出那么大的纰漏。”陆劲喝了一口冰咖啡继续说,“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歹徒’要自己跳出来跟警方叫板?甚至还自己列出了一张二十五人的被害人名单给警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故意引起警方的注意?在杀人方面,她一直都相当低调,只要看看她的那些被害人就知道,她大部分时候都以意外来掩盖谋杀,这种跳到前台,自己告诉警方,我杀了人,还刻意留下字条侮辱被害人的做派不是她的方式。”
“另外,我第一次看那张被害人名单时,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有的被害人身边放有巧克力或别的甜食,有的却没有。‘一号歹徒’在跟我通信时,曾经告诉我,她习惯在做坏事的时候吃点巧克力,因为这会让她兴奋。容丽死后,警方做过调查,他们发现甜食组的被害人都跟容丽和宝藏有关,而另一组呢,跟容丽几乎都没关系。所以,我的结论是,这张被害人名单是合成的,里面有两个杀人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警方的视线。”
李亚安猛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冰可乐,他看见冰块在可乐里翻滚了几下。“接着说。”他道,现在他也想听下去了。就像有人在做一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答案的数学题,他忍不住想要看看对方是怎么解开这道题的,他无法抑制这种好奇心。
“虽然有两个杀人犯,但是他们的动机却各不相同。先说容丽,容丽嗜钱如命,她只会为钱杀人,她的动机就是为了宝藏。她觉得是我偷偷把宝藏藏了起来,所以她参与这个计划是为了把我逼出来。因为在监狱,她是无法跟我谈交易的,我也无法把东西交给她。至于第二个凶手。他的动机应该有两个,一是为了杀容丽,二是为了让容丽背黑锅。他希望警方把他杀过的人都算在容丽头上,等容丽死了,这些血债就从此一笔勾销。”陆劲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当然。他觉得,如果能在这过程中,获得点意外之财,也没什么不好。其实这是个意图谋杀‘一号歹徒’的案子,整个计划就是为了杀她。”
“这么看来,两个凶手之间关系并不好。”李亚安接口道,他知道自己在这时候插话并不明智,但他还是说了,这完全是身不由己。
“很难说,容丽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同谋的,也很信任他,否则她最后也不会死在这个人手里。”陆劲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打着节拍,“这个人设计了整个行动计划。他说服容丽,既然在陆劲的老家能找到二十多万,那就说明陆劲一定私藏了那笔宝藏,只有把他从监狱弄出来,才有机会逼迫他说出宝藏的藏匿地点,而只有引起警方的注意,警方才会把他从里面弄出来,那么该怎么引起警方的注意呢?那当然得炮制出一个超级杀人狂的故事出来。你们告诉警方,你们会不断杀人,直到陆劲答应你们的要求。……听出什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