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能在一起不容易,我不想离开你。”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臂,低声说:“我也不想。”
“那好,亲亲我。”她仰起了脸。
他吻住她的嘴唇,给了她一个温柔的长吻。
“噢,好甜的面包味儿。”她笑道。
他忧郁地看着她,没搭腔。
这时候,她很想说,亲爱的,忘了昨天的事吧,你会好的。但是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她觉得要让他真的忘记那件事,就该从此绝口不提。所以她说:“你试试我给你买的衣服好吗?我觉得你穿了会很帅。”
他站起身试了衣服,果然很合身。这件黑色外套式样很新,一穿在他身上,马上让他年轻了好几岁。她兴高采烈地望着他,笑着说:“嗯,嗯,我的眼光真不错。”
“谢谢。”他回眸朝她一笑,把她拉过来,搂在了怀里,“元元,元元……”他喃喃说着,双手在她背上摩挲着,她的身体禁不住热起来,他的衣襟敞开着,她把手伸进去回抱住了他,然后她故意将腹部紧紧贴在他的腹部上。他今天早上,会不会……她的脑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声大作,瞬间把两人从意乱情迷中惊醒!谁啊!真讨厌!邱元元心里恼火地骂道,但随即又害怕起来,是谁?谁会来这里?只有简东平知道这个地方,他应该不会报警,也不会来,那还会有谁?难道是邻居?
“你先进卧室,我去开门。”她轻声说。
“不,我躲在门背后。”他机警地朝门那边看了一眼,说道。“门背后?”
“如果是警察的话,你一开门,他们就会闯进来。他们会先去卧室、卫生间和阳台,我躲在门背后,可以猝不及防抓住你把你当人质,这样我们两个都比较容易逃脱。”
这几句话听得她又紧张又兴奋。
她看见他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锃亮的冷冻刀。
“叮咚”“叮咚”“叮咚”……来人好像有点急了,不断地按门铃。
他拍了下她的肩,说:“去吧,别怕。”说完,他快步走到了门背后。
邱元元看见他贴墙站定,才心神不宁地向门边走去。是谁?真的是警察吗?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心突突直跳……
可让她意外的是,一开门,竟然是她的父亲邱源站在门口。
“爸。”她叫了一声,忍不住朝父亲身后瞧了一眼。
“就我一个人,没人跟踪。”邱源冷冷地丢出一句,接着推开她,进了屋。
邱元元关上门后,不耐烦地说:“爸,你来干什么!”
邱源没理会她,径直走到卧室门口,朝里面望了望,问道:“我不是来找你的,他人呢?”
他一回头,看见陆劲站在客厅中央,似乎吃了一惊,随后一边打量陆劲,一边幸灾乐祸地说:“嗬!头发都白了。看来监狱的日子不好过吧,小陆。”
“爸!”
“闭嘴!”邱源呵斥道。
“好久不见,邱源。”陆劲一手插在口袋里,平静地跟他打招呼。
邱源又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女儿说:“元元,我要跟这个人说几句话。”
“你要跟他说什么?”她走过去,站在父亲和陆劲中间,充满防卫地对父亲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邱源叹了口气,问她:“难道你希望我现在去报警?”
“爸!”她惊叫了一声。
虽然她知道老父亲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好。
“爸!如果你报警。我就永远不理你,我会恨你一辈子!”她恶狠狠地威胁道。
邱源不理她,转头对陆劲说:“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好。”陆劲点了点头。他把手搭在地肩上说,“元元,也许我们会谈很长时间,你要不先去上班吧。”
很长时间?这是什么意思?她迷惑地望着他。
“谈完我给你打电话。”他道。
“也好,元元,你还是先去上班吧。”邱源也这么说。
看起来,父亲好像不止是来跟陆劲谈她和他的关系的。她忽然有些害怕,她知道以父亲的智慧和口才,完全有可能最终说服陆劲离开她。陆劲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希望她好,他也曾经想过不再打扰她的,再加上昨晚的事,所以他会不会最终决定“成全”她,这还很难说。她好怕自己的那番表白敌不过父亲的大道理。
另外,她还担心如果父亲说话太过分,陆劲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对父亲不利的事来。虽然她很爱陆劲,但她也知道今天的他,跟昨天已经不一样了。在昨天晚上以前,他还对很多事有着美好的憧憬。但现在,他仅剩的那点希望都破灭了,虽然她刚才安慰了他,但她明白他根本还没缓过来。所以,在陆劲把她送到门口时,她禁不住握住他的手提醒道:“陆劲,我爸老了,如果他说了什么过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陆劲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放心,我知道他是谁。”
她拥抱了他一下,轻声在他耳边说:“答应我,不管怎样,你都会等我回来。我们今晚还一起过,好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她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压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立刻说:“元元,你快上班去吧。”
接着,他关上了门。
十四、2008年3月11日·嫌疑人
下午一点左右,邱元元在广播电台附近的Twenty Pub请简东平吃饭。一见面,她就发现简东平神情倦怠,精神委靡,刚坐下,他就打了个哈欠。
“怎么啦?昨晚没睡好?”她问他。
“嗯,半夜在看足球赛,凌晨才睡的。”他揉揉眼睛,忽然朝她一笑,“你昨晚一定也没睡好吧?”
她白了他一眼,招手叫来服务员。
“给我一杯冰摩卡,一份意式海鲜饭。你呢?”她问简东平。
“给我英式鲑鱼套餐,我要杯黑咖啡。”他道。
“好,再来一份甜甜圈。”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服务员应声而去。
简东平拉拉她的袖子,轻声问:“昨晚怎么样?”
“关你什么事?”她又白了他一眼。
“随便问问嘛,不肯说就算了。”简东平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嘀咕道,“还以为你很豪放的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真想劈头盖脸把简东平大骂一顿,但又一想,如果不是眼前这个朋友,她和陆劲还不知道能在哪里安身呢。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感谢他。
“好吧,说就说。你听好了。”她道。
简东平抬起头很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他很美。”她道。
“很美?”他没听懂她的话。
她掏出烟盒,问:“可以吗?”
“请便。”
她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来塞在嘴里,然后用酒吧的火柴“嚓”地一下点着了。
“很美是什么意思?”简东平喝了一口面前那杯放了一片柠檬的矿泉水,一边微笑,一边压低嗓门问道,“你指的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身材?”
她瞥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烟后,说:“他的眼泪。”
简东平做出很惊骇的表情往后退了一下,问道:“他哭了?陆老师哭了?”
“是的,他好激动,因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思……”说到最后半句时,她眼前浮现出昨天夜里陆劲把手盖在眼睛上的模样,他一定最初是不想让她看到他流泪的,他一定拼命在忍,但这次再也忍不住了,想到他当时的心情,想到他再也无法控制的悲伤,她禁不住狠狠吸了口烟,随后在内心深处叹息道,啊,是的,他真美,美得让人心碎。
简东平好像有点听傻了,过了会儿,他说:“其实,这也可以理解。”
“他棒极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在我眼里,他是最棒的男人,他从没让我失望过。”她回头朝他微微一笑,接着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给了我们一个地方。James,我欠你的情。”
他望着她,原本充满讥笑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深沉起来。
“元元,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行。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我知道。”她吸了口烟,朝空中吐了个圈。
服务员送来了两人点的海鲜饭、英式鲑鱼饭、冰摩卡、黑咖啡和一份甜甜圏。
“甜甜圏好甜,我以前不爱吃这么甜的东西,不过这几天,我想试试这种味道。”她把香烟掐灭在烟缸里,咬了口甜甜圏,接着皱起眉头笑道,“噢,果真好甜!”
“你别让我吃啊,我可不吃那么甜的东西。”简东平忙说。
“我还不舍得呢,等会儿让他们打个包,我晚上带回去给他吃。”她笑着说,一边喝了口冰摩卡,道,“你知道吗?刚刚我爸去我们那里了。”
简东平差点咬到勺子。
“你说什么?邱源来过?我不是说你!元元,你怎么能让你老爸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呢!现在你们得马上搬走,你老爸是肯定会去报警的,我知道,他恨不得活吞了陆劲。”简东平有点着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慌乱,她连忙安慰道:“你别急,James。我走的时候,他说要跟陆劲谈一谈。我刚刚分别接到了两人的电话。”
“你爸怎么说?”
“为什么你只关心我爸怎么说?”
“废话。陆劲能说出什么新鲜话来,顶多跟你保证不会离开你罢了。他才不会把他们到底说过什么告诉你呢。不过,其实你也只关心这个,我没说错吧?”
被James猜对了,陆劲跟邱源聊了大约四十五分钟后,他在住处打电话给她,说:“元元,你爸走了,我们谈了很多事。”
“他一定让你离开我,是不是?”她一边听电话,一边心里紧张得砰砰跳。
“对,他是说了,不过元元,我先答应了你。”他说到这里,口气变得轻快起来,“我还威胁你老爸,如果他再来烦我,我就真的叫他爸了。”接着,他说他要出去买个手机,就匆匆挂了电话。
虽然他说得含含糊糊,但她大致明白他是不会离开她了,那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所以她也没追问父亲到底跟他谈了些什么。
“好了,那你爸说了什么?这很关键。”简东平问道。
“我爸说,他很不希望我跟陆劲在一起,但我是成年人了,这既然是我的选择,他会尊重我。他还说,陆劲告诉了他一些事,让他很意外,所以,他暂时不会报警,他得好好想想。”她回想着父亲电话里的语调,“我爸好像受了打击,他心情不好,我听得出来,不过,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失败了,他没能把我从陆劲身边拉开。”
“陆劲跟他说了一些亊,让他觉得很意外。那会是什么事?会不会跟钟乔有关?”简东平沉吟。
“我觉得应该是的,我晚上回去问问陆劲就知道了。”
“他会跟你说吗?”
“他当然会跟我说。我是他传奇人生中的红颜知己,他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啊?”她笑着舀了一口海鲜饭送到嘴里,心想,也许过几天等他状态好了,我还能成为他孩子的母亲呢!最好生个儿子,跟他长得很像,还跟他一样聪明,又有艺术家气质,到时候好好培养他。告诉他,你爸其实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真正犯罪的是他,但警察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才抓了你爸当替罪羊,其实你爸是被冤枉的。虽然这个谎撒得有点大,但为了孩子的成长,谁能说她做得不对呢?
“喂,元元,你想什么呢?”简东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走神了。
“没什么。”她笑了笑,觉得也是时候该切入正题了,于是她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海鲜饭,说道,“James,我今天已经给那十个人打过电话了。”
简东平马上精神一振。
“对,你上次说过,你说凶手很可能是公安系统的人,你的嘉宾中有十个。你不是说给他们做调查表的吗?怎么又改成打电话了?”
“因为前几天,我接到一个要求我接受调查的广告电话,我发现当你拿到一张文字形式的调査表的时候,会花更多的时间想答案。而相同的选择题,当你在电话里听到时,情况就不同,接受调查的人,都往往急于挂电话,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去细想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所以用电话做调查,我觉得可以得到更真实的答案。我不想让他们有更多时间考虑问题背后的意图。”她放下了勺子。
“有点道理,”简东平表示同意,又问道,“你是怎么调查的?”
“喂,你好,我是广播电台《疑案迷踪》的节目主持人秋河,我们现在想对参加过节目的嘉宾作一次简短的电话访问,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的。……这就是我的开场白。”她很为此得意,想到了那几个人不同的反应,她就想笑,“其实我只想知道,他们中谁曾经接触过死囚,谁有机会知道囚犯物品的去向,谁知道陆劲的案子?谁曾经接触过陆劲?我把我想知道的,全部穿插在十二道选择题里,然后就一个个问他们。知道吗?我还给他们准备了礼品呢。”
“是什么?”
“沙宣洗发水,怎么样?”
“哈哈,不错。以后你就可以借着送礼品,去跟你的嫌疑人聊天了。”
“那叫回访。”她纠正道。
“好吧,有什么收获?十个人中,有几个值得怀疑?”简东平很感兴趣。
“一共有四个,其中一个还跟你昨天谈到的护士是同名同姓呢,也许还是同一个人。”
“容丽?赵天文的遗孀容丽曾经参加过你们的节目?”简东平很吃惊。
“对,第五期,她是小菲请来的嘉宾,也是她做的节目。那段时间,我们台里派我出去学习了,所以我不知道有她。”
她从包里拿出她的黑皮封面备忘录,翻到了她想找的那一页说,“她也是护士,是监狱对口医院的外科住院部护士长,现年四十六岁。她好像人不错,挺和气的,也很健谈,我已经跟她约好明天见面了。”
“噢,效率真高。另外几个是谁?”简东平吃了一口煎鲑鱼。
“第二个是李亚安,四十岁,唐山县精神病院的院长,他是个犯罪心理学家,曾经受警方的邀请多次到监狱跟犯人谈心。根据调查表,他在监狱跟陆劲见过面,他没否认,还说,‘不少囚犯都有亟待解决的心理问题,如果不及时干预的话,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这是他的原话,我都抄下来了。因为他马上要去开会,所以我们没有多谈。”
“下一个呢?”
“第三个是宋正义,也是四十岁,他是个外科医生,是容丽的同亊,好像就是经容丽的介绍,他才来参加节目的,我问过小菲了,据说他是个不太合作的嘉宾,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他承认自己给陆劲看过病。”她说到这里,心里又难过起来,给宋正义打电话时,对方很冷淡地告诉她,他曾经多次到监狱给因为各种原因受伤的囚犯看病,死囚陆劲也在其中。她当时忍不住问,他是个连环杀人犯,别的囚犯也敢碰他?宋正义听了她的话后在电话那头咯咯笑起来,他说,“如果你看到他的样子,你就知道,他在那里,什么都不是。”这句话让她的心痛了半天,她又想到了“踢”这个字,她不敢细问宋正义陆劲到底受了哪些伤,但她知道他在监狱里一定有过一段相当难熬的日子。
“你怎么啦?”简东平推推她的手。
她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嗯,没什么。”她喝了口冰摩卡,让精神振作起来,“第四个是舒云亮,B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他是我的嘉宾。我给他打电话时,他正要出去,所以我说,为了节省时间,我把题目说得快点,他也同意了。我让他在三个杀人凶手中选择他认为罪行最严重的,他选择了陆劲,后来我举出陆劲当年犯罪时用的一个手法,让他在几个案件中选择,他选对了,他说‘就是陆劲干的!’口气非常有敌意。所以,他接触过陆劲。对陆劲那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很了解。”
“嗯,好,这就是说有四个嫌疑人。”简东平喝了一口黑咖啡,露出一脸苦相。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简东平很好奇地看着她。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嫌疑人。但是,他也是相关的人,我记得你昨天在车上说起过一个叫钟平的人,他是那个被杀的古董商的弟弟。”
“对。”
“今天主任让我和小菲整理一下去年节目搞活动时收到的听众来信,这些信本来早该处理了,但因为一直被装箱放在主任的办公室里,所以大家都忘了。今天我在那堆信里发现了一封钟平的来信。因为信封外面有他的名字,所以我就拆开看了-下。”
“这名字很普通,会不会搞错?”简东平谨慎地问道。
“我本来还不确定是他,但是今天我仔仔细细看了他的来信后,可以很肯定地说,就是他。”
“他在信里是不是说了他哥哥的案子?”
“是的,他还说了他哥哥的名字——钟乔。唉,可惜当时,我一点都没注意。其实,如果我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被杀古董商的弟弟,到今天,我都觉得他的信废话连篇。”
“你有没有把信带来?”
“我带来了,你自己看吧。”她把信摊在桌上,简东平立刻抓起那封信,贪婪地读起来。
信是2007年10月寄出的,全文如下:
《疑案迷踪》节目组:
你好。我是你们的热心听众,我叫钟平。得知你们在征集有趣的案子,我也想试试。这是一件发生在我们家的案子。1985年底,我哥钟乔在黄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开了一家出售工艺品和小古董的店铺,客人主要是来黄山旅游的游客。因为我跟我这个哥哥自上学起来往就少,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上学,所以我们平时很少见面,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在一起,1986年的春节,我知道他做起了古董生意还发了点财,受他邀请,我去他家里住过两天。
他的案子发生在1987年的1月。这天晚上,他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三刀,死了。警察调查后,说这是一起上门抢劫案,邻居也说晚上看见两个人曾经进过我哥的家。但警察没有找到这两个人。我哥死后,警方查过他的房间,发现放在柜子里和抽屉里的小古董都不见了。因为我哥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没人知道到底被拿走了多少东西,也无法估算价值。因为没找到我哥的账本。
我哥这个人爱吹牛,他曾经向我吹嘘他有10万块存款。我当他是放屁,因为在1987年,这个数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我压根儿不信他有那么多钱,结果怎么着,他银行里只有500块钱。
我哥死后一个月(我因为工作忙,没办法很快过去),我去整理屋子,因为我哥在世时,邻居家的阿婆对他很关照,所以我给她老人家送去了一些糕点,也算是谢谢他照顾我哥。她跟我说,我哥死后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有个小和尚在附近打听我哥被杀的亊。我很吃惊,马上叫这个阿婆把亊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一遍。她说小和尚年纪很轻,模样很清秀,说一口普通话。小和尚问人家,附近有没有个做古董生意的人被杀了,人家告诉他是有这么件亊,他又问,这个被杀的人是不是秃顶,说话结结巴巴的?还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虽然我哥被杀的亊在那里有点名气,但我哥这个人没什么名气,那一带真正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很多人只知道他是个做古董生意的矮子,连隔壁的阿婆都不知道我哥叫什么,别人就不提了。所以我估计这个小和尚后来没打听到我哥的名字。我回去后,总觉得这个小和尚很可疑,也许他就是凶手。他大概也不是真的和尚,是假扮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听这些,这应该是警察的亊,所以,我把这亊告诉了警察。
他们说会调查的,但过了好几个月也没有任何进展。办案的警察姓曾,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很好记,叫曾红军。他是个年轻的警察。1990年结的婚,我记得他结婚那天,我还跑到他办喜酒的饭店去找他,他当时也答应再去查那个小和尚。但是后来,他一直没给我回音,在1991年、1993年,我两次特地去看他,还给他带了土特产,他和他老婆对我都很客气,大概也有些惭愧吧,每次见他,他都只有一句话,他会去查的,但他至今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1996年我再去看他时,他已经去世了,听说是在浴室突然摔倒死的。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哥的案子肯定是不会再有人过问了。
我总是怀疑,凶手不止拿走那些小古董。他肯定还拿走了别的,我知道我哥习惯把账本和记亊簿都放在床头柜里。但是警察没找到这些东西。抢劫犯拿了小古董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拿走账本和记亊簿?床头柜里平时他不放钱,他的现金都放在店里的保险柜里,家里只会放很少的钱,都在钱包里。就算他把钱包跟账本放在同一个抽屉里,也没道理,把账本一起带走吧。我想,凶手是觉得有用才把它带走的。
听说你们电台在征集案子,我就写下来。我文化低,写一千个字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把我的意见反映给警察,我知道上你们节目的警察不少。我希望能早日抓到杀我哥的凶手。
热心听众 钟平
“看完了?”她见简东平把信折了起来。
“看完了。”
“有什么感觉?”
“小和尚。哈哈。”简东平笑起来,“你说是谁?”
她知道他跟自己的感觉差不多。
“噢,快说吧。”她道,又吃了一口海鲜饭,趁他看信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把饭都吃完了。
“陆劲当年不是曾经出过家吗?他肯定是听到两个劫匪的对话后,为了证实他们的话,特意过去打听消息的。哈哈,淸秀的小和尚,我倒真想看看他当年的样子,可惜没留下照片。”
“我也觉得小和尚是他。”她禁不住绽开笑颜,真想看看他当年青涩的模样,她自顾自笑了会儿,发现简东平在看自己,连忙说,“不过,他当然不可能是凶手,哪有在杀人现场附近到处打听被害人姓名的凶手?”
“对,我也这么想。”
“当时我看这封信的时候,只觉得这件案子很平淡,‘上门抢劫’,光看这四个宇引不起别人的兴趣,而且被抢的东西他也没说明,如果对方抢走了一颗慈禧太后的夜明珠,那还有点意思,其实我们一般都选情杀案和碎尸案,这样做起节目来才带劲,听众也爱听。”
“这可以理解。”简东平笑着又抿了一口黑咖啡。
“不过,我倒从这封信里看出一件有趣的亊。”
“是什么?”
“这个钟平说起来跟他哥哥不熟,但其实他知道的东西很多,知道他哥的现金放在哪里,知道他哥的账本和记事簿放在哪里,还知道附近的人都怎么称呼他哥,这说明他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跟他哥平时没有往来,我怀疑他经常去钟乔的住处。还有一点……”简东平讨论起案情来。总是精神百倍,而且总希望听他说话的人求他说下去。她决定成全他。
“还有一点?是什么?快说啊,James。”她露出很想听的神情。
她的恳求似乎让简东平很满足。
“还有一点是,他之所以那么关心这个案子,应该是有目的的。我猜,钟乔不止吹嘘过他的财产,一定还亮出过一些什么来。你看这句话,他明显没说出他真正想说的。”简东平指着信纸上的那句:“就算他把钱包跟账本放在同一个抽屉里,也没道理把账本一起带走吧。我想,凶手是觉得有用才把它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