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理惠子毕竟久居长崎,熟悉这里的建筑特征,推开一道夹墙的门,通往地下的狭长楼道出现在眼前。
“等一下。”理惠子刚要下楼,被肖克制止,这些人看似粗狂,毕竟是特种部队出身,不会一点反制措施都没有。肖克从背包取出一瓶喷剂,“嗤嗤”两声,一根荧光探棒一折,一照,楼道空中出现纵横的镭射网。
“地下室里安放有炸弹,你乱跑乱动的话,整栋别墅都会被轰上天。”肖克拍了拍理惠子后背,安慰着这位看起来像是受了惊吓的悍妞,“他们临时布置的,只有不知道机关的人才会闯上去,你的身材可以过去,我给你领路。”说着,将蓝牙耳麦取下,塞进理惠子的耳洞里。
“啊,这不是叫我去趟地雷吗?”理惠子有些迟疑。
“相信我。”肖克取出砖头,又往空中喷了点气雾剂,砖头开始分析镭射网构成,很快有了结论,镭射网是不移动的,果然只是临时布置。
砖头对理惠子进行了全身扫描,在砖头里形成了三维立体图形,蓝牙耳机成为定位器,随后砖头内部绘制出楼梯内的镭射网,肖克只看屏幕,就能清晰地看到理惠子和镭射之间的距离。
“下腰,抬左腿,右胳膊平伸,收腹,双手撑地,屁股抬高,跪行,跷右腿,提胸,再提高一点,你该使用束胸的,你的胸部严重影响了你的行动能力…”
“呼…我过来了!”理惠子在楼道底部喘气。
“五分三十秒,你动作太慢了。”肖克不满意。
“你来试试!”理惠子气急败坏。
“里面应该有一个镭射控制匣,公文包大小,找到它,中间红色拨钮,关闭它。”这种事情肖克不会争论。
理惠子关掉镭射网,抬头看了看墙上,不禁骂道:“该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肖克来到地下室,只见墙上贴满了建筑图,还有各种人物头像、资料,胡乱的线头交叉画出A、B、C各种方案,爆破点、地下通道、空中管制、远处制高点、火力分布人员构成,全都一清二楚。桌案上也是厚厚一摞图纸,肖克将它们全都扫描进砖头,这些建筑数据分散而无序,但以后可能会有用。
肖克开启了砖头内的分类归档程序,砖头将根据这些施工图的管线布置、建筑框架结构,将属于同一建筑的不同房间归纳整理起来,最后自动生成建筑群落的三维立体图象。
“这是一间分析室,最重要的电脑被拆走了。”肖克指着地面的电源插座解释道,“他们在这里制定行动方案,商讨行动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房间内的摆设,肖克开始分析屋内人员的构成,屋内的物件杂而不乱,看似胡乱摆放,但只要有挪动,就很容易被发现,没有座椅的分析室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战地指挥室,踩在纸上的军靴印是佐证;屋内空间最多能容纳十人召开战术会议,十名特战队长,留下足迹的三人身高在一米八五至一米九五间,一人左脚有伤,十名军官中至少有一名左撇子,从墙上的涂鸦可以看出,进行作战部署的人右眼视力有问题,这些人也并非悍不畏死,有一人很紧张,墙角的木屑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另外就是…干净,没有一丝烟酒气,与楼上的情况大相径庭。
无数细节在肖克脑海中构筑出一幅幅仿若身临其境的画面,他仿佛能看到,那十名特战小队的队长在这个房间内,是如何商讨定制作战计划的。
“鸟飞过,天空定会记住其滑行的痕迹;人走过,大地必会记住其每一步的足印;若你爱我…”肖克的记忆中突然出现两行温柔的诗,自己怎么会记得这种东西?心脏不争气地又刺痛了两下。
“我们到底在这里找什么?要不要报警?”理惠子的声音适时将肖克拉回来。
“不要。”肖克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你可以报警,不过报警后你最好还是将手机扔掉。”
“那你起码该告诉我你的计划,对拍档不该有所隐瞒。”理惠子觉得自己陷入了被动,不满地扁嘴。
“拍档?”肖克更正道,“我以为你是人质。”
理惠子哑口,很快又道:“人质也有人权的。”
“我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我计划赶过去阻止他们,但是我的武力配备不够,到这里来,是看看有什么线索,最好是能找到他们的备用武器,一支精良的特战部队必定会有良好的后勤补给,不会带着只准备一次攻击的武器。”
“什么?你要去阻止他们?你疯了!他们起码有五十人,五十名装备精良的特种战士啊!你以为你是谁?魂斗罗二代?擎天柱?曼哈顿博士?”
“放心,没有上次那些人厉害,清理者小队的战斗力,素来在特种部队之上。你觉得这个计划不好,也可以提一个新的计划。”
“为什么不让警方去和他们火并?”
“如果你能排除警方没和他们同流合污或警方内部没有他们眼线的话。那些去你家里的SAT成员是怎么回事?”
“可是,就我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看,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随时可以离开,嗯,告诉你的上司被我绑架了又找到机会逃出去就好了…”
理惠子语塞,似乎一路上都是自己死拽着不放非要跟来的。肖克断然道:“与其在这里磨叽,还不如帮我找找他们的军备库在什么地方。”说着,在墙角敲击起来。
理惠子跺脚:“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都不领人家的关切之情。”
“咄咄”“噗噗”“咄咄”“噗噗”就在理惠子跺脚的地方,发出与旁边不同的空响,理惠子蹲下,拂开地上散乱的工程图,找到一个四方的暗格,看这体积大小,正适合放武器:“我找到啦!”
理惠子一喜,正要掀开暗板,被肖克大脚踩过来,差点把她的青葱嫩指头夹在木板下,“干什么你?”理惠子如愤怒的小野猫跳了起来。
肖克蹲下身去:“告诉过你,不想死在这里就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他将暗板缓缓揭开,露出刚容一只手背伸入的缝隙就停下,将一只手伸进去慢慢摸,终于,碰到一根发丝粗细的线头,用两根手指灵巧地夹住线头,使其与盖板脱离,这才掀开暗板,与地坑内琳琅满目的武器不管不顾,小心地将那根丝线放下去,置地坑的一侧摸出一枚巴掌大小、半球形的高爆炸弹,正是地下基地内的秃鹰三系单兵弹,不过显然没有设置定时装置,那根丝线一断,立刻引爆。
肖克舒了口气,理惠子脸色有些发白:“这,这些家伙,也太过小心了吧。”
“小心点有什么不好,不够警觉的人闯进来,以为有什么新发现,正好被炸得粉身碎骨。”
“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在门口装炸弹而是在地下通道做机关?”理惠子想起了肖克对着大门那一脚。
“大门放了炸弹的话,破坏力不足,而且会引起探查屋内人的警觉,而如果门口没有任何危险,你又看到了屋内的脏乱差之后,自然会放松警惕,看似微不足道,其实暗含了对人心理的揣测,这是特战高手喜欢用的把戏。再说,我在踢门前,也是对门及周边做过探测,确定没有爆破物才踢门的。”
“你有吗?”理惠子当时专注开锁,记忆中没见这家伙做过什么啊。
肖克从地坑里抱出各式武器,在理惠子面前摊了一地,让她自己选,理惠子迟迟拿不定主意,有没有小一点的啊,都是些大家伙。
肖克已经开始武装自己,军靴外,战术军匕;大腿外,战术手枪;腰带上,闪光、烟雾、高爆手雷;髋骨两侧,战术微冲…理惠子目瞪口呆,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在不影响行动的前提下往身上藏这么多武器,再加上他往大行囊里塞的那些,简直就是一个移动军火库。
肖克将有价值带走的武器都装填完毕,但并不满意。看似很多,但大多是普通军用级别,和清理者小队的装备比起来至少相差了十年,可惜那些装备太先进,不知道有没有敌人的跟踪监控措施,不敢随意带走,只能当场毁掉。他瞪了理惠子一眼,示意她怎么一件武器都没拿。
理惠子胡乱塞了两把手枪别在腰上,追问道:“关于追杀你的那个组织,你有什么线索?”
“庞大,专业,非正义。”肖克简略地总结了对那个组织的定义。
所谓庞大,那组织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而且能从中国一直紧追不舍到日本,起码他们具备跨国行动的能力,其后勤供应也足以体现他们的大,无论从规模、资金还是人员数量上。
所谓专业,看对方的武器装备,军用级是最低层次,高一点就是特工级或是各国军方的试验成品,而且对方的战术配合,那可不是说随便搜罗一群退伍特战队员就能达到的,他们需要在一起进行多次协同作战,有一整套优良有效的训练方法,这可不是三五年能达到的效果;那个组织存在有一定年头了,说不定比自己年龄还大。
非正义,只看他们行事风格显然就和正义不沾边,当然,肖克没敢想象那是一个国家级组织,任何组织或势力达到了国家级,就不能用正义或非正义来衡量,衡量国家机器的标准,往往是看全民意志、国家利益和国家武器优劣。
“就这些啊?”理惠子显然对肖克掌握的线索不甚满意,抄起一把战术微冲,掂了掂,觉得有点重,皱眉道,“那关于EMZ呢?”
“庞大,专业。”肖克省去了非正义,因为他还只看到EMZ成员的尸体,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样的行事方式,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属于这个组织,那么多半还是非正义。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没有回忆,凭借本能身体做出的那些行为,与维护和平的警察可沾不上边,甚至连军人都未必,自己所熟悉的,全是如何尽可能地保全自己身体机能,尽可能多的造成杀戮与破坏。
分析敌人动机,找出破绽,给予致命一击,在这些方面自己恐怖得就像一台机器,只是不知为什么,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懊恼与自责,不像是良心的发现,那究竟是什么呢?
失去的记忆像完全被打乱的碎片,自己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找回。
“为什么我们要阻止这一切,不如就看着等着,若说将要发生的事情与我们的生活没多大关系,让那些恶势力狗咬狗好了,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躲起来,过平淡的生活,去找回你的记忆,不是吗?”理惠子提出一种新的想法。
肖克像被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从头顶直贯脊髓深处,甚至出现了耳鸣、幻听,一个多么温柔的声音反复地诉说着“过平淡的生活”。
“我们一起去过平淡的生活…我们一起去过普通的日子好吗?阿郎…”
宛若一道闪电刺破黑夜,尘封多年的魔咒被揭开了符印,潮水一般的哀伤从心底深处迅速涌出,要将肖克淹没,他像溺水者一样痛到无法呼吸。
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悲苦的幻觉,肖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从沉痛中清醒过来,整个过程短暂得连理惠子都没发现异样。肖克死死记住一个发音,生恐它从记忆中被遗忘掉了,“阿郎”,是自己的真名吗?
“不行!”将快要涌到眼眶的泪意压制下去,肖克沙哑而坚决地回答道,“必须阻止他们。这是,男人的直觉!”醒来后的紧迫与焦灼感,甚至让自己把找回自己记忆和身份这样的事都放在第二位,一定有它的原因!
“好吧。”理惠子吐了吐舌头,“反正我也蛮想知道真相的,不过先说好,危险的事情可不能让我这个小女子去打头阵。”
肖克哑然失笑,挥手示意理惠子先出去,两分钟后,肖克才出来。理惠子在门口警惕地张望着,见肖克出来,问道:“你做了什么?”
肖克道:“改动了一下他们的设计,如果他们还有命回来的话,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
又换了一辆车,肖克开始觉得自己做这种事也是轻车熟路,他将体积膨大了至少一倍的行囊扔到车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驾驶。

第五章骗局1

催眠师
东京时间二十三时三十六分,郊外的夜,静悄悄。
很奇怪,海德教授的信号抵达这座废弃工厂后,就一直没再移动过,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还是在这里更换了装备?若是前者,等待自己的说不定是个陷阱,若是后者,自己就白跑了一趟。
肖克将车停在工厂前转角五百米处,在路旁对车进行简易伪装,然后徒步前往工厂附近的制高点。
组装好狙击枪,架设好夜视狙击镜,肖克将废弃工厂一览无余,有几个三四层楼高的球形罐子,还有几组并排在一起的七八层楼高的圆柱体罐子,有废弃的铁轨、歪斜的车厢、破了顶棚的厂房,就是没有人。
没有岗哨,没有巡查,连一点灯光都没有,偌大的废弃厂房,安静得很诡异。
“会不会他们已经离开了?”理惠子询问道。
肖克摇头,指着大门口给理惠子看,有进入的车辙,没有出来的,然后在更远的另一处,五辆大型越野车齐头排列,仿佛随时准备整装出发。
肖克再仔细地观察了一遍,没有监控探头,没有电磁干扰,若不是那五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这工厂就和表面看上去一样,只是一块被废弃多年的荒地。
敌人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就是那占地数顷的破旧厂房,有两道铁轨直接贯穿了厂房,那些罐体的输送管道都埋向地下,说明厂房结构是向地底延伸的。
肖克决定只身冒险进入,将狙击枪交给理惠子,将狙击镜用数据线与一个信号发射器接驳,狙击镜就变成了一个可夜视的探头,视频画面显示在肖克的砖头上。
肖克制止了理惠子想跟着进入的打算,让理惠子用夜视镜保持每五秒移动一个视界的速度持续观察整个厂区,他搁下行囊,轻装简行潜了进去。
肖克没有直接进入厂房,先在周边小心地查巡了一圈,没有埋伏的痕迹,脚印也都是消失在厂房内的,难道厂房下面有地下通道?肖克如此想着,撬开一辆越野车之后做了点手脚,并给其余四辆越野车的车轮贴上几枚爆胎球,借着夜色潜行,闪进厂房内。
生锈破旧的机器,散落的钢管电缆,厚重的灰尘,肖克在门口阴暗处停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继续前进,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厂房的顶棚破了几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大洞,月光透进来。
肖克觉得,有些地方破烂的机器零件散落得有些奇怪,但在月光下一览无余,什么异常都没有。
数分钟后他找到了下楼的入口。
地下二层空旷的地下厂区和地面一层类似,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越是如此,肖克心中越是不安,幽暗阴森的厂房像一头怪兽,张开大嘴等着自己走进去。
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肖克潜入了地下三层,这里的通道要狭窄许多,更像紧急通道或维修通道,有些地方甚至需要猫腰前行,地面有些防滑的铁板,墙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管线,锈迹斑斑且有渗水,整个通道弥散着一股霉臭味,沉重的防水门和十字罗盘的开门阀,都令人想起二战时期的潜艇内部。
肖克仔细帖耳倾听门后声响,没有发现,又小心地拧开了几个门阀松动的铁门,后面是类似锅炉的东西,此外空荡荡的,看上去也是废弃多年。
再往前行约一百米,肖克听到一扇门后似乎有异响,他从上衣口袋取出大约一米长的线圈,一头与砖头接驳,另一头从缝隙塞入,门后的情形顿时出现在砖头屏幕上,一目了然。
门后是一通道,不知其深远,肖克确认门上没有什么感应装置,打开了门。
同样的狭长通道,却与外面大不相同,微润,空气清新,显然有自动送风系统,看来是这里了。
在这道铁门上装置了遥控爆破装置,给自己留好了退路,肖克沿着通道前行。
在拐角处,肖克又一次使用便携蛇眼观察,有些惊愕,忍不住直接走出拐角,来到甬道的另一头。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大房间,明晃晃的白色灯管,照耀着乳白色的墙面、地板、天花板,走在其中,甚至连人都沐浴上了一层牛奶白。
此外空无一物,空无一人,没有门窗,就好像走进了一座超现代化的实验室,或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肖克身后的甬道,在整个白色世界里留下了唯一的长方形的黑色。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肖克心底涌起极大的不安,出乎意料和未知都是他极端讨厌的事情。他拿出枪械,手指搭上扳机,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地走着。
“嗒”的一声轻响,整个白色世界的灯熄灭一半,世界稍微暗淡下来。
“欢迎你回到这里,肖克先生。”
肖克定睛一看,自己眼前不足三十米的地方多了一个头发雪白、穿着白西服白西裤、戴着白色反光镜的白种人,他出现得极为突兀,就像早已等在那里多时一般。
该死,肖克在心中暗骂一声,这个充满白色强光的房间营造了一种假象,欺骗了自己的视觉,如果对方有武器,说不定自己已经中弹了。
“我叫金·弗朗多,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金。”一身白色的金站起身来,他身后是一张白色靠椅。和海德教授一副欠扁的模样不同,金非常年轻,五官端正,对称,使他看起来非常有亲和力。
“你应该叫银。”肖克在心里回答。
“想必你一定很奇怪,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究竟是谁?或者说,从今天你清醒之后,你就一直在困惑,你究竟是谁,你究竟在做什么?”金的声音温和而有磁力,在这回声响亮的白色空间内仿若有种魔力,声音从四面八方朝肖克耳朵里灌注。
“不用紧张,也不用那么戒备,我,将告诉你全部的答案。”金已经走得足够近,只要肖克愿意,随时能在他身上打出十七八个窟窿,但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却飘飘忽忽,肖克觉得自己的警觉性似乎正在降低,他将一只手背在背后,用力一掐,警觉又恢复了些。
“相信以你的智慧,想必早已看出,这个地方,和你生活的现实世界,有点不一样。而从你今天醒来的那一刻起,你身边的人和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变得身手了得,而在拥有敏捷身手的同时,你也拥有了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杀性。你这一天,做了你以前一辈子都没做过、也没想过的极端冒险刺激的事情。”
“我是神经病?”肖克打断道,这招已经有人用过了,若金回答半个“是”字,肖克将毫不犹豫地送他一梭子弹。
“神经病这个称谓本身就是不准确的。通常情况下,我们把人的情感、意识、认知等一系列心理问题导致的行为举止异常病症称之为精神病,而神经病指的是由于神经系统出现传导故障而出现的肌肉关节活动方面的问题。很显然,以肖克先生你对自身的认知,你很容易就可以判定出,自己并不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你出现的唯一问题只是一段记忆缺失。”金非常有耐心地做起了科学普及。
“但正是这段缺失的记忆,给你造成了极大的困惑。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醒来之后的所见所闻。”见肖克没有反驳,金开始继续,他指着肖克身上,“特工级装备,刀锋级特种兵身手,决策层级的头脑,身材曼妙火辣的美女,急速的飙车,追杀,爆破,再追杀…比电影情节更为惊心动魄的历险过程…如果我说得没错,请给点掌声。”
肖克凛然不动,他清楚,这个金是想传达些什么,但又和海德教授的那套说辞有所不同,他的那种发音和语调,使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有种活力,直往自己心里钻,想在自己心底扎根成长。
见没有掌声,金自己轻轻拍了两下,头顶的灯管再熄灭一半,白色的空间变得灰暗起来,金那一身雪白的西服显得有些扎眼。
金将一只手伸向肖克的面前,像在提醒肖克注意一样打了两个响指,顿时,不知从何处投射出光来,在墙上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正方形屏幕。
这些亮着光的屏幕呈三百六十度将肖克包围起来,小的好像缩微照片远在天边,而大的则像超大电影银幕近在咫尺,仿若伸手可及。
屏幕里的画面都是相同的,一张女人的正面身份照,女子长相一般,看起来有些熟悉,又觉得陌生,一时竟想不起来。
“你的妻子,高香眉。”见肖克似乎无法想起,金忍不住提醒他,随着金开口说话,那些大大小小的屏幕开始旋转起来,它们变得忽大忽小,忽近忽远,像顽皮追逐的星辰,以肖克为球心旋转着。
画面的内容也开始各有不同,高香眉买菜的画面,高香眉洗被子的画面,高香眉离开家、回到家的画面…不同角度,不同距离,一帧帧在肖克眼前闪过,令肖克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去关注那些画面,似乎有一种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那个白色的金身上。
回忆的弦似乎不经意间被拨动了,肖克果真想起一些事情来,但奇怪的是,他想到的不是和高香眉一起生活的场景,而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看着很多的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全是高香眉,生活的,工作的,远的,近的,正面,侧面,背面,头顶…眼前这一幕,仿佛是记忆的重演。
“想起来了吧?这是你现实中的妻子,就算你失去了记忆,也应该对她留存有很大的印象,再看看这些…”画面变成了一栋大厦,有许多建筑工人,他们三五成群,干活聊天。这一幕倒极为熟悉。
“这是你工作的地方!”金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从极远的山边传来。
水泥砂浆、汗水、肌肉、笑容,回忆瞬间被拉近,肖克一下子就认出了画面上的那些人来,有老魏、小张、疙瘩蛋、小山东、小二黑、四大娘、徐丫头…只是,这熟悉的一幕却并没有一种熟悉的沉淀感,自己究竟和这些人认识了多久?两年,一年,半年?不,感觉还要近一些。而且伴随他们欢笑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忧郁创伤,自己为何会如此黯然神伤,在这些质朴真诚的笑容面前,肖克的面部肌肉居然自行作出了反应!
肖克能清晰地感觉到面部肌肉的紧绷,虽然他看不见,但想来定是面色铁青,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算什么反应?难道自己和这些建筑工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这些,有助于你回想起你的真实身份。你家住在那里,你从他们中走出来…”金的声音愈发温和,像情人在梦中呓语,像母亲在抚慰孩子入睡。
似乎有一股倦意袭来,肖克背在背后的手指一发力,腰间软肉一痛,他忽地扭头,盯向金,目光极为不善。
不好,似乎起到了反效果,金的心底一颤,强自镇定,高举起手臂,又打了个响指:“啪。”
画面再次一变,火光冲天,哔剥有声,无数荧屏画面汇聚成巨大的一幅,翻倒在地的小车宛若一栋摩天大楼出现在肖克面前,小车内饰的细节,车内挣扎的人影,一切都清晰可见。
“这是你出车祸的现场,车内的那个人,相信你不会不认识你自己吧?”
那个摇曳火光中模糊的人影是自己?肖克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再次被金带动,看向那巨大的屏幕,那身高,那体型,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自己头上戴着个什么玩意儿?摩托车头盔?有戴着这个开车的吗?
“努力地回想,开车前你在做什么?看看那画面,你戴着的是什么?只要能想起它,你就一切都明白了。”金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再度响起,飘飘忽忽,若有若无。
“看看吧,仔细地看看吧…想起来没有?没错,那是我们叉盒子公司研发的第四代植入式电子辅助仪,人们俗称的深度电玩。你当时使用了电脑自动代驾系统,在车内让自己的思维进入了虚拟空间,但叉盒子公司早已提醒过,电脑代驾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不能完全替代人脑控制,你发生了车祸,你的思维被留在这个虚拟现实空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