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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伟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老天爷,全被你说中了。”
“哪有啊,”方木淡淡地笑笑,“最初,关于犯罪与血液的关系我就判断错了,我以为他对血液的焦虑缘自天气。”
“是。”邰伟思索了一下,“我记得那天你说凶手可能穿着一件比较厚实的衣服。”
“是啊,第一次案发的时候冬天刚过去,我以为他大概是害怕血液被冻结,所以他可能会采用一些额外的保暖措施,例如穿上厚实的衣服。后来看了佟卉被杀的现场才感觉到那可能是来自于对自身血液的‘缺乏’的妄想。”
看到邰伟仍然是一脸敬畏的表情,方木笑笑说:“我没那么神的,这个案子我有很多地方都搞不清楚呢,比方说怎么选择被害人,为什么要剖腹,为什么要把血液和其他物质混合,为什么要把佟卉带离第一现场,很多呢。”
“哦…”邰伟恍然大悟,“所以你在和马凯面谈的时候,问了他那些问题?”
“是啊。”
“实证主义研究。”邰伟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木,“老弟,将来想当个犯罪学家么?”
方木愣了一下,“没有。我可没想那么多。”
“那你为什么…”邰伟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对这些东西这么感兴趣?”
方木脸色一沉,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从小饭店里出来,喝得有点醉的邰伟拍拍方木的肩膀:“老弟,你帮了我大忙,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
方木笑着摇摇头,“不用了。”
“不!一定要!”邰伟粗声粗气地说,“物质奖励?还是给你们学校写一封表扬信?哦,”他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恐怕不用我写了,呵呵。”
方木正要问为什么,邰伟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妈的局里不给你奖励,我给!你们做学生的需要什么呢?”他搔着后脑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
“算了,算了,我真的不要。”方木连连摆手,看见邰伟拿出钱夹,他把脸一沉:“邰伟,我们算是朋友吧?”
邰伟使劲点点头。
“如果真拿我当朋友,就不要来这一套。”
邰伟搔搔后脑勺,想了半天,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手伸向腰间,从枪套里拿出一支64式手枪的备用弹夹,取出一颗子弹,递给方木。
“这是干什么?”方木惊讶地问。
“对于我们警察,最好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枪。”他郑重其事地把子弹放在方木手里,又把方木的手握住,“枪我不能给你,送你一颗子弹吧。留个纪念。”
方木心想:靠,大哥,你不觉得不吉利啊?这话怎么听都感觉是“送你一粒花生米尝尝”!
不过他还是把子弹小心地放在衣袋里,然后冲邰伟挥挥手:“我回去了,你自己开车小心点。”
方木转身刚走了几步,邰伟“哎”的一声。
方木回头看着邰伟。
邰伟仿佛审视般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郑重其事地说:“方木,考没考虑过将来要做个警察?”
“没有!”方木坚决地说。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邰伟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打开车门,上车,发动,看见车内镜上挂着的“五条禁令”,心里祈祷着千万别遇到警务纠察。
方木没有回寝室,而是走到了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他躲在站牌后面,看见邰伟的吉普车开远,才跳上一辆315路公共汽车。
车开到长生路的时候,方木下了车。向北走了不远,就到了J城专门经营殡葬物品的延寿街。长生,延寿,却偏偏家家门口摆满纸人、花圈。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东西太多。
20分钟后,方木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胶袋登上了返校的公共汽车。
凌晨1点。
方木蹑手蹑脚的爬到七楼,手中的黑色塑胶袋不时发出令人厌烦的声音。这层是女生宿舍,如果这时候有哪个倒霉鬼出来上厕所,准被吓昏过去。
方木小心地打开通往天台的窗户,先把塑胶袋扔进去,然后自己悄无声息的跳进天台,径直向东北角走去。
夜色很好,有微微的风,沙沙的,好像有人在低声絮语。天台的东北角有一堆沙子,掺杂着不少黑色的纸灰。方木蹲下身子,打开塑胶袋,抓出一捆捆的烧纸,拆开,用打火机点燃。一个小小的火堆就在午夜的天台默默地燃烧起来。
午夜的校园显得寂静异常,大多数人都在甜蜜或恐怖的梦中徜徉,夜游的,无论是人是鬼,都没有看见J大南苑五舍B座天台上的奇怪祭奠,尽管它并不是第一次。
方木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把它放在身边的一块砖头上。接着又点燃了一支叼在自己嘴里,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在火光中袅袅升起,好像柔婉的轻纱,摇曳几下就消失在夜空中。
老四、王建,你们好么?
还有你,陈希。
方木的眼中涌出泪水。
我又抓住了一个恶魔。你们该为我高兴吧?这是第几个了?第六个了吧。他很残忍,杀死女人之后吸血。我做得很好,在他对最后一个女孩下手之前就抓住了他。他不会再杀人了,他会下地狱。
我不会再“来不及”。那场恶梦,已经足够。
可是,如果只是梦,那该多好。
方木边拨弄着火堆,边轻声低语。火光照亮他苍白的脸,表情如梦如幻。不时有大颗的泪珠滚落到嘴边,他也不去擦拭,任由它们一颗颗落在地上。
一阵风吹来,卷起几片纸灰,轻轻附着在方木的脸上。方木伸手拂去,却弄得满手黑迹,想必脸上也好不到哪去。
他轻声笑笑。
是你么,陈希?
好,我不哭了。
方木站起身,又向火堆中投入几打烧纸。转头看看,地上的香烟就快燃尽。
给王建续上一支。自己再点燃一支。
那堆火慢慢小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冒烟的灰烬,方木把沙子覆盖在灰烬上,又从塑胶袋里拿出一堆烧纸,用打火机点燃。
刚刚恢复黑暗的天台一角又被一小堆火光照亮。方木的眼中早没有眼泪,嘴角紧抿,眉头微蹙,脸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孙梅,我来看你了。
尽管从始至终都很难说对孙梅有什么好感,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救了自己两次。
不论是幸运还是不幸,都留在今生吧。就像这纷飞的纸灰,旋转、粉碎,就算了。来世还要爱,只是记得要幸福。
最后一打烧纸在方木手里捏了很久,直到火堆即将熄灭才投进去。
希望你在那边能开心点。吴涵。
回到寝室,方木感到说不出的疲惫,可是心情又无比轻松。
每一次祭奠过死去的人,方木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身上背负的重担又减轻了一点。
方木眼神散漫的坐在桌前,窗外是清冷的月光。那光线仿佛有质感一般,轻轻地、软软地覆盖在方木的身上。有清凉的风吹进来,轻拂在脸上很舒服,连身体也好像被这风穿透,变得透明、清澈。方木把头倚在栏杆上,眼皮越来越重…
几分钟后,方木猛然惊醒。对面床上的杜宇正说着梦话:“还是B食堂的排骨好吃!”
方木揉揉太阳穴,俯身打开电脑。
机箱沉闷的响起来,几十秒钟后,他打开硬盘里一个命名为“马凯”的文件夹。
方木的脸在显示器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发蓝,眼神也重新变得冷漠、疲倦、锐利无比。
第八章 快乐不快乐
“哦,是你啊,进来坐。”
“不打扰吧?”
“哪里话。还要水?”
“好的。”
“那几本书看完了?”
“是的,我今天就是来还书的。”
“怎么样,看得懂么?”
“嗬嗬,不大懂。很多东西都看不明白。”
“嗬嗬,没关系,这很正常,对你来讲,这些书也的确是深了点。最近怎么样?”
“还好。”
“可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啊。还是因为那件事么?你感到害怕的那件?”
“嗯…是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害怕什么?”
“…”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看着我。也许,我能帮助你。”
“唔,好吧。我,害怕点名。”
“点名?”
“很奇怪是么?”
“不,我一点也不奇怪。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不敢一个人过桥。”
“哦?不敢一个人过桥?”
“是啊,后来发展到连独自通过比较狭窄的街道他都做不到,需要太太陪着才行。”
“可是,为什么呢?这也是一种恐惧症么?”
“是的,这也是惧旷症的一种表现。这个人从小娇生惯养,事事有人替他安排,结婚后对自己的太太也是百般依赖。所以他在潜意识里就对太太有一种孩子般的缠附需求,但是在意识层面上,他还不肯承认这种幼稚的需求,于是,就凭借‘惧旷症’的惊恐表现来强加给太太必须陪伴他的义务。”
“后来他治好了么?”
“当然。药物治疗结合行为治疗,他很快就痊愈了。”
“哦,看来也不是无药可救。”
“嗬嗬,那当然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说说你为什么害怕点名?”
“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
“哦?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点名的?”
“嗯——我也不记得了。抱歉。”
“嗬嗬,没什么。来,躺到这张椅子上来。怎么样,舒服么?”
“哦,很舒服。”
“想听点音乐么?”
“好的。”
“先听听这个。”
莫扎特的《催眠曲》在室内响起。然后是门德尔松的《仲夏之歌》。蔡琴的《那一段逝去的时光》。
“哪一段让你觉得放松?”
“最后一个吧,前两个听不懂。”
“好的。下午上了几节课?”
“什么?哦,两节。”
“然后呢,又干什么了?”
“打了一会篮球。”
“嗬嗬,生活挺丰富的,感觉累么?”
“有点。”
“那好,你就当自己在休息。下面请按我说的做。首先,把你的身体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放松身体,慢慢地做深呼吸。”
“…像这样么?”
“对,很好。慢慢地呼出来,就这样做,很好。再来一次,深深地吸气,呼气。很好。你喜欢什么样的环境。”
“嗯,海边吧。”
“好,现在你想象自己正躺在海边。海风清凉、舒适。海浪在有节奏的拍打着礁石,唰啦、唰啦,一声又一声。能感到你的心灵么?很好,用心灵去感受你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当你感觉到你的头部的时候,头部就放松了;当你感觉到你的胸部、背部的时候,身体就放松了;放松你的腹部,呼吸越来越顺畅;当你感觉到双臂的时候,双臂就放松了;当你感觉到双腿的时候,腿也放松了。你的整个身体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放松…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心里很——轻松。身上——好像有——白色的光。”声音低沉,好像说出每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很好,静静地享受吧。”
五分钟过去了。
“好,现在我会慢慢从一数到十,当我数到十的时候,你的潜意识会带着你回到过去某一段时光,你会看到一个对你来说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事件,当我数到十的时候,无论你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请把它说出来。说出来以后,快乐的,你会记住,不快乐的,就会把它抛弃掉。好么?”
缓缓的点头。
“好,那我们开始。1-2-3-4-5-6-7-8-9-10。”
突然可以看见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
(很好,这说明潜意识已经开始提供信息了。)
“我们在院子里…烤蚱蜢的香味…爸爸用自行车带我回来…要先写完作业才能出去玩…木头枪…比大猛的好。”
(他在回到的这段记忆中,应该不超过10岁。)
“我在和小朋友玩冲锋打仗的游戏(声音变得稚嫩、活泼),在沙坑里…二胖真赖,每次死了都不躺下…那边有解放军叔叔在练队列(声音变得羡慕、憧憬),真威风啊…一二一、一二一…点名…王立波,到。孟凡哲,到。嘻嘻…咦,那个叔叔怎么了?怎么一到他那里就卡住?哎呀,当官的叔叔好生气(声音变得恐惧)…重新点名…怎么又卡住…还重新点名…叔叔加油…口吃?…哎呀,不要打人(身体开始颤抖)…好多血…叔叔被罚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
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身体剧烈痉挛。
“你看到什么了?”
“倒下了(开始哭泣)…额头…血一直在流…体育老师…点名…打我耳光…不要…”
“好了好了,现在我们结束这次经历。刚刚你所看到的一切,已经深深地印在你的脑海中,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能轻易的回想起来。是么?”
“是…是吧。”
“还能感到白色的光么?”
“…能。”
“很好,现在白色的光慢慢散去,你的身体和精神在慢慢苏醒。我从十倒数到一的时候,你就会完全醒来。懂了么?”
“…懂了。”
“好,十,白光越来越淡,觉得身心都很放松;九,你现在越来越清醒;八,慢慢恢复身体的正常感觉;七,手指开始有感觉了;六,你的内心平静安详,感到很愉快;五,越来越清醒;四,脖子慢慢转动;三,你感到浑身都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二,就要醒来了,前面就是出口;一,你已经完全清醒了,睁开眼睛!”
深呼吸。
“天啊,我刚才…被催眠了么?”
“嗬嗬,就算是吧。”
“我想起来了。9岁那年,看见一个口吃的解放军被体罚。”
“嗯,听起来应该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为什么一直都想不起来?”
“这叫‘心因性记忆丧失’,这种记忆丧失带有一种选择性。也就是说,你会有选择的去忘记那些带给你痛苦的经历。说穿了,就是一种逃避。”
“我回忆起来的这些事,有帮助么?”
“当然,解决任何问题都要找到关键,尤其是心病。找到原因就好办了。”
“你愿意帮助我么,老师?”
“你信任我么?”
“当然,你愿意么?”
“嗬嗬,难道我不是一直在帮助你么?”
“谢谢。”
“别那么客气。我只有一个要求,要为我保密,好么?”
“好的。”
睡觉。看书。上课。偶尔打打篮球。
不用考虑有谁会被杀。不用面对吸血的疯子。连噩梦都很少做。
这就是幸福的生活。
方木每天都像其他人一样在校园里或忙碌或悠闲的来来往往,踏踏实实的过了一个星期的安静生活。周末抽空回了一次家,饱饱的吃了几顿妈妈做的饭,人也胖了2斤。
天气越来越热,莫名其妙的,心情也好起来。
坐在返校的公共汽车上,轻柔的风吹在脸上,痒酥酥的很舒服。窗外是炽热的阳光,鼻子里有青草的味道。摸摸包里的瓶瓶罐罐,是妈妈塞进来的肉酱和泡菜。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打盹。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了?
方木回到寝室,杜宇正在玩CS,听见方木推门进来,头也不回的问候了一句:“回来了?”
“怎么没和张瑶出去玩?天气这么好。”
“嗬嗬,她去做家教了。我也乐得清闲。”
方木拿出一瓶肉酱,放到杜宇的桌子上。“给,我妈做的,尝尝。”
“呵呵?”杜宇有点诧异的回过头,“谢谢。”
“小心!”方木手指着屏幕。
“啊?!”杜宇手忙脚乱的按动着键盘和鼠标。晚了,“砰”,被人一枪爆头。
“妈的,不玩了。”杜宇退出游戏,从抽屉里拿出一双筷子,打开肉酱瓶盖,把筷子伸进去搅合了几下,又拿出来放进嘴里。
“嗬!好香啊,你妈妈手艺真不错。”
“那就多吃点,我这里还有。”
“今天晚上我吃面条好了,拌上肉酱,味道一定不错。”杜宇又挑起一大块,放进嘴里。
“你也不怕咸。”方木笑笑。
“老兄,看得出你最近心情不错啊。”杜宇一边嚼着一边说。
“是么?”方木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这样就对了,多和大家聊聊,别老是谁也不搭理。”
“大家都觉得我是个怪人对吧?”方木笑着问。
“嗯…”杜宇犹豫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吧,总之都觉得你太内向了。”
“嗬嗬,好。”
“前段时间,总觉得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刘建军有一次跟我说看见你深更半夜的在走廊里转悠。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么?”
方木看着杜宇,他一脸诚恳的表情。
第一次送他东西,就给这家伙感动成这样。
“对。”方木重重地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方木和杜宇坐在各自的电脑桌前。杜宇又在CS里不知疲倦的厮杀。方木本想好好整理一下马凯一案的档案,可是在这个下午,实在不想让那些阴暗、血腥的东西占据自己的头脑,于是就随便打开一个网页漫无目的的浏览着。
门被推开。刘建军拿着篮球和几个同学嘻嘻哈哈的闯了进来。看见方木也在,几个人的声音不约而同的都降低了。
“还玩呢?被人爆几次头了?”刘建军扔下球,一把拽下杜宇头上的耳麦,“走吧,打球去。”
“玩完这把,玩完这把。”杜宇眼盯着屏幕敷衍着。
篮球蹦跳着落在方木脚下,蹭在牛仔裤上,留下一块灰迹。
方木把球踢回去。
刘建军见弄脏了方木的裤子,有点尴尬的说:“对不起啊。”
“没关系。”方木摆摆手,回过头去继续浏览网页。
“我靠,哎呀,这家伙太厉害了。”杜宇懊恼地向后一靠,“不玩了,今天状态不好。打球去。”
他弯腰从床下拿出球鞋,蹬在脚上,转头对方木说:“一起去吧。”
“哦,不了。”
“走吧,一起去吧。”刘建军也客气的邀请。
“你这家伙,当自己是大牌球星啊,要不要出场费啊?”杜宇笑着说。
方木犹豫了一下,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运动短裤。
分伙的时候,杜宇把方木要到了自己这一边。
“你们要小心啊,他很厉害的。”杜宇指着方木,煞有介事地说。
半场四对四的比赛开始了。八个人在球场上跳跃着、争抢着,不,准确地说应该是7个人,球赛的头几分钟里,方木一直手足无措的站着不动。既不上去争抢,也没有人给他传球。
有多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集体活动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方木都是一个人在篮球场上孤独地练习罚球。参加这样的球赛,他感到非常不适应。
杜宇费力的向篮下突破,起跳后,看见大个子刘建军正扬着手准备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帽。情急之下,余光瞥到方木正站在罚球线附近,一扬手把球传给了方木。
方木一愣,本能的接过球。这时一个同伴已经钻进了篮下,周围无人防守,方木想也不想,飞快地把球传给了他。同伴非常轻松的投篮得分。
“漂亮!”好几个人大声地赞叹。
刚刚得分的同伴兴奋地跑过来,冲方木高高地扬起一只手,方木不知所措的也扬起手。
“啪”,两只手掌响亮的拍在一起。
这一声,让方木的心陡然热了一下,他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正悄悄的回到他身上。
那些炎热的下午,那些赤裸的、淌着汗水的脊梁,那些大声笑骂和友善的喝彩。
那些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悄然逝去的青春。
球又传过来,接住球,拍两下,胯下运球,右肩探出,体前变相…
对,当时我就是这么做的。
晃开的是老大么?
疾停,起跳,出手。熟悉的感觉。
“唰”,篮球直落网心。
“好球!”刘建军大声喝彩。
“我都说了吧,他很厉害的。”杜宇得意地说。
“我来防守他。”刘建军跑到方木身边,紧紧贴住他。
气氛越来越热烈,激烈的身体对抗,加速跑动,接球,传球,抢篮板球,投篮,善意的拍打。
“靠,太准了。”
“这小子,真看不出来啊。”
“重新分伙吧,我们要方木!”
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方木闭上眼睛。
是的,当时,我就是这么快乐。
直到天黑得完全看不清球了,他们才意犹未尽的离开球场。路过校园商店的时候,方木去买了一个冰镇西瓜。
回到寝室里,大家切开还带着冰碴的西瓜,抢着往嘴里塞,不时有人被西瓜子呛得直咳嗽,引来一阵善意的嘲弄。
“我说方木,”刘建军抹抹嘴边的西瓜汁,“加入法学院篮球队吧,下次打‘硕士杯’,你来打得分后卫。”
“我?”方木扔掉一块瓜皮,突然笑着说:“我可是要出场费的哦。”
大家“轰”的笑开了,刘建军拿起一块瓜皮作势要扔过来,方木笑着做被击中状。
大家正闹做一团,孟凡哲推门进来了,一进屋就差点被一块西瓜皮滑倒。
“我靠,你们干什么呢?”
“是你啊,来一块西瓜?”杜宇招呼他。
“不了,”孟凡哲摆摆手,“我来找汤姆。”
“汤姆?什么汤姆。”方木莫名其妙地说。
“嗬嗬,你不知道,”刘建军说,“这小子这几天养了只猫,起名叫汤姆。”他对方木挤挤眼睛,“所以我们现在都管孟凡哲叫杰瑞。”
再次爆发大笑,孟凡哲上去猛掐刘建军的脖子。
“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猫在哪里。”杜宇一本正经地说。
“在哪里?”孟凡哲松开刘建军。
“在这里,”杜宇举起饭盆,“还剩个尾巴,你要不要尝尝。”
“不会吧。”孟凡哲顿时脸色大变。
“真香啊。”杜宇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咂咂嘴巴。
“好了,他逗你呢。”方木看见孟凡哲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忙开口说道。
“你这家伙。”孟凡哲恢复了常态,悻悻地说。
“你也太单纯了吧,这也相信?”杜宇大笑着。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喊声:“孟凡哲,快来,你的死猫在我床上拉屎了!”
“来了来了。”孟凡哲急忙转身跑出去,几个人也跟了出去:“嗬嗬,哪个傻帽这么倒霉。”
“好,我也走了,方木,哪天我们好好较量一下,一对一。”刘建军站起身来。
“好。”方木笑着说。
“至于这些瓜皮…”刘建军装作沉思状,伸手去拉门,“你们自己收拾吧。”说完就笑着拉开门溜了。
杜宇捡起一只拖鞋扔过去,结果“啪”的一声打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