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师傅说,这次师姐来,大概也是为了这事了吧?师傅说,你师姐当年那一场挫败以后,为人就低调小心了很多,江湖上几乎都不怎么听说她的动静了,而这次找我,显然是遇到了麻烦,而让我们帮忙,肯定就是跟师门有关了。所以肯定就是那把扇子,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么多年来,避之不及,我甚至尽可能不去和人谈论这件事,而你师姐既然亲自打电话来开口说,那这事肯定就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了。
我说,无论如何,师傅你一定要相信师姐。师傅冷眼看着我说,你跟她很熟啊?我说不是,不过既然是自家人,就应当无条件的相互信任。就好像我和师姐,都会无条件相信你一样。
师傅沉默了,只是一口一口的喝酒,那天晚上后来我们并没有再聊多少关于师姐的事,而此刻的师姐对于我来讲已经是一个传奇了。那天晚上喝得虽然很多,却没有醉意,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比较痛,我知道,这就是宿醉的表现。而更加苦命的是,我竟然还得每天按时功课,读书背书,师傅也下意识的推掉了那段日子的一些业务,专心在家里等着师姐的拜访。
我在心里无数次描绘师姐的样子,虽然没有见面,但我已经把她当成一个风云人物。直到一个礼拜后的一天,师傅让我打扫院子,然后我不小心踩到了鸡屎,那些鸡们还在边上咯咯咯的嘲笑我,于是我抡起扫把正在跟鸡们搏斗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我打开门,一个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一个鸭舌帽,穿着黑色的夹克和牛仔裤,运动鞋,我身高那个时候就已经175,所以按照我的高度来比较的话,她大约在162左右的样子。打扮还算洋气,虽然她的帽子遮住了头发让我无法分辨她是否拥有和我一样销魂的中分,但是她五官长得很清秀,除了眼角有点那种不太明显的30岁的皱纹外,她的确算是个美女。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比我更高一点的男人,那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四十多岁,穿得非常体面,手里还提着一些礼品盒子。
在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时候,她先笑着对我说:“你就是我的小师弟吧?你好,我是你的师姐,我叫辛然。”


第十一章 团聚
辛然,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师姐的名字。以前和师傅也偶有聊到过师姐,却从未听说她的名字。我曾一直以为师姐那个年代的人,又出生在农村,可能会叫个什么什么芳,什么什么慧之类的,辛然,还真实挺好听的。
想来是一个礼拜前,师傅曾在电话里跟她提过我,所以她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她的小师弟。于是我也热情地跟她说,师姐你好,快请进吧,我和师傅都等你好长时间了。师姐笑着对着身后那个男人点点头,然后我让开,让他们俩进了院子里。然后我关上门,站在院子里冲着楼上大喊,师傅,师姐来啦!
师傅从二楼窗户里伸出头来,然后对我们说,来了啊,等我一下,马上就下来。于是我招呼师姐和那个男人在院子里坐下。一个礼拜前,我和师傅也坐在相同的位置,聊着师姐的故事。很快师傅就下来了,但是我却发现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心里想着这老头见自己的徒弟还挺隆重的,后来一想,毕竟师姐是他的爱徒嘛,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却也掩饰不住的。就算再怎么责怪师姐当年的作为,也不能改变她在师傅心里骄傲的位置。
师傅走下来后,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这让我看着觉得很好笑。师姐却比师傅要正经很多了,她站起身来直接给了师傅一个拥抱,就好像是女儿抱老爹那样。抱完后,师姐指着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对师傅说,这是董孝波,是我男朋友,你叫他小董就可以了。师傅一听,特别高兴,于是笑呵呵的跟董孝波握手。董先生也很客气的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师傅,说是第一次见面,您老人家就像是辛然的父亲一样,所以特别跟着一起来拜会拜会。师傅很高兴,后辈送的东西他也高兴的收下了。然后仔细打量起董先生来。我刚刚听董先生说话,有点大舌头的口音,很像是广东话。果然师姐说,小董是香港人,父亲是实业家但是现在小董自己独立门户出来做生意了,我们是两年前认识的,他对我特别好,这次来昆明,他也要求跟着我一起来,一来是见见你老人家,因为我们打算明年就结婚了,你是长辈,想来跟你讨个祝福。师傅笑哈哈的说,那好啊,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我看不错,我很满意啊。
说实话,我很少看到师傅这样开心。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并没用要拿自己跟师姐做比较的意思,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师姐都比我强太多。于是我一直微笑着在边上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顺便做做端茶送水的工作。师傅和师姐还有董先生三个人相互攀谈着,期间师傅也打听了董先生的基本情况,知道他物质条件还不错,自打97年香港回归以后,很多香港商人到内地做生意,董先生也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岁数挺大了,比我师姐大了10岁,据说以前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是那些是别人的私事,师姐都不在意,师傅自然也没什么好深究的。
师傅接着就跟师姐他们介绍起我来,我对师姐和董先生都很有好感,尤其是当师姐虽然年过三十但却依然是个美女的时候。师傅在师姐面前把我一阵乱夸,夸得我都有点飘飘然了,师傅一直在强调说,我和我师姐很像,都很好强,都很倔强,也善于观察什么的,而且师傅还说我天资不错,假以时日会是个不错的师傅之类的话。师傅从来不会在别的师傅面前这么称赞我,但是却跟师姐这么说,这不免让我觉得,他是在委婉的告诉师姐,就算你现在光景不怎么好,我也还有个并不比你差多少的徒弟。我在想如果这些隐含的意思都被我听出来了,那么师姐和董先生这样的老江湖自然也是听得出来的。不过我也感觉得到,师姐和师傅虽然多年没见,而且肯定双方彼此都是准备了一番话要跟对方说的,但是此刻久别重逢,他们却谁也没有说,而是一个劲的回忆过去那些快乐的日子。
董先生看我无聊,也插不上话,于是就过来跟我聊天。师姐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存在的,所以董先生知道的应该不比她多。于是我们就开始神侃,董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而且应当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我岁数比他小很多,但是他却能够跟我开心的聊天,没有架子,果然是个生意人。他说这次来得比较匆忙,只给师傅准备了见面礼,却没给我准备,于是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我,说这个就当是见面礼了,这是进口货,很好吃的。送给你了。
一般来说,我这个人对食物是没有抗拒力的。于是这盒巧克力就成功征服了我的味觉。董先生还笑嘻嘻的悄悄告诉我,以后我可是你的姐夫了,你师姐要是欺负我的话,你要帮我忙才是啊。我也笑了,我喜欢这个好玩的董先生,于是我答应他,今后咱俩就是一条战线的了。
董先生是我到了昆明以后,第一个能够称为朋友的人,师傅和师姐虽然更亲,但毕竟好像是家人一样了。中午的时候,董先生提出请我们吃饭,师傅赶紧拒绝,说你们大老远的来,怎么能让你请客吃饭呢。中午就在家里吃吧,菜都早就买好了,下锅炒一炒就可以了。师傅还问董先生说,你喝不喝酒?他说喝。师傅问他和啤酒还是白酒,他说您让我喝什么就喝什么。于是师傅高兴的取出那瓶他据说是存了10年以上的茅台酒,对我笑嘻嘻的说,咱们中午就把它弄到肚子里去。
接下来做饭就是师姐和师傅的事了,因为我虽然会做,却做得不怎么好吃。师傅是多年自己照顾自己已经习惯了下厨,师姐肯定也是如此。我和董先生在边上打杂帮忙,厨房里一片其乐融融,我也心想家里有个女人确实是件好事。
一顿饭很快就做好,师姐特别弄了师傅最爱的下酒菜,其实就是盐酥花生米,那一顿是我们在家吃的少有的丰盛的一餐,鸡鸭鱼虾全有,我和师傅都是比较好酒的人,而那董先生也是,所以大家吃得特别开心。酒过三巡,已经是中午1点多,师傅乘着一度的冷场,放下筷子,然后微笑着跟师姐说,你说吧,这次来昆明,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说道这里的时候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对师姐说,咱们是一家人,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我们会尽全力来帮你做的。
师姐听师傅这么说,竟然哭了起来,也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人比较容易感性。董先生也放下碗筷收起笑容,在一边安慰师姐。师姐站起身来,在师傅面前跪下,对师傅说,早些年的时候,是自己太过轻狂,给自己惹下了麻烦不说,还让师傅跟着被人看不起,是她的错,这么些年自己一直在悔过,本打算等这件事情彻底了解以后,再重新回来见师傅,可是这次是有人把以往的旧事再拿出来做文章,甚至被当局传讯问话,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来借助师傅的帮忙,替自己洗清嫌疑。
我听得有点糊涂了,这怎么又扯上当局了。师傅叹了口气,然后扶起师姐说,其实在我心里边,我一直都没有埋怨过你。虽然起初的时候也怄气,觉得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但是后来我也想通了,你是我的徒弟,我对你就好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孩子就算是犯了错,在别人哪里得不到原谅,但是我还是会给自己的孩子一条回家的路。否则她就会迷失得越来越远,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在自己反省,而我也从不来打扰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自己想明白,年轻时候的争强好胜,想要走捷径,想要一步登天,那些想法都是幼稚可笑的。当年的事情,我并没有听你自己亲口说过,我对事情的了解,也都是从那些辱骂我们的人和那师傅后人哪里听说的,既然今天你来还是因为这件事,咱们师徒间,就好好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吧。
本来我还想吃,但是我也放下了碗筷,陪着他们。我本来觉得我们师门里的事情,董先生虽然是师姐的男朋友,甚至是未婚夫,但他毕竟不是我们行当里的人,是不是最好还是该回避一下。谁知道师姐对师傅说,这次带小董一起来见您,这件事也是跟他有关系的。师傅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说小董你也学过我们这些东西吗?董先生赶紧摇手说没有,只是因为这次辛然遇到的麻烦多多少少是因为自己而引起的,所以他也觉得自己不该置身事外。师傅问他此话怎讲,他说,自己几年前在柳州设厂做生意,但是当时就遇到点鬼事,于是八方打听想要找人来做做道场,而我师姐自从遭遇挫败后回了柳州,就一直很低调的生活。从不对外宣传自己的本事,而是靠着口口相传,这才在柳州当地积累了一些名气。而且师姐样子长得漂亮,手段也比较高明,于是很多人在她和那些梳着山羊胡子的道士和尚之间,更加容易记住我师姐。这样以来,董先生托人找师傅,就找到了我师姐。
师姐很快就把厂房里的鬼给收拾了,说是修建厂房的时候,动到了人家的坟墓。而本身那个坟墓里的尸骨却不是完整的,具体的原因就不去深究了,总之是因此而闹鬼。当时师姐告诉董先生,一切都做完了,可以付钱的时候,他一边惊讶于师姐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如此厉害的同时,也在问师姐你抓的鬼现在在什么地方。师姐取出一个小瓷瓶,说自己已经将它装在里面了,自己带回去自然会带路给带走。为了让董先生相信,就顺便耍了一招给他看。董先生是香港人,本来就很相信这些东西,师姐这一露手,他顿时就钦佩不已。于是欣然把钱给支付了,还要到了师姐的联系方式,从那以后,他就常常去找师姐,一边请教一些玄乎其乎的事情,一边和师姐成了朋友关系。
董先生说,也就是那后来不久,俩人的关系开始变得有点相互有好感。他很奇怪师姐都是快30岁的人了,而且长得也不差,为什么还没谈恋爱结婚什么的。而那时候的师姐一直在为了扇子的事情连累了师门,一直在默默惩罚自己,认为自己不配拥有这些。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隔着一层纸,始终没有捅破。直到有一天,董先生过生日。像他这种香港商人,过生日本来应该大肆庆祝一下,但是他却只单单约了我师姐一个人,看电影,吃宵夜。吃宵夜的时候俩人都喝多了点。董先生对我说,你不知道,你师姐这个人,一喝了酒,就特别喜欢感伤,喜欢跟人讲知心话。也就是那天,师姐告诉了董先生自己过去的遭遇,以及因为那把扇子而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董先生很同情她,也非常理解,于是他就成了在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上,少有的能和我师傅一样,无条件声援和保护她的人。
董先生转头对我师傅说,辛然的本意,其实是想要得到那把扇子,因为那把扇子可以让你们整个门派都更上一个台阶,这对于您老人家一直想要振兴本门是个巨大的帮助。可惜是失败了。师傅点点头,我也对董先生特别欣赏,他能够看明白别人家门派里的一些本质,这确实不容易。董先生继续说,自打那天以后,他和我师姐的关系就算是捅破那层纸了,两人开始越来越暧昧,到最后终于成了男女朋友。师姐因为董先生的关系,认识了很多商场上的人,而董先生也因为师姐在身边,觉得可靠放心。
我问董先生,所以我师姐的那些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吧?董先生说是的,所以我才不避嫌走开啊。说到这里的是他冲着我眨了眨眼睛,一副皎洁乐观的样子。董先生接着说,因为自己做生意的关系,有时候也会把师姐带上一块,给别的生意伙伴出出点子什么的,而自己有一次酒后失言,就把师姐当年打算夺取六叶八卦扇的故事给说了出来,本来对于大多数外行人来说,听了也就当作是一个轶闻了,但是偏偏当时在场有另外一个至今还不知道是谁的人,把这件事情向公安机关举报了,而举报的理由却并不是当年失踪的六叶八卦扇,而是另一样宝贝,和八卦扇几乎是同一时期失踪的。公安机关觉得两件事情时间上过于巧合,于是认为我师姐跟另外一起文物失窃案有关,就被传讯问话,后来是被董先生交了钱取保候审。而出来后师姐觉得很委屈,她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借此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这件事如果继续追查下去,自己有口莫辩不说,还是会把师傅这个老头给拉下水。
师傅在一边默默点头,他好像是听明白了,我却听得莫名其妙的。我试探着问师傅和师姐,另外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啊,和这扇子有什么关系?师傅说,这件事你也应该听说过,不就发生在你们重庆吗?我立刻拍着胸口说,重庆的事情我当然知道得很多啊,到底是什么事啊,师傅转头对师姐说,另外一个殃及你的事,是不是就是90年重庆梁平的那件事?师姐默默点头。我心里大骂,90年我他妈才9岁,我知道个屁啊。但是我还是问师傅,到底是什么事。
师傅跟我说,90年的时候,重庆梁平县双桂堂,贝叶经失踪。我更糊涂了,因为我连什么是贝叶经都不知道。师傅说,贝叶经是佛教圣典,就是把经书抄写在贝叶上,贝叶能够保存很多年,所以在佛教传入中国的时候,主要都是贝叶经。我问师傅,贝叶经是一本经书吗?师傅说不是,只是抄写在贝叶上的经书,而经书有很多种了。重庆双桂堂的那一卷,则是当年玄奘到了印度后,手抄了两份,一份留在了印度,另一份则带回了东土。玄奘一共带回了几百卷贝叶经,但是自己却手抄了不到10卷,除了双桂堂那一卷有个复本在印度以外,其余的手抄经都是绝版。那些被八国联军抢走了两卷,剩余的都进了博物馆,而双桂堂的那一卷,则是还在民间宗教界存放的唯一一卷玄奘手书的贝叶经。我说那肯定很值钱了。师傅说,值钱?那是国宝!无价之宝!但是这东西在90年的时候被贼人抢劫了,还杀死了双桂堂的僧人。师傅顿了顿说,自从双桂堂的贝叶经失窃以后,本来种在庙里的两株金桂银桂的古树,一夜之间枯死了一棵。这就引起了众说纷纭,因为那卷贝叶经,可是双桂堂的镇山之宝,而双桂堂本身就是因为那两株桂树而得名的。
师傅还说,双桂堂在中国的佛教地位非常高,他问我,你们重庆你喊得出名字的寺庙都有哪些?我说有罗汉寺,华岩寺,观音寺什么的。师傅说,这就对了,这些寺庙,都有住持和尚,而双桂堂没有住持,它却有方丈。
我虽然对佛教不算很了解,但是我还是知道方丈要比住持高级一些。
师傅对师姐说,八卦扇和贝叶经,虽然都是宝贝,但是贝叶经显然要珍贵得多。而且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会扯到你的身上?师姐说,因为是大案的关系吧,而且时间上也差不多,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师傅皱眉说,可是当年贝叶经的事情出来以后,我们大家都很震惊呀,而且我们道上的消息,贝叶经是被一个香港人给收购了去…师傅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他摇摇头说,我知道为什么要扯到你身上了,因为小董是个香港人,而你又是他的女朋友,再加上你也是学我们这行的人,这才不得不让人怀疑。
董先生说,可不就是这样吗,现在倒好,自己被人误会就算了,连自己的女人也跟着被人泼脏水,这叫什么事啊。师傅点点头,说,我相信贝叶经的事情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不他妈瞎扯蛋吗?不过既然你被传讯,而且现在当局已经知道了当时古滇族八卦扇的事情,而且扇子至今没有找到,你的确应该洗清这个嫌疑。
师姐点头,但是师傅却说,那么你就要原本的告诉我,你和那把扇子之间的纠葛,所有的来龙去脉。


第十二章 栽赃
师姐站起身来,走到院子外面。打开院子门仔细检查了一下,大概是在怕有人偷听之类的。然后才坐回来,即便如此,她说话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很多。
师姐对师傅说,师傅,您还记得那年我过生日,来昆明看你的事情吗?师傅说当然记得,你就跟我孩子一样,你的事情我怎么会忘记。师傅说完对着我一指说,前段日子我也带这小子去了海埂公园,就跟当年我带你去的样子一样,巧的是他也和你一样问了我那个茶花的事情,所以我也是半喜半忧,给你找个师弟,却各方面和你像的很。我插话对师姐说,就是啊师姐,要不是那天师傅带我去,我也不会察觉到那棵比较奇特的茶花,如此一来的话,师傅甚至都不会告诉我,我还有个师姐的事情。师姐笑着说,你在那之前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吗?我也笑着说,可不是吗,那会我都从师好长时间了。师姐对师傅说,师傅,你还瞒着自己徒弟啊。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师姐脸色突然变了,我也立刻想到了,自己不该说出这样的蠢话,因为师傅在那之前一直没有跟我提起师姐的事情,还是因为师姐伤了他的心。
于是我赶紧把话题岔开,我问师姐说,师姐你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师姐说,其实从那次师傅告诉了她那个扇子的事情以后,她心里就暗暗记下了。她知道师傅和那师傅生前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师傅就算是想要那把扇子,也一定不会付诸行动。而师姐当时是已经出师了的人,说穿了,所有的言行该当由她自己来负责任了,于是她打算自己来。
师姐坦言,在做出那样的决定之前,她曾经有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其斗争的源头都在师傅的身上。因为自己一旦这么去做,如果成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但若是失败的话,自己遭骂那是必然的,也肯定会连累到师傅。但是师姐说,四相道在江湖上立足了几百年了,且不说和云南其他大门户相比,人家祖大业大,发展虽然兴旺,内部却不如我们团结。我们藏在角落里赚点别人漏掉的钱,却怎么都没办法混到一流门派的地位,于是师姐觉得,我们四相道缺少一样东西,就是一个可以震慑四方的宝贝。
师傅曾经说的那把扇子,在师姐的眼里,那时候就俨然成了这么一个足以让四相道名声鹊起的宝贝。也许很多人都不能懂得那把扇子的厉害之处,但师姐知道,一个胆敢把天阳咒和地阴咒都刻到铁扇上,且六叶全是咒文的扇子,那等同于是见鬼就打,只要没被鬼怪们先一步给制死,那么完蛋的就一定是它们。还念什么咒,还画什么敷,认定了是个坏家伙,只需要一扇子拍过去就啥事都解决了。师姐说,而且她当时想过,就算是自己把这个东西拿到手了,师傅也肯定是不会要的。于是她想的是拿到手以后,自己藏个十来年,然后才由一个合适的机会,让这把铁扇重出江湖。
我想要点头,但又觉得好像不妥。师姐如果拿到扇子,这么做虽然简单了不少,但是却跟师傅长期以来对我的教导是相悖的。师傅就像是一个更年期的老大妈,他嘱咐我无论事情大小巨细,如果不从根源去解决的话,还不如不要解决。当我正想要把我对师姐想法的疑问提出来的时候,师姐却说,她知道,师傅不是这么教的,可是如果把眼光放远点来看的话,假若我们有了扇子,大大提高效率不说,还能够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于是记住我们门派自然就不是问题。虽然方法有点急功近利,但是四相道都挣扎了几百年了,还是默默无闻,不得已才冒险走这条路的。
师傅听后,不置可否。很显然,他是不赞同师姐的说法的。但是客观的来说,师姐的方法虽然未必让人觉得舒服,但的确是最快树立地位的方式。所以师傅也没有反驳,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师姐接着说,后来她想明白这些后,就再次回来昆明,说服了师傅,说虽然那师傅去世了,但是他还有后人和同僚在,你们既然以往是知交,那么现在各自都有了晚辈,理应重新聚一聚,把关系拉拢点才是。于是师姐就缠着师傅说带着她一块去拜访一下对方。师傅听到这里,还是有些生气的冷哼了一声说,我当年要是猜到你本意是觊觎别人加的扇子的话,我死也不会带你去。
师姐被师傅这么一责备,有些黯然。看得出来,这么些年这件事一直在心里压着她。她知道师傅生气,也不敢顶撞。于是继续说,早知道是今天这个样子的话,当初自己也不会去干这样的傻事了。师傅依旧忿忿,转头对我说,当初你师姐就是这么连哄带骗的,我还特别写信给对方,说我们下个月就来拜访一下,顺便也到堂子上祭拜一下那师傅,人家少数民族,多单纯的人呀,知道我和那师傅的关系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带你师姐去的时候,人家一个家族的子孙都来迎接,比我当年去的时候排场大多了。
此刻的我觉得跟董先生一样,完全成了局外人,根本不敢插话。师姐说,当时去了那边以后,虽然那个村子被汉化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是能够寻到一些他们本族的一些风俗习惯,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很新鲜了,但是我知道我去的目的不是为了和谁寻亲叙旧,而是要找到那把扇子,甚至说服他们把扇子给我,当然这一切都不能让师傅在场,他在场的话,是肯定办不成的。
我开始惊讶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机,当年的师姐应该也就20岁出头,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能有这份打算还是很可怕的。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对师姐刮目相看,不仅是因为知道她本身悲惨的身世,从而铸就了她这种比同龄人更强悍的个性,还因为师姐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愿意选择曲线迂回的方式,先斩后奏,到时候任凭别人怎么骂,东西始终是在自己手里了。师姐的外貌看上去虽然不能算是柔弱,却在此刻让我对她隐隐生出一种畏惧的感觉。我当时就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师姐一定是活得比较久的那个。
师姐接着说,在他们村子呆了四天,除了拜祭以外,师傅还领着她认识了不少他们的族人,还有现任的当地的巫师,世界说,本来她觉得那把扇子要么就是在那师傅的后人手上,要么就是在部族的巫师手上。而且师姐从他们当地巫师那儿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师姐说,尽管当地巫师主要的职能并非抓鬼打鬼,但是他们对于生死人鬼之间的知识却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渊博得多。师姐并没用跟我们详细的举例子,而是说,当下她就告诉师傅,既然师傅引荐的作用已经起到了,那么师傅就可以自己先回去了。师傅问她为什么不跟着一块回去,师姐则说,希望在这里多逗留段日子,好跟当地巫师好好学习下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师傅并没用加以阻拦,师姐已经出师,属于自立门户,本身和师门之间也只是一个名分上的关系。而且师傅看师姐这么好学,也非常高兴,于是就辞别了那师傅的后人,自己先行回了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