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为整体更偏向于“鹿骨”,不难看出你有能力,有胆识,工作效率高,但是却因此而无意当中让人生嫉,工作中屡屡会遭遇一些不顺心的事情,而这些事大多来自于他人的质疑,造成你的阻碍。
眉骨突出且两侧朝着耳朵方向多有延伸,这种骨相称之为“将军骨”,说明你是将才,此骨主你的个人气魄,我想这大概也是你能够带领你的队员负责重案的原因之一吧。
如果说刚才按照八字给这个皮衣男测算五行,在他这样不懂的外行人听起来的多少有些半蒙半猜的成分在的话,那之后给他摸的大骨相范围,那可就是真功夫了。
不过即便是这部分内容,或多或少在他跟我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也能够察觉到,虽然是真功夫,但不算真本事。
可即便如此,从皮衣男那目瞪口呆的样子来看,我所断的内容,几乎分毫不差。
这不免让我有些得意,要知道对方可是一个警察啊,讲证据重理论的人,要他心服我们这套有些宿命的手艺,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趁着他还在惊诧之中,我接着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是你的特点,也可能是你的缺点,你不需要辩解,只需要告诉我说得对不对即可。
于是我说道,你的头顶微有倒三角状的小凹槽,这证明你有充足的思考,但你却会因为自己想得过多,从而孤注一掷。
换句话说,你在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往往理性不够多,更多的是一时对自己的坚信,从而冲动。
这是一种自大自负,却因此敢于去尝试。而你鼻梁挺拔,两侧鼻翼和颧骨之间的凹陷部分相对较深,这说明你是一个特别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人,就是死要面子。
并且这样骨相的人大多固执,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的某个决定当大多数人都认为是错误的时候,你其实也意识到可能是错误的,但是就是必须得去试一试,让结果来告诉你究竟是对是错。
你的腮下与脖子之间的皮肉紧实,颈骨距离下颌骨距离比较近,证明你可以原谅自己冲动的后果,却不能容忍他人丝毫的犯错,换言之,若非完全说服你,否则你是一定要成为主导力量的。
说完之后,我再次看着皮衣男,这次的眼神里,我估计难免会有得意洋洋的神色。毕竟跟着父亲学了这么些年,不敢说十成都中,中个七八分,那绝对不在话下。
我问皮衣男说,你不用跟我说我说对了什么,你就告诉我说错了什么。
皮衣男望着我片刻,然后摇摇头,对我说道,一句不错。
听到他这句肯定的话之后,我的心仿佛变成了一直小鸟,开心地飞啊飞。
就在这时候,皮衣男突然开口对我说道,手。
我一愣,问他道,什么手?一边问我一边把我的手伸向了他。
他却说,你不是说要我随便给你一个字吗?“手”字,是我想到的第一个字。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于是结合当时的年月日时,在左手用“小六壬”开始计算。
这是另外一套手法,主要用于占卜问凶吉,通常情况下完整的摸骨加上小六壬测算的近期情况互相组合,就能够得到一个相对完整的答案。
而算出来的答案,落在了“速喜”,指向为西,这是一个喜卦,简单说就是对于这个皮衣男来说,好事很快就要发生,而方位在此地以西。
他眼下最惆怅的恐怕就是手上的这个案子,最能够让他高兴的就是破了这个案子,那么此卦加以现实状况,就得出一个结论:
调查方向往西,很快便能破案。
我把我的结果告诉了皮衣男,倘若我突然就这么说给他听的话,他肯定是不会相信我的,毕竟刚刚算小六壬的时候,我在手掌上掐指测算,那模样像极了一个骗财的神棍。
然而有了先前断八字五行和摸骨论命的前提,他对我的话,竟然让我感觉他是在深信不疑。
皮衣男站起身来,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方位,然后把手指向了西方。
我补充道,你仔细想一想,你在接手这件案子之后,可有什么线索是在这个方向或即将要出现在这个方向的吗?
如果有的话,你一定要好好调查,因为那可能就会成为这件事的关键。
短短时间之内,我让这个警官同志接受了大量或许他过去都不曾接触过的信息,最难得的是,我也算是说得他心服口服。
要知道像他这般骨相之人,可不是对谁都会服气的。
皮衣男呆坐在沙发上片刻,似乎是还在回想着我刚才说过的一切。
我也并非把我知道的和盘托出,而是谨记了父亲的告诫,说三分,藏七分。毕竟说得太多,也算是多管闲事,为此我们是要承担因果的。
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已经开始有些蒙蒙亮。门外传来刷刷的声响,那是勤劳的清洁工人在打扫马路。
这时候店里的挂钟突然发出当当当的几声,然后一个女声的电子音传来:“现在时刻,上午五点整。”
因为是盲人按摩店的关系,为了提醒盲人师傅时间,我们的钟是会语音报时的。皮衣男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然后站起身来跟我握手,对我说,小兄弟,借你吉言,希望我此案能够迅速告破,今天晚上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感谢你对警方的配合。
我点点头,客气地说道,我只是尽到我的市民职责罢了。然后打算缩回手来,却再一次发现皮衣男把我的手抓得有些紧,我竟然再一次挣脱不了。
正不明白他此举何意的时候,皮衣男对我说道,还没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做杨洪军,是本市某区公安分局刑事调查科的科长,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我姓李,我叫李义凯。


第4章 重会
于是那一天,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
杨警官在清晨5点多离开了,原本我以为末日都过去了,也是时候好好苟活下去,不如就从上床睡觉开始吧。
可是当我重新钻进被窝里,无论我如何疲倦,无论我尝试了各种睡姿,却总是无法睡着,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上,那个中年男人可怕的死状。
关于这个死者的身份信息,杨警官并未向我透露太多,毕竟我只是普通市民,他也实在犯不着对我交了老底,我也的确没多大兴趣知道,不是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吗?
知道得越多,就会越危险。
多少次我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杀手杀死一个人的时候,在要了对方性命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大多都是“你知道得太多了”。
不过就在我根据摸骨术说出那个我推测出的死者相关情况,从杨警官的反应来看,似乎是猜中了不少,最起码,这个死者是个有一定职权的官员。
尽管未必是政府官员,也起码是个大型企业的高官之流。
而真正让我睡不着的,却还是此人那涂了枚红色口红的嘴巴,以及警官们告诉我的他那类似邪教祝祷的姿势。
若是活人这么做,可能我并不会觉得奇怪,可偏偏那是一具尸体,而且这具尸体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在我面前趴着,享受我给他提供的按摩服务。
所谓“细思极恐”,大概就是指我现在这种情况。
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了早上九点多,我心想再勉强下去只怕是也没结果了,还是起来做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从那天开始,我便不断透过各种渠道去打听,世界末日那天的那起凶杀案是否已经告破,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新的消息出来。
我原本认为我和杨警官的匆匆会面,从他离开的似乎就算是终结了,今后想要再见面恐怕可能性并不大。于是我继续安然地过我的日子,父母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也曾经询问过我,我只是粗略一提,并未细说。
这件事过去之后大概一个多月,我从起初的每天都会想起好多次这件事和那个尸体的样子,到后来几天都不曾想过一回,我知道我这是在慢慢走出这份阴影的感觉了。
那段日子,临近春节,许多来我们这座城市务工的人,都纷纷选择了回去老家过年,于是原本热闹的都市,在那段日子突然冷清了许多。
这和我们的营业额算是直接挂钩的,那些天我们接单的客人少了,人也就闲了不少。
可是在其中一天晚上,我正在给一个熟客按背推拿的时候,原本排在我后边的那个盲人师傅来对我说:凯子,外头有个你的客人,指定要你给他按,你手上这位就交给我,你去接待别人吧。
本着服务至上的精神,我没多想就把手上的活儿交给了这位接替我的盲人师傅。走到外头的休息区一看,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的人,正是杨警官。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他再次出现在我们店里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
也许他是因为破了案,想要来告诉我这个结果?
又或许是因为破案后感到身体酸软,想要来我这里舒筋活骨一下?
于是我笑呵呵地对他说,杨警官你好,今天是什么兴致啊,来光顾我们小店。
杨警官冲着我微微一笑,虽然是笑容,但看上去人却十分疲惫。于是不难想象,这些日子破案缉凶,让他没少花费精力。
我一边招呼他到按摩床?上躺下,一边去给他倒了杯水,把水递给他的时候我问杨警官,怎么样啊你那个案子,抓到凶手了吗?
杨警官还是微微一笑,说着,在这儿,不提这事儿,这次的笑容里,却被我读到了一丝无奈的感觉。
所以我没好意思多问,按照一贯的流程,开始给杨警官推拿。他的骨相我是摸过的,不过上次只摸了头。
而这次全身按摩,当我推拿到他的脖子,后背,还有肩膀一带的时候,发现他的经络里有很多堵塞的淤结,从推拿的角度来说,这属于某一个地方疲劳过度,才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大致的表现会是酸软,发胀。
而推拿的目的就在于用手指在搓揉之间,疏通经络。
杨警官是个硬汉,以我这样一个年轻人的手劲,换了旁人早就痛得哇哇大叫了,可他却一声不吭,只是粗重地喘气。
我的推拿是按照从头到脚,从背面到正面的顺序,当我按到他的腰间的时候,我对杨警官说,让他把衣服给撩起来,让我拍一下他的背,看看是不是需要刮痧拔罐之类的。
不过分的说,此时此刻,我是将他当做我的“顾客”来对待的,直到我撩起衣服的时候,从他的腰间皮带上,看到一副亮澄澄的手铐。
我笑着对杨警官说,能不能先把这玩意取下来,免得待会儿按的时候碍事。
杨警官却说,取下来干嘛啊,也许还有用呢。
我一愣,想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你来按个摩带着手铐来也就罢了,让你取还不给取,怎么着,想利用公务人员的身份,摆明了按霸王摩?
当然我没把这些说出来,而是问道,在这地方,又没有犯罪分子,哪能有什么用?
杨警官翻过身来,慢慢坐起,看着我说,小兄弟,还记得早前咱们那次见面吗?
你当时帮我断了一些事,所有的一切都被你说准了,甚至包括最后的似乎,你说我很快就会破案,调查方向往西。
你说得其实没错,唯一一点没说准的,就是我现在还没能够破案,所以我只能理解为,你说的很快“破案”,理应是很快有新的线索吧。
杨警官此话一出口,我又是一愣,不过这样也能够解释的通,起码有了新的线索,对于案件的侦破,也是有推动作用的。
于是我傻笑着挠挠头,然后说道,嗨!我还是学艺不精……
可话还没说完,却被杨警官给打断了,他说道,就在上次分别后一个礼拜,我们在此地往西的一间大酒店里,接到了酒店的报案,说有一位客人死在了客房里,怀疑是吸毒过量。
当时这通报警电话并不是我们科在负责侦办,直到到了现场的其他同志传过来一张照片,我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仿佛刚刚我的下手还是稍微重了点,他露出稍微痛苦的表情,然后对我说,在酒店里发现的那位死者,是一个年轻的女性,死在床?上,全身赤?裸,其姿势为双手合十,双脚呈剪刀状交叉。
听杨警官说到此处,我惊诧得张开了嘴巴,眼望着他。他冲着我点点头,然后说道,是的,就跟之前那个死者的死状一模一样。
杨警官顿了顿又说,奇怪之处在于,这个女人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一旁,似乎是脱了衣服才去了床?上,不过你也知道现在这季节,就算是屋子里有暖气,一丝?不挂还是会着凉的。
女人的嘴唇也涂抹了枚红色的口红,除了身上没有那些鼻青脸肿的伤口,其他的死状,都和先前的那个死者一模一样。
杨警官说道这里的时候,却突然停顿了下来,眼望着我,似乎和上一次一样,他想要在我口中得到一些宿命的推测,这也恰好证明了一点,今天他到我们店里来,其实只是有求于我,这意味着他的调查遇到了瓶颈,不得不借助我这种另类的法子了。
可是我既没有看到照片,也没有见过尸体,单单凭他这么一说,我也根本不知道从何推测。
于是我只能问他道,那既然没有伤口也没有被殴打的迹象,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难不成真的是吸毒过量?
杨警官摇摇头说,我们看到照片后立刻去了现场,把这件事接管了过来,经过现场的勘察,并未发现有丝毫毒品的迹象。
女人的尸体皮肤比较干爽,房间浴室的浴缸里还有水渍,所以我们当时推测这个女人是在泡澡之后才死去的。
一般因为洗澡而死亡的人,无非有三个可能,要么是失足滑到,撞到要害,但那就是死在浴室当中,浴室里也一定能够找到血迹。
要么就是在浴缸里头溺死,同样也不应该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床?上,而且溺死的人口鼻之中一定会有大量的水,死亡之后这部分水是无法排出体外的,这很容易就可以侦查。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因为空气不流通,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以上三种,在没有其他人在的前提下,都是不可能让尸体呈现这样的姿势,并且规规矩矩躺在床?上的。
我插嘴问道,那窗户呢,没有被人进出的痕迹吗?
杨警官说,这是个高层酒店,所有的窗户都是密封的,唯一能够打开的小窗户只能打开一半,连个小孩子的脑袋都钻不出去。
我不说话了,虽然有些好奇,但心里更多还是害怕。尽管小时候曾看过一些福尔摩斯的书,但在这个专业警官的面前,我还是别乱说话为好。
杨警官接着说,女死者的相貌平静,看不出有死前挣扎过的痕迹,因为她全身赤?裸,我们也未曾发现有被性侵的迹象,现场唯一留给我们的线索,这个女人的右脚大拇指指甲盖上,有半枚指纹。
经过指纹的比对,你猜怎么着?
我摇头,我如果猜得到,也不必在这里当按摩师了。
杨警官告诉我,那枚指纹,是来自于之前的那个死者。


第5章 殓房
此话一出,我惊诧万分。杨警官告诉我的这些内容,让我感觉他似乎是在平静地跟我分享一些案件的进展,但却因此让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天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那个男人诡异的死状。
然而重点是,我压根并不想知道。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既没有专业知识,也没有刑侦手段,况且杨警官在刚才还亲口说过,不提此事。
所以我开始隐隐觉得,杨警官今天到这里来找我,绝非只是向我倾吐自己的苦恼。
于是我沉默不作回应,害怕自己胡言乱语,又被卷入其中。
但是杨警官看我不吭声,于是笑了笑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一个一星期前死亡的人,怎么会在死后的别的地方出现指纹?
见他追问,我只能微微点了点头。而且按照杨警官说的内容来看,这半枚指纹是出现在女死者的脚拇指上,距离先前的那个死者死亡已经一个星期,这个女人就算再怎么不爱干净,这一个星期总得洗一次脚,穿一回袜子吧?那指纹是无论如何不会留下的。
想到此处,我心里嘀咕着,这会不会是闹鬼了啊,难道说先前那个死者就是被这个女人给害死的?
这是回来索命来了?
这恰好过了一个星期,一周七天,这是回魂了吗?
但很快我就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荒唐,虽然在民间一直流传着七天回魂之说,意思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死后第七天就是给那些枉死之人解决生前未了之事的机会。
尽管摸骨术依旧属于玄学,但是要我相信鬼神这种事,也是在太荒诞了点。
杨警官接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我们来找你的时候,曾经向你询问过一些情况,你说当时跟着先前的那个死者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我说我还记得,那个女人看上去岁数不大,但是穿得很时髦,大冬天的也看上去挺性感的。
杨警官说,这就更巧了,因为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正是这次的那个女死者。
如此一来,我便明白了杨警官为什么会如此苦恼,即便是放在我这个没有任何探案基础的人来看,这样的巧合也太不正常,两个相识的人在短短一周之内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无论如何都察觉得到,这两起案件背后有着必然的联系。
我心里默默可惜了一番,毕竟那个女人还是很漂亮的,但我实在不愿再参与到其中。于是我傻笑着对杨警官说,警官啊,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呀?
我又不懂刑事破案,再说了,我就算想要知道点什么,也起码要看到死者本人才行啊,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敢跟您保证我就一定能看出点什么来…
话还没说完,杨警官突然伸出手掌对我摆了几下,那意思是在告诉我,让我别继续说下去了,这些他早就明白了。
于是我闭嘴,杨警官说道,我是亲自领教过你的本事的,实不相瞒,这次来找你,也是要让你给我一个新的线索和方向,你不是会摸骨吗?我这就带你摸去。
我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摸……上哪儿摸去啊?
因为在我从杨警官的话中,粗略地捋了捋时间线,第一个死者出现的时候是一个多月前,然而第二名死者是在第一个死者之后一个星期出现的,也就是说,剩下的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是他们警方在进行调查的时间。
虽然是寒冬腊月,可任谁也不会把一具死尸留到今天这么久吧?杨警官告诉我,去我们单位的停尸房,两具尸体现在都还在那里摆着呢。
我很抗拒,不仅仅因为对方是死人,而更多则是这是两个已经摆放了接近一个月的尸体。于是我慌忙摆手说道,杨警官,您还是找别人吧,这事儿我可办不了,我怕死人,不愿意去,你总不能强迫我去吧?
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的语气竟然有些着急了,虽然配合警方是百姓的职责,但是起码不能违背我的意愿吧。
谁知道杨警官撩起衣服,指了指自己后腰上别着的那副手铐对我说,小兄弟,你刚才不是问我来按摩为什么要带手铐吗?
其实那就是为了以防你不去,我好铐着你去的。我目瞪口呆,心想这算是什么理由,这么说来你干嘛还来请我,一进屋直接铐了我不就行了吗?
杨警官从腰上把手铐摸了下来,然后对我说道,我虽然没有权利无理由拘留你24个小时,但是我可以把你列为嫌疑人之一,合法带你去调查盘问12小时,我当然不希望这么做,所以还请你配合一下。
我心里有些生气,但我知道此刻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变成他加重我“嫌疑”的砝码。
于是我站在那儿,朝着杨警官怒目而视。
杨警官穿上自己的外套,然后对我说,小兄弟,人命关天,若非走投无路,我断然不会寻求你们这些手艺人的帮助,所以还希望你看在两条性命的份上,再帮我一把。
我叹气一口,毕竟他并没有给我更多的选择。
但是我心里的那种憋屈和愤怒,还是无以言表。
于是我对杨警官说道,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不管结果是如何,将来这件事都与我无关,你再来找我,恕不接待了。
如果你强行带走我,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否则我只要出来,就一定会投诉状告你。
我的语气也有些激烈,没办法我的性格就是如此,认为天底下无非一个理字,不能因为你是警察就可以蛮不讲理。
杨警官答应了我,虽然我不清楚他是为了安稳我才这样说的,还是真打算这最后一搏。我也知道这个案子关系重大,既然我知道非去不可,那我还是会尽我所能的。
我没有别的工具,除了这一双手之外。
我告诉父母我得出去一下,会尽快回来后,就跟随杨警官出了门。我终于还是坐上了警车,只不过车顶的警灯并未闪烁。
在通往警局的路上,我和杨警官一直沉默无语。
这是我第一次进警察局,而且其事件还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杨警官停好车后,就带着我去了警局后面的法医鉴定科,在门口跟另外一个身穿白大褂,但是白大褂的里头却是一身警服的人签了个字之后,就带着我走了进去。
我心怀忐忑,因为马上就要看到死人了。
不仅如此,按照杨警官的意思,我恐怕还得给死人摸一次骨。这光是想起来就让我一阵恶心,可是没有办法,谁让我上了贼船。
那个身穿白大褂的警察,我想他是一名法医,在进入冷藏室之前他让我和杨警官穿上防化服,带上口罩和手套,接着按照先前登记的尸体编号,开始寻找尸体。
这是一个挂着许多白色灯管的房间。
没有窗户,墙上和地上都涂了亮面防水的漆。四方形的房间两侧都是一排外表看上去像是不锈钢的大柜子,柜子上有很多抽屉,大多是正方形的。
我以前看过一些国外的电视剧,知道这大概就是用来冷藏尸体的冰柜。法医很快就找到了那具女尸,从墙上的“抽屉”里拉了出来,放到了小推车上。
尽管我心里一直在抗拒,不愿意多看,但是眼睛却情不自禁地无法转移。
尸体是用裹尸袋装好的,拉链拉开后,先露出来的是一双涂了红色指甲的脚,左脚的大拇指上,拴着一个好像是衣服价签似的东西,上头写着尸体的编号,以及死者的姓名。
脚上大拇指的指甲盖面积最大,由于涂抹了红色的指甲油,所以那一团红色的印记在苍白且发青的尸体上,显得格外明显。
随着拉链哗啦啦的声音之后,裹尸袋整个被打开了。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具全身赤?裸的女尸。
由于女尸的双脚可能是在装袋的时候就把脚部的位置调整了一番,所以并未出现杨警官口中形容的那种“互相交叉呈剪刀状”。
但是这具女尸的双手显得就有些奇怪了。
她两只手的腕关节都朝着手背的方向微微曲折,双手的肘关节也有些弯曲,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双手合十的人,一边合十一边睡着了,于是手发生松动垂下来了一般。
我大着胆子仔细看了看这个女人的脸,没错,她正是世界末日那天,和先前那个男死者一起来我们店的那个女人。
然而这个女尸的面容看上去非常平静,若不是那苍白的肤色,闭上但却没能够合拢的眼皮,以及眼睫毛上因为冷冻而结成的霜雾,还有皮肤过度冷冻后,映着光线出现的星星点点的那种冰晶状,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放在平日里,这种女人是我的菜,我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在按摩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揩个油,这很下流,我知道。
可是如今我的心里,除了这种对死尸的害怕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第6章 验尸
我算是个藏不大住心事的人,毕竟还年轻,大学毕业证都还没拿到呢,缺乏社会经验。所以我的这种排斥,很容易就被站在身边的杨警官和那个法医看了出来。法医对我笑了笑说:“小伙子,第一次看到死人吗?”
我虽然很想逞强,但是身体却开始诚实地点头。三个男性围在一具女尸跟前,女尸还是全身光光的。这样的画面看上去是那么古怪,于是杨警官对那位法医说道:“你先给我们一点时间,这是我专门请来调查的,有些内容需要保密的。”
法医点点头,于是让杨警官在名册上签了个字,接着就转身离开,临别的似乎还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没有说话,我也不曾看见他彼时的表情,但是不难猜测,这次拍肩的动作,是在说:小伙子别害怕,死都死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