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杨洪军此话怎讲,杨洪军再次打开视频,一路快进到那个女人从电梯里走出,转身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区域的时段,让我们注意看这个男人的举动。就好像先前说过的那样,那人一个侧躺,接着双手高举过头,做出了一个开花的动作。这个动作在舞蹈当中是极为常见的,就连我小时候参加学校的小小艺术团,我还跳过类似动作的舞蹈呢。
杨洪军说:“首先以犯罪分子的角度分析,如果他选择了让这对男女出现在视频的这个位置,他是不可能不知道此处又监控录像的。一般来说犯罪都会偷偷摸摸,寻找监控的盲区,但此人偏不,堂而皇之地在监控之下表演。这说明他的表演是希望被人看到的,也就是希望被传出来,让我们警方,甚至是社会大众看到他的这个杰作。”
杨洪军接着说:“你再看这个男人的姿势,想必你们也猜到了,这看上去很像是在开花,开的是什么花?这种花瓣朝上的,会不会就是莲花?”
他此话一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杨洪军主动去揽下这个案子,是因为这开花的动作他怀疑和那个莲花堂的组织有关。但我有些不认同,认为这个理由看上去似乎太过于勉强,也许是杨洪军太想要查出这个莲花堂的背后脉络,以至于有些不理智了。正打算劝说他一下,他却对我伸出手掌,那意思是让我先别说话,听他说。
于是我闭嘴,只听杨洪军说道:“从咱们先前经手过的两个案件来看,第一个案件凶手虽然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关于这个莲花堂的信息,但是却在两名死者的死状上,做了些文章。两个死者的死亡方式,都是以一个双手合十,两脚呈交叉状死去的,这会不会是被我们忽略掉的,第一个凶手故意留下的犯罪迹象呢?而第二个凶手就更加明目张胆,直接留下了标记进行挑衅,这两者之间,难道不是有一个共通点,就是这个组织的犯罪分子,总是会在犯罪完成之后,留下组织的印记,以宣誓始作俑者吗?”
马天才一拍桌子说道:“没错,就跟那些恐怖袭击一样,炸死了人杀死了人,总会有什么组织站出来宣称对这个事件负责一样。”杨洪军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而本案中这个男人的开花举动,双脚互相交叉侧躺,其实某种程度来说是和我们先前了解到的犯罪手法多少有些贴近的,尽管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实,但这正是我们要去求证的内容。”
杨洪军把头往前凑了凑,然后对我说道:“凯子你想啊,倘若真是有关联的话,咱们如果能够破获这个案子,会不会就距离查明这个组织的幕后真相更进一步了呢?就算是咱们的误判,这根本就是一场单独作案的犯罪,那我们抓住凶手,算不算也是还了死者一个公道,替社会伸张了正义呢?”
放在以往,伸张正义这种听上去很伟大的事,和我毫不沾边。而如今杨洪军这么说起,无疑就是把我架在一个道德的高度上,让我无法拒绝,否则就下不来。于是我思考了片刻,然后点头说道:“好,我和老马都听你安排,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开始调查?”
杨洪军一听大喜,于是说道:“目前两名死者的尸体并不是在酒店顶楼的水塔里发现的,因为这栋酒店采用的供水系统是集体供水,没有水塔。不过却是在酒店的排污系统里找到的尸体,尸体也都是脱得精光,而且两名死者的手上都握着一把尖刀,脖子上都有一个被刺入的伤口,那是致命的伤口。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好像是互相约好了一样,在排污管道里一人拿着一把刀,然后同时刺向对方的咽喉,达到杀死对方,也让对方杀死自己的目的。”
我一听更奇怪了,这不太可能啊,就算是邪教组织,那想要杀死自己的方式也很多啊,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种方式?简直太残暴了。杨洪军说起初找到尸体的时候大家也怀疑过会不会是什么邪教洗脑,造成集体自杀的案件,但后来经过分析,发现可能性不大,因为此二人头一天还高高兴兴地回家看望父母,没理由第二天就相约死去。
杨洪军告诉我们,所以这当中,八成的可能是有一个犯罪嫌疑人,他用了某种我们目前还无从得知的手段来达到杀人的目的,同时还不脏了自己的手。而且这二人究竟是不是互相杀死对方,还是被犯罪分子分别杀害后伪造成一个耐人寻味的现场,这都还有待考证。
杨洪军还说,由于这件事是跨省调查,所以必须严格保密,除了参与本案的一些相关人员,其他人一概不能得知。而我们三个必须得去一趟事发当地,跟本地经办的警察同志碰头详细了解一下,然后再暗中调查。咱们在那个城市是生面孔,没人认识咱们,查起来会比较安全。
安全?这隐含的意思,就是说还是有可能遇到危险?当然我没好问出口,尤其是在马天才的面前,我不能让他觉得我某些时候其实比他还怂。
马天才说道:“杨警官,这事儿我跟着去还有意义吗?我在那边又没什么关系网,我去了能顶什么用啊,再说了,咱们亲兄弟得明算账啊,我跟凯爷平白无故掺和这事儿,师出无名的,这算什么呀?”
我本来以为杨洪军要发飙吓唬一下马天才,谁知道他却笑着说:“你放心吧,这次是对方省份下拨经费,不会少了你们的。不过你们记住,了解到的任何情况,除了我之外,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即便是你们有什么疑问需要寻求当地警方帮助的,也不要亲自去找,一切都通过我来,从你们答应这件事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直属上司,单线联络人。”
见状,我和马天才都答应了杨洪军。马天才的家庭情况我是不清楚,但是我接下来得回去跟父母好好说明一下这件事。于是我们跟杨洪军约好,两天后的下午就在火车站碰面,我们除了乘车买票的证件和生活用品之外,别的都不用带,当地警方会全部安排的。
这期间的两天时间,不知道为何,我竟然还有点期待。


第45章 笔录
直到我们三人踏上去往这座城市的火车,我也想方设法安顿好了家人。在经过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因为害怕他们受到牵连,我一直没敢明说和杨洪军合作的事。但是这次不同,因为我们是暗中调查,以我的预料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的,也就跟家里坦言了这一切。
母亲的担心是自然的,父亲的叮嘱也是必须的,但是他们却谁也没有阻止我前往,但却也没有明确地赞同。
我们是当天晚上的火车,现如今交通发达,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往来时间被缩短了很多,但杨洪军在选择班次的时候,依旧选择了一趟夜班车,甚至还不是快车,是以前的那种老式绿皮车。当马天才对杨洪军的决定表达不解的时候,杨洪军告诉我们,这样一来,咱们能够踏踏实实在车上休息一晚,明天到达后,直接就投入工作。
于是我们在火车站附近吃过了晚饭后,就各玩各的。马天才似乎是有打不完的电话,我真怀疑他究竟是个商人还是一个侦探,不过若真要说他是个侦探,就这幅尊容,还实在是难以联系到一起。
在距离上车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杨洪军说他到外头抽根烟,我说我也去外面透透气,这里头人太多,都憋坏了。于是我俩走出候车大厅,杨洪军点燃一根烟后,突然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凯子,你跟我们家可可,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杨洪军此话一出,我不免大吃一惊,但我却不明白我自己为什么要吃惊,因为我和杨安可之间什么也没有,既没有互相留下电话号码,也没有加个微信什么的,但是杨洪军这么一问,我却不知道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
于是我告诉他,我能跟杨安可有什么事,都不算熟,也没继续来往过了。杨洪军点点头,似乎也愿意相信我,不过他却告诉我,最近这段日子,他总感觉杨安可每天心不在焉的,以前挺泼的一个小辣椒,现在突然变得温顺了不少,每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谈恋爱了。
我赶紧解释道:“那可真是与我无关啊,如果她能够有喜欢和保护她的人,你下次见到她,替我祝福一句就行了。”我话说得很是轻松,但是从杨洪军嘴里得知杨安可的近况,好像是谈恋爱了,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我却不晓得为什么,始终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点心头发苦。
我迅速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我其实对杨安可还是有一些好感的,甚至我内心深处是希望能够更进一步的。但我在这方面是个怯懦的人,即便是心存好感,但那只是我单方面的,也没有那么地浓烈,与其去追寻一个很可能会失败的结果,我宁可憋在心里谁也不说。
只听杨洪军说道:“上次咱们约赵老出来聚餐那回,席间我看你跟可可眉来眼去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共患难,从而见了真情呢!”说完杨洪军有些淘气地笑了起来,认识他已经快半年了,见他笑的次数少之又少。他接着说道:“你们俩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在我的病房里面是吧?”
我也笑了,然后点头说是。杨洪军说:“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俩一个钉子一个眼的,谁也看谁不顺眼对吧?”我说是啊,谁知道你侄女是不是家族遗传,有什么古怪脾气。
杨洪军哈哈大笑说:“是啊,她的脾气从小就这样,好多男孩子都不如她呢。这次也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让她卷入危险当中,我很内疚啊,就你们被绑架那天,获救后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跟我大嫂解释这件事。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太疼爱这个孩子了吧,她有些骄纵,经历过那次之后,脾气似乎也收敛了不少,看来还是吓坏了。”
我望着杨洪军,问他说:“既然杨安可是你大哥的女儿,怎么我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你这个大哥呢?”杨洪军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似乎有些无措,不过他看上去又好像有些不愿多谈,只是闪烁其词,只是告诉我说他大哥是他一声最崇拜和敬重的人,自己加入警察的行列,完全是基于对大哥的崇拜,除此之外,他便告诉我,这些说来话长,还是以后再谈吧。
于是我开始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也猜测得出,杨洪军的大哥、杨安可的父亲,应该也是一位警察,应该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不再追问,好像渐渐开始懂得为什么杨洪军对破案如此执着,杨安可为什么会性格如此乖张,这一切,只怕也和他的大哥有关系。
在一夜车轮与铁轨的轰隆声之后,第二天早上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车刚到站杨洪军就开始打电话,好像是打给本地的警方的,得知已经有车在车站口等候,说了车牌号,我们出了站台,很快就找到了那辆车。
来接我们的是两个便衣警察,也没开警车,毕竟是保密合作嘛。而上车后那两位便衣警察就问杨洪军,接到的通知是只有杨警官一个人来,不知道我和马天才是谁。按照杨洪军的吩咐,我们一切都听他的指挥,于是杨洪军搪塞了过去,说这是他秘密带来的助手,并非警队编内人员,保密工作,还希望对方理解。
不难看出,这应该是跨省合作办案的一些潜规则吧,没理由去怀疑一个大老远跑来帮助自己的人。车行一阵后,就进入了一片看上去像是政府大楼的地方,这规模可比杨洪军那破派出所气派多了,进门的时候我才发现牌匾上写着“某省某市公安局”的字样,这个行政级别可比杨洪军高,人家毕竟是市局,而杨洪军只是区局的办案民警。
公安局的领导和政委都来接待了我们,一番客气之后,杨洪军也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和马天才,说我们是助手,所了解的情况有限,也是保密工作所以不能提供我们的真实信息,主要职责是协助杨洪军的暗中调查。对方领导看杨洪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说住处早就给我们安排好了,午饭后就带我们过去。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案情。
除了那段杨洪军早前给我们看的录像,当地警方还给了我们几分笔录。笔录的对象则是一些酒店的工作人员,除了负责人之外,更多的则是当天值班的前台人员,保洁人员,安保人员等。
从笔录上来看,几乎没有什么重要信息,而酒店大堂的监控却没有看到这一男一女出现怪异举动后,任何画面也没有。当地警方告诉我们,女人和男人前后进入的那个盲区的空间,的确是酒店的紧急出口,那道门是防火门,所以平日里多数时间处于关闭的状态,并且是从楼道内上锁的,也就是说,男人和女人如果想要从走道里进入这个紧急出口,在防火门关闭的情况下,其实是无法打开这道门的。
杨洪军插嘴问道:“这紧急出口的防火门关闭了,那如果发生火灾或者地震的时候,酒店里的人应该如何逃生呢?”对方警察说道,这个他们也曾经问过,酒店方面的解释是,这个通道可以直接通往酒店大堂底下一层的地下车库和配电机室。配电室在负三楼,负一楼负二楼都是车库。车库通往这个紧急出口的门也是锁死了的,这是为了确保酒店内部的安全,以防有非酒店住客从地下车库顺着楼道进入酒店,造成盗窃案件。因为这个楼道里是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
不过在走廊的其余两侧,都还分别有一个紧急出口,如果发生火灾或者地震,人们是可以从两侧的楼梯逃生的。当地警察说,这一点在后来他们实地搜查的时候,也得到了证实。
杨洪军接着看笔录,从其中一份当中找到了一点可疑之处。当天酒店值班的电工在案发同时无法证明自己的行为,因为没有别的同事和他一起,他值班一般都是在负三楼的配电室里。而且在案发同时,他坦言自己坐在配电室里的监控室打了一会儿瞌睡,可是并没有人证。值得一提的是,能够打开每层楼防火门的钥匙,电工组是配了一整套的,以防酒店电梯出现故障,就需要从楼梯进入故障楼层。
然而当天这个电工一个人在负三楼打瞌睡,钥匙也在他的保管之下,同时那两个死者就在那一时段里失踪,尽管没有在楼道里找到这个电工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来打开了防火门,他的交代也看起来含糊不清,于是被列为嫌疑人之一,目前正被控制起来,看守所里关着呢。
照这样子来看,此人的嫌疑的确很大,不过我们都清楚,我们此行来的目的除了找出凶手之外,还要查明白凶手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手段杀人。
毕竟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杀人的手法究竟是什么。


第46章 嫌疑
诚如我说的那样,我是一个看了不少港片的人,尤其是对那种警匪片感兴趣,那种斗智斗勇心机算尽的感觉,光是作为一个观众,都觉得万分过瘾。可现如今,我自己成了参与其中的一员,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好歹也算是接触到了这个案件最核心的内容了,想到这里的时候,除了有些得意,还有些骄傲。几个月前我曾苦恼父亲教会了我这门密不外传的摸骨手法,现在看来,却是我“独步江湖”的生存技能了。
杨洪军问对方警察道:“你们在羁押这个嫌疑人的时候,除了这份笔录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突审记录?”对方说是有的,但是里边的价值几乎没有,之所以说此人说话含糊不清,无非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对方精于撒谎,利用自己的职务制造了一个没有人证的现场,因为他的工作就是待在负三层,想要去证明他当时的不在案发现场,其实是一个消极过程,取证是极其困难的。要么就是如嫌疑人交代的那样,他真的什么的都不知道,但是我们在没有彻底排查嫌疑,或是有更重大的嫌疑对象出现的时候,也不敢随随便便就这么放掉他。
杨洪军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后,你们市内是否还有过别的恶性程度相当,或者犯罪手法相似的案件出现?”几个警察互望了一眼说道,小偷小摸斗殴打架倒是时有发生,不过这种类似的,还真是没有。
马天才这时候插嘴说道:“这位犯罪嫌疑人你们彻查了吗?例如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家酒店里工作,家庭背景,有没有犯罪记录,最重要的是他或者他的亲属和这两个受害者之间有没有什么稍微近一点的关系之类的?”
听马天才这么说,杨洪军微微点头,看得出马天才的这个提问,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边。毕竟我们是来协查的,有些必要的细节还是需要精确掌握才行。对方警察说道,背景方面的调查工作,在列为嫌疑人之初就已经做过了,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点,这位电工和受害人之间八竿子都打不着,就算是勉强透过几个人能有那么一两个共同认识的人,但都极为牵强,完全不足以列为证据。
对方警察还说,现在对这个人的控制羁押,早就超过了时间,本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可以社会监管的,就是说,能够放了此人出来,但是必须在社区民警的监督之下生活。但是这件事太过于诡异,于是迟迟没放,人家家属都来看守所跪地喊冤好多天了。
说到此处,对方的几位警察显得一脸无奈,他们也的确在职责范围内尽力了,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线索,但因此却给警民之间制造了一些矛盾,看起来似乎是无法避免,但如果那位电工真的不是凶手的话,那警方的公平公正,可就有话柄在老百姓手上了。
于是我轻轻碰了碰杨洪军的手臂,问他说道:“要不然这样,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嫌疑人。常言道,相由心生,一个人若是起了歹心肠,虽然不太容易从天生的骨相里去判断,但是倘若预想这样的一个方向,我再仔细观察,应该是可以确定此人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可能性。”
杨洪军点点头,于是对另外几位警官提出了这个要求。对方可能正处在一筹莫展的状态之下,听我们要见嫌疑犯跟进调查,很是愿意,于是让我们就在市公安局的办公室里放下了行李,然后就开车带着我们去了看守所。
看守所位于城郊,车程还比较久,附近视野开阔,有个专门的哨楼,远远能看到里边有持枪的武警。在路上的时候,给我们介绍情况的那位民警同志告诉我们,找到尸体的日子距离二人失踪的日子已经有些日子了,所以当时找到的时候,已经开始腐坏变质了,虽然还没有烂,但已经发臭了。这个季节春夏交替,正是细菌疯狂滋生的时候,现在尸体已经消毒,暂时存放在殓房当中。
我问那位警察为什么这件事社会上没有更新的报道?依旧还在对这二人处在一个寻找阶段?那位警察说,除了少数经办的内部人员之外,这件事就连市公安局里知道的人都很少,一方面不能走漏消息说找到了尸体,如果那位电工不是凶手,那真正的凶手就会提高警惕,想要抓捕就困难了。为了这件事,甚至连死者家属都没有通知,虽然这有些不合规矩,但是特事特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同时隐约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这回又得摸尸体了。
回想起认识杨洪军这短短大半年时间,我对于看到死人基本上已经有点免疫了,摸过一具冰冻的女尸,摸过一具泡得发胀还湿腻腻的男尸,这回估计那两个开始腐烂加冰冻的尸体,我是躲不过了。于是在车开进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在我踏上这个城市土地还不到三个小时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后悔跟着来的感觉。
看守所有别于监狱,用来羁押有犯罪事实,但还没经过诉讼和宣判的罪犯。严格来说,在没有正式宣判之前,这里的人都只能算是嫌疑人,不能怪算作是真正的罪犯。也有一些因为他人的陷害,而导致被抓了进来,后来经过法院的裁定,又无罪释放的。但监狱性质就完全不同,它是用来关押教育那种已经判刑的罪犯的,一个是用来限制自由,等待结果,一个这是用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看守所里也有提审室,和我看过的那种警匪片差不多,犯罪嫌疑人一般会在这里私密的和律师商榷情况等,我本来一直以为我们会在那里跟嫌疑人见面,但是经过这位警官的通报之后,我们却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这样的房间我同样在电影里见过,是用来指认罪犯的,有一面巨大的单面玻璃,从里往外看就好像镜子一样,但是从外往里看,却清清楚楚。
我们在指认室外面等着,很快看守民警就将嫌疑人从侧门带了进去,坐在屋子中央。杨洪军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凯子,看你的了啊,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安排的,万一对方是凶手,如果当面谈,以这样的高智商,只怕咱们都不是对手,所以我特别让他们先带到这里来,让你看看再说。”
在看守所里摸骨,顺带还掐指一算,感觉多多少少会有些讽刺的意味。虽然事出权宜,但我还是得低调行事,于是我在测小六壬的时候,基本上是藏着掖着,没被别人发现。不过这个人的骨相看上去却给了我非常明确的信息。
此人的发际线很低,太阳穴和眉毛之间的部分甚至都被浓密的头发所覆盖,虽说浓密,但却有些花白,年龄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年轻了。皮肤比较黑,脸上有不少皱纹,尤其是眼角的皱纹尤其明显,这说明两点,第一次此人平日里比较劳累,以至于肝气上脸,形成皮肤干枯得有点发亮,第二则是此人可能平日里喜欢笑,眼角纹才会这么重。
他是塌鼻梁,而且鼻头跟唇线之间并非垂直或者锐角的关系,意味着此人不但鼻子塌,还有点朝天鼻的意思。鼻孔很大,有鼻毛从鼻孔里伸出,说明此人平日里不太会注重外形,属于有些随便甚至是邋遢的人。络腮胡子,但是可能最近一两天才刚刚刮过,脸上冒出浓密地胡茬子。
刺耳耳朵圆润,但是却非常小,左耳的耳屏外侧,有一个凸起的小小肉疙瘩,我们称之为“子耳”,是一种无关紧要的畸形现象,通常耳朵是这样的人,性格大多专注且较真,说好听点是执着,说难听点,就是死脑筋。
他是一副非常标准的国字脸,颧骨微大但朝着鼻子的方向有一个倒梯形的收缩,这造成他的脸颊因为骨骼的关系,而略微地朝着口腔凹陷,加上脸上有纹,所以我断定他若是笑起来,一定是有一个比较深的酒窝。有酒窝的人一般心绪比较豁达,相对乐观,但也偶有极端之徒,空长了这么一副无害的面容。
除此之外,浓眉大眼,鼻翼有肉痣,脸上的其他暗痣更是大小不一,多不胜数。宽平的双下巴,但下巴无肉,头盖骨的两侧和下颌骨的两侧分别有较为明显的棱角,造成整张脸看上去都是四四方方的。他眼神呆滞,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感,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玻璃背后,就好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将自己带到这里来一样。而左顾右盼的表情之中,看得出他虽然被羁押看守,但这个房间估计还真是第一次来。
小六壬对此人姓名和出生年月的推测,连续两个“留连”,意味着多有不顺,却并非无路可走。换个角度理解,也许他并非调查的方向,方向错了,也就自然“留连”了。
于是我把杨洪军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杨警官,恕我直言,我虽然无法洗脱此人的犯罪嫌疑,但就目前我看到的内容来说,我个人觉得凶手并非此人。”
我强调是我“个人”认为,毕竟我只是来看骨相的,并非专业刑侦人员。而看只能看个表象,如果直接上手摸的话,也许会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过此人骨相明显,就算是摸,基本上也差不太多。
于是杨洪军问我此话怎讲,我告诉他,此人骨相应了“龟骨”中的大部分,而对龟骨的诠释,则是“此格生来清静心,与人无争自在身,一朝时来又运转,旁人方知是龟精。”


第47章 瓶颈
我告诉杨洪军,此人发际线低,头发浓密,加上龟骨本身的解释其实是平顺自在安于现状,发际线较低的人大多敦厚,头发浓密的人大多比较老实,不算特别聪明。加上此人的口供,他虽然拿不出不在场证明,但缺少的也只是人证,想要证明其当时在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而且掌管钥匙本身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职责范围而重点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