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迟疑,感觉有种做坏事的感觉,她说:“别不好意思,第一次来都这样。”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冲她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有两间,她把我让进了里间,里间的窗子朝西,很明亮。
屋子里有两张桌子,四把椅子,很干净,窗口放着一盆菊花,含苞待放。在屋子的一角放着一个脸盆,脸盆里盛着干净的水。
我说:“老师!”
她示意我坐下,然后,她也在我对面坐下了。
窗外飘起了漫天的雪花,这是冬天里的第一场雪。
我看了看她,她长得很白,脸上的皱纹不多,眼睛圆圆的,塌鼻子,嘴很大,牙很白,看起来很和善。
她给倒了一杯水,说:“什么事?”
我说:“失恋了。”
她笑了笑,说:“这种情况最近发生很多,大胆说出来吧!”
“而且还有别的问题……”我说。
她看着我,目光好像可以直刺我的内心,令我感到很不安。
“是不是还有失眠、眼睛看不清东西、双手发抖、经常想起她……”
我很惊呀,说:“是的……可是,你怎么猜到的?”
她说:“最近我接触了几个学生,他们都是这种情况。”
我说:“我想知道我的心理上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她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很严重,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喜欢听广播?”
我抬起头,发现她正在直直地盯着我,身体感觉很僵直,她连我听广播的习惯都知道,真不简单。
“这和听广播有关系吗?”
“当然有,许多孤独的人都喜欢在黑夜里收听广播,他们是想让孤单的心灵寻求一种安慰。通过你刚才所说的你的一些症状,我敢断定,你心理上确实出了点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治疗方法很有效的。”
我感到很好奇,“治疗方法?”
“是的,我的这套治疗方法分两个月进行,你每周到我这里来一次就可以。”她双手捧着杯子,样子像一只老鼠。
“好的,我听您的,老师!”
她站起身,走到墙角,把脸盆里的水倒掉了,又换了一盆新的,水里冒着淡淡的水气。
她说:“来,先进第一个疗法,洗脸。”
洗脸?我很吃惊,可没说什么,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墙角,开始洗脸,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治疗心理问题要洗脸。
水是温水,我感觉到她站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洗完脸后,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她又递给我一本书,是一本席幕容的诗集。
她说:“现在我们进行第二个步骤,把书翻到第十五页,然后,和我一起读。”
“你把忧伤画在眼角,我将流浪抹上额头,你用思念添几缕白发,我让岁月雕刻我憔悴的手……”
她的声音很尖锐,而且富于激情。
我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相框,我问她那是谁,她说:“我八岁的女儿。”
后来,治疗结束了,她告诉我说,:“一周来一次,必须是在周六的早晨九点整来,一分也不能差。”
我点点头,她把我送到走廊尽头,样子很亲切,我的心里感觉暖暖的。
雪停了,校园里满是皑皑的白雪,到处弥漫着雪的气息,我站在雪地里,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我和于彩在操场滚雪球的情景,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凄凉。
不过,我还是为我能遇到这么一个有趣的心理医生感到庆幸,难道我的内心真的出了问题?我想应该是的,我相信那个看起来温和而有爱心的心理医生,我觉得一个能真心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大多是心地善良的。
我从食堂的楼出来后就往西走,走着走着,我看到于彩迈着小步迎面向我走来,她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把目光移开了,转身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我追上她,我说:“于彩,你过得好吗?”
她看了看我,眼神很茫然,“很好,我有事先走了!”
我说声再见,便也离开了,我感觉于彩有点怪怪的,她的步子好像突然间加快了,像在躲我,又好像是将要去什么不能告知我的地方。
出于好奇,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我看到她绕了几个圈后,突然,一下拐进了食堂楼里。我刚从那里出来,她倒又进去了,为什么?是去办就餐卡吗?可如果是办就餐卡用得着拐几个圈吗?
我想不出头绪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后来几天,过得很平静,我只碰到于彩几次,只是打个招呼。一天,学校里一个姓荀的老师来找我,希望我可以加盟学校的剧社,由于学习不忙,我便欣然同意,心里觉得甚是有趣,小时候学过的表演到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上了。
没过几天,荀老师又来找我,说最近正在准备一个名叫《谁来保护你》的话剧,让我在剧中演一个配角,每天下午四点排练。我点头答应,他怕我因没有当上主角而不专心演戏,连忙向我解释,他说没有让我当主角的原因是,主角应该是个女孩。
主角和配角对于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多参加学校的活动对于我没有坏处。
第二天,《谁来保护你》剧组的所有成员都见了面,其中有几个兄弟还是我蓝球场上的死对头,这次见面,缺少了你争我夺的篮球,可是大家依然谈笑风生,话题离不开蓝球和上网,还有学校里各类女生,我始终乐呵呵的,觉得这份快乐是个意外。可更令我意外的是,女主角居然是于彩。
于彩见到我也没有说话,一头扎女生堆里,开始了女生间的窃窃思语。
荀老师来了,介绍了故事情节,故事讲的是一群学生如何受学校周边的地坯欺负,又如何与地坯斗争,最终又如何用法律来保护自己的故事。故事虽简单,情节却甚是好玩。
分了台词后,便开始背台词、排练,这期间,于彩始终对我不理不睬,我也没有理她。
虽然忙着排话剧,可我一直没有忘记去心理咨询室治疗的事情。


第4章 谁来保护你(2)
按照那位老师的说法,我周九点准时敲开了心理咨询室的门,当时,老师正在托地,手上戴着红色的胶皮手套。见我到来,急忙热情地倒了杯热水给我。
窗外又下雪了,菊花的花悄悄张开了,我坐下来,双手拢着水杯。
她坐在对面,笑着对我说:“看来心情不错?”
我点点头,她也点了点头。脸却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她说:“来,洗脸吧!”
我点了点头,胸口好像压了什么,有点喘不过气来。
还是温水,不过,我觉得洗脸甚是无聊,又一想,也许是真是治疗的好办法。坚持洗下来,只是敷衍了事。
伸手找毛巾却找不到,她立在我的旁边,冷冷地说:“没用心洗,再洗一遍。”
说着用手按了按我的头,感觉力气好大。
我的心中顿生厌恶之感,可却没有暴发,再一次坚持洗下来。
洗完后,我和她依然各就其位,她说:“喝口水吧!天很冷。”
我口的确很渴,觉得身体有点疲倦,大口喝了几口水。
她坐在我对面,脸望着窗外,右手反复摆弄额前的头发。她把脸转向我,我看到她的眼角布满了一条条鱼尾纹,可是还是比我妈妈年轻。
她说:“最近眼睛出现过以前的症状吗?”
我说:“偶尔有,但不严重。”
她说:“你最近最好不要听广播,更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
我说:“老师,我好像有点放不下广播,一直都很喜欢听,我想这和我的心里问题不会有太大的关系吧?关于以前的事情,我也没有多想,毕竟现在学习对于我还很重要。”
她叹了口气,皱着眉,把头向后仰着,好像很生气。“你不相信我?听广播对于你确实有很大的关系,而且这样下去,对于你会越来越严重。还有,我发现你一点也不诚实,你在向我撒谎,你的内心深处依然在想着过去的事情,对不对?”
我不敢看她,觉得不该顶撞她,便转移话题,说:“老师,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她很不屑地说:“姓吴。”
姓吴?我心里揣摩着这个好像隐慝着巨大秘密的名字,脑袋却困得要命,我实在支持不住,便扒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睡来时,已是下午,看了看表,我竟然睡了六个小时。我的目光落在她给我的那个水杯上,浑身感到一阵寒颤,难道刚才的水里有安眠药?我看了看四周,发表吴老师不在房间里,这时,我听到在另一间屋子里有哗哗的水声,接着又是马鼻子吐气的那种蹼蹼的声音,我走到门口,看到吴老师正蹲在椅子上洗脸,像一只猴子。
刹那间,我突然感到房间里有种冰冻的感觉,诡异而令人不知所措。
她停下了洗脸的手,转向我:“你醒了?”
我哼了一声,她擦完脸,走进屋子,我们又各就其位。
她拿起桌上的她女儿的照片,目光爱怜地看着照片,手指在玻璃上摩挲着,对我说:“你看,她是不是很漂亮?”
“是的是是的。”我舌头僵直,变得结巴了。
“可是她没有爸爸,她爸爸不要她了,一个女人跑了,你知道吗?我离婚了。”她说。
“吴老师,我很同情!”我说。
她吧嗒吧嗒地,竟然掉起眼泪来,逐渐演变为小声的哭泣。我一时不知所措起来,递了个毛巾给她,心想,吴老师也是一个不幸的人。
她迅速地擦干眼泪,戳了戳眼镜框,说:“今天不读诗了,听歌吧!英文歌如何?”
我说:“随便。”
她把带子放进了单唱机里,按了下play……
《谁来保护你》在荀老师的导演下,被我们这群蓝球小子和零食女生的演得有声有色,特别是于彩,有一次排练中,她居然真的哭了,荀老师说假哭也可以,可是我却发现她的眼泪是真的。那些男生为于彩的哭而暗笑不止,气得我差得和他们动了拳头,我想,只有我才知道于彩的心中有难言的苦衷。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再一次走上了食堂四楼,去找吴老师,我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将要对我说什么。
我走到心理咨询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于彩从那扇我走过两次的门里走了出来。我拔脚便逃,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住,伸长了脖子大吼了许久……
我们的话剧《谁来保护你》公演了,从台下小女生那些一束束滚烫的目光中,我知道我演得很棒,很棒。
散场后,我看到于彩在映蓝色灯光的幕布旁流泪,我想上前劝她,却又止住了脚步,转身离开了小礼堂。
鬼使神差地我又去了心理咨询室,我敲门进去,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老师,她问我找谁,我说:“吴老师!”
她走进了里间,我也跟了进去,“吴老师,吴老师……”她嘴里念叨着,我问她:“吴老师怎么不在?”
她说:“她走了。”
“走了?”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了那个镜框上,那不上是吴老师女儿的照片吗?我说:“老师,你别骗我了,吴老师走,怎么会不带上她女儿的照片呢?”
她听到我这么说,以光的速度从我手中夺下女孩照片,大叫:“这是我女儿的照片!”
“可是,她说这是她的女儿呀!”
“你走吧!不要问了,吴老师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
窗口的那盆菊花已怒放得不可收拾,三大朵菊花冲我微笑着,像在嘲笑我,因为只有它们才是我认识吴老师最好的见证。
她见我还不走,便走进外面的房间,拿出一包东西,放在了地上,她说:“这是吴老师留下的东西。”
那包东西里有:一把片刀,一堆锁链,两大瓶安眠药,一小块肥皂。
至到我离开,那位老师依然守口如瓶,未透露半点实情。
当我走出心理咨询室的门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走廊墙壁上的宣传栏,却被宣传栏时的内容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班级旅游照的照片,都很漂亮,但由于贴的时间比较长,一些照片已经掉下来了。
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就移开宣传栏上的玻璃,把掉到下面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又粘回了原来位置。
都粘完后,我发现在宣传栏底部的缝隙里好像还夹着一张照片,我费了好大的颈才把它弄出来,放到灯光一看,我吓得差点未叫出声来——这张照片上的人居然是吴老师。
照片里的她低着头,脸色苍白,她的目光很冷,令人毛骨悚然。
我拿着这张照片走访了学校里的一些人,最后竟然得到一个答案:吴老师自杀了。
半年前,她就离婚了,她八岁的女儿被她的丈夫带走了,因为,他的丈夫已经无法和她生活在一起了,她的神经有问题,生活中总是有一些极为反常的行为,比如无节制地洗脸,无节制地搜集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凶手,据说,有一天夜里,她的丈夫从床上醒来,发现她的床边有一块白花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把尖刀。
在她丈夫拿起刀的一刹那,她突然从黑暗中坐了起来,夺过刀,恶狠狠地说:“你要干什么?”
她丈夫说:“你睡觉为什么要把刀放在枕边?”
“我害怕,害怕有人杀我!!”她说完就躺下了,这一天,她再也没有睡着。
她有患有严重的失眠症,每天只能靠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有时,她一睡就是两天,怎么叫她不醒,最后,她把丈夫把她弄进了医院。
医生说,吴老师的精神有问题,吴老师不相信,说医生撒谎,就冲上去把医生的脸抓破了。
她在学校里表现得非常好,大家从未发现任何异常,她在心理咨询室工作期间,总是对那些进行心理治疗的学生实行洗脸疗法,这是她的一种怪癖,却要强加在别人身上,由于来心理咨询的大多是女生,所以,她们大多对此都不敢声张,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心里有问题,慢慢地,一些学生也开始模仿她的行为,养成了洗脸的习惯。
我终于明白了吴老师留下那几样东西的用途了,刀子用来防身,安眠药用来睡觉,肥皂用来洗脸,那锁链呢?难道是用来捆人的?我不敢再想了。
我听到吴老师的真实情况以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女朋友于彩。
我想,她一定是去过心理咨询室的,而且比我去的时间要早,在吴老师为我治疗的同时,也许也在为她治疗,难道于彩与我分手是吴老师造成的?
吴老师到底和于彩说了什么?
我去找于彩的寝室找她,她的室友却告诉我于彩已经退学了。
她的室友说,于彩后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她每天要洗几十次的脸,她简直都快疯了。
我要离开时,她的室友递给我一本书,说是于彩留下的,那本书是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书的扉页上于彩用蓝色水笔写道:白昼之光,岂知夜风之深,若想体会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只有保留一个人的世界。
书的最后一夜夹着《谁来保护你》的票,此刻,那张躺在白色的书页里,挺直了身体,好像在嘲笑我的尴尬一样,票的名字像一个问题一样,对应着于彩写下的那段话,两者相得益彰。
我也终于白了于彩与我分手的原因,她认为一个人的世界才是最安全的。
于彩从我的生活中淡出了,像一片落入尘埃的小雪花,让我永远都无法找到她。
我依然午夜听广播,身体上的那些小毛病随着冰雪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每天都会洗上十余次脸,没有人知道我这个奇怪的习惯,可我自己知道,这种行为叫做洁癖。


第5章 遇上我是你今生的劫难 (1)
一、黑色手指印
我相信刘雨的变化与聋哑学校里的那个女生有关。
那是三月中旬的一个阴天,校团委组织全校团干部去聋哑学校看望残疾学生。由于是早晨七点出发,大家在学校操场集合的时候都是一副睡眼惺松的模样,我和刘雨也不例外,但一想到自己将要去做一件很意义的事情,心情也就变得爽朗起来,顿觉空气清新,泌人心脾。
刘雨和我一样,是很瘦的男生,他背了一个大包,与他的身材极不相称。我问他包里是什么,他不说,他把包放在我旁边,然后,便和后座的几个女生聊天去了。
他总是那么开朗,善良,深得女生的爱戴,令我羡慕不已。
后来,他回到座位上,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直到聋哑学校的门口,他还嚷着回来后要与我在cs上一决雌雄。
聋哑学校位于市区的西北部,暗红色楼房建在安静的公园旁边,四周环境优美而寂静。大家进入学校后,校长和一些老师出门迎接,偌大的操场上站着为数不多的学生。
之后,进入一间宽敞的教室,那里已经坐满了学生,从他们焦灼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对有声世界的渴望。
以下是一些例行公事的程序,大家把捐赠的财物交给学校,有意长期帮助的,可由校方安排见面。
当天,刘雨就选定了一个女生做为他的长期帮助对象,我没有选,因为我是一个懒散而没有耐心的人,选定了帮助的人,就意味着责任,而我不同,我喜欢自由。
那个女生比刘雨小三岁,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角上方有一颗黑痣,给人一种永不忘怀的感觉。
她看刘雨的时候脸上漾出淡淡的笑,握手后,两个人走到窗边,她用手做着各种各样的手语,可是刘雨一直摇头,因为他根本就不懂手语。
她从包里拿出笔纸,在纸上匆匆写了几个字,刘雨点点头,两个人便离开了教室。
我不知道女孩在纸上写什么,也无从知晓刘雨跟女孩去了哪里,因为我是个好奇的人,看他们走出教室,便追了出去。我看到刘雨和女孩的背影在楼梯口闪了一下,随即消失了。
准备离开时,我们找遍整栋楼都不见刘雨,最后发现他站在操场上与女孩告别。女孩抱着刘雨的大包,眼中溢满泪水……
返回的路上,刘雨望着窗外移动的风景一言不发,我叫他,他也不理我,我发现他哭了……
事情过程大致如此,刘雨回来后始终沉默不语,与先前的他判若两人。
一天,我发现他独自站在镜子前摆弄着双手才知道,他已经开始学习手语了。
……不知从何时起,校园里的很多女生开始偷偷地学习手语,她们不是聋哑人,学习
手语的目的完全是出于好奇,为了更便于在课堂上谈恋爱,想想,懂手语的人很少,而且老师很难察觉,这种方式远比传纸条要好用——可是,她们又怎能理解那些生活在无声世界中人的痛苦呢?
以上这段文字是我从刘雨的笔记本上偶尔看到的。我可不是故意偷看哦?只能说是不小心,百分百的不小心,请听我解释:刘雨坐在我后面,那天,下课的时候他出去了,由于我上课的时候思想经常开小差,笔记漏记很多。刘雨笔记是全班最棒的,只好抄他的了,可是拿过他的笔记时,我却发现,他竟然一个字也没记,我不相信我的眼睛,向后翻了几页,于是,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看过那段文字后,我把刘雨的笔记本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并弄成刚才笔记最初的样子,心里忐忑不安,认为不该看那段文字。
刘雨回来了,我若无其事地坐着。我听到后面的椅子发出“喳”的一声,随之是“哗哗”的纸声,想必刘雨正在翻他的笔记本,这样想着,心里有点害怕。
突然,我感觉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背,紧接着是刘雨的声音,“你动我过的笔记本了?”
我头也没回,结结巴巴地说:“没有。”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的旁边,涨红着脸,双手直直地把本子送到我的眼前,他说:“你说你没有看过,可这又怎么解释?”
我双眼盯着那个普通笔记本,差点叫了出来,就在我曾看过的那一小段文字下面,是一只油腻腻的黑色手指印。
这怎么可能?我仅仅是看了一眼,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黑色手指印呢?
我连连摇头,说:“你怎么肯定手指印是我的?”
刘雨一把抓起我的右手:“你看看自己的手,这不是你干的,又是谁干的。”
我看到自己的手上布满一层黑色的东西,油腻腻的令人作呕……
我在水池里洗了好久,才将那黑色的东西洗干净,直到最后一刻,我才明白,那黑乎乎的东西是煤。
好端端的我的手上怎么会有煤呢?
二、信
刘雨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我们仍然相安无事地来往,可是,我发现他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了,他书包里的手语教材越来越多,经常在放学后站在黑板前写数学公式,他写得非常认真工整,写完后又不声不响地擦掉,临走时会做出一些手语,他手臂伸得很长,慢慢地摆动,像在跳pala舞。
我一直思考在聋哑学校那天,他给了女孩什么,他又从女孩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信息?我认为这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迷。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封刘雨的信。
我预感到这个迷不久将会解开的,尽管没有写寄信人地址,但邮戳上可以判断出信是从聋哑学校附近寄来的。
我将信交给刘雨时,他的表情异常平静,我想这也许不是第一封来信了。
至今,距我们去聋哑学校的那天已有半月之久,如果这不是第一封信,那之前,刘雨又收到多少这样的来信呢?
第二天,又有刘雨的信,信的字体与上一封一模一样,字写得很难看。
此后几日,每天都会有刘雨的信,如果真是来自聋哑学校的,极有可能是那个女孩写来的——同时,刘雨也在认认真真地写信,而且每天下午都将信投到校门口的信箱中。
每次都是我陪他去,他通常会把信封的背面对着我,令我始终看不到他的信到底寄给谁。
一次在寄完信后,他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突然发觉自己听不到声音、讲不出话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当时,周遭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路边店里放着周杰伦的《龙卷风》,我一时不知如何做答。感觉嗓子干涩,舌头僵直,一股冰冷的寒气在我的喉管里蔓延、游荡,那冰冷的感觉霸占着我的喉咙,令我感到非常难受。
我张开嘴,试图讲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怎么了?
我站在公共汽车的站牌下,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慌忙地向刘雨挥手,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走到我面前,边用双手做着奇异的动作,边张大嘴对我说,“像—我—这—样—做—就—可—以—说—出—话—来—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做着奇异的手语,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原来很好学啊!”
返回的路上,我发现自己的上衣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三、手语聊天
由于上次深受其害,刘雨这个人的形象在我心中大打折扣,为了解开心中疑团,我决定冒一次险,于是,便偷走了一封刘雨的信。
为了不被人发现,我坐车来到离学校很远的一个网吧。网吧是地下室,棚很低,走进去给人一种十分压仰的感觉。
选在网吧深处的角落里坐下,我旁边的地方坐着一个女孩,她的脸被隔板挡住了。
我迫不及待地撕开那封信,信纸很普通,最下方印着聋哑学校的字样。
信里没有字,只有一个圆珠笔画的手掌轮廊,这种轮廊我以前也玩过,把五指张开,手掌平放在白纸上,用笔随着手掌的轮廊画就可以了。
可是,这个手掌轮廊到底是谁的呢?
我试着把手掌放上去,发现那个轮廊竟然和我的手掌一样大小。
这样的一封信又能说明什么呢?令人费解。毕竟是私拆他人的信,不免四下张望一番,没有人注意我,这才放下心。
当我把目光落到信纸上时,发现信纸上的手掌轮廊竟然变黑了,变成了油腻腻的黑色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