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连珠炮一样的发问,无形中也给了小伙子不小的压力,让他的态度从轻松变得紧张起来。
“咋啦?什么事儿啊?我,我也记不住是十点多少来着!反正我之前进店里头去上厕所,电视里正好演十点钟的晚间新闻,上完厕所出来之后又过了一会儿我才看到那边有人出来关店门,十点多钟是我自己估摸出来的,具体的,我真记不清。”他有些惶恐,眼睛在田蜜和陆向东之间来回打量,“到底是咋回事啊?”
田蜜把证件拿出来出示给他看过,这才继续追问:“能描述一下当时你看到的那个人的样子么?还有,他都做了些什么行为?”
小伙子一见是警察,非但没有变得像他的老板娘和服务员同事那样更加紧张局促,反而松了一口气,略微有些眉飞色舞的说:“是这样,当天晚上,我站在院里等着招呼客人,你们也知道,无聊嘛,就到处张望张望,然后!我就突然看到有一个人,从马路斜对面那家大红灯笼饭店里头鬼鬼祟祟的摸了出来!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有古怪,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停!”田蜜听到这里忍无可忍的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你的所见对于我们而言非常重要,可能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请你抛开自己的艺术加工部分,尽量还原事实,不要变成个人评书专场了。”
小伙子摸着后脑勺。咧嘴笑了,有些不好意思:“那啥,我头一次遇到警察来查案子。以前光看电视里头演来着,这回好不容易让自己遇到了,有点儿激动!”
田蜜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小伙子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这一次他收起了那些虚夸和过于主观的渲染。实事求是的说:“我那天晚上确实是无聊,所以在门口站着到处望,正好看到有个胖乎乎的男人从大红灯笼饭店里猫着腰走出来,忙忙活活的关灯、锁店门,因为平时他们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关门,我刚开始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后来觉得那人不像是对面那家店的老板或者老板娘。平时都是他们俩出来关店门的,所以就又多看了几眼。”
“只有一个男人是么?”
“是啊,这我倒不觉得有啥,傍晌午那功夫,我看到他们家的厨子气呼呼的跑了,我们都知道,大红灯笼除了那个小厨子之外,就只剩下老板和老板娘这两个光杆司令了!”
“你为什么确定那是一个男的?”陆向东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小伙子之前似乎一直主观上把那个看到的人定义做男性,现在被陆向东问起来,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说说那人当时的样貌举止吧。”田蜜替他解围,也算是换个方向来印证。
小伙子回忆了一下,慢慢的说:“个头儿不高不矮,不过大晚上隔了这么远我倒也不敢确定。那个人穿着黑衣服。带着黑帽子,好像还围着围巾,反正就算他刚从店里头出来,站在门灯下面,我也没看清楚那人的脸——我平时可是5.2的视力呢!”
田蜜对小伙子提起自己视力时沾沾自喜的语气付之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动作不是特别利索,身上鼓鼓囊囊的,感觉好像穿得挺厚,这事儿我印象特别深,当时还在想呢,温度这几天升得这么暖了,怎么还有人把自己包的好像个豆包一样呢!那人把一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挺沉的样子,驮到自行车后架上就走了。之后的事情,我就真的都不知道了。”小伙子说到这里显得有些爱莫能助。
“你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那家店的老板或者老板娘么?”田蜜再次确认。
“这个我确定!那家店的老板娘总把我们店当眼中钉!每天晚上关门前都站在店门口使劲朝我们这边看,恶狠狠的,有的时候还会骂骂咧咧。这是雷打不动的固定节目!”小伙子笃定的回答,“那家店的老板个头儿多高哇!怎么也有一米八五搞不好还多吧?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人绝对绝对没有那么高!”
“那人后来是朝什么方向离开的?”
小伙子想了想,抬手一指,田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是通向弃尸地点的。
“麻烦你帮我们看一下,那天的人身型体态像不像照片上的这个人?”田蜜从包里拿出一张年拥军的照片,递给帮忙泊车的小伙子辨认。
小伙子拿着照片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好像不是,感觉不太像,可是我也不敢完全确定,那天晚上本来天就黑,照明也不怎么样,那人还包的严严实实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准。”
嘟——嘟——。
一辆吉普车驶下公路,拐进丰收院门前的小停车场,司机似乎是熟客,按了两下喇叭和小伙子打招呼,等着他给自己安排车位。
小伙子为难的看看那边,又看看田蜜和陆向东。
“谢谢你的合作!不耽误你时间了,去忙吧!”田蜜看出他没来得及问的话,连忙向他道谢,和陆向东上车离开了这家饭馆。
“你说,其实是不是别看话说得笃定,实际上这个泊车的服务生也没有办法确定到底他看到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田蜜问陆向东。
“给我一个理由。”陆向东一边开车一边问。
田蜜心里头从之前就已经有了念头,被问到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把想法都倒了出来:“上学的时候咱们不是学过这样的课文句子么!‘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抛开生理构造不谈的话,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大家用来区分男女的标准都集中在几个重要的外貌特征上面,比如说,胡子,长头发,身材的胖瘦,胸部是平坦还是丰满。但如果这些特征都隐去,或者说,在没有明显女性特征又看不清长相的情况下,女人被当成男人的几率远大于男人被当成女人。”
“所以呢?”
“所以,他那天晚上看到的人,极其有可能就是杀人后准备弃尸的凶手,而他所看到的形象,是经过掩饰的。刚刚他自己不也说么,天气回暖到了这种程度,却有人穿的那么厚!这未必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别特征啊!”田蜜掰着手指头,“年拥军的个头在男人里头算不上高大,也不健硕,齐冰在女人里也算得上是大块头,桂秀琴虽然瘦,但身高却不输一些小个子的男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陆向东点点头,“他口中的‘胖男人’,可能是事实,也可能是视觉效果造成的主观臆断。”
“所以说,我们这一趟,算是有收获,可也算是没有。”田蜜略显遗憾的叹了口气,“如果这个小伙子说的没错,那至少吴亮父子的死亡时间就可以被推到11点之前了!下一步,我打算从吴亮的朋友下手,既然桂秀琴提到吴亮当天晚上还会了一个朋友,那么这个朋友,要么与凶手有关,要么就会是非常重要的目击者!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陆向东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市区,田蜜顺路买了些点心打算回到局里当做迟到的午饭填填肚子,谁知道刚回到局里,一只脚刚刚踏进重案组的大门,墨窦就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
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田蜜,而是跟在田蜜身旁的陆向东。
“陆博士!你可算回来了!”他急急忙忙的拉住陆向东,“年拥军那边出事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慢慢说。”陆向东一边耐着性子回答,一边把拉着自己胳膊的墨窦的手拉开。
墨窦正在着急的时候,哪里注意得到这些细节,一边又拉住陆向东,一边试图带他往外走:“年拥军闹情绪了!”
“他闹情绪和我有什么关系?”陆向东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垂着眼皮盯着墨窦的手。
墨窦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动作让陆向东多么的排斥,连忙松开手,有些不大好意思:“哦,是这样的,他今天就在刚才差一点撞墙自杀!情绪波动有些大,田阳在那边劝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你是研究心理的,我们觉得也就只有你能帮上忙了!”
“很抱歉,我不觉得自己能帮得上忙!”陆向东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田蜜一听年拥军企图自杀,立刻也紧张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陆向东,等他想办法,没想到却等来了一句推脱的话,登时就不高兴了:“你不想帮忙就会所不想帮,不用这种时候假谦虚吧?!”
陆向东对她的指责倒是毫不在乎:“如果我是不想帮,我会直接说出来的,我说帮不了,就是帮不了。你自己想,以我一贯的行为方式,如果由我出面去见年拥军,安抚他的可能性大,还是加速他自杀的可能性大?”
田蜜几乎不用考虑就知道,正确答案必然是后者。
“打电话给胡杨吧!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得上帮忙了!”她对墨窦说。(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自杀未遂
交代墨窦联络胡扬以后,田蜜匆匆忙忙准备赶过去看看年拥军的情况,陆向东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你跟着我干什么?”走到楼下田蜜见他还像个尾巴一样,这才只好暂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
以陆向东脸上的表情来看,田蜜的这个问题显然是有些多余的,但又不得不回答,所以颇有些无奈:“和你一起去看守所,难不成是春游去么?”
“你去捣什么乱呐!在公安局歇着吧!或者回家休息也行!”田蜜轰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压根儿没打算和他一起前往。
陆向东也不理她,霸道的从她手里拿过车钥匙,拉开车门就坐进了驾驶位,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然后挑衅一样的看着站在车外的田蜜。
田蜜心里头着急,一阵烦躁,火气几乎要涌到脑顶,转念一想那头年拥军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情况,眼下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和他赌气闹别扭,只好绕过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去,车门刚刚关好,陆向东就迅速的开动,开出公安局大院。
“你干嘛非去不可呢?呆会儿见到了年拥军,可别真把他刺激出什么事儿来!”田蜜有点不放心,一个劲儿叮嘱陆向东,“他那种神经型!呆会儿你可千万千万收敛着点儿你的毒舌吧拜托!”
陆向东冷冷淡淡的瞥她一眼,开始并没有搭腔,然后才说:“你看着我!”
田蜜依言扭头看着他,陆向东并没有吭声,依旧专心开车,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他表情专注的时候,身上的“倒刺”也仿佛会收敛一些。不再给人一距离感,虽然还是冷冷清清,倒是比一脸讥诮的时候多了许多亲和力。
田蜜看着陆向东的侧脸。心里头暗暗的想。
归根到底,最让自己着迷的,还要数他和自己一起查案时表现出的那种超然的自信。无论是胸有成竹后笃定的样子,还是“奸计得逞”后那略有些坏坏的笑容。都让她每看到一次,就心跳加快一次。
田蜜痴痴的想着,下一秒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开了小差,连忙拉回思绪,表情有些尴尬:“你让我看着你干什么啊?你脸上又没有花!”
“我只让你看着我,没让你盯着我发呆。”陆向东的声调听起来很轻快,似乎心情并不坏。“我只想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三岁小孩么?”
“没见过谁家三岁孩子这么老相的!”田蜜翻了个白眼。
“既然这样,我又怎么可能像个三岁孩子一样做事没分寸!”
“你还有准儿?!”田蜜嘴上逞强,心里头倒也因为这句话放了心,她因为知道陆向东行为方式经常超出常人意料,所以才担心,现在得到了他别别扭扭的变相口头承诺,倒也就放下心来。
合作这么久,他倒还真没有因为意气用事或者自己的怪癖什么的坏过事。
“我的所作所为,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你不需要担心。”陆向东转过脸来对田蜜说,表情格外认真,“但是年拥军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下,他的行为却不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即便他的处境再可怜。也不代表他就是个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小白兔。”
田蜜听了他的话,愣了愣神儿,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这一笑,倒把陆向东给笑得有些茫然了。
“你笑什么?”他皱起眉头问。
“我笑你这人别扭!”田蜜笑嘻嘻的说,“关心人就关心人!干嘛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啊?!明明是怕我因为掉以轻心被年拥军伤到,偏要装模作样的说一堆!你就直接对我说‘呆会儿见到年拥军小心别被他伤到’,会怎么样?”
陆向东如果是个皮肤白皙的男人,估计现在就已经耳根发红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空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说的太简练,我怕你十万个为什么。”他的理由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田蜜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没再说什么,不过唇角的笑意却是掩藏不住的,心情也瞬间升高,感到非常振奋。
陆向东佯装看不出田蜜的喜上眉梢,继续开车。
到达看守所,已经有那里的民警焦急的等着他们了。
“我们真的尽力了!你们之前把人送来的时候提到这个案子的特殊性,所以我们一直对这个年拥军都是特殊对待的!”负责民警看起来很有顾虑,一见田蜜,立刻焦急的把之前可能已经和田阳讲过一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们没把他安排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单间’的!而且平时也没少安排人去和他谈心,没人说过什么刺激他的话,也没人把他当嫌疑人对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就突然之间闹起情绪来了!要不是因为之前你们强调过,说他神经型不稳,所以我们值班的同事去查看情况的次数也频繁,谁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儿!”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跟着负责民警朝年拥军的监室走,田蜜一边问。
“暂时还行,情绪还是有挺大的波动,你们局的人正尽量劝呢。”对方两手一摊,“我们真的是尽力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我能理解,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谢谢!”田蜜很诚恳的道了谢。
这话并不是完全出于客套,年拥军这种情况,别说他们,就算是临近退休的老警察,也未必遇到过这么特殊的情况,所有人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到了年拥军的监室,没等进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王纯。
王纯看到田蜜和陆向东,略微发了一下怔,神情从尴尬迅速调整到自然状态,抬手冲他们挥了挥:“来啦?”
田蜜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自打王纯找自己谈了那一次之后,她们两个之间还没有过什么太实质的接触,想到两个人感情上的不同立场,田蜜的心里面仍旧无法避免尴尬的情绪,她不像王纯那么成熟世故,没有办法把内心情绪掩饰到滴水不漏,只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别太扭捏,别太小家子气:“王法医,你也来了?”
“是啊,这个案子本来是赵法医主要负责的,结果刚才接到通知说这边出事了的时候,赵老师恰好出现场去了,只好由我跟着田阳过来,”王纯说明自己的来意,“原本不知道到底情况有多严重,所以田阳叫我一起来,说随时做好使用镇静剂的准备,不过来了之后发现状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先不要用镇静剂,怕那样会更伤害到年拥军敏感的感情。”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情况么?”田蜜谨慎的询问王纯的意见。抛开个人感情不谈,王纯毕竟是专业的。
王纯点点头:“年拥军除了特别沮丧,没有办法振作精神之外,身体上的创伤倒并不严重,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听了这话,田蜜心里又踏实了许多,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年拥军蜷缩在床铺的一角,背靠着墙壁,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双膝中间,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在哭。
田阳看到田蜜和陆向东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劝了半天了,什么也不说,也不理我,都不知道我说的话他听进去没有。”田阳摇了摇头,轻声说,“我这嗓子都快要冒烟儿了!”
“年拥军,你还好吧?”田蜜试探着和他打招呼。
年拥军充耳不闻,不作任何回应,只是低着头,瑟瑟发抖。
“一直都是这样,除了一开始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说了几句话,”田阳朝自己的额头位置比划了一下,示意年拥军撞伤的部位,“好像是觉得自己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一定是要定罪了!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悲观!”
“如果你有和他一样的成长环境,又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也没有办法乐观起来的。”陆向东的确如之前所承诺的那样,没有毒舌,甚至对年拥军的处境颇为理解。
“年拥军,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个案子我们正在努力的调查中,现在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还不能定论,在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能够给你定罪,所以你也不要给自己扣上根本还没有办法认定的罪名,知道么?”田蜜耐着性子试图劝说年拥军。
年拥军依旧如故,对她的劝说不加理睬。
田蜜看看田阳,田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试过了,现在也拿他没辙。
“年拥军,我知道,现在我们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也未必肯相信,你可能觉得我们在故意诱导你或者怎么样。不过没关系,胡医生你还是相信的对么?”田蜜只好换一个角度。
果不其然,听到胡杨的名字,年拥军终于把脸抬了起来,额头上还贴着纱布。
“胡叔能来见我?”他的声音里透着喜悦,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感谢曲奇sakura同学滴粉红票,感谢你一直以来对侦情滴支持!爱你!(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以毒攻毒
“你们是不是骗我?不等田蜜回答,他刚刚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下来,“之前胡叔和我说过,他认识我太久,你们不能让他经常来我。”
田蜜看着他额头上雪白的纱布,从中间隐隐约约渗出来的淡粉色,看样子虽然是皮外伤,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年拥军企图自杀,用头撞墙的时候,撞得却也不轻。
“年拥军,你想太多了!”
田蜜一边说一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观察着年拥军的反应,如果他表现的比较排斥,那就必须立刻刹住。还好,年拥军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田蜜,独自坐在床铺的角落,一言不发,不做回应。
“不是我们要隔开你和胡医生的联系,而是按照规定,不仅仅是他,包括其他人也是不能够随便探视的,不过你不要胡思乱想,这种情况可能只是暂时的。”田蜜耐心的劝导他,心里盼着胡杨能够快点赶过来。
陆向东站在门口没有动,眼睛始终看着年拥军,一言不发,表情很专注。
年拥军听了田蜜的话,一脸痛苦的缓缓摇着头,两只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喃喃的说:“别安慰我了,我有感觉的。我觉得,我八成是洗脱不掉了,我觉得,我手上真的有人命,我觉得我就要被送上法庭,就快要被判刑了!我很害怕!”
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田蜜叹了口气,年拥军的处境其实不难理解,换做是谁遇到这种事,可能都会感到惊慌,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别人在同样的情境下也未必能比年拥军更镇定。只是看着一个年纪比自己略小一点的大小伙子坐在自己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田蜜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你觉得?”陆向东听完年拥军的话,忽然笑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仅仅凭一句‘你觉得’就可以把案子给定性了么?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或者权力,还要这些警察每天起早贪黑的找什么线索破什么案?还要法律程序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上帝么?!”
他笑容里的嘲讽和语气里明显的火药味让田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的看了看年拥军。顺便谴责的瞥一眼陆向东。
如果年拥军受了刺激发生什么,她绝对饶不了违反约定又开始毒舌的始作俑者陆向东。
陆向东也不理睬田蜜谴责的目光。偏着头瞧着年拥军,一副强势而居高临下的派头。
年拥军之前还在被动的接受着田蜜的安慰,没想到突然之间就被人劈头盖脸的质问了一顿,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吃惊的看着陆向东,嘴巴微微张开着都忘记了闭上。
“我就问你,你有权力给人定罪么?”陆向东再次质问。
年拥军嘴唇动了动。嗓子眼儿好像被塞住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向东皱起眉头,大声说:“把话说出声来!我不会读唇语!”
“没有。”年拥军的身子抖了一下,却没有干违逆陆向东的要求,声音不大,倒也足够让屋里的人都听得见了。
“既然你自己都没有给案子定性的权力,甚至于你自己连当时的情况都压根儿没有办法回忆起来,你却又因为自己‘觉得’这样可笑的理由在这里自我折磨,难道不可笑么?”陆向东一针见血的戳着年拥军最顾忌的事情,“你的身体。你的生命,你有权利处置,实话实说,如果你真的想死。没有人真的拦得住你,即便有人一天24小时的全称监护你,只要对方稍微困倦了打几分钟的盹儿,你也一样可以自杀成功,相信我。”
“陆向东!”田蜜不知道陆向东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是他现在和年拥军的对话内容听着让人心惊肉跳,让她忍不住低声制止这种对话继续下去。
陆向东对田蜜的暗示置若罔闻,继续说:“看看你头上的伤就知道,之前已经试过一次了吧?什么感觉?”
年拥军瑟缩了一下:“疼。”
陆向东笑了:“知道疼就好。为什么撞了一下就没有再继续撞?你明知道撞那么一下根本死不了人的。为什么没有做得彻底一些?”
田蜜站起身来冲到陆向东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拽:“陆向东,我有话要和你说,走,咱们外面谈。”
陆向东把田蜜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拉下来,也不看她,只是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始终看着年拥军。
年拥军垂下眼皮,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害怕…”
“怕疼?”
“不是!”可能是觉得委屈,年拥军这一句回答的格外响亮,抬眼看着陆向东。
“那你怕的是什么?”陆向东的语气不易察觉的略微柔和了一些。
年拥军沉默了,重新垂下头,晃了晃脑袋。
“你答不上来,那就让我告诉你!你怕的是事情最终的结果证明你是清白的,那么你现在的死就会变得很不值得,你就会白白为了一件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付出生命的代价。”陆向东说完,大声问,“我说的对不对?”
眼泪顺着年拥军的眼角流了下来,他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抽泣越来越剧烈,泪水越流越多,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一滴一滴的掉在腿上,很快就把裤子沾湿了一大片。
田蜜见他哭的这么伤心,刚刚想要过去安慰两句,递张纸巾,陆向东已经早一步料到她的意图,没等她有所动作,就先伸手挡在了她身前。
“让他哭,这种情况下发泄的越彻底越好。”他用只有在自己身边的田蜜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
田蜜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还是不怎么放心,却也还是放弃了动作,站在陆向东身边,担忧的注视着年拥军。
年拥军哭的很伤心,起初眼泪满脸都是也不抬手去擦,直到后来哭得太久太凶,连鼻涕都顺着鼻子留下来,在他的鼻尖和膝盖之间拉出了一条亮晶晶的细线,这才让年拥军尴尬的用袖子胡乱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