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对我许的那个愿望吗?那种非常老套的黑白片的情节,你说想变成电影里的男主角,突出重围去拯救身陷困境的女主角,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时间很短。”

说完他一把将我推了出去。冲出浓烟的那一刻,我看见楼梯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七岁的样子。我有高高的个子、浓黑的眉毛、乌黑的眼睛、浓密的头发、高挺的鼻梁,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和高帮的球鞋,这才是我真实的年纪,17岁。原来我也挺帅的,我很想留住这一刻,但却没有时间了。冲入五楼教室的时候,我看见Lan倒在了地上,周围还有一些晕倒的师生,我把Lan扶起来,紧紧地抱住她,用我冰冷的体温化解着四周火焰的灼热。

“Wit。”Lan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Wit,对不起,对不起!”Lan哭着说道。

“没事的!”我紧紧地抱着Lan。无数火星围绕着我们飞散,就像那天晚上的银河一样。

操场上的学生远远地看到我们拥抱的身影,先是沉默,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人群疯狂地沸腾起来。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我却听见了消防车的声音,听见了水的声音,听见了Duang的呼喊声。接着,消防车的水把我们淋了个透。

“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遇上,不要再叫我小鬼了,学妹。”我松开手,在她额头前轻轻地吻了一下,转身走回了残烟中。接下来抱着她的是Duang,当他扶着Lan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全校的学生是为他们欢呼、拥抱,而Lan却努力地四处搜寻着我的身影…

“如果有一天…”

井和芭蕉还是老样子,鬼知道他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也不对,我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第二年,Lan和Duang都毕业了,他们考上了曼谷的朱拉隆功大学。说实话,我还是很羡慕他们。

同年,母亲接到了电话——警察从河道中打捞上来一具骸骨,验证DNA证明是我。从那天起我就有了牌位,有了香火供奉。

至于我的骨灰,母亲捐给了佛统府的高僧龙婆炎大师,做成了古曼童(泰国佛教中的金童子),那一年是佛历2547年。几年之后我被一个做音乐的人带到了中国,我委托他写下我的故事。

这就是我,河流中的孩子。

第9章 眼(1)

我仰着头,眼皮被人用手指扒开,一滴透明的液体从上方落下,滴到眼球上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你每天至少要滴三次。”医生不客气地扒开我的另外一只眼睛,“眼里杂物太多。”

眼药水在眼球表面滑过,清清凉凉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就马上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异物刺痛感。

疼痛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医生却不为所动,继续撑着我的眼皮,凑近了观察,问:“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说着,他松开我的眼皮,摊开手对我说:“得拿去洗一洗。”

他手里,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好,是梦。

“杜平,做噩梦啦?”大李握着方向盘,瞄了我一眼,问道,“车颠得这么厉害你也睡得着。”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汽车在山路上讨厌地颠簸着,此时却有一种真实的安全感,让我很快从噩梦带来的恐惧中平静下来。

只是有些好笑,这个医生我不是很熟,怎么会梦到他。

最近眼睛老是感觉不舒服,总是酸涩涨痛,给我看病的这个医生告诉我,这是每天对着电脑的后遗症。他给我开了两瓶特制的眼药水,效果好像还不错。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眼睛酸涩得难受,从兜里掏出眼药水往眼里滴了两滴,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好一些了。

“还有多久能到?”我不再理会这个梦,转头问大李。

“谁知道呢?看来今天回不去了。”李大雄看着已经逐渐暗下来的窗外,叹了口气,“我还答应儿子早点回去陪他呢。”

手表显示现在是晚上7点多,我们在这山里已经开了五个多小时,车窗外依然是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峦。已经是深秋,白天比以往都短,落日的余晖照在枯黄的树干上,分外萧条。

地面杂草丛生,车窗上浮了一层灰。汽车颠簸得非常厉害,有几次我甚至要护住自己的头才不至于撞到车顶。

在这种情况下睡着,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通火车,没有班车,这地方太偏僻了,简直与世隔绝。对了…”大李转过头问我,“这村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从包里找出打印的资料,翻了翻,回答道:“木亘村。”

“真难记的名字。”大李不耐烦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到,我都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个地方。别是被骗了吧?”

“好好开车吧。”我望着窗外随口应付道。太阳已经转到山后,橘色的暖光被巨大的山峦遮挡,像是被夺去生命力一般,逐渐地暗淡下去。

第10章 眼(2)

选择当记者,也许是我人生中一个最大的错误。新闻要拼速度,报道要挖内涵,素材要鲜为人知,导致我随时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为了挖掘值得报道的新闻而绞尽脑汁。手机每天响个不停,一接到报料的线索,我就得马上赶去。

报料人往往会夸大其词,一条狗咬伤了人这样的事,也能被他们形容成变异猛兽袭击。要么就是某个小区被淹了,急匆匆赶到一看,才发现只是楼上水管爆裂,浸湿了楼下的天花板而已。

但是没有办法,为了不漏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第一时间拿到有意思的素材,我没有太多精力去筛选,只能疲于奔命。

在几天之前,我还完全不知道有这个村庄的存在。有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我手机上,报料这个偏僻的村子。

他提到村子的两个神奇之处都让人很感兴趣:首先,村子里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没有衰老的痕迹,一直维持原来的面貌,几年没有分毫的变化。其次,这个村子的人,视力都非常好,个个都能夜里视物。

报料人是用公共电话打来的,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每天要接无数个电话,却从声音上听不出来是哪个认识的人。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也没多想。我认识很多积极报料的人,他们并不是想要那点报料费,八卦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们非常兴奋。

放下电话后,我查找了一下资料,发现这个村子果然存在,只是没在任何一条大路边,而是在山里。其他的信息就更少得可怜,应该是这个村子的人很少外出。不过正是这样,我觉得这个消息的可靠性更大了。从地图上看,村子就在我们这座城市的边上不远,于是我匆忙准备了一下,就带上摄像大李一起出发了。

可谁知道山路这么难走,这条道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修的,甚至不知道是否已经废弃。在山里转了整整大半天,其他的车都没有见到几辆。还有进山不久,手机的信号也没有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有闲暇,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空,我叹了口气,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又硬着头皮开了一阵儿,转过一个山坳,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但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些房屋的影子。路边立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木牌,在车灯的照射下隐约能认出上面写着“木亘村”三个大字。

指着那个牌子,大李皱眉说道:“看起来有些奇怪啊。”

我注意到那三个字的旁边画着很多椭圆,里面套着小圆,还有一些简笔画一般的小人。那些小人头大身子小,也许是孩童的涂鸦,但仔细看,会发现有种怪异的不协调感,让人很不舒服。

车开进村庄,车头灯孤独地照在小路上。村庄内的所有房屋都没有一丝灯光。我们把车停在村子中心的空地上,发动机的声音停止后,我们发现整个村子死一般的沉寂,像是一个人都没有。

大李吸了一口气,摇下窗户,大喊道:“村里有人吗?”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但我能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们。这种感觉让我毛骨悚然,我把手握成喇叭状,也拖长了声调喊:“有——人——吗?”

“有人吗?”

无论叫多少声都没有人回应。

大李看向我,耸耸肩:“我估计你被报料人给耍了。鬼村?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能感觉到这村子里有人,但我没有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因为这实在有点惊悚。我伸手到方向盘上,摁响了喇叭。

刺耳的车鸣声猛然划破夜空,这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注视着我们的视线消失了。

“吱——嘎——”随着破旧木门被推开的刺耳声音,旁边的屋里走出一个老头。他缓缓来到车前,语气很不友善地问:“大晚上的搞得这么吵,你们要干什么?”苍老的声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显得异常阴森。

黑暗中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努力睁大眼睛,却感到眼睛一阵酸涨。于是我从杂物箱里拿出电筒,拉开车门下了车,迎了上去。

“老大爷,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们是省电视台的记者,想来采访一下你们村子。”我掏出名片递给老头,“你们村长在哪儿?”

“我就是村长。”那老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转身往回走,用不耐烦的语气缓慢地说道,“我们村子不欢迎外人,你们走吧。”

我和大李对视一眼,明白有戏。这种对象不是第一次遇见,对付的办法就是死缠烂打。我打开电筒,晃了晃四周,叫道:“村长,这天黑山路陡的,现在下不了山,能不能让我们借住一晚上?”

“回去!”村长忽然抬起头,谈话以来与我们第一次正面相对,厉声对我们吼道,“赶紧离开!”

我当记者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但这时却被电筒光照射下的老人给吓了一跳。

村长的眼仁竟然是白色的,配合着老人凶狠的表情,一瞬间我几乎以为,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僵尸。

显然大李也被吓住了,片刻之后,他才吃力地说道:“这么陡的山路,开车很危险的,您就让我们借住一晚吧。”

老头不为所动,转身继续走。对付这种极其不愿意接受采访的对象,我只好拿出杀手锏,说道:“村长,即使你今天拒绝了我们,明天或者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媒体过来采访你们。既然你们不愿意接受采访,那我们就待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保证不告诉别人我们来过这里,这样总行了吧?”

委婉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老头转过身,用惨白的眼睛扫过我们,最后面无表情地对我们说:“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第11章 眼(3)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土味,很久没有人住的房子才会有这种味道,虽然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能想象屋顶一定有不少蜘蛛网,屋子里肯定有不少蟑螂老鼠之类的。

大李问:“大爷,灯开关在哪儿?”

村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们这里没通电。”

我有些无语,很难想象在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封闭落后的村子。

“那有没有蜡烛?”大李说着,“噌”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明亮的火苗蹿出。

“住手!”村长忽然抓起身边的东西用力地砸向大李,情绪激动地吼道,“把那东西拿开!”

那东西从大李耳边擦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是一个大口的搪瓷杯子,表面的瓷已经掉光了,看上去年头颇为久远。

我们全都愣了,只是一个打火机,就拿这东西砸人?大李把打火机合上,惊魂未定地轻声骂道:“有病啊!”

我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怪癖,询问他能否打开手电筒,这下他倒没有反对。

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大致看清了这房间的格局。这间屋子里算得上完整的东西只有灶台和饭桌椅,墙角堆了一堆东西,前后左右各有一个门,我摸了一下桌子,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

这里非常古怪。我真不想等到明天,于是试着和村长套话:“大爷,听说咱们这个村子里的人,眼神都特别好?”

“胡讲!”村长说,“就说我吧,得白内障这么多年,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了。”

没等我继续讲下去,他站起身来说道:“右边房里有床,你们就在这儿住一晚上。”村长站起来,走进左边的房间,走进门前又强调了一句,“明天一早就走吧。”

右边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大炕,炕上放着两床被子。床单和被子不知道放了多久,用手摸上去一种黏黏的滑腻感,甚至还有许多交错的蜘蛛网。

看着这张床半晌,大李冒了一句:“这地方到底是住人的还是住鬼的?”

我们把被子挪开,把炕上的灰擦了擦,没脱衣服缩在墙角。

“你怎么看?”大李问,“明天真一早就回去?”

我摇摇头:“这村子太古怪了,村长鬼鬼祟祟的,肯定在隐瞒什么。明天一早我们再找其他人问问。”

大李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的。妈的,明天回去我儿子肯定又会生我的气了,不搞点什么料出来,就真是亏大了。”

山里的夜晚是比较凉的,但长途车程的疲劳还是让我们很快睡了过去。

我又梦到了有人在给我滴眼药水。

“滴答!”

药水滴到了眼皮上。

“滴答!”

药水又滴到了手上。

我的眼睛痒得要死,可是像是故意捉弄我,眼药水怎么都滴不到我的眼睛里。

我开始着急,觉得眼睛痒得似乎要爆炸一般,我愤怒得几乎要狂吼出来。

“滴答!”

过于真实的触感让我猛然惊醒,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水滴又打在脸上。

外面下雨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雨声。屋内有数个地方漏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炕上的灰和雨滴混合成了泥。

“怎么搞的?”大李也醒了,“这房子怎么待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鸣夹着闪电在屋外咆哮,屋顶像是被戳了无数个洞的破伞,漏的雨已经汇集成了直线。

我叹口气:“算了,我们回车上睡吧。我去和村长说一声。”说完,我跳下炕,遮挡着头上漏下的雨滴,推开村长房间的门。

半腐朽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隐约看到屋内的炕上躺着一个人。

“村长?村长?”

我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应,便悄悄走到他床前。这间屋子漏水的情况不比我们那间好,炕上的水已经往下流,可是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这样也能睡着?我有些佩服地想。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在瞬间的光亮下,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村长。浑身除了脸之外,都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笼罩着,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白色的眼球在一片漆黑中分外突兀,无神地凝视着空中。

闪电过后,屋内又回归了黑暗,紧接着一道炸雷在天上炸响。我看着炕的方向,脑中的轰鸣甚至比雷声还要大。

走上前几步,我忍住心里的担心,胆战心惊地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没有任何气息!

他死了?!

我惊得后退一步,撞到了旁边的箱子,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怎么了?”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到我的脸上。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跟着赶来的大李也紧张起来。

“村长…”我必须调整呼吸才能说出下面的话,“他死了…”

“你们有事吗?”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猛地转过头,炕上那个本来已经没有呼吸的老头慢慢坐起来,“这么晚了,你们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

“那屋子漏雨。”大李不满地说,“我们打算去车上睡,过来和你说一声。”

“哦,随便吧。”

我死死地盯着村长,手电筒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这张皱纹交错的脸看起来分外诡异。

他身上那层黑色的雾气已经消失了,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村长转过头看我,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我觉得他脸上那些皱纹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笑容。他是在嘲笑我。

我的心里有些发毛。难道他故意屏住呼吸吓唬我?可他身上那层黑色的雾又是什么?

大李拖着满心惊疑的我走了出去。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村长忽然说道:“你们的东西掉了。”

我疑惑地朝地下看去,即使有电筒的光,坑坑洼洼的土地上依然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

村长慢慢走到我们跟前,从墙角捡起一个东西递给我。那是一枚硬币,也许是在我刚刚摔倒的时候掉出来的。

村长不再理会我们,我们走出门后,他就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回到车上后,大李和我对看一眼,同时说道:“村长在说谎!”

看来报料人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至少夜能视物这种能力,我们在村长身上看到了。另外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奇怪的村子,奇怪的地方肯定不止这一处。

第12章 眼(4)

没有鸡鸣,没有狗吠,村庄在一片寂静中迎来了第二天的清晨。

在陌生诡异的环境里很难入睡,我醒过来时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掏出手机看时间,手机依然显示不在服务区,已经过6点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农村里的人应该起来劳作了,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村民从家里出来。

天色渐亮,我们没有那么害怕了,于是下车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敲门:“请问有人吗?”

没有回应,又敲了另外一扇门:“有没有人啊?”

一连敲了几家,没有一户开门。

大李摸摸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说:“妈的,怎么像防贼一样防我们?不如…”说着做了一个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偷拍。本来我并不喜欢这种方式,既然人家不愿意接受采访,偷拍是有违道德的。但现在好奇心占了上风,我点了点头。

走过一条小巷,我见有堵围墙塌了一块,就对大李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扛着摄像机就摸上了围墙头,我走开两步,给他放风。

没过几分钟,大李从围墙上跳下来,神色慌张地说道:“里面有个人,他、他在吃饭!”

我哭笑不得:“吃饭?那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大李骂道,“他不是在吃熟的东西,你知道吗?他是在吃生米!”

我打了个寒战:“生米?”

“对!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从米袋里拿出来的,一粒一粒的生米,直接就往嘴里塞。”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记得报料人说过,这个村子里的另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所有人都类似长生不老,衰老的迹象在他们身上几乎没有。如果是普通的采访,听到这样的场景,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他们长寿的秘诀之一,可现在我只觉得这个村子越来越邪门。

大李脸上神情古怪,忍了半天,终于对我说道:“平子,我觉得这里实在是有点恐怖,要不咱们回去吧?”

我正准备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对大李说道:“我们总不能空手回去吧?既然那个报料人曾来过这里,并且知道这些信息,那么我们也一定有办法能从村民那里打探到些什么吧?”

大李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显然他也不愿意白跑一趟。

可村民们完全拒绝与我们沟通,家家门户紧闭。我们一筹莫展,讨论了一下,决定先回到车上再作打算。

车子旁边却意外地站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穿着红色短袄的小女孩。她看起来面黄肌瘦,非常瘦小,明显营养不良。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我缓缓地出了口气,终于在这村子里见到一个正常的人了。

“叔叔,你是外地人吧?”小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没等我们发问,就开口了。这是来这个村子里以后,遇见的第一个对我表示友好的村民。小孩子身上总是更容易套出话来,我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们迷路了,不小心来到这里。”

“叔叔,这是什么啊?还有,外面好玩吗?”小女孩天真地笑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外面的人。他们不让出村,可我想出去。”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这是汽车,叔叔就是坐汽车来的。小姑娘,你为什么想去外面呢?”

小女孩骄傲地撇着嘴说:“我哥哥说的,外面很好!”

“你哥哥?他去过外面?”

小女孩的表情忽然变得忧伤起来:“他不在了。”

我好奇地问道:“不在了?”

女孩点点头,像是要哭了出来:“他偷偷跑了出去,却没有带上我…叔叔,你见过我哥哥吗?”

我心里一动,难道这女孩的哥哥,就是打电话给我报料的人?

于是我安慰女孩道:“外面有好多好多的人,如果遇见你哥哥,我一定会告诉他,你在等他。”

说着,我想掏些什么小玩意儿或者吃的给她,却尴尬地发现身上除了手机之外,就只有一包烟,一串钥匙,还有一瓶医生开的眼药水。

看到眼药水,我顿时觉得眼睛有点酸,滴了两滴药水,我想着要向小女孩套话,于是眨巴着眼问道:“小姑娘,你几岁了?”

小女孩好奇地看着我滴眼药水,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小小的塑料瓶上,我想了想,把瓶子给她:“告诉叔叔,这个就给你玩。”

小女孩拿过那个瓶子,一脸开心,却不再理我,一溜烟儿地跑掉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又不好和小孩子较真,只能看着她消失在街角。

大李倒是乐得哈哈直笑,说:“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去找村长试试?”

我想到昨晚的情景,心里有些抵触,但事情不能一直这样没有进展。我点了点头,临走时,把车里的音乐打开,车门虚掩,大李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嘿嘿笑了一声:“看来村子里的人从来没见过车子,让他们有点好奇心,说不定就会有人主动和我们攀谈。”我又晃了晃衣袋,继续说道,“放心,有钥匙,不会出问题的。”

第13章 眼(5)

“你们怎么又来了。”村长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他的声音似乎比早上还要苍老。

“我们是想采访…”

村长冷笑一声,手扶在桌子上,看着我们,要站起来。

突变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我看见村长那得了白内障的眼球出现了黑色,不是正常人那种眼白中有黑眼珠,而是一粒一粒,极其微小的黑点,像是散落在雪地里的芝麻一样!

黑色的斑点密密麻麻,越来越多,片刻间充满了村长的眼球,直至整个眼眶,一瞬间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可是在下一刻,他的眼球突出,几乎要被挤出眼眶。与此同时,村长整个人的身体,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种缩骨功一般,整个人都正在膨胀起来!

我怀疑这只是我的错觉,因为下一刻,那种膨胀感忽然消失,村长站立着的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垮了下去,就像泄了气的人形气球,或者说是融化掉的冰棍一样倒在了地上。

这情况来得太突然,我和大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在你面前表演魔术,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你却没法认为那是真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李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我当然无法回答,硬着头皮上前摸了摸村长的脉搏,发现他已经毫无疑问地停止了心跳。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摸上去非常凉,而且皮肤紧绷,肌肉非常地硬。虽然我不懂医学,但也知道这种情况非常地不合理,这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刚刚死掉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