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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们离开了小镇,和我爸妈团聚;更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和家里算是断了联系,最后扎根北京,只在老祖母奄奄一息时回去看了一眼。
但那不是最后一眼。
迷糊了的老祖母塞给了我她的老花镜,那是她给我唯一的遗物。
而在不久前,我忽然频繁梦见老祖母,她总在老宅里,阴郁地看着什么。我终于无法忍耐,回到了小镇,凭着童年的记忆,在晚上再次站在被拆掉的老宅原址上。
那里现在是一片操场,最靠里的地方,是嵌着零星几块青砖的山壁。
我戴上了曾被我好好收起的老花镜。
我看到了老祖母,她身边,并排了很多黑影。
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半,前一天已结束,后一天未开始,时间断裂的地方。
第53章 夜影
昏暗的房间里,男人正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凝神做一份并不急需的报表。他知道现在就是上床也睡不着。那些他刻意不去想的记忆会在黑暗中袭来,啮啃他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阿琳,阿琳。
窗外的街道上,一辆车驶过,一个熟悉的修长人影从背后投射到他面前的墙壁上,在远去的车灯照射下迅速被拉长,画出一条诡异的弧线。男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但是背后没有人,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只有凄冷的四壁。物是人非,去年的结婚照还挂在墙上。他回过头,影子又消失了。
但他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是妻子的影子,他认得出她的身材和轮廓,甚至仿佛能认出她拂动的长发和衣裙。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个多月来,他经常能在半梦半醒间看到妻子的影子,听到隐约的脚步声,但却见不到任何人。他并不害怕,相反,却渴望能见到妻子。
“阿琳,真的是你?你…你是回来看我吗?”他激动万分,却没有听到回答。他没有开灯,生怕吓走了妻子的魂魄,却在房中四处查看,寻觅着蛛丝马迹。
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当他走回到桌前,却赫然看到面前多了一样东西。
电脑前放着一副眼镜,一副新款细边半框眼镜,流线型的镜架造型十分别致,镜片在电脑荧幕下反射着淡淡的光。
他当然记得,那副眼镜是阿琳买给他的生日礼物,款式很漂亮,但却不容易戴牢。那天在路上开车的时候,眼镜腿不知怎么从他耳朵上滑掉了,掉在驾驶座底下,他眼前一片模糊。副驾上的阿琳说:“我帮你捡。”可是她够不着,他便自己弯下腰去,等抬起头时,看到对面一辆大货车冲过来…他的人生在瞬间支离破碎。
车子毁了,他没有事,甚至那副眼镜也没有坏,但妻子却永远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与他阴阳永隔。
他曾想毁掉这制造悲剧的眼镜,但它也是他和阿琳最后的联系,他实在舍不得毁掉,于是不知塞在什么角落里——只是它怎么又会出现在桌上?
阿琳,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他想着,拿起眼镜仔细端详。他很快发现,镜片不只反射着电脑的光,还像夜明珠一样自己发光,一种奇异的光芒从镜片中隐隐渗了出来。
难道阿琳的魂附在了这副眼镜上?他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将眼镜戴上,只觉得眼前一下变得分外光芒夺目,睁不开眼。
等他适应了光线,才看到整个房间变了模样。房里亮着落地灯,沐浴在温暖的光线中,许多他收起来的妻子的照片和遗物都出现在房间里,他还听到了妻子爱听的小提琴曲…
灯下,那个影子又出现了,这次稳定地停留在他面前的墙壁上。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回过了头。
他看到了心爱的妻子,珠泪莹然,玉容清减,站在他面前。
“老公,我好想你…”他听到妻子喃喃说。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琳就向前几步,笔直地穿过他的身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了桌上的什么东西,轻轻抚摸着。他好不容易才认出,那是一副眼镜,一副已经烧得焦黑、只剩下框架的眼镜,流线型的镜框仍然醒目。
“这…这副眼镜是?”他吃惊地看着妻子,但是,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她纤细的影子在灯光下长映在墙上,显得分外孤独。他猛然明白过来,他分明在阿琳背后,但只有她的影子,没有他的,一点也没有。
第54章 木雕
鹏性淫毒,一出,诸牝悉避去。遇蛮妇,辄啄而求合。土人束草人,绛衣簪花其上,鹏嬲之不置,精溢其上。采之,…以御妇人,得气愈劲。
——谈孺木《枣林杂俎》
1973年,我高中毕业没能被推荐上大学,只能回家结婚。媳妇是全镇最有名的铁姑娘,胳膊比我腿都粗,媒人说你们俩一文一武,般配。结婚前三天,我爹却有点担心地说,你这文化在地里没用,在床上估计也没用,你媳妇半夜在被窝里要骂咱们家祖宗呢,让硬爷给你看看吧。
硬爷当年是我们镇上最受人尊敬的人,他能配一种非常神奇的药,隔空闻一闻就能让人满面春风,吃下一点,随心所欲。
现在不行了,硬爷那点东西现在成了四旧,硬爷也被天天批斗,还有的说他们家当年是大资本家大地主,谁也不敢上硬爷家去了,硬爷成了“软”爷,见谁都赔笑。
这一天硬爷刚挨了批斗。半夜里,爹让我拎一只鸡去拜访硬爷。到硬爷家门口不敢喊门,直接翻墙进去,走到房门口,先听见一阵咳嗽,有人哭着说,我死以后,你可怎么办啊?这是硬爷的声音。隔着门缝向里看去,硬爷躺在床上,他身边站着一个人,虽然背对着我,但身无寸缕,从轮廓就能看出来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年轻的女人。硬爷虽然成就了无数婚姻,他却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以至于批斗他时,别人就会骂他是手电筒,只能给别人照亮。难道硬爷搞破鞋?我吃惊地“啊”了一声。
里面安静了一下,硬爷说进来吧。我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硬爷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女人已经钻到了被窝里,面朝里躺在炕上。
我喊了一声爷,问:“她是谁啊?”
“我老婆。”硬爷将床上那人的身子扳过来,我差点蹦起来——这个女人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年纪不过20岁,一切美到了极致,看一眼就让人舍不得错开眼神。
硬爷突然将这女子的身体扳了过去,一连串地咳嗽着,半天才说:“我快要死了,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将来也好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
我本名叫应三,原本是广东人,是个木匠。民国那会儿广州城的首富伍荣坤家里为儿子公开选媳妇,应征者美女如云。他们家同时还为儿子造了一处宅子,也要聘一些木匠,我就去应聘了。
去应聘的有100多人,管家给每个木匠一块木头,让我们对着一位少女雕刻。雕刻完毕,走来300个少女,每人拿着一朵花,管家让她们细看这些木雕,将花放在最喜欢的木雕上。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嘿嘿,300朵花,有270朵放到了我的木雕上。
管家宣布,除我之外都可以回去了。
当天晚上,一个老妈子领我进了一间宽大的房子,白天那三百个美女竟然全部赤身裸体站在那里。老妈子让我细致地观察她们每一个人,判断她们身上最美的地方,然后吸取她们每个人身上的优点雕刻出一个女子来。我就这样和这些裸体少女在一起生活了半年,我对她们每个人每寸肌肤都了若指掌,一个绝美的佳人在我心中呼之欲出了。伍家少爷亲自给我一根上好檀木,我13天没有合眼,将这个少女的容貌一气呵成呈现在檀木上。最后一刀雕刻完毕,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后来我醒过来,听说少爷带着木雕去了缅甸,这时我才知道伍家所谓征婚、营造宅院都是假的,他们的真正用意是为少爷治病——因为伍家少爷天生那方面不行,根本无法为伍家传宗接代,看了许多名医都无济于事,最后一个来自缅甸的僧人说只有鸮鹏精血能治少爷的病。
硬爷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说,鸮鹏是缅甸的一种鸟儿,许多古代黄书上都提到过一种能让人房中快乐的东西——缅铃,据说就是用这种鸟的精血制成。其实那些书上说得不对,他们把鸮鹏当成了大鹏鸟,说随便扎个草人披上女人的衣服就能勾引鸮鹏过来,其实都是以讹传讹。这种鸟儿固然好淫,但是如果不是至美之色,是引不出来的。所以伍家才会集300个美女的精华雕刻成一个美女。我那雕刻已经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少爷为这木雕取名若水,就因为它像水一样上善。
缅甸僧带着少爷及其家丁到缅甸深山,将若水放在密林中,他们隐藏在一边观看。没过一会,众人忽觉头顶有疾风掠过,抬头看去,一只通体黑色的大鸟飞来。这鸟双翅展开犹如小半个树冠,头和人头一样大小,长喙盈尺,看起来十分凶狠霸道。缅甸僧说这就是鸮鹏。鸮鹏围着若水看了一阵,咕咕叫了两声,飞落在若水身上,将它扑倒在地,在它身上走来走去,却无实际行动。缅甸僧突然明白过来,骂了一声,这是一只母鸮鹏。
就在这时天上两声清啸,一只体型稍大的鸮鹏直冲而下,长喙如剑直逼那母鸮鹏,母鸮鹏低鸣一声,急速飞去。缅甸僧高兴地说终于来了一只公的。鸮鹏飞到若水身边,显然被它的美艳所惊,低头凝视,挥翅扇走若水身上的枯叶等物,又拿头去蹭,十分亲昵。最终这鸟儿骑在若水身上,过了一会,它再起来,若水身上滚动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家丁要出去驱赶这鸮鹏,缅甸僧却让大家只管看着。
鸮鹏成其好事却不离开,依偎在这若水身边,一直到天黑,缅甸僧让大家只管睡觉。到了第二天大家再去看,那鸮鹏竟然趴在若水身上一动不动了。家丁将它抬开,这鸟儿已经死去了,若水身上布满了那种晶莹的小珠子,四周地上也全是。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鸟儿居然一夜风流无间歇,最后终于身亡。
“能让一只淫毒的鸟儿死去,若水该是多么漂亮啊!”硬爷感叹,眼睛里泛出柔情,回头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这应该就是那木雕了。但我却听出了不对,疑惑地说:“爷,你应该告诉那些批斗的人你是木匠,不是资本家,给他们亮一手木匠绝活。”
硬爷顿时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说:“我还怕什么呢?都快死的人了。”他又看我一眼,下定决心说道,“我不是木匠,我就是伍家少爷,那木匠雕刻完若水,耗尽精力就死掉了。后来鸮鹏精血制成了药物,就是我现在给大家的这些药,真的非常灵验。但对我却没有用,对着那些女人,我就会想起若水,一想起若水,我就觉得那些女子很丑,很脏,然后我就…我觉得若水才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只有面对若水我才是个男人。我爹全国悬赏找这样的女子,但世上哪有这样尽善尽美的女人呢。于是——我就娶了若水。
“后来日本人占了广州,我父亲散尽家财支持抗日,我全家被日寇所杀,只有我贪生怕死带着若水和当年配置的药物来到这个镇上住下来。”
硬爷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递给我一个药盒说:“其实也没多少了,你留着吧,只求你别将若水的事情说出去,等我死后,偷偷将若水与我合葬。”
我拿着药回到了家,三天后我就结婚了。新婚之夜,我吃下了一点那个药,虽然我激情澎湃,但望着山一样壮的新娘,我却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我满脑子都是若水。这个铁姑娘在被窝里从我祖宗八代一口气骂到我老爹。
后来不到半年硬爷就死了,我和爹偷偷将他埋了,当晚我来到硬爷家里,找到若水…我来到硬爷坟前,给他磕头说:“硬爷,你死了,可若水还活着,我会照顾好若水的。”
第55章 异兽(1)
大学毕业之后,我在一家网络公司找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因为长期熬夜,再加上坐姿不良,后背每个月都要疼上几天。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也没说出什么具体的病症,只是简单地开了几服药。这些药刚开始还有点用,后来我不知是产生了抗药性还是怎么了,不但毫无作用,后背疼反而变本加厉,每次都疼得我不敢弯腰。
星期六这天,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没有办法,我只好去医院拿药,并让医生加大了剂量。
回去的路上,一个从没见过的老头儿忽然拦住了我。老头儿看看四周,压低嗓音说:“小伙子,我看你从医院出来,所以过来问一下,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我有些明白过来。医院周围经常聚集着一批人,专门引诱患者到自己的门诊看病,也就是所谓的“医托”了。
老头儿继续说道:“小伙子,我是一个老中医,退休在家开了一个小门诊,专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试试。”我不太相信这些医托,老头儿的形象也让我心里有些打鼓,当下摆摆手,快步离开。但老头儿并没有放弃,紧追几步,忽然身体一个趔趄,我急忙伸手扶住他。
老头儿剧烈地咳嗽几声,喘着粗气说:“小伙子,你相信我,治不好我不收你钱。”
老头儿的神情几近乞求,我恻隐心起,转念一想,也许真有什么治疗背疼的偏方,反正医院开的药也没什么用,不妨一试。想到这里,我点点头说:“好吧。”
十几分钟的路程之后,我们到达一个小区。小区看上去有些历史了,斑驳的围墙上长满青草,楼房也很破旧,很多楼房连个防盗窗户都没有。门口立着一个小传达室,玻璃碎裂,里面空空如也。
老头儿的家在3号楼的一层。走进去的时候,我有些吃惊。里面的装修虽然简单,却并不符合老年人的风格,反而透着一股运动、时尚的气息。
客厅的一角堆放着两个篮球和一双滑冰鞋,透过卧室虚掩的门,可以看到墙壁上贴着一张樱木花道的海报,海报下面是一张大写字台,写字台上是一台台式的液晶电脑。
未及深想,我的目光很快被房间里另一个东西所吸引。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挂着一个小巧的笼子,笼子里是一只我从没见过的动物。它外形有点像是刚出生没几天的松鼠,但头上却长有犄角,身上布满的不是绒毛,而似乎是某种类似触须的东西。它静静地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这是什么怪物?我凑上前仔细地打量着。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老头儿已经站在我身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目光。老头儿却笑笑,说:“没事,看吧!”我感到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动物?”
老头儿闻言一滞,目光一滞,望向别处,淡淡地说:“我也不清楚,一个朋友送的。”我又看了那动物一眼,开玩笑说这可能是某个新物种吧,卖给研究所或者动物收藏家,说不定能赚一笔。
老头儿却忽然面色大变,怒目直瞪着我。我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引发了他这么大的反应,急忙转移话题说:“快给我看病吧!”
老头儿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我的病情,我双手比划着回答得很仔细,老头儿却听得心不在焉,目光游移不定,似乎有什么心事。
描述完毕,老头儿自抽屉中拿出一包膏药,撕下一片,贴在我的后背上,然后说:“十分钟之后就不会痛了。”
等待的时间里,老头儿起身去了厕所,奇怪的是进厕所之前,他却绕远到阳台处有意无意地打了那笼子一下。
我百无聊赖,开始打量整个房间。
在客厅的一角立着一个酒柜,里面装满了各种啤酒和葡萄酒。我哑然失笑——这老头儿还挺会享受。下面的一角有一张框起来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带笑容,神采飞扬,看模样跟老头儿有几分相似,大概是他的孙子吧。
环绕一圈,忽然发现笼子里的小怪物已经站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好奇地看着我。我冲它摇摇手。
小怪物似乎并不认生,上前两步,冲我伸伸舌头,咂了几下嘴,样子十分可爱。
我逗弄它几下,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现在我带着这小东西离开,老头儿肯定找不着我,而且这小东西模样可爱,奇形怪状,估计能卖不少钱。
想着想着,我竟然陷入了这个想法,思绪有些恍惚起来。
突然一声咳嗽,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蓦地惊醒过来。老头儿已经从厕所出来,重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我感到头有些晕,同时微感抱歉,冲他一笑。
老头儿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小东西,问道:“背怎么样了,还疼吗?”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背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了,我不敢相信地摸了摸后背。难道真遇到了神医?但老头儿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表现,神情淡然,竟仿佛有些落寞。
我试探着问:“这得多少钱啊?”
老头儿深深地看我一眼,忽然摆摆手,说:“算了,你我也算有缘,不收你钱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费尽心思把我拉来,看完病却分文不收。
老头儿看上去没有精神病的迹象,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那这是什么意思?我懒得多想,不要钱岂不更好,于是道一声谢,起身离开。临走前,我趁老头儿不注意,偷偷顺了几片膏药藏在手中。
笼子里的小东西已经重新躺下,身上的触须似乎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回去的路上,我微微有些头晕,但后背恢复了,让我心情大好。
回到家中,我掏出膏药,迫不及待地向父亲推荐。父亲患有多年的腰椎间盘突出,犯起病来,时常疼得龇牙咧嘴。为此全家求医问药,却收效甚微。我一边帮他贴药,一边描述今天的神奇经历。父亲半信半疑,怀疑我是不是碰到了骗子。
我把膏药贴好,说:“十分钟之后,您就知道了。”
奇怪的是,十分钟之后,父亲并无变好的感觉。我想可能是因为父亲体质较弱,恢复的时间要长一些。可是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变好的迹象。父亲已经失去耐心,揭下膏药,气哼哼地走了。
同样的药,为什么会有不同的结果呢?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我把剩下的几片膏药随手丢进抽屉,很快将之抛诸脑后。
第56章 异兽(2)
时间流逝,很快半个月过去了。
一天晚上,我正伏案工作,忽然感觉后背一阵不适,还未及反应,巨大的疼痛感迅速将我淹没。这该死的后背,怎么又疼起来了,而且似乎时间也提前了。我强忍着疼痛打开抽屉,找出剩余的那几片膏药,拆开一片贴在后背上。
可是,过了半个小时,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厉害了。
“他妈的!”我一面咒骂着,一面掏出从医院买来的中药,赶紧煎了喝下一些,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上午,疼痛并无缓解的迹象,我只好请了一天的假。医院的药没什么效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思前想后,我认为还得去找那个古怪的老头子。但愿他没有发现我偷他的药。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到达老头儿所在的小区,但敲门之后却并无回应,老头儿不在家。
我一时没了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环视周围,忽然发现房屋的窗户有一扇似乎有些凸起,我上前一拉,竟然打开了。
这是一间卧室,被子散乱地堆在床上,写字台上的电脑开着,旁边放着一盒尚未吃完的方便面。卧室的门并没有关,能一直看到客厅里。
我叹口气,关好窗户准备离开,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只小怪兽的影像。
邪念一闪而过。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我犹豫片刻,最终咬咬牙,小心地打开窗户,闪身而入,又转身迅速关好。心像是要跳出来,我顾不上思考,直接冲到客厅。同样的位置,小东西乖巧地趴在笼子里,似已熟睡。我冲上去一把抓起笼子,飞快地冲到窗边。
翻出窗户,我已紧张得手心冒汗。还未等喘息,远远地,忽然有两个人影正向这里走过来。
等看清来人,我大惊失色。那两个人中有一个赫然就是那个看病的老头儿,只是半月不见,他似乎更加苍老了,拄着拐杖,走路已经有些颤巍巍,正向旁边那人比划着什么。
我趁他们没注意,小心地关好窗户,闪身到一棵大树后,向另一个方向迅速逃离。
回去的路上,我脱下外衣罩住笼子,这小东西的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回到家中,我悄悄溜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拿下外衣。
小家伙已经惊醒,伸了伸懒腰,好奇地看着新环境。我搓着双手,心里满是兴奋。上次在老头儿家里没能仔细观察,一直是个遗憾,这次我凑近笼子仔细地打量着它。小家伙的目光转向我,竟似乎有些意外的兴奋,上前一步,一动不动地瞪着我。彼此对视中,我的意识忽然变得恍惚,头也开始眩晕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太紧张的缘故。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响起,我蓦然一惊,仿佛从沉睡中醒来。
我手忙脚乱地想把笼子藏起来,但是未及动作,门已推开,母亲走了进来。
小家伙奇怪的样子可能吓住了母亲,以至于她惊恐地叫出声来。听到声音,父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拎着棍子冲了进来。
母亲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指着笼子问:“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到笼子里的小家伙,父亲也是满脸惊奇。小家伙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霍地站起,上前两步,眼睛直视着我的父母。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慌乱中,忽然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父母的眼神跟平常不太一样,看上去似乎有些呆滞。
是我太紧张了吗?双方似乎都僵住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我莫名地感到害怕,试探着推了推父亲。父亲目光迷离,仿佛大梦初醒。
我问道:“您没事吧?”
父亲手摸着头说:“有点头晕。”刚说完,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我急忙扶他坐下。回头看见母亲,诡异的感觉忽然更加强烈。
母亲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对我们的对话竟恍若未闻。
小家伙却反而更加精神,眼睛直视着母亲,目光炯炯,身上的触须也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我急忙扶母亲坐下,转身扯块毛巾罩在笼子上。
父母不久便恢复过来。他们问起刚才的小东西,我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只说是变异了的小动物,同事送的。父亲还想继续追问,我推说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父亲又谈论起各种新闻,这是他的老习惯。他先说起最近城市里发现一些衰老得很快的人,接着又开始大骂现在的生存环境问题。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脑子里全是那古怪的小东西:怪异的模样,莫名其妙的眩晕,还有那时隐时现的淡蓝色光芒,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晚饭过后,父母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电视剧上。我回到卧室,犹豫片刻,小心地掀起毛巾的一角,发现小东西乖巧地趴在笼子里,似乎已睡着了。
我不知它喜欢吃什么,只是每天掀开毛巾往笼子里扔一些面包之类的东西,又迅速盖上。但是据我偷偷观察,它似乎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连看都不看一眼,整天没精打采地趴在笼子里。
一个下午,我回到家中,发现笼子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毛巾揭下,小东西闭目蜷成一团,整个身体笼罩在淡蓝色的光芒下,父亲则倒在一边的沙发上。
我急忙上前扶起父亲,责备他不该睡在这里。
父亲笑笑:“人老了就这样,刚才我还想喂喂这小东西,没想到就睡过去了。”
我一边埋怨着,一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我仔细看了看父亲的脸,心底一颤。父亲好像…忽然老了许多。
十分钟以后,我已经拎着笼子站在老头儿的门前。这个东西充满了古怪,远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门虚掩着,里面悄无声息,我推开走进去。屋里弥漫着一股古怪难闻的恶臭。
我招呼了一声:“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