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知道她的目的,但你是个守旧的人,仍想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可是对方一再挑战你的底线,甚至要求你将母亲最为在意的神龛扔掉。你本以为顺从对方,将神龛搬到公园的榕树下,对方就再没有找茬的借口。然而,你万万没想到,此举反而导致对方采取更激进的行动。
案发当晚凌晨,你独自一个人在客厅看电影光碟。洁玲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一进门就向你发难,要你将母亲送回老家。她借着酒劲向你说尽各种难听的说话,甚至将她偷汉子一事公开,还告诉你此刻她体内还残留着奸夫的精液。
虽然早已知道妻子跟陈主任有染,但为了工作及家庭,你一直装聋作哑。此刻对方公然跟你撕破脸皮,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杀机油然而生。
醉酒再加上翻云覆雨过后的疲累,使洁玲在向你发泄一轮之后,感到十分困倦,便想躺下来休息。她故意躺在陈主任送的按摩椅上,一边享受舒适的按摩,一边对你冷嘲热讽,拿你跟她的情人作比较,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
虽然极少使用按摩椅,但你知道按摩椅运作到某个时段,会利用气囊对双手进行按压。这个时候使用者双手因被气囊挤压而无法抽出,亦无法离开椅子。
你趁洁玲睡着,将沙发右边台灯的灯罩取下,拆除内部的支架,装进收纳衣物的真空压缩袋时,然后一起套在她的头上,再用胶布封好袋口与脖子间的空隙。在这个过程中,洁玲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因为受酒精的影响,所以没有醒过来。
你算准时间,当按摩椅开始对洁玲双手进行按摩,你就将电视机的声音调至最大,同时启动吸尘机抽走压缩袋内的空气。因为有灯罩支撑,压缩袋并没有贴近她的皮肤留下痕迹,电视机的声响亦将吸尘机发出的嗓音掩盖。
虽然洁玲很快就因为噪音及呼吸困难而醒过来,但被双手被按摩椅的气囊夹住,使她不能抽出双手,亦然无法挣脱你的施虐,只能眼睁睁地瞪着你将她闷死。她甚至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因为在真空状态下,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面对死不瞑目的洁玲,你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惊慌,此刻你比任何时候更加冷静。这些年来你经常看电影,尤其是犯罪类的电影,目的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你将胶布、压缩袋、灯罩一一从洁玲头上取下,每一下动作都非常小心谨慎,以防在尸体上留下犯罪痕迹。再用沾有风油精的棉花球,轻轻擦拭她的脖子,以清除胶布的残留物。然后将所有使用过的物品,连同台灯放在一起,准备丢到垃圾堆去。你没担心这些重要证物会给警方提供线索,因为你知道明天一早,会有捡破烂将它们从垃圾堆中带走,你要做的只是尽快将它们扔出家门。
处理好这些东西后,你小心谨慎地将尸体抱起来,然后走出家门。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校门经已上锁。不过,就算校门没锁上,你也不会大摇大摆地抱着尸体走出校门,上锁的校门不但没给你造成困扰,反而为你提供了不能离开学校的证明。
你抱着尸体徒步走向校园北面围墙,作为体育教师必要条件的强健体魄,使你在体能上能轻易完成这项差事。对校园的熟识亦令你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尸体抱到北墙的土包上。只有一米半左右的围墙,对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你而言,不过是一道小篱笆,就算抱着一具尸体亦能轻易翻过去。
在确定围墙外的执信公园,内外皆人影全无后,你抱着尸体翻过围墙,落在寂静的公园内。你借助公园内的设施,在确认不会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将尸体搬到榕树下,并把日前弃置神龛压在尸体上,以营造弃神杀人的迷局。
然后,你利用自己强健的身体,通过跳跃及攀爬翻过围墙。这对一般人而言虽然有点困难,但如果你会被这道围墙难倒,恐怕就当不了体育教师…
溪望翻看着CD架上的光碟,淡漠道:“你回到家里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澡,再将换下来衣服连同用于杀害李夫人所有物品一同扔到宿舍楼旁边的垃圾房,让清洁工替你处理这些罪证。然后就回家躺在床上,等待警局打电话来告诉你,你的妻子死了。”

第十五章 弃神附体

溪望将光碟放回原处,回头对明航说:“李老师,我的推理没错吧?如有错漏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明航没有像一般罪犯那样,表现出应有紧张与不安,他只是沉着脸盯住溪望,说:“就整体而言,你的推理没重大错漏,但有一点你猜错了。”
“请问李老师,是哪里出错呢?”溪望虚心求教。
此刻对视的两人,仿佛并非警察与疑犯,而是学生与老师。
“激发我杀机的并非洁玲承认自己偷汉子,我从不在意洁玲在外面鬼混,我因为根本不喜欢女人。”明航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道出与妻子爱恨情仇——
你们别误会,我并非同性恋,我只是不喜欢现实中的女人。在我眼中只有动漫世界的女性才称得上完美,现实中的女人都是势利、肮脏的婊子。
或许你们觉得我是神经病,严格来说我这情况属于“二次元禁断综合症”,也叫“二次元空间情结”,不属于精神病的范畴,充其量只能称为特殊精神状态。
我知道以自己这样的情况,要跟女人结婚会很困难,所以才答应跟洁玲这个浪货结婚。自结婚至今,我从没碰过她的身体,虽然我每晚都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总是觉得她的身体很脏,留有其他男人的气味,所以从来也不会碰她一下。
因此,我从不阻止她在外面鬼混,她亦乐得不受约束。
我们俩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上只是同住的室友。她利用我堵住悠悠众口,继续跟陈主任做他们的奸夫淫妇;我则利用她掩饰自己的异于常人之处,大家各取所需。
正因为我从没碰过她,所以在得知她怀孕后,我就跟她说清楚,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替别人把孩子养大。正如你刚才所说,她也有不能把孩子生下来的原因,所以我们就一起编借口把孩子打掉。
我本以为只要她不给野男人生孩子,我们就能继续维持这种类似于室友的关系。但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想算计我们,她跟我结婚的目的,并非为了掩饰跟陈主任的奸情,而是冲着我跟我妈的积蓄而来。
她说陈主任这个单位打算出售,而且能以低于市价卖给她。我知道她跟陈主任有一手,这宗买卖只是变相支付嫖资。她说妈年纪大了,该换个舒适一些的环境,又说陈主任出的价钱很划算,买下来就算不用于自住,卖给别人也能赚一笔。
她说多了,我不由也有些心动。
妈为我辛苦了半辈子,若条件允许,我也想让她住得舒服一些。但我们的积蓄并不多,全拿出来也不够付首期。我本想跟妈借点钱凑够首付,然后再慢慢还钱给妈。
可是洁玲却说这样不划算,要付银行很多利息,而且宿舍楼又不是商品房,办房贷会很麻烦。她说自己可以向娘家借钱,也让我跟妈借钱,把房子的全款凑齐,直接把房子买下来,这样就不用找银行贷款。
我知道她跟娘家的关系不好,说向娘家借钱根本就是瞎掰,会借钱给她的就只有陈主任。先说便宜卖她房子,然后又借给她买房,_说不是付嫖资谁也不会相信。既然是付嫖资,那么这笔钱也就可还可不还,只要妈肯出钱,房子就能买下来。
妈也想我们能够买房,自然就不会吝啬那些钱,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积蓄交给我。可是,这时候洁玲突然说,买房的钱她占了大部分,所以房子要写她的名字,这也是娘家借钱给她的条件。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心想反正大家一起住,房子写谁的名字都一样,就没多说什么。没想到她竟然会算计我们,处心积虑地想吞占我跟我妈的所有积蓄。
自买房之后,她就开始露出原形,经常因一点小事就跟妈吵起来。后来更是越来越离谱,几乎只要她在家里,吵闹就没停过。搬进新房后,她就更加变本加厉,每天都拿妈最在意的神龛大做文章 ,对妈不停地漫骂。我受不了她的叨唠,就将神龛搬到公园去,本以为这样她就再没借口胡闹。没想到她失去借口,就干脆跟我摊牌。
那晚,她带着浑身酒气回家,说要跟我离婚,要把我和妈赶出她的房子…
“你不甘心自己跟令堂的积蓄被妻子侵吞,所以就动了杀机。”溪望往映柳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将明航拘捕。
“那浪货该死…”明航往正在掏出手铐的映柳瞥了一眼,猛然起身抓起身旁的台灯朝她扔过去。
“小心!”溪望话刚出口,台灯已砸到映柳头上。随即着惨叫一声,映柳瞬即倒地。溪望没时间去照顾这个万年吊车尾,因为明航扔出台灯,便立刻向他扑过来。
明航虽然看起来较为文静,但动起手来却并不逊色。毕竟他拥有魁梧的躯体,左臂受伤的溪望要将他制服,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办到,但要阻止他逃走倒不是难事。
然而,明航突然发难,目的并不是逃走。他在跟溪望纠缠之际,突然回头向呆在厨房不知所措的萍姨大喊:“妈,你快走!”
他为什么叫萍姨逃走?
溪望瞬间明白一切,自己推理除忽略了明航患有二次元禁断综合症外,还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就是凶手行凶时将电视机的音量高调,必然会吵醒房子内每一个人。因此,在凶手行凶的过程中,萍姨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这并非问题的重点,此刻明航叫母亲逃走,足以证明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并非事实的全部,杀害洁玲的真正凶手是萍姨!
溪望可不想让嫌犯在自己眼皮下逃脱,冲明航喝道:“请你食鸡翼!”突然使出狠劲以手肘撞击明航脸颊,“拆你祠堂!”再抬腿以膝盖狠狠地撞向对方胯下。(“拆祠堂”于粤语中意为断绝香火,不过在实际应用中通常是指攻击男性的子孙根。)
明航双手护阴,两眼微凸,张嘴无声,于剧痛中全身紧缩。
“别以为我受伤了,就打不过你。”溪望往明航肩膀使劲一推,将对方推倒在地,看着对方不屑道:“当年我一个打七个还游刃有余,要放倒你还用得着使出双手。”
“你真的这么厉害吗?”被台灯砸伤的映柳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刚睁开眼即见刀光一闪,一柄菜刀正砍向溪望背上。她还没来得及惊叫,菜刀已经落溪望身上,在他背后划出一道带火花的轨迹。
溪望往前踉跄一步,被斩断肩带的肩包跌落在地。他扭头望向背部,勉强能看衬衣背后开了个大口子,露出银色的背心。然而诡异的是,被砍了一刀后,他竟然没流出半滴鲜血。
他转过身来,对手持菜刀,身体不断颤抖地萍姨说:“我不想打女人,更不想欺负老人家。但你拿刀砍我,我总得自卫吧!”说罢往前迈出一步。
倒在地上的明航立刻抱着他的腿,冲萍姨喊道:“妈,我没事,你快走!”
萍姨愣了约莫半秒,随即夺门而出。溪望想追上去,但腿被体重超过80公斤的明航死死抱住,一步也走不了。他叹息道:“母慈子孝,可惜了。”说罢举手狠狠地敲向对方的天灵盖,利用藏于衣袖之内百巧枪将对方打晕。
映柳以看待妖怪般的眼神盯着他,怯弱问道:“你,你没事吧?你被砍了一刀耶。”
溪望皱了下眉头,将背后进风的衬衣脱掉,露出隐约带有金属光泽的银色背心,向映柳扬了下眉,说:“美国原装进口钢丝防砍背心,直销价4999,你要不要买一件?好像就只有男装,不过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什么跟什么嘛,我胸再平也是个女的!”映柳杏目圆睁。
“女的也好,男的也罢,只要你还活着就好。”溪望往昏迷不醒的明航瞥了一眼,又看看额头被台灯砸得淤青的映柳,判断她应该能应付前者,便说:“赶紧给这个死胖子戴上手铐,我得去把他妈抓回来。”说罢便冲出门外。
映柳边给明航戴上手铐,边咕噜道:“早晚会让你不敢再笑我。”
溪望冲出宿舍楼,放眼四周并未发现萍姨的身影,便于心中思量她会往哪里逃。对方刚被揭发杀人罪行,必然惊惶失措,肯定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被任何人发现。因此,她绝对不会从校门逃出学校。从北面的围墙虽然可以逃到执信公园,但对已有五十余岁的人来说,翻越围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么,她就只剩一个地方可以去。”溪望望向体育馆后面的山丘。
此时天色经已全黑,因为不熟识环境,溪望花了不少时间才在体育馆后面,找到一道狭窄的小路上山。他在小路旁边的树枝上发现一块碎布,颜色跟萍姨所穿的衣服一致,应该是她经过时被树枝勾破了衣服。由此打断,她果然逃到山上藏匿。
刚才追出来时过于仓促,没将装有照明工具的肩包带上,所以溪望只能以手机照明,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山,寻觅萍姨的身影。一路上没发现任何动静,茂密的山林如墓地般寂静,除踩在杂草上发出的细微声音外,他没听见其它声响。转眼间来到山腰,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漆黑的山洞,犹如猎人设下的陷阱,正等待将他捕获。
他站在洞口前,谨慎地审视洞内情况。山洞并不大,洞口略比成年人高少许,宽约四米,内里漆黑一团,因此不知道有多深。朦胧的月光照亮了洞口前约半米的地面,在这寸草不生的泥地上尽是烟头,应该是经常在此翘课的学生留下。还好洞口附近没有草木生长,要不然这座山丘上的树木恐怕早就烧光了。
在满布烟头的泥地上,有一个明显的鞋印,从大小及形状判断应该属于成年女性,且鞋头朝向洞内。若鞋印为萍姨所留,那么她现在应该躲藏于洞内。
正当溪望的注意力落在鞋印之上,眼角瞥见一点蓝光。他猛然抬头发现一个带有幽蓝微光的球状物体,正从洞内疾飞而出,往自己身上撞过来。眼看已经来不及避免,他只好抬手利用绑在前臂上的百巧枪抵挡。
在碰击的瞬间,骨裂声响起,幽微的蓝色光点往四周飘散,飞撞而来的球体随即掉落地上。溪望借助月色仔细观看,发现地上的球状物体,竟然是一个带有磷火的骷髅头!
“你这只妖孽,我奉菩萨之命取你贱命!”一脸凶神恶煞的萍姨,手举菜刀从山洞内扑出来,以怒斩华山之势劈向溪望。
刚才已经得知溪望的背心能抵御利刃,所以萍姨这一刀朝他头顶劈过来。对方来势汹汹,溪望岂敢轻视,立刻举起右臂以百巧枪抵挡。菜刀砍在钛合金枪身上,撞出零星火花,足以证明力道非轻。以年过半百的老人而言,这一刀显然不遗余力。
溪望虽挡下对方全力一击,但亦不由后退两步,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萍姨已再次挥刀袭来。萍姨使出超乎其年龄的蛮力,接连挥刀斩向溪望,而且下手极其凶狠,每一刀都砍向他的要害,并发狂般大叫:“我要替菩萨诛杀你这妖孽!”
对方虽是半百老人,但溪望亦以单手应战,在对方的猛攻之下,明显处于劣势。若非身穿防砍背心,恐怕得在身上留下几道性感的疤痕。
“要是被一个老太太放倒,我以后还有脸见人吗?”溪望于心中暗道,看准对方因攻势过猛,以致下盘不稳的破绽,使出老树盘根起脚踢向对方小腿。
萍姨被踢了一脚,顿即失去重心倒下。溪望没给她起身的机会,立刻扑上去压在她身上,以前臂的百巧枪敲向她紧握菜刀的右手。在细微的骨裂声中,她发出凄厉的嚎叫,终于被溪望制服。
溪望将菜刀扔向远处,再把萍姨拉起来,将她受伤的右手扭往腰背,笑道:“萍姨仍宝刀未老呢,晚生三年来还是第一次被老太太弄得这么狼狈。”回想三年前与老妖怪阿娜依交手的一幕,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妖孽,我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菩萨要你死,你就活不长。”萍姨高声咆哮,并疯狂地扭动身体,毫不在乎右手骨折所带来的剧痛,跟平日判若两人。
溪望见此不禁皱眉,疑惑道:“鬼上身?”

第十六章 弃神之惑

走进久违的审讯室,溪望总觉得有点别扭。虽然三年前他经常在这房间进出,不过他向来都不喜欢在这种环境下盘问嫌犯。因为嫌犯在审讯室内会有强烈的压迫感,交谈时自然会感到拘束,而且警惕性非常高,不容易套取口供。可是,对已进入近乎癫狂状态的萍姨而言,在哪种环境下审讯似乎并没多大区别。
萍姨被制服后,一直都在胡言乱语,所说的不外乎是菩萨向她显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菩萨的意旨,所有妨碍她的人都是妖孽,她要替菩萨诛杀这些妖孽。
“她疯了吗?”脑袋缠上一圈绷带的映柳,向身旁的溪望小声问道。
溪望朗声回答:“根据《刑法》第十八条,神经病患者可以不负刑事责任。不过,如果萍姨不将事情的经过如实交代,李老师就得扛上所有罪名,枪毙恐怕是跑不了的。”
被拷在椅子上的萍姨突然安静下来,不再胡言乱语,眼珠打转似在考量自己的处境。溪望盯着她,冷漠道:“你们母子俩总得有一个为何洁玲的死负上责任。以现在的情况要将你儿子送往刑场,只需按程序处理几份文件就行了。而你作为从犯,就算患有神经病,在没有家属照顾的情况下,下半辈子也别想离开精神病院。我不妨告诉你,那是个比监狱更可怕的地方。”
“那贱人是我杀的,但这一切都是菩萨的旨意。”萍姨终于回复正常,安静地讲述自己的灵异经历——
我老家有一座菩萨庙,庙里供奉观音、弥勒等菩萨。菩萨庙很小,连住持都没有,但村里的人都很诚心,所以庙里长年香火不断。可到了文革时期,红卫兵闹得很凶,甚至想把小寺拆掉。不过村民供奉庙中菩萨多年,即使这些红卫兵再猖狂,也不敢贸然冒犯菩萨。
后来,有个从部队转业过来的民兵连长,大概是想建立威信,就怂恿大家去拆庙。那些红卫兵被他鼓动起来,跟他一起拿着锄头跑去拆庙。
我当时大概十岁出头,什么都不懂,看见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经过,就跟在他们后面看热闹。
他们闹得可凶呢,不但将菩萨庙揭瓦推墙,还将庙里最大的菩萨像打碎,其它较小菩萨像就直接扔到庙旁的河里去。尤其是那个民兵连长,像对付杀父仇人似乎,一进庙就挥舞用锄头打在菩萨像上。
他们当时是砸得痛快,不过报应来得也很快。
大概半年后,民兵连长的大女儿,突然无缘无故地跳河自杀。她的丧事还没办好,二女儿又莫名其妙地跳河。两个女儿都死得不明不白的,而且都死在河里。大家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因为民兵连长亵渎了菩萨,菩萨以牙还牙,要他两个女儿淹死在河里。
果然,两个女儿死了没多久,一向身壮力健的民兵连长,突然得了个不知名的怪病,全身骨头生痛,但到医院却检查不出原因,过了个把月就死了。村里的人都说,他是被菩萨打死的。
跟他一起去拆庙的红卫兵也没有好下场,要么得了怪病,要么遭遇横祸惨死,全都在拆庙后三年内死掉。
我当时虽然没动手破坏菩萨庙,但亦没有阻止他们,眼见他们逐一死于非命,自然会觉得害怕。所以,当政府说可以拜神的时候,我马上就找来一尊观音像带回家供奉,诚心诚意地向菩萨忏悔,以求得到菩萨的宽恕。
我的诚心感动了菩萨,所以这些年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能逢凶化吉。当我遇到困难时,菩萨甚至会在梦在给我指示,教导我怎样化解厄难。
航儿出生后,我男人就对我不好,经常无缘无故地打我,我还发现他每天都会去找村里那个不要脸的寡妇。我把这些事告诉菩萨,求菩萨替我化解厄难。当晚,菩萨就给我托梦,在梦中告诉我,只要每天给我男人吃16颗鹌鹑蛋,半年后他就不会再打我。
我们家靠养鹌鹑过活的,随手就能捡到一篮子鹌鹑蛋,麻烦的是要怎样才能让我男人吃进肚子里。我为了让他每天吃下16颗鹌鹑蛋,可花了不少心思。盐焗、蛋饼、炒滑蛋这些菜倒不难做,但每天都做些菜,他就算不起疑心也会吃腻。所以我就用鹌鹑蛋做馒头、做面条,不断换新做法,让他吃了也不知道。
菩萨果然没有骗我,过了半年他就没有再打我。他去卖鹌鹑时突然昏倒,医生说他是高血压引起中风,在医院住了几天就死了。他死了,自然就不会再打我。
自此以后,我就更诚心地供奉菩萨,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航儿身上,将他养大成人,供他念书。菩萨也很照顾他,不但保佑他顺利毕业,还保佑他找到一份好工作,在城里当体育教师。
他也很孝顺,工作稳定下来后,就把我接到城里生活,我亦不忘将菩萨迎接过来。因为没有菩萨的保佑,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本来我跟航儿在菩萨的保佑下,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自从洁玲嫁给航儿后,她总是在菩萨面前胡言乱语,说些对菩萨不敬的话。我说她两句,她就跟我大吵大闹。幸好菩萨没有在意,仍继续保佑我们。
她是李家的媳妇,大家好歹也是一家人。我本想以和为贵,可是她却越来越过分,尤其是搬进新房子后。虽然他们很多事都瞒着我,但大家都住在一个屋子里,他们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
航儿是跟一般人有些不一样,但她总不能以此为借口欺负我们,她自己也不见得是个好人。其它事情我都能忍受,但她要将神龛扔掉,我是怎样也不能妥协。可是,她竟然非要强迫航儿把神龛扔掉,我实在不能再忍受她,就连菩萨也开口跟我说她该死!
自从神龛被扔掉后,菩萨就向我显灵,在我耳边跟我说了很多话,告诉我洁玲是狐狸精转世,是头该杀的妖孽。菩萨还告诉我怎样才能对付这个妖孽,只要等她喝醉酒,喝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就是下手的最佳机时…
萍姨露出酣畅淋漓的表情,仿佛想再一次将洁玲置于死地。溪望摇头问道:“李明航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要杀死何洁玲?”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最好如实回答,撒谎只会让你跟儿子的处境更加恶劣。电视机的声响一定会惊动他,他必定在洁玲死之前发现问题。”
“当晚的情况其实是这样…”萍姨思量片刻后,徐徐道出案发当晚的经过——
那晚我进房间睡觉时,航儿还在客厅看电影。我睡着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客厅传来吵闹声,心想肯定是那头狐狸精回来了。她每次回家都会大吵大闹,非要把我们家闹得鸡犬不宁。
我越想越生气,睡意一下就没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菩萨的声音。菩萨跟我说,这妖孽留不得,不把她铲除,早晚会让我们李家家破人亡。我听从菩萨指示,起床走出客厅,发现航儿受不了那妖孽,洗澡去了,而那妖孽则躺在按摩椅上闭着眼,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菩萨告诉我,现在是将这妖孽铲除的大好机会,让我将灯罩拿下来,拆掉内面的支架后装进压缩袋,再套到她头上,然后用胶布将袋口的空隙封好。我按照菩萨的吩咐办好,再用吸尘机接上压缩袋的抽气口,准备替天行道诛杀这头妖孽。
就在我打开吸尘机的开关时,航儿洗完澡出来。看见我要诛杀这妖孽,他什么也没说,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电视机的声响掩盖了吸尘机的嗓音,我们一起看着这妖孽在按摩椅上挣扎,但却无法摆脱被诛杀的宿命。
这妖孽透过半透明的压缩袋,死死地瞪着我,张着嘴巴似乎想骂我。我没听到她在鬼叫什么,想必是些恶毒的咒骂。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样子,我心里觉得很痛快,菩萨也跟我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亵渎神明都没有好下场。
我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发紫,身体由挣扎变成抽搐,然后就一动不动。虽然她仍睁开双眼死瞪着我,但我知道她已经被菩萨消灭,菩萨必定会将她的灵魂投进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