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对望一眼,叫道:“不好!”
高林焦急地说:“快点查找剩下的孩子,看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村长说:“我来查,我出发的时候让他们把孩子都带上了。”杨猛叫道:“快!快!”
村长迅速地召集村民,查看剩下的三个孩子,除了小秀外,分别是杨小栓——高林点点头——记得他在课堂里问过一句滑稽的话:“妈妈好吃吗?”
然后是杨小强,高林也记得,这是个问题比较多的孩子,在自己的课堂上最后提过问。
最后是杨晚晚,高林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一个特别的孩子。
杨小秀被那个年轻山民杨德保护着,也在人群里。可怕的是,只有杨小强在父亲身边。杨小栓和杨晚晚都没有上山,他们的父亲喝醉了没来。
高林和杨猛飞奔下山,但已经迟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从下午就没见到过孩子,正在村里乱找。杨猛喃喃地说:“此子永长眠,此子永长眠……难道是长眠地?”
高林正要追问杨猛,看村长回来听了杨猛的话脸变得煞白,转而追问村长:“长眠地是哪里?”
村长犹豫了半天,下了决心说了出来:“乱坟岗,长眠地就是乱坟岗。”
第九章 疯子
高林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杨小栓和杨晚晚里有一个被人活埋在了乱坟岗里?杨猛吼道:“大家都跟我去乱坟岗,就是把棺材全刨出来也要找到孩子。”
杨小栓和杨晚晚的父亲答应了一声就往村外走,村长的脸色却奇怪起来。看高林和杨猛也要跟去,连忙拉住他们:“让村里人去就行了,你们忙了一天,歇息吧。”
高林和杨猛惊讶地看着村长,高林说:“村长你这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可能不去。”
村长不说话,眼看着十七条山民汉子也跟在村民后面,一跺脚:“去,去,去,都这时候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在坟场里大家叫苦不迭,不知道什么时候,坟场里被挖满了土拨鼠窝一样的洞,一不小心就能扭了脚脖子,村长边往洞外拔脚,边愤恨地骂道:“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再抓住他直接就扔进恶水河里,绝对不再让他跑了。”杨猛也恼怒得很,边小心翼翼地走着边问:“又是杨洞这个疯子?”村长拆着鞋子上的泥,说:“还不就是这个疯子,整天钻墙打窟,没一刻安神。对了,说起来昨天他还骚扰高老师了,被我安排了一顿胖揍。”ⅤⅨⅡ杨猛“啊”了一声,埋怨说:“教训得太轻了,照我说绑山上去喂熊,叫他再装得半痴不傻。”高林尴尬地一笑,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我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侏儒跟孩子们的死有关系?”村长和杨猛都笑了:“高先生你放心,杨洞那样的废物想杀人,除非来世投胎重做人了。”高林想了想杨洞的身材也笑着摇摇头:“是不可能,不过还是把他找来查查的好。”村长苦笑道:“这个疯子,最拿手的就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等你想找啊,准找不到!非得到你不想找的时候才出来。”说话间村民们都回报坟场里没找到孩子,高林想了想说:“看来一准在坟场底下,第四句:无奈力不逮,此子永长眠……只有埋在棺材里的人才叫长眠。”杨猛接口说:“有道理,我们把棺材挖出来一看就知道了。”村长叫了起来:“不行,这么多坟,怎么可能挖得完?何况死人都挖出来算什么事?”高林说:“不碍事,我们找最近才动过土的,坟周围有新土的,不就行了吗?”杨猛赞道:“高兄弟我算服你了,不愧是念过书的人。大家赶紧分散了找动过土的坟……村长你脸色不对啊。”村长脸色煞白,挣扎了说:“我觉得还是……这样不对,不能挖坟……”不远处杨德一声欢呼,打断了村长的话:“找到了,找到了!高先生说得对,这座坟上有新土。”村长扑了上去:“不准挖,不准挖,不准挖坟。”杨小栓和杨晚晚的父亲愤怒地站了出来:“村长你什么意思?今天找不到孩子,我们就是翻了坟场把棺材全砸碎也干得出来。你再不让挖,我们去请陈老太爷来评评理。”
杨猛拉开了村长,吼道:“挖!”大家合力把坟挖了开来,杨德兴奋地说:“错不了,棺材钉是撬了又新钉的,里面一定装了别的尸体。”
小栓和晚晚的父亲迅速打开了棺材,果然棺材里原来的尸体骨头架子上面伏着一具腐烂的新尸,但所有的人都惊叫了起来,这具尸体根本不是众人想象中的孩子尸体,而是一个面目腐烂了的成年男人。
小秀叫了起来:“宋先生,这是宋先生的衣服,他不是走了吗?”
村民们也纷纷议论:“是宋先生没错啊!小秀说得也不错啊,他不是走了吗?”高林一下想起了小四曾经的怪异表现,就是从提起这位宋老师开始的。
当时小四在淘米,顺口说了:“高先生,你上课比上次那个宋先生好,他说话我们都听不懂,不像你说话我们能听清楚,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然后当自己问他那个宋先生的情况时,他却惊恐不已,直接推翻了开始的话,说:“宋先生?哪个宋先生?”
最后当自己详细追问的时候,居然发了脾气,带自己去村长家,引开话题,最离奇的是,小四在发生提起宋先生这件事后,居然在发现小小尸体时,拒绝为自己作证,站在了自己的对面。
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大的猫腻,高林断定:小四一准早就知道宋老师发生了意外,而且,将事实隐瞒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隐瞒事实,他在为谁隐瞒事实?联系到刚才村长的表现,一切就很明朗了。
村长在小四死的时候说过,小四从小父亲死了,是他一手把小四拉扯大,就像自己的儿子。村长在见到小四死后的感情是绝对不像装出来的,那么,小四隐瞒真相,只可能是为了掩护一个人——和他如父子之亲的村长。是村长杀了宋先生,将他埋在了这里。
这样在小四说错话后惊恐的表情也能解释了,因为他看到了在窗外的六子,六子是村长的心腹。村长一定很怕高林发现宋先生的死,所以才让小四服侍他的起居,不让他听到有人提起宋老师,但又对年少的小四不放心,怕小四说错话,才让六子又去窥探注意。
结果小四还是说错了话,让高林注意到了宋先生,所以六子回去汇报后,本来要出去的村长立刻取消了计划,回家等待高林的到来。
村长一定早吩咐过小四,如果真出了意外,就把高林带到村长那由他应付。毕竟村长是村里唯一一个从外面回来,见过世面的人,他自信可以对付高林。
所以他不会让起了疑心的高林离开,但就在那时候,童谣杀人事件开始发生了。一切都混乱起来,村长也失去了掌控权,所以他才竭力在开始就把矛头指向高林,想将高林先禁锢起来。
一切在高林脑中瞬间闪过,高林不动声色地看着村长,当大家面说:“村长,其实我早听小四告诉我,你杀死了宋先生,但我不知道你下手的理由。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你不如说个清楚。否则,我们很难相信这件杀人案和孩子们的死没关系。”
众人议论纷纷地看着村长,村长嘴皮动了又动,正要说话,突然远处杨平喊了起来:“快来看,这座坟前也有新土。”众人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一窝蜂地挖开了坟。
杨晚晚的尸体如沉睡般躺在被打开的棺材里。高林仔细察看后说:“我一个医生朋友对我说过这种情况,叫脑部急性缺氧。就是说晚晚是在昏迷中被放入棺材,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走的倒是没有痛苦。”
杨晚晚的爸爸杨贵,一个瘦高彪悍的汉子,嘴唇抽动了几下,突然号啕起来,扑上去掐住了村长的脖子……
村长死命地挣脱开来,跺脚道:“不是我杀的人,宋先生是死在了我家门口,但不是我杀的好吧?六子,谁去叫六子来,让他来对大家说清楚……唉,算了,他也说不清楚,大家听我说,听我说。”杨猛阻止了又要扑上去的杨晚晚的爸爸杨贵,村长气急败坏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位宋先生是上次村长申请后上面派来的,可惜恶水村没出过山的孩子都听不懂他的普通话,渐渐就不去上学了。宋老师觉得颜面无光,就向村长辞行。村长无可奈何之下,就答应了。本来说好第二天早上就送他走,晚上送行酒喝结束后,夜里村长听到门外有声音,起来一推门,宋先生跌进了他的怀里。
开始村长以为宋先生喝多了,开始摇他脖子,可没动静,仔细一看,夜色中宋先生脸上一种僵硬扭曲的诡异微笑,恐怖得几乎看不出他平时的样子。村长一摸他鼻子下面:宋先生居然已经是个死人。
村长吓坏了,刚要叫喊,小四出来了,一看就惊说:“村长你怎么掐死了宋先生?村长一看,自己一只手还扶在宋先生脖子上。”
这样他喊都不敢喊了,喊出来最有嫌疑的就是自己。没办法只好喊来自己最信赖的六子,连夜埋了宋先生进坟场,然后嘱咐了杨大个天亮就单车出城,形成宋先生走了的假象。
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想到连下来几起孩子的诡异死亡,把这件事又牵了出来。村长说完,瘫在了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村民们将信将疑,高林问村长:“就是说,你到底杀没杀宋老师,谁也没看见,也证明不了?”村长垂头丧气地点点头。高林摇了摇头,没说话,倒是杨猛仔细地察看了宋先生腐烂的尸体,困惑地说:“我倒相信村长的话,宋先生的死因,不是村长能办到的?”村长来了精神,连忙爬起来:“什么什么,杨猛你快说说,发现什么了?”杨猛把宋先生的尸体面朝着大家:“你们看,尸体埋了这么久,腐烂很正常,很多地方都开始冒水发软了。但你们摸摸这里。”杨猛摸着宋先生肩膀朝前的一块,“这里,非常的坚硬,根本没随尸体腐烂。”村长连忙撕下了尸体的衬衫,大家惊呼一声,看到刚才杨猛摸的肩膀地方,一个青色的硬块包,带着周围的青丝一直向心脏部位延伸去。山民们的脸色都奇怪起来,互相看着,杨猛沉下脸,掏出一把小刀,在青包里使劲一挖,挖出一个长长黑黑的硬东西,原来是根树刺,杨猛点点头:“错不了,是我们山上的东西。这种长刺的灌木我们喊它‘跳三跳’。这木刺有毒,但只有扎在心脏不远的地方才会迅速死人,扎在别的地方倒不碍事,最多起个包。因为生的矮,所以只有兔子什么的小牲口会被扎死。如果扎中离心脏不远地方,最多跳三下的时间,心脏就硬得停了跳动。村长说的发现宋先生刚死时脸上那种扭曲的笑容,应该也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杨猛指了一下尸体的心脏部位:“不信你们破开宋先生的心看看,保证是硬的。这只有我们山上人知道,也常用来做扎兔子的陷阱,村长是不知道的,也没那么好手段,扎不了这么准。所以,不是他下的手。”村长高兴地笑了起来:“那会是谁?”杨猛没说话,过了一会,哼道:“杨德,杨新,还有杨继,山上除了我,就你们三个会扎兔子的,说吧,你们里面谁下的手?”
三个年轻的山民站了出来,高林对那个个子比杨猛稍矮的叫杨德的年轻人印象最深,身材瘦削,站在那里像一杆随时要投出的标枪一样,站出来就说:“猛哥,不是我。”
另外两个村民杨新和杨继长得就没有那么出众,虽然也年轻,但矮墩墩的结实。杨猛细细地打量着三个人,挥了挥手:“杨新,杨继没你们的事情,杨德你过来。”
杨德应声走过来,杨猛一手把宋先生的尸体扶站了起来,猛地一把抓住杨德的手,将杨德的手按在了宋先生尸体肩头的伤口上,盯着杨德说:“德子,刚才宋先生肩上的那根刺,尖头可是向下的。”
杨德的脸色变了,杨猛继续说:“如果是杨新和杨继下的手,他们个子没宋先生高,出手肯定没那么高。而你,”杨猛举起了杨德的手,“你身材和我差不多,比宋先生高出来一个头,按下去的时候,手里会不自觉地向下使劲,你说,我有没有冤枉你?”
杨德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没说出什么来,一个劲地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杨猛怒说:“你眼睛一个劲看秀秀干什么,他能证明你没杀人吗?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杀了宋先生。”
村民们激动起来,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高林站到了杨猛旁边:“猛哥,你们山里和宋先生很熟?”
杨猛摇头说:“要熟就是我和平哥认识宋先生,我们有孩子么。别的人都年轻,没和宋先生打过交道,宋先生在的时候,他们都没下过山。”
高林摇头说:“那就奇怪了。你想,要是宋先生没见过杨德,这么大的汉子,半夜里出现在他面前这么近的距离,他会一动不动地一点感觉也没有,站这么直正面给人家伸手拍肩膀?我刚才也看你挖刺了,那刺是从上面插的不错,可那是正下,是面对面,很短的距离里正插进去的,说明这个人宋先生很熟悉。杨德跟他没见过面,宋先生见他伸手拍肩头能不闪不动?”
杨猛脸色变了,高林看了看杨德,举起杨猛的手也正好放到了伤口的位置:“我想这就是杨德看小秀的原因吧。他不好说,猛哥你个子也这么高,也是会扎兔子的好手,而且,宋先生对山上人最熟悉的就是你。还有,你说的,宋先生在的那段时候他们都没下山,你倒是在村里。”
村长、杨猛、杨德互相看着,都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杨平叫了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宋先生裤子口袋里有东西。”
高林见杨平从宋先生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看了下,摇头递给了高林:“有字呢,好像还有鬼画符,看不懂,高先生你看看。”
高林打开笔记本,刚翻开村长就凑了过来,高林看了一下本子也摇摇头,第一页上面的只写了八月十六,九月二十四,十月十这几个日期,像是随手写的,没意义。
翻过来第二页,上面没头没脑地画了个六芒星,中间涂了一个醒目的圈点,后面就没有了。高林正要合上本子,村长一把抢了过来,颤声说:“杨猛,五哥,你们快过来看。”
杨猛和以前在井边说话的那个年纪大的乡民凑了过来,一看图案脸色都变了,村长问他们:“你们看是不是?”杨猛点了点头。
那个年纪大的被称为五哥的乡民接过本子仔细一看,随手还给高林,说:“快,赶紧告诉老太爷,不能等了。”高林被他们的反应愣住了,突然杨小栓的爸爸吼了起来:“走什么走,谁也不准走。晚晚不管死活也算找到了,我家小栓呢,小栓呢,找出小栓才准走……”
但明显村长和杨猛的心事已经不在孩子的身上,低语了几句,安排山民和村民继续陪小栓爸爸搜找杨小栓,拉上高林就回去了村子。
到了村子天已经渐渐亮了,这是高林进村的第三天。这天早上,高林见到了陈老太爷。
高林一下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寿星:从来没见过这么慈祥的老人家,看了起码有九十几岁了,个子已经长缩了,只到高林胸口以下。银白的胡子直飘洒到凸起的肚皮上。这次是老太爷听到六子说高先生来了,挣扎着拄拐杖从床上爬起来颤巍巍地来到了大堂里。
说实话,高林也曾经对这位一直没有露面的老太爷有过怀疑:毕竟没见到的人有太多的作案时间。但这次见面彻底打消了他的怀疑:这快走不动的老人能杀孩子们?孩子们不闹杀他就不错了!
不过,看得出村长和杨猛对老太爷是无比尊重的。村长恭恭敬敬地说:“老祖宗,这就是高先生。”陈老太爷眯眼看了面前的人半天,忽然拄拐杖向杨猛走近了去,仰头赞叹道:“高先生长得真是雄伟啊,老头子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杨猛尴尬地弯下腰:“老祖宗,我是猛子,高先生在那边。”老太爷连声“哦哦”,道:“是猛子啊!你哥呢,刚子哪去了?没一起来吗?”
村长慌忙把老太爷搀扶到高林面前:“老祖宗,高先生在这呢。”村长手刚松,老太爷一跤跌进了高林怀里,高林连忙把老太爷扶了起来。
老太爷拉着高林的手不放:“这先生有神啊,长得有神啊。避邪,避邪。”高林尴尬无比:自己一来就遇见这么多诡异的死亡事件,避邪是不敢说的,招邪那是肯定的。但路上就听村长说了:“怕老祖宗伤心,这些孩子死去的事情自然不能和老太爷讲。”
所以高林也就简单问候了几句,不敢多说。老太爷就跟拾了元宝一般咧着没牙的嘴呵呵地盯着高林看个不停,看得高林很不好意思,好在村长拿了宋先生的笔记凑到老太爷面前:“老祖宗,烦您老人家神看看这个。”
老太爷把脸趴本上看了半天摇摇头:“啥?看不清,上面什么东西?”村长拉过老太爷的手在他手心画了个六芒星的图,最后在手中心轻轻一点:“您看是不是这个?”
老太爷脸上的笑容像被人一下剥去了,阴沉沉地问:“哪来的这个不吉祥的东西?还不快烧了去!”村长垂手答道:“这是上次那个宋先生走的时候留下的。老祖宗没过目,进儿不敢做主。”
老太爷眯起眼睛看了看门外的天,又看了看门外的地,突然笑了起来:“来就来呗,该来的总要来的。该谁的就是谁的,不是谁的谁也拿不去,谁管得了那么多?猛子,前天夜里我看见你哥了,专门来给我磕头呢。刚子比你孝敬啊,你忙得一年到头也不下山看看我。”
村长和杨猛对望一眼,杨猛垂手道:“老祖宗说得是。猛子不孝,以后一定常来探望老祖宗。”
老太爷说了几句话,渐渐眼睛眯了起来,村长连忙站起说:“那我们就告退了,不打搅老祖宗清休。”老太爷不说话,一看,已经睡着了。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子,高林奇怪地问:“猛哥,你哥不是……不在了么,怎么……”杨猛阴沉了脸不回答,村长摇摇头说:“老祖宗年纪大了,有的话是不能听的。”
高林没来得及再问,搜寻杨小栓的村民们回来了……
村民们一无所获,小栓爸爸的脸阴沉得像要吃人,看了看村长,又看了看杨猛,最后对高林微微一点头,愤愤地离开人群独自走去。
杨猛和村长对看一眼,面上都有了忧色,高林想追上去,被杨猛一把拉住,村长摇头说:“不怕杨洞叫,就怕杨锋闹,平静了几年的村子又要多事了。”
高林看向杨猛,杨猛叹了口气:“小栓他爹杨锋,是脑子一根筋的那种人。他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十只虎拦路他也要把事情做了,如果小栓……”
杨猛张了张嘴,没说下去。高林说:“这也能理解,毕竟杨小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做父亲的当然心里堵着。不过我看小栓他爹不是很执拗的样子,说话待人也很客气。”
杨猛摇摇头:“不发作时没什么了,要是发作……”村长闷哼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张嘴的时候咬死狼,发作起来那可真是够呛。”
高林觉得这样背后说人不好,没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这时候正好山民们拥着杨小强和他爸爸过来了。
除了小秀,杨小强是最后一个在大家保护之下活着的孩子了(死活不知的小栓不算),看着杨小强,村长和杨猛犯了难,总不能这么多人就这么一辈子围着孩子吧。
杨猛说话了:“把小强交给我吧,跟我们上山,我让杨德和杨平先日夜守着他,三天一换班,身边不离两个人,看谁动得了他一根汗毛。”
村长笑了:“好,就这样,交你看着。反正三天后你们还要下山,那时带小强回来再交给我们。
杨猛不解地问:“下来干嘛?”村长摇头说:“难怪老太爷说你不孝!三天后,九月二十四,老祖宗一百岁,你不带放山的汉子们下来贺寿?”
杨猛“啊”地叫了起来:“日子都到了吗?糟了糟了,我还没准备贺礼呢,得赶快回山去安排。”回头对高林说:“高先生你可别急了走,好歹等老祖宗过了寿。”
高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琢磨着九月二十四这个日子,好像在哪里听人提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村长也挽留高林:“高先生,村里发生这么多难过的事情,孩子们也都不在了,但我们还是当你是先生。你要走,我们不敢留,但要看得起我们村子,就留下来几天。我今早已经安排杨大个去镇上请戏班子回来,唱个十天十夜,让老祖宗高兴高兴。我们欢迎你留下来,有事过了寿再说。”
高林对村长点点头,转身对杨猛说:“猛哥我就先随你上山吧!我对小强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还有事情要发生,亲自陪着他才好。”
杨猛哈哈大笑:“兄弟你放心,你说两个山民轮流看着,还能有什么意外?反正童谣最后一句也不清楚,我们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你也别太多心了。当然你要跟我们走我们还是欢迎的。”
高林摇头说:“我倒不是担心最后一句,还有倒数第二句:青天白日里,恶鬼抢头颅。这最凶险的一句没应验,不知是应在小强身上还是在失踪了的小栓身上。”
杨猛说:“好,你跟我们走,就是恶鬼也不敢青天白日出来吧?要是小强在山上少了头,账尽管算我头上,你们就把我当夺命的恶鬼给孩子们偿命。”
高林听了一笑置之,村长看了看杨猛,又看了看高林,摇头回家了。
这时天也亮了,稍微休息,九点多的时候杨猛和山民带着高林,围着小强上山了,同行的还有坚持要跟着高林的小秀。
昨夜高林随众人搜寻小四只走到小半山腰。因为是晚上,没看清山上的道路,总之是黑茫茫的一片。现在白天走在山道上,阳光透过枝头未落的枝叶,映出地上不停晃动的光点,洒在各人身上。风从林间掠过,旋起秋意带飞地上的枯叶,高林不得不经常伸手摘去不断贴上额头的黄叶。
这是下半截山头的情况,底下越往上高大的树木越少,等到了山顶的时候,只见一排零星小屋坐落在石地上。几朵白云从屋后飘过,高林回头看到山下村庄的屋子就如巴掌大小,才发现自己已经爬得这么高了。
众人这才散开,把围在中间的杨小强露了出来,杨德递给小秀一块羊肚毛巾,小秀接了过来,又递给了高林:“高先生,你擦擦汗。”
高林答应着接过来,杨猛指着连着山顶,因为没有树木而露出来的光秃秃的唯一山道,笑着说:“兄弟你看,把小强放峰顶上,找个兄弟守着这条道,再留两个兄弟陪他旁边,看恶鬼怎么下得了手。还青天白日取头?怎么能呢?”
小强要往屋里跑,杨猛一把把他拎了回来,吩咐杨德:“先把屋子检查一遍,别一夜没回来,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杨德带人彻底查了一遍,杨猛才满意地把小强交给了他们。高林看山民们戒备这么严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杨德和杨平陪着小强在山顶,杨猛拉了高林去山腰看山民们放山。到了山腰,树木浓密的地方突然一声轰雷般的巨响,一棵参天大树簌簌着倒了下去,吓了高林一跳。
杨猛哈哈大笑,随着笑声树木倒下的地方合起了声声裂石穿云的吼啸:“反——山——倒——喽——”①拖得长长的尾音一直传到了远处的云里去。高林这才看见树林里几个山民将衣服束在腰间,露出一身野性的肌肉,提着斧锯站在新鲜的树桩前。断下的巨大树干一路滚落,枝叶不断折落在地,最后终于停在半截埋在地下的一排巨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