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丽说:「这件事之后,古乐天去广东躲了两个月,等风声一过,他又大摇大摆地回到咱们青阳市,重操旧业,再次干起了医闹的活儿。」
范泽天问:「那名年轻的男妇产科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
文丽说:「估计情况不太妙,但详细情形我还要再去调查一下才知道。」
范泽天说:「行,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晚上10点多的时候,文丽打电话给他说:「范队,情况有点出乎咱们的意料。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被押着游行的医生名叫庄锦言,今年28岁,这次医疗纠纷发生之后,他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糟。他当时只是得了抑郁症,在家里休息了两个月,现在已经返回医院正常上班。」
「他已经返回医院正常上班?」范泽天吃了一惊。
「据我调查,确实是这样的。」文丽隐约明白了队长的意思,但还是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范队,你有什么看法?」
范泽天说:「马旺财、容彩和古乐天,唯一能使这三个人扯上关系的,就是这次押医游行的医闹事件。而这次医疗纠纷最大的受害者,那名叫庄锦言的男妇产科医生已经正常上班。但是那三个曾经殴打和羞辱过他使他身心受创的『医闹』却相继离奇死亡。」
文丽说:「如果这个医生不是凶手,那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范泽天在电话里笑了,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问过老曹,割断马旺财喉管的,是一把极薄极锋利的利刃,有可能是刀片,但更像是医生所用的手术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范泽天看看手表,已经快到夜里11点了,就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你叫上李鸣,咱们一起去会会这个庄医生。」
文丽说:「我已经查过,他今天值晚班,白天在家休息,晚上10点至明天早晨6点在医院值班。所以你如果想到医院找他,最好现在就去。」
范泽天点头说:「好,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见见这位庄医生。」
他带着文丽和李鸣赶到第二人民医院时,已经是晚上11点半。三人直奔医院妇幼大楼四楼妇产科。在值班室里,一位护士告诉他们,庄医生正在抢救一名急诊患者,现在没有时间。
范泽天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
在值班室坐下之后,他才发现值班室的角落里还坐着一名医生,大约五十岁,头发已经花白,戴着眼镜,正坐在台灯下翻阅一本比砖头还厚的医学专著。
看到范泽天在打量自己,他也抬起头来向他打招呼。他说:「我叫严阵,是这里的副院长,也是今天的值班领导,请问你们找庄医生有什么事吗?」
范泽天说:「有一桩案子,我们怀疑跟庄医生有关,所以想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哦,」这位严副院长点一下头,低头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是不是命案?」
范泽天说:「抱歉,在见到庄医生之前,这个我不能透露。」
严阵说:「我是庄医生的老师,他是我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治医师,如果没有今年2月那场飞来横祸,他现在很可能已经破格晋升为副主任医师了。自从上次遭到那帮没有人性的家伙的羞辱之后,他一直意志消沉,至今还没能从那场风波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如果不是我多次上门劝说他,他恐怕再也不会回医院上班了。我们做过医疗事故鉴定,对于那个产妇的死,庄医生并无过错。如果因为这场他并没有过错的医疗纠纷而毁了这名优秀的年轻医生的前途,那就太可惜了。作为他的领导和老师,我为他感到痛心,很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以帮助他早日从阴影中走出来。」
范泽天想起了那三名「医闹」被杀的事,不由得苦笑道:「也许那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他已经很难从其影响中走出来了。」
严阵还想说什么,忽然一名护士跑进来说:「严院长,刚刚送来一个急诊病人需要您过去看一下。」
「好的,我马上到。」他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白大褂,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快步走出去。
9
范泽天带着两名助手,在医生值班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正有点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三人顿时精神一振,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拿起办公桌上的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直到放下杯子,他才发现值班室里坐着三个陌生人。
他以为他们是患者家属,就说:「对不起,家属不能随便进入医生值班室,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跟外面的值班护士说。」
范泽天站起身,拿出警察证朝他亮了一下,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是庄锦言医生吧?」
「对,我就是庄锦言。」庄医生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们找我……」
范泽天示意他坐下说话,待对方坐下后,他才感叹道:「做医生真辛苦啊,这都已经深夜了,你们还在抢救病人。」
「做医生就是这样,救死扶伤,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辛苦无所谓,最怕的是患者家属不理解。」庄锦言脸上表情淡然,叹了口气,说,「刚才有个高龄产妇,生产过程中出现宫缩无力,导致难产,情况十分危险。我建议立即对产妇实行剖宫产术,但患者的丈夫死活不同意,一定要让他老婆自然生产,还说这样生下的孩子更健康。他不肯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冒险给予产妇缩宫素静脉滴注以加强宫缩,促使产程正常进展。结果运气好,大人、小孩都保住了。产妇的老公很得意,对旁边陪同的亲属说:『医生都是这样,一心只想给大肚婆动手术,这样他们就可以多赚很多钱。你们看,要不是我坚持下来,咱们又上当了。』我当时真想冲上去抽他几个耳光。」
「对了,」说到这里,庄锦言忽然反应过来,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范泽天拿出马旺财、容彩和古乐天的照片摆在他面前,问:「我们想问一下,你认识这三个人吗?」
庄锦言低头看看,忽然眼角一跳,咬了一下嘴唇说:「认识,上次在医院闹事,把我捆起来押着去游行的,主要就是这三个人。这个年纪大一点儿的男人,叫古乐天,好像是这群医闹的头目,其他两人我不知道名字。」
「那你恨他们吗?」
庄锦言点一下头,抬眼看着他:「我说不恨,你们也不会相信吧?那个产妇的死,并不是我的过错,我为了抢救她,在手术台上站了三个多小时,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羊水栓塞的发病率大约为十万分之四至十万分之六,死亡率为百分之六十,有的地方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而且羊水栓塞具有不可预测性,所有患者在产前检查的过程中都是正常的。我只能说,这样的情况叫我遇上,只能怪我运气不好。但后面发生的事,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文丽盯着他道:「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三个人都已经死了,而且都是死于谋杀。」
「死了?」庄锦言脸色一变,「谋杀?」
文丽点头说:「是的。」她指着照片说,「这个人叫马旺财,他被人用手术刀割断喉咙,死在东郊的红隆养猪场后面。这个女人叫容彩,是被人用皮带勒死的,尸体被扔在长岭路旁边的臭水沟里。这个古乐天,是被人把头强行摁在水里淹死的,今天上午有人在城东小金湖发现了他的尸体。三个人在临死之前,都被凶手用尼龙绳捆绑住了手脚。」
庄锦言抬起头看着她,又看看范泽天和李鸣,忽然明白了这三个警察的来意:「原来你们怀疑我是凶手?」
范泽天盯着他道:「能同时对这三个人心怀恨意、欲杀之而后快的人,除了曾经被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凌辱过的你,我们实在想不出与他们三人同时有交集的第二个人了。」
庄锦言点点头,自嘲地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么想,是很正常的。估计这三个人在生活当中,除了这次医闹事件,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能同时对他们三个人产生杀机的人,除了曾被他们押着游行、大肆羞辱过的我这个小医生,确实很难找出第二个怀疑对象了。」
范泽天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警方有理由相信,你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那好吧,」庄锦言把两手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看着三个警察说,「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这三个案子的情况。」
文丽说:「上个月,也即5月19日早上8点左右,有人在东郊的红隆养猪场后面发现了马旺财的尸体,经过咱们警方调查,他是在当日凌晨1点至3点之间,被人用一把手术刀割喉而死。而在本月,也即6月7日早上9点多,一名清洁工在长岭路旁边的臭水沟里发现了容彩的尸体,她是被人用一根男士皮带勒死的,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是前一晚11点至当日凌晨1点之间。四天后,也就是6月11日上午11点左右,第三名死者古乐天的尸体在城东小金湖浮出水面,他是被人强行摁入水中淹死的,死亡时间是前一晚半夜12点左右。三名死者手腕脚踝处都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所以我们警方怀疑三人在临死前,都曾被凶手用尼龙绳捆绑过较长时间。」
庄锦言边听边点头,道:「根据你的说法,第一名死者马旺财,被杀时间是5月19日凌晨1点至3点之间,第二名死者容彩,死亡时间是其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11点至次日凌晨1点,而第三名死者古乐天的死亡时间,则是其尸体浮出水面的前一天,也即6月10日半夜12点左右。也就是说,三人的死亡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夜里11点至凌晨3点之间,对吧?」
文丽见他只听自己说了一遍,就把这几个关键的时间点都记住了,感觉到有点意外,看来做医生的人,心思就是缜密啊!
她点了一下头说:「是的。」
庄锦言随手翻了一下桌子上的值班日志,说:「不好意思,三位警官,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这三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正好都在医院值夜班,值班时间是从前一日晚上10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因为职责所在,值班时间内,我绝不可能离开医院。所以根据你们警方的推理,我虽然有杀人动机,但是好像没有作案时间。」
「是吗?」范泽天有点意外。
「咱们医院前后门都有监控摄像头,案子发生当晚,我是几点开车上班,几点下班离开医院,监控视频应该有详细记录。你们可以去保卫科查看视频,核实情况。」
「好的,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马上调查核实。」范泽天说,「文丽,咱们去保卫科看看。」
他同时朝李鸣使了个眼色,李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明白队长的意思是要他留在这里看着这个庄医生,万一他是虚晃一枪,借警方去查看监控视频之机,自己却脚底抹油,逃走了,那就麻烦了。
范泽天和文丽走下楼,来到医院保卫科,找到值班保安,道明来意后,保安员很配合地在计算机里调出几个案发时间段的视频文件。
范泽天认真看了监控视频,这三个案子发生的当晚,庄锦言确实是在医院值夜班,他大约晚上10点左右开着自己的白色本田雅阁进入医院,直到第二天早上6点开车离开,期间并没有走出过医院。
文丽问保安员:「有没有可能有人在夜里不通过前后门,偷偷翻越围墙进入医院?」
保安员摇头说:「这个是不可能的,医院四面围墙上都安装了红外线摄像头,即使在黑夜里,只要有人翻墙,也肯定会被拍下,并且会触响警报器,保安室即刻就会发现情况。」
离开保卫科后,文丽问:「范队,那个庄锦言说的好像是真话,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范泽天没有回答她,只是掏出手机给李鸣打电话:「案发之时,庄锦言确实一直都待在医院里,他没有作案时间。你不用再盯着他了,咱们先撤吧。」
从医院开车出来的时候,范泽天一直眉头紧皱,没有再开口说话。
第二天早上,范泽天刚到单位上班,就看见两名助手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自己。
他问:「一大早,你们找我有事啊?」
「是的,有重要线索要汇报。」文丽和李鸣同时点头回答。
范泽天一边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说:「那好吧,文丽,你先说。」
文丽跟着队长走进办公室,说:「范队,昨天晚上我用手机偷偷拍摄了一张庄锦言的照片,发到了薛晶晶的手机上。她不是在川菜馆外面看见古乐天跟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说话吗?我问她是不是这个人。昨天太晚了,她没有看到我的短信,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复我说,她看到的那个在川菜馆门口跟古乐天说话的神秘男子,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哦?这可真是一条重要线索啊!」范泽天说,「古乐天临死前,曾经跟这位庄医生接触过,但昨天咱们去找庄锦言的时候,他对这件事却只字不提,这是为什么呢?」
李鸣抢着道:「范队,我这里还有更重要的线索呢。」
昨天晚上,在医院值班室等候庄锦言的时候,李鸣发现值班医生办公桌一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放着一台智能手机,手机屏保图片,是一个男医生的工作照,因为办公桌上放着当晚值班医生庄锦言的工作牌,工作牌上的大头照跟手机屏保上的照片是同一个人,所以他断定这是庄锦言的手机,可能是这位庄医生当时出急诊太匆忙,把手机放在抽屉里忘记拿了。
李鸣悄悄翻看了一下他的手机,结果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几张加密照片。他心中起疑,就把这几个加密文件发送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昨晚回家后,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终于解开了这几张照片的密码。
「你看,就是这几张照片。」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范泽天。
范泽天接过手机一看,愣住了。
手机里的照片,光线有点暗,应该是在晚上拍摄的,地点看起来像是某个洞穴之类的地方,照片上有一个中年男人,手脚被缚,嘴里堵着一块破布,正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镜头。这个男人,居然就是这起连环命案的第一个死者马旺财。
他用手指滑动手机屏幕,第二张照片和第三张照片相继出现,拍摄地点跟上一张相同,只不过被捆绑的人,分别换成了容彩和古乐天。
范泽天问:「你能确定这是庄锦言的手机拍摄的吗?」
李鸣说:「我通过一些技术软件,可以查看到拍摄照片的手机型号,这三张照片拍摄手机型号,与庄锦言所使用的手机型号是一致的。」
「拍摄时间呢?」
「第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5月18日,也即马旺财被杀前一天晚上9点21分;第二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6月6日,也就是容彩的尸体在臭水沟里被人发现的前一天晚上8点;第三张古乐天的照片,拍摄时间是6月10日,也即古乐天尸体浮出水面的前一天晚上7点10分。」
范泽天点点头,看着两名助手问:「你们怎么看?」
文丽兴奋地道:「范队,案情现在已经十分明朗了,凶手就是庄锦言,他先用某种方法接近对方,然后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将对方制伏,并将其捆绑拍照,然后用不同的方法,将这三人残忍杀死。」
李鸣说:「可是他有确凿证据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这个怎么解释?」
文丽说:「他一定使用了某种障眼法。范队,只要咱们立即拘捕庄锦言,肯定能审出个结果来。」
范泽天想了一下,点头说:「好,那咱们就再次正面接触一下这位庄医生。」
10
范泽天带着两名助手正要出门,忽然一名刑警跑来报告说:「范队,庄锦言在外面说是要找你。」
「庄锦言?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范泽天吃了一惊,说,「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不大一会儿,那名刑警就领着庄锦言走了进来。
范泽天笑笑说:「庄医生,请坐。我们正要去找你呢,想不到……」
「想不到我自己送上门来了,对吧?」庄锦言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庄医生找我有什么事?」范泽天站在他对面,背靠着办公桌,看着他问。
「范队长,其实我是来找你……」庄锦言犹豫一下,说,「找你自首的。」
「自首?」范泽天和文丽、李鸣都大感意外。
「是的,是自首。」庄锦言低下头去,说,「我承认,那三个人,马旺财、容彩和古乐天,都是我杀的。」
庄锦言说,自从今年2月的那场医闹风波发生之后,他虽然在老师的极力劝说下,回到医院上班,但是一直情绪消沉,始终无法从那场押医游行闹剧的阴影中走出来,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做相同的梦:他被一个女人用绳子拴着、牵着、扯着,后面跟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手拿鞭子,不断地在背后抽打他、驱赶他,他就像一头即将被赶进屠宰场的畜生,心惊胆战,眼泪汪汪地向周围的人求救。但四周全是幸灾乐祸拍手起哄的围观者,就连警察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摇头叹气。他彻底地绝望了,他恨这个无情的世界,恨那些冷漠的看客,更恨那几个拿绳子捆他、拿鞭子抽他的恶魔一样的人……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他都会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再也无法入睡,就那么一直默默地坐着,一直流泪到天明。
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这场噩梦般的经历毁掉。而要想完全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直面这场风波,让那几个羞辱和伤害过他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既然警方无能为力,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能是他自己动手惩罚罪犯,拯救自己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到保卫科,把事发当时的视频数据复制一份,然后用自己的计算机,把那几个对自己下手最狠的「医闹」的头像截图打印出来,再拿着这几张照片开始调查。
但他毕竟不是私家侦探,在这方面能力有限,调查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收获。
正在他气馁之时,有一天,他开车经过青龙咀菜市场门口,无意中发现台阶上有一个正在打牌的民工,正是押医游行时,在后面鞭打过他的两个人之一。
于是他对其展开侦查,得知其名叫马旺财,是一名在街头揽活儿的民工。
通过一段时间的跟踪侦查,他渐渐摸清了马旺财的一些生活规律,于是一个复仇的计划渐渐在他脑海里形成。
5月18日这天,因为他值晚班,白天时间充裕,所以他一直在菜市场外面跟踪观察马旺财。傍晚5点多的时候,他看到马旺财被一个女人叫去干活儿,于是一路开车尾随。
等到马旺财干完活儿,从这个女人家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8点半。
他跟踪马旺财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下车后快步靠近他,用一块浸染过乙醚的手绢摀住他的口鼻,不到一分钟,马旺财就昏迷倒地。
他用事先准备好的一根蓝色尼龙绳捆绑住马旺财的手脚,将他关进自己小车的后备厢里。
乙醚的药效一过,马旺财很快就清醒过来,拚命挣扎叫喊。
庄锦言怕被人发现,于是把车开到偏僻无人的青阳山下,把马旺财扔在一个山洞里,并且用抹布堵住了他的嘴巴,马旺财便再也叫不出声来。
他手机里那张加密照片,就是这个时候拍摄的。
晚上10点,他值晚班的时候,把马旺财再次放进后备厢,带进了医院。
第二天凌晨1点多的时候,医院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他一个人下楼,悄悄走进停车场,用一把手术刀割断了马旺财的喉管,看着他在惊恐中死去,庄锦言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感。他将马旺财流出的鲜血,用一个保温的容器小心地收集好。
等到早上下班,他将车开到郊外,看到马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就解开绳索后将马旺财的尸体扔到了红隆养猪场后面,并且将保温容器里的鲜血洒到现场,将周围布置成第一现场的模样。
在山洞里给马旺财拍照的时候,庄锦言已经从他嘴里逼问出了容彩的详细情况,包括她的身份、住址等。
马旺财死后,他立即又对这个保姆展开侦查,发现她每天下午4点,都要去她雇主家附近的一个公园散步,而这个时候,公园里游人很少。
6月6日下午,庄锦言跟踪容彩来到公园,当她从假山后面的公厕里上完厕所出来,他看看四下无人,就上前用乙醚将其迷倒,然后迅速把她抱进车后备厢,开车把她送到那个山洞里,用绳子将她捆好。正好这时容彩醒转过来,他又掏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
晚上的时候,他又堵住容彩的嘴巴,将她带进医院。
同样是在凌晨1点左右,他悄悄走进停车场,用自己的皮带将容彩勒死,并于早上6点多,把她的尸体抛在了长岭路旁边的臭水沟里。
同样的,庄锦言也从容彩嘴里知道了医闹头目古乐天住在碧桂园小区,但具体住在哪一幢楼里,容彩也不知道。
勒杀容彩之后,庄锦言利用自己值晚班,白天时间充裕的机会,连续几天蹲守在碧桂园小区门口。
6月10日中午,他看到古乐天从小区里走出来,就悄悄跟了上去。
古乐天在那家川菜馆吃完午饭出来,走到街道对面时,庄锦言从后面叫了他一声。
古乐天回头一看是他,脸色就变了,以为他带着警察来抓自己了,看看周围并没有警察,这才略略放心。
他问庄锦言找他有什么事。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庄锦言找了个借口说,自从上次的医疗纠纷之后,医院就把自己开除了,他觉得太不公平,想请古乐天出马,帮他在医院闹一闹,给院方施加一点压力,如果能迫使医院同意他回去工作,他愿意向古乐天支付10万元报酬。
看到古乐天有点动心,他就请他到小车里详谈,结果古乐天一上车,就被他迷倒了。
像前两次一样,他把古乐天押到那个山洞里,拍了照片。晚上的时候,把他悄悄带进医院。
半夜里,庄锦言来到停车场,将古乐天的头按在水桶里将其溺毙,然后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并于早上将其尸体压上石头,沉入小金湖。
在向警方叙述自己的杀人经过时,庄锦言表情淡漠,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彷佛是在述说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那么,我们昨天晚上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对杀人事件矢口否认?而且还说自己连这三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范泽天听完庄锦言的供述后,盯着他问。
「我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警方绝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所以你们来找我,我毫无心理准备,面对你们的杀人指控,我本能地予以否认。加上又有医院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我案发时不在现场,所以就更觉得自己底气十足。」
「那为什么今天的态度,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庄锦言说:「昨晚你们离开医院后,我无意中发现自己手机里的那几张加密照片,被发送到了一个陌生的邮箱里。昨天除了我和我的老师严副院长之外,只有你们三人进过值班室,当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妙,只要警方打开这三张加密照片,就基本能够锁定我是凶手了。我想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赶在你们到医院来抓捕我之前,主动来向你们自首。前一次被几个医闹押着游行,已经让我在众人面前尊严尽丧,这一次我不想让医院的同人再看见我被警察押走。」
范泽天点点头说:「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会一一调查核实。如果你说的是真话,警方可以认定你有自首情节。」
他朝李鸣望了一眼,李鸣立即给庄锦言上了铐子,把他押了下去。
文丽凑过来问:「范队,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范泽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忽然抬头说:「文丽,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你马上去第二人民医院停车场看看,回来把你看到的情况向我详细汇报。」
文丽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领命而去。
她来到第二人民医院,发现停车场在医院最后面,旁边紧挨着停放尸体的太平间,看上去显得有点儿阴森。
停车场头上有顶棚,四周有一人高的围墙,算是一个半封闭式的场所。停车场里停着一些车,除了上下班时间有人开车进出,平常时候,即便是大白天,也难得看到一个人影,如果是半夜凌晨,就更没有什么人到这里来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