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荣把他那辆黑色的奥迪Q5越野车开出来,胡远征拎着旅行袋跳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杜荣住在城西,青阳山在城区东北方向,他把小车在城区主干道上开得飞快,几乎横穿了大半个青阳城,半个小时后,终于赶到了青阳山下,车子再往上开,就到了三义寺。
三义寺乃为纪念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而建,因为年久失修,早已成了一座荒废多年的破庙。
杜荣开着车,沿着一条石头路绕过古寺,果然看见寺后有一片树林。树林里并没有路,只有一个解放初期伐木工人开着大卡车上山砍树时留下的简易通道,因为长年没有行人走过,通道已经长满杂草灌木。
好在杜荣开的是越野车,轰了几下油门,小车终于缓缓开进了树林。林子里树木苍天,浓荫蔽日,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坟包。车子前行了几百米,果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杉树上,插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匕首的手柄上系着一个红色气球,气球上画着一个骷髅头像,被风一吹,骷髅闪动,看得人心惊胆跳。
杜荣看见匕首上面沾满血迹,以为小俊受了伤,或是已经遭了毒手,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都颤抖起来。
胡远征跳下车,凑到匕首前看了一下,说:“这是鸡血,不是人血。”
杜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3点半了,他不敢再耽误时间,拿着一把铁锹跳下车,就在那棵挂着气球的杉树下挖起坑来。
前两天一直下雨,树林里的泥土潮湿而松软,挖起来并不费劲。但因为杜荣平日里极少干体力活儿,只拿着铁锹在地上挖了几下,就气喘吁吁,累得直甩胳膊。
胡远征见他动作缓慢,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说:“姐夫,还是让我来吧。”一把夺过铁锹,飞快地在大树边挖掘起来。他是做泥瓦匠出身,干这样的体力活儿,自然比杜荣在行。
不多一会儿,地上就被他挖出了一个两尺多深的泥坑。他把铁锹插在地上,喘了口气说:“这么深,足够把那一袋钱埋进去了吧。”
杜荣说:“不行,绑匪在短信里要求说,要挖一个一米深的坑,再把钱埋进去。”
胡远征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这帮王八蛋,挖个坑埋钱还要规定深度,真他妈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骂声未落,一阵大风刮来,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四周树枝摇动,暗影幢幢,好像林子里隐藏着无数的野兽,随时都会扑出来咬人一样。
胡远征不由自主打个寒战,说:“姐夫,我在这里挖坑就行了,你还是先回车里待着,咱们的钱还放在车上呢。”
杜荣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绑匪就埋伏在四周的隐蔽处,自己两人在大树下挖坑,而绑匪却悄悄钻进车里,轻而易举就能把那一袋子钱给偷走。他急忙坐回车里,守着那一袋钱,一边抽着烟,一边透过车窗玻璃,看着胡远征在气球下挖坑。
没过多久,胡远征又向下挖了一尺多深,他站在坑里,泥坑的深度已经超过他的裤腰带,杜荣坐在车里,已只能看见他上半身。
胡远征目测一下,估计泥坑的深度已经达到一米,就丢下铁锹,从泥坑中爬出来,回到车里,拎出那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往泥坑中一扔,自己也跟着跳下去,弯腰把袋子放好,再覆盖上泥土,最后站在坑外,用铁锹将挖出的碎土全部推进坑里。
杜荣想要下车帮忙,却被他摆手制止。胡远征笑道:“这种粗活儿还是我来干好了,你身上那件阿玛尼可没有我这身衣服禁脏。”
杜荣只好坐在车里,一面留心四周动静,一面看着他一锹一锹地把泥坑填平。钱袋掩埋好了,胡远征身上,也像是从泥坑里打过滚一样,沾满了潮湿的泥土,一串串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杜荣不由得心生感动,自己平时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小舅子,想不到关键时刻,他竟然会这么用心地帮助自己。
胡远征拎着铁锹回到车里,看看表,还差几分钟就到4点半了。总算赶在绑匪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件事,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杜荣不敢久作停留,发动汽车,掉转车头,沿着来时的那条小路,往树林外开去。
刚驶出数十米远,胡远征忽然往旁边指了一下,道:“姐夫,那边有一大片灌木丛,咱们把车开进去躲起来。”
杜荣一怔,问:“为什么?”
胡远征道:“姐夫,你也太过老实了吧?你想想,万一绑匪拿到了钱,仍然不肯放人,怎么办?甚至他们见你这么好说话,说不定还会出尔反尔,用小俊来向你勒索更多的钱。你又没有报警,可以说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啊!”
“那怎么办?”
“咱们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钱埋在这里,那些绑匪很快就会来取钱,到时我再悄悄地跟踪他们,想办法摸清他们的落脚之处。如果他们拿到钱后立即放了小俊,那当然最好。万一他们不守信用,那咱们也有两手准备,至少知道了他们的落脚点,到那时咱们再报警救小俊,就易如反掌了。”
杜荣想了一下,说:“你说得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确实应该多留一个心眼。”
他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就快速地钻进了树林深处一片浓密的灌木丛中,整个车身正好被从树上垂下的一大片青藤盖住,从外面看去,完全看不出异常,但两人躲在车里,却正好透过车窗玻璃,远远地看到那棵悬挂着气球的大树。如果有人来挖坑取钱,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3
两人坐在车里,不知道盯着那棵拴着红气球的大树看了多久,不要说看到有人,就连一只鸟也没有靠近过那棵树。
难道绑匪不来拿钱了?正在疑惑不解之时,杜荣忽然用手朝车窗外一指:“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胡远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距离他们大约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正有一条人影,急速地往树林深处闪去。树林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一眼望去,只能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个影子,却完全看不清那人的身形相貌。
胡远征皱起眉头说:“不对,那个人好像是在跟踪咱们。”他打开车门,飞身跳下,快步朝那条人影追过去。杜荣怕他有危险,也跟着跳下车。
胡远征观察了一下那条人影跑动的速度和方向,斜刺里穿插过去,突然跃出草丛,向对方扑过去。
对方完全没有防备,只听“哎哟”一声,被他重重扑倒在地,一辆山地自行车摔出老远。
“喂,你想干什么?”对方大叫了一声。
胡远征不由得一怔,听这声音,像是一个女孩,低头看时,才发现被自己扑倒在地的,竟然是谢英。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放开她。
杜荣这时也追了上来,见到女儿,也大觉意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英扶起自行车说:“我担心小俊的安危,所以跟着你们过来看看情况。”
杜荣瞪了她一眼,道:“胡闹,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了,会害死你弟弟的。”
“弟弟,弟弟,你眼睛里就只有这个弟弟,”谢英眼眶一红,赌气似的嚷道,“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弟弟。”
“你这丫头,看我不打死你!”杜荣气得浑身发抖,扬起巴掌就要打她。正在这时,胡远征忽然“咦”了一声,用手朝系着红气球的大杉树那边指了指,“那边好像有人。”
杜荣扭头看去,那个画着骷髅图案的气球正在风中飘动,乍一看,有点像清明时节插满坟头的招魂幡,“招魂幡”下空空荡荡,并没有半个人影。
“你是不是看错了?”他问道。
“没有,刚才我明明看见有一个人从那树下跑过去,而且那人手里好像还提着一个大袋子……”
胡远征说到这里,与杜荣对视一眼,两人猛然醒悟过来,“糟了,绑匪已经把钱拿走了!”
两人撒腿就朝那棵大杉树跑去。谢英也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跑近那个红气球,看看埋钱的地方,依然保持着胡远征填坑时的原样,并没有被人挖动过的痕迹。
杜荣这才松口气,胡远征围着那棵杉树转了一圈,皱起眉头说:“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刚才我明明看见那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从这里跑过,难道……”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奔回车里,拿来铁锹,飞快地将那个泥坑挖开。
在一米深的泥坑底下,他亲手埋进去的,那个装有120万钞票的黑色旅行袋还在,只是袋子却已经彻底瘪了下去。
他拉开旅行袋的拉链一看,里面早已空空如也,连一分钱也没有了。
“钱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他把空袋子扔在地上,丧气地说,“这帮绑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杜荣也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就这么一眨眼工夫,钱就不见了,还有,这泥土都没有被挖动过,他们是怎样把钱拿走的?难道像魔术师那样,可以隔空取物?”
胡远征说:“也有可能是他们把坑挖开过,嫌这个袋子太脏,把里面的钱拿出来用另一个袋子装走了,然后为了不引人怀疑,又悄悄地把泥坑按原样填上了。”
谢英看着那个泥坑说:“绑匪拿到钱后,又把泥坑填上?这不符合逻辑啊!”
正在大家惊疑不止之际,杜荣的手机忽然“叮”的响了一声,他掏出手机查看新短信,蓦然脸色一变,转身就朝停车的方向跑去。
胡远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上来问:“姐夫,怎么了?”
杜荣说:“绑匪发短信给我,说他们已经收到钱了,准备依约放人。”
胡远征这才松口气,问:“他们有没有说小俊现在在哪里?”
“他们在短信里通知我,说小俊现在被关在胜利路172号三楼的一间房子里,叫我自己过去接人。”
“那咱们赶紧去吧。”
两人钻进越野车,杜荣刚把车从灌木丛中退出来,就从倒车镜里看到谢英踩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叹口气,踩了一脚刹车,把头探出车窗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荒山野林里乱跑,多危险啊,赶紧上车吧。”
谢英犹豫一下,还是把自行车塞进后备厢,然后跳上了车。
杜荣一踩油门,越野车就一路颠簸着,往山下快速地驶去。
胜利路是西城区的一条老街,距离杜荣的家并不太远。
杜荣心中挂念着儿子的安危,几乎把这车在城区主干道上开得要飞起来。大约半个小时后,越野车终于拐进了胜利路。因为这一带已经被开发商买下,准备搞房地产开发,所以大街两边那一幢幢灰蒙蒙的旧楼外墙上,都写上了大大的“拆”字。楼里的住户大多都已经搬迁,只留下了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和一派萧索的景象。
杜荣盯着街边的门牌号,把车一路开过去,快要走到街道尽头时,终于找到了172号。这是一幢五层高的筒子楼,外表泥墙斑驳,堆满建筑垃圾的楼梯口还挂着某某厂职工宿舍楼字样的木牌。乍一看,整栋楼有点像一个黑乎乎的鸽子笼。
杜荣跳下车,带着胡远征和谢英跑上三楼。狭长的走廊一侧,排列着十余间房子,大楼内已经没有住户,每一间房都房门大开,有的甚至干脆连门窗都已经被拆掉。三个人一间一间地寻找过去,并没有看到小俊这孩子。
来到走廊尽头,却看见最后一间房子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挂锁。
杜荣心中一动,一边拍门叫着小俊的名字,一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屋里的声音,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呜的叫声。
“小俊在里面!”他顿时激动起来,一边喊着小俊的名字,一边使劲地砸着房门。可是那是一张厚实的实木门,根本不可能被人轻易砸开。
胡远征跑到楼梯口,捡了一块大石头过来,冲着挂锁猛砸几下,那锁就“叭”的一声,被砸落在地。
杜荣打开房门冲进去,只见屋子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孩子,手脚被缚,眼蒙黑布,嘴里塞着一只烂袜子,听见有人走近,只能挣扎着在地上发出呜呜的低泣声。
杜荣定睛一看,这孩子,正是儿子小俊。他叫了一声小俊的名字,急忙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和蒙眼的黑布,又取出嘴里塞着的袜子,小俊显然受到了惊吓,瑟缩在地,呆呆地看了他好久,才认出他是自己的爸爸,一把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杜荣心疼地搂住儿子,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安慰他说:“没事了,小俊,没事了,爸爸现在带你回家。”
直到坐在车里,走在回家的路上,小俊才渐渐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他断断续续地告诉杜荣说,今天中午,他在公园里玩,忽然被人从后面用一块湿毛巾捂住嘴巴和鼻子,他闻到毛巾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很快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捆住了手脚,眼睛看不见东西,嘴巴也说不出话……
路上,胡远征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说小俊已经平安救出。胡媚媚在电话里喜极而泣。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谢英忽然从后排座位上站起来,大叫一声:“停车,我要下车!”
杜荣踩了一刹车,车子在大街上突然停下。他回头不耐烦地道:“大小姐,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谢英说:“现在小俊已经平安回家,你们都放心了吧?我可不想回去成为一个多余的人,现在要下车去同学家玩。”也不管父亲同不同意,她自己打开车门,跳下车,从后备厢里拎出自己的单车,跨上去,一溜烟跑了。
4
杜小俊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胡媚媚把儿子从车上抱下来,左看右看,见他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杜荣说起从绑匪手里营救小俊的经过,自然免不了对自己的小舅子表示感谢。他说如果不是远征帮忙,光凭我一个人,现在能不能把小俊从绑匪手里救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胡媚媚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高兴地说:“别看我这个弟弟平时有点玩世不恭,但办起正事来,还是很靠谱的。”
胡远征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千万别这么说,小俊是我的亲外甥,他有危险,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正说着话,他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走到阳台上接完电话后回来说,“是华仔他妈打电话过来,叫我去接华仔回家。”
胡媚媚这才想起他儿子华仔今天到他前妻那里去过周末了,就说:“那你快去吧,青嫂已经做好饭菜,你接了儿子,一起过来吃晚饭。”
胡远征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门走出去。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门铃响了,胡媚媚去开门,却见弟弟一个人走了进来,就觉得有点奇怪,问他:“华仔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胡远征似乎有点走神,她把这句话问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说:“哦,他、他说今晚想在他妈那里住,我好说歹说,他也不肯跟我回来。”说完他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根烟,狠狠地抽着。
胡媚媚见他脸色苍白,看上去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诧异,问道:“是不是又跟华仔他妈吵架了?”
胡远征摇头说:“没、没有,我没事。”
杜荣说:“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先吃饭吧。”
众上刚坐上饭桌,大门就被推开,谢英吹着口哨走进家门,一看饭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夸张地“哇”了一声,说:“吃饭了也不叫我一声,你们真把我当外人了呀?”
她也不理会老爸阴沉难看的脸色,自己舀了一碗饭,就坐在桌子边大大咧咧地吃起来。
胡媚媚尴尬地笑笑,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饭。这个时候,青嫂趁上菜的当儿,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胡媚媚神情微变,看了谢英一眼,忽然放下筷子,走出门去。几乎分钟后,她气呼呼回到屋里,脸色异常难看。
杜荣觉出了异样,看她一眼,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胡媚媚没好气地说,“你还是去问你女儿吧。”
“问她?”杜荣回头看着女儿,“小英,怎么了?”
谢英一边吃饭,一边翻着白眼看了后母一眼,说:“我怎么知道,你都看见了,我刚才都没有理过她,是她自己的蛇精病又发作了,关我什么事。”
“我问你,”胡媚媚拿出后母的气势,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问,“今天绑架小俊的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现在遭到报应也说不定。”
“不,你知道,你知道绑架小俊的人是谁。”
杜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妻子道:“你是不是搞错了,小英怎么会知道绑匪是谁?”
“她当然知道。”胡媚媚转身打开门,从玄关里提进来一个脏兮兮的黑色旅行袋,往地上一扔,“你们看看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杜荣看这袋子,感觉有点像自己装钱给绑匪的那个旅行袋,顿时心生疑窦,打开拉链一看,里面装着的,竟然正是他被绑匪拿走的那120万元现金。他不由得大吃一惊,问:“媚媚,这些钱怎么在你手里?”
“不是在我手里,而是在你女儿手里。”胡媚媚说,“说起来,还得感谢青嫂。刚才她悄声告诉我说,她从厨房窗户里看见咱们家大小姐回家时,自行车上挂着一个旅行袋,有点像中午你装钱给绑匪的那个袋子。她亲眼看见谢英鬼鬼祟祟把这个袋子藏在了车库里。我觉得有些可疑,就去车房搜了一下,这丫头藏起来的,果然就是你交给绑匪的那120万。”
杜荣又把目光转向女儿,问:“小英,你妈说的是真的吗?”
谢英瞪了胡媚媚一眼,没好气地道:“第一,她不是我妈,第二,她说的是真的。”
“这些钱怎么会在你手里?”
胡媚媚气愤地说:“这还用问吗?她跟那些绑匪肯定是一伙的,她和他们里应外合,绑架了自己的弟弟,然后发短信向自己的老爸勒索120万赎金。在树林里,她负责引开你和远征的注意力,好让他的同伙趁机把钱拿走。因为她是主谋,所以这120万最后落到了她手里。”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啊,在这个家里,她早就看不惯我和小俊了,她觉得是我赶走了她妈妈,是小俊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父爱,所以她要报复咱们母子俩,要报复这个家。”
杜荣看着女儿问:“小英,她说的是真的吗?”
“老爸,你觉得呢?”谢英抬起头,迎住他的目光,盯着他问。
杜荣摇头道:“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虽然你平时并不怎么听话,喜欢跟我拧着来,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觉得自从有了你弟弟之后,我这个老爸就不再疼爱你了,你故意让自己成为一个令人头疼的叛逆女孩,其实只是想让老爸关心你,注意你,你只是想让老爸重视你的感受,倾听你心里的想法而已。在老爸眼里,你只是一个爱耍大小姐脾气的孩子,但并不是一个坏女孩。”
谢英看着老爸,忽然眼圈儿红了,说:“老爸,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你是我女儿,我当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老爸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多抽些时间陪你,不忙的时候,就带你去看望你妈妈。”
“谢谢你,老爸。”说这句话时,谢英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下来。
杜荣摸摸女儿的头说:“那这些钱,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谢英从饭桌边站起身,走到那个装满百元大钞的旅行袋前,朝着那个沾满泥土的袋子轻轻踢了一脚,说:“今天下午在树林里,那些埋在地底下的钱,在咱们眼皮底下不翼而飞,我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地面上完全没有被人挖动过的痕迹,里面的钱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呢?”
她当时就想,如果真的是绑匪挖开泥坑取走了钱,再把泥坑按原样填埋好,那就完全不符合逻辑了。第一,绑匪志在拿钱,挖开泥坑拿到钱后,完全没有必要再费时费力把坑填上;第二,就算真的是绑匪挖坑拿钱,再把坑填上,也会在现场留下挖动过的痕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他们几个人的视线离开那棵挂着红气球的大树,最多也就几分钟时间,就算是奥特曼,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那个一米深的泥坑挖开,把钱取走后留下一个空瘪瘪的袋子,然后再把坑填上,拿着120万消失在树林里。
杜荣说:“可是那些钱,确实是我亲眼看见你舅舅埋进去的,如果不是被绑匪拿走了,那又怎么会在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一个空袋子了呢?”
“是的,当时把钱埋下去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看着,那120万确实是埋在了地下。但是那些钱,绝不可能真的像变魔术似的不翼而飞凭空消失,就算真的是变魔术,也不可能真的让某件东西从世界上消失,魔术师只不过是使用了一些障眼法,把物件转移到了另一个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所以我当时十分确定,那些钱不可能是被人拿走了,一定还在这泥坑里,只不过有人使用了某种障眼法,让别人看不见而已。”
当时在树林里,谢英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等她老爸和胡远征收到绑匪的短信跑回车里时,她就跳下泥坑,徒手向下挖掘,果然没有挖几下,就在泥土下看到了另一个同样的旅行袋,里面装着满满的一袋钞票。
这个时候,她已经明白这“障眼法”是怎么回事了。说起来其实很简单,装钱的那个旅行袋其实是双层的,袋子的里面,还套着一个同样的袋子,那120万其实是装在里面那个袋子里的。挖坑的时候,因为绑匪要求必须要挖一米深,所以挖坑的人站在泥坑里,他腰部以下,坐在外面越野车里的杜荣是无法看见的。
挖坑人正是利用了这个盲点,在泥坑里弯下腰,避开坑外监视者的目光,把最里面的袋子连同袋子里的120万元拿出来,埋在了泥坑一米以下的泥土里,覆盖上一层泥巴后,再在泥坑大约一米深的位置,放上外面那只已经空瘪瘪的旅行袋,最后将挖出的泥土全部推入坑内,将泥坑填上。
这样一来,当杜荣他们再次挖开泥坑时,最先看到的,就只能是那个空瘪瘪的旅行袋。再加上这时杜荣正好收到绑匪的短信,说他们已经拿到钱了,并且同意放人。杜荣急着去救儿子,自然就不会再往下深究了。
这个时候,因为小俊还没有被安全救出,谢英虽然破解了百万钞票消失之谜,却并不敢动这些钱。最后她灵机一动,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定位功能,然后把手机塞进了旅行包里面靠底侧的一个夹袋里。最后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追上了老爸的越野车。
5
在胜利路救出杜小俊后,回家路上,谢英用自己的另一部手机接收到了藏在树林旅行袋中手机发出的移动信号,她知道那一袋钱已经被人取走,于是借故下车,骑着自行车,沿着手机收到的定位信号寻找过去。
经过一番追踪,她最后终于在长江边一个废弃的涵洞里,看到了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旅行包。当时那个包正被一个年轻汉子提在手中,那年轻汉子身边还有一个同伴,两人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牛仔服,皮肤黝黑,看上去像是从乡下进城的打工仔。后来她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两个人,是某个建筑工地的工人,跟几十个民工一起,砌好了一栋房子,但包工头却把本应该用来给他们发工资的一大笔工程款赌博输掉了,几十名工人的工资加起来足足有120万。他们多次找包工头讨要工资无果,最后被逼无奈,只好铤而走险,绑架了包工头的儿子,勒令包工头三天之内支付所有民工工资,否则他们就一刀杀了那孩子,闹个鱼死网破。而他们两个,就是那些民工选出来实施这个绑架讨薪计划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