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凶手在热水瓶里下毒的可能性基本被排除,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凶手是直接向江亦鸣的茶杯中投毒。
江亦鸣的茶杯上,除了他自己的指纹,警方还在上面发现了另外两枚指纹,但因为江亦鸣拧盖喝水的次数较多,他自己的指纹已将这两枚指纹覆盖,无法进一步取证。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拧开杯盖,将毒药投进水杯的。
范泽天又询问了其他几个老师,并未搜集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正在这时,女侦查员文丽忽然跑来叫他:“范队,我们从走廊监控视频里发现了一些线索,你过来看一下。”
范泽天立即跟着她来到学校保安室,学校里的各个监控视频都在这里的一个显示器上分格显示。
文丽调取今天早上案发前后五(3)班外面走廊的监控视频给范泽天看。
据视频显示,大约在今天早上8点56分左右,江亦鸣添完水,拎着茶杯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当他走到走廊中部时,镜头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红色外套的女人,拦住他的去路。
从那红衣女人的肢体动作来看,两人似乎在压低声音争论什么。
只可惜那红衣女人一直背对着镜头,只能大约看出是个中年短发女子,相貌却瞧不清楚。大约一分钟后,女人快步走出了监控镜头,其时正是下课时间,走廊里到处是打闹的学生,并没有人注意这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离开之后,并没有再进入监控镜头。
江亦鸣则继续往前走,最后进入了自己班教室,期间也没再遇见其他人。
文丽说:“这女人可以说是咱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怀疑对象了。江亦鸣添水之后,只跟她有过近距离接触,只有她才有机会在说话过程中趁江亦鸣不注意悄悄将准备好的毒药投入水杯中。可惜视频不清晰,咱们无法找到更多有关她的线索。”
范泽天说:“咱们找老校长问一下。”
他把老校长叫到保安室,问他是否认识视频中的这个红衣女人。
老校长看了一眼,说认识呀,她叫许铁兰,是江亦鸣的老婆。
范泽天有些意外,瞧了他一眼问:“您只这么瞄一眼人家的背影,就能把她认出来?您确定您没有看错?”
老校长呵呵一笑说:“别看我上了岁数,可眼睛还好使,再说我跟江老师夫妇都算是熟人了,虽然只是瞧个背影,也能认出她就是许铁兰。”
范泽天问:“那据您所知,他们夫妻的关系怎么样?”
老校长叹口气说:“按说江老师刚刚出事,现在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我不应该在背后说人家,不过他们夫妻关系确实不怎么好,江老师一年多前就已经搬到学校教师宿舍来住了,平时也极少回家。”
文丽问:“为什么会这样?”
老校长说:“许铁兰是在外面开服装店的,平时接触的人很广,咱们学校有老师曾看见她跟别的男人亲昵地牵着手在街上走。”
文丽这才明白过来,说:“您的意思是说,许铁兰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江老师气不过,所以干脆搬到学校来住,对吧?”
老校长说:“就是这个意思。江老师是个老实人,家里还有个念高中的女儿,估计他是不想离婚影响女儿的学业,可又不能容忍妻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找别的男人,所以只好眼不见为净,干脆搬出来住。”
范泽天指着视频问:“那您知道许铁兰今天到学校找江亦鸣有什么事吗?”
老校长说:“这我可不知道。”
范泽天想了一下,问:“您看有没有这种可能,许铁兰一心想要离婚,但江亦鸣为了女儿,或者为了男人的面子,也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一直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许铁兰这次吵到学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见他仍然不答应离婚,一怒之下,心生杀意,就将事先准备好的毒鼠药悄悄投入了江亦鸣的茶杯里。”
老校长摇头说:“这个我可不敢说,现在的人啊,我老头子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们要是怀疑许铁兰,直接去找她不就行了。她的服装店名叫兰兰服装店,就在文华街拐角处,很好找的。”
他说完,叹息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4
根据老校长提供的线索,范泽天带着女警文丽,很快就在文华街找到了这家兰兰服装店。
服装店门脸不大,里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流行时装,生意显得有些冷清,一个穿红色外套的中年短发女人正在柜台后面埋头按着计算机。
范泽天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女人正是监控视频中和江亦鸣发生争吵的那个红衣女人。
他走进服装店,用力咳嗽一声,红衣女人以为是顾客上门,抬头一看,见走进来的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不由愣了一下,急忙起身,从柜台后边走出来。
范泽天掏出警官证朝她亮了一下,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问你是江亦鸣的妻子许铁兰吗?”
红衣女人点点头说:“是,我就是许铁兰,请问你们…”
范泽天问:“你丈夫在学校出了事,你知道吗?”
许铁兰说:“知道,学校已经通知我了。”
文丽忍不住道:“那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按计算器?”
许铁兰叹口气说:“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他了,医生说这一时半会只怕醒不来,店里无人看管,我只好先回来了。”
范泽天问:“今天上午,江亦鸣出事之前,你曾去学校找过他,是吗?”
许铁兰说是的。
范泽天道:“好像你们还吵了起来,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许铁兰说:“我们只是为了一些家庭琐事争吵了几句。”
文丽说:“我看不只是争吵几句这么简单吧?在争吵过程中,你趁他不注意,揭开茶杯盖,将事先准备好的毒鼠药投进了他的茶杯,是不是?”
许铁兰吓了一跳,道:“你、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对他下毒手?”
范泽天说:“根据我们警方调查,你有对他下毒的动机,因为你在外面有了男人,急着要跟他离婚,而他却一直拖着不肯点头。你也有作案的机会,他的水杯,只有你才能近距离接触。”
许铁兰苦笑一声说:“你们说错了,我还真没有杀他的动机,因为我们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离婚了,我找别的男人,是我们离婚以后的事情。”
范泽天和文丽都愣住了:“你们离婚了?”
许铁兰说:“是的,只是因为女儿马上要参加高考,为了不让她分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公开。今天我去找他,是为了找他要女儿这个月的生活费。但是他告诉我说他最近手头有点紧,暂时拿不出钱,我当时很恼火,就跟他吵了几句。”
范泽天问:“那么争吵期间,你有没有碰过他的杯子?”
许铁兰摇头说:“没有,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拿出证据给你们看。”
原来许铁兰每次找江亦鸣要女儿的生活费,江亦鸣都会推三阻四,找各种借口拖延,有时明明没有给他却说给了,有时候只给了三百他却说给了五百,所以后来许铁兰每次去找他,都会事先把手机视频拍摄功能打开藏在手提包里,再将提包拉链拉开一角,把整个交涉过程偷偷拍下来,以免江亦鸣抵赖。而这次去找他,自然也不例外。
许铁兰说着,就拿出手机将视频播放给他们看。
范泽天一看,视频镜头正好对着江亦鸣胸口,江亦鸣手里拿着茶杯放在胸口处,一直没有放下,正好被镜头全程摄入。
视频里先是传来学生们嘈杂的吵闹声,然后是许铁兰向江亦鸣要钱,江亦鸣说没钱,接着就传来两人的争吵声。
整个视频时长约两分半钟,前面一分多钟是两人争吵的场面和声音,后面一段镜头晃动得很厉害,拍摄的是许铁兰从学校操场走过,一直到走出校门的画面,应该是许铁兰离开时怕被江亦鸣发现偷拍的事,不敢立即拿出手机关闭拍摄功能,所以后面又拍摄了一段时间。
这段手机视频全程记录了两人争吵的过程,通过视频可以清楚地看到,江亦鸣的水杯一直拿在他手里,并没有被别人碰过。
范泽天仍然有些不放心,叫文丽把这段视频拷贝下来,带回局里,后经技术人员检查分析,证实该视频为今天上午所拍,拍摄时间与学校监控视频拍到的红衣女人与江亦鸣在走廊争吵过程同步,且无做假伪造痕迹。
许铁兰的嫌疑因此被排除。
5
青阳小学投毒案很快就上了第二天报纸法制版头条,网上更是谣言四起,说是青阳小学出了一个杀人魔王,扬言要毒死全校师生,如今已有许多孩子和老师中招。
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好多家长都不敢把孩子送到学校上课。
警方一方面极力辟谣,一方面全力展开侦查,力争早日破案。
可是线索到许铁兰这里,就已经完全中断。
江亦鸣从办公室添水出来,到他走进教室上课,这期间只有许铁兰接近过他,也只有许铁兰才有机会向他下毒,可是现在有明确的证据排除了许铁兰的嫌疑。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投毒的呢?
范泽天坐在电脑前,将江亦鸣拎着茶杯从办公室走回教室的这段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在这期间,除了许铁兰跟他有过接触,就再也没有人靠近过他,就连在走廊里打闹的学生,也没有一个跑到他近前的。
难道凶手就是许铁兰?
难道是她使用了什么障眼法,蒙蔽了警方的视线?
范泽天在电脑前坐了半天,感觉有点口渴,起身去倒茶。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先往里面丢了一把茶叶,然后拿起热水瓶,正准备往杯子里倒开水,忽然心中一动,警方一直重点盯着江亦鸣添完茶水后走出办公室的这段视频,其实凶手下毒,并不一定是在他倒水之后,就像倒水时先放茶叶一样,凶手完全可以在江亦鸣的杯子空着的时候投毒,等到江亦鸣在杯子里注入热水之后,不就成了一杯毒茶吗?
当时江亦鸣的杯子里还留着上一杯水喝完后剩下的茶叶,所以就算在杯子里投入毒药,他也一定看不出来。
范泽天一拍脑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他茶也不喝了,立即走回电脑前,将第一节课下课后,江亦鸣拎着空杯去往办公室的这段视频认真看了一遍,果然发现了玄机。
在江亦鸣经过第三间教室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理着平头身形瘦高、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闯进视频镜头,从后面叫住了江亦鸣。
江亦鸣转过身,两人刚说了两句话,这时江亦鸣的手机似乎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走向办公室,之后再没有与第二个人接触。
平头男子近距离接触江亦鸣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秒,但如果有心投毒,这一点时间已经足够。
不巧的是,当该男子与江亦鸣说话时,也一直是背对着监控镜头,他到底有没有投毒,视频中并不能清楚显示。
该男子目送江亦鸣离开之后,又扭头走到五(3)班教室门口,朝教室里飞快地张望一下,然后快步走出镜头。
如果真的有人在江亦鸣往杯子里添水之前投毒,这是唯一的机会,这个平头男子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范泽天让技术科的人截取到这男人的面部照片,打印出来后,立即拿到青阳小学,先是问门卫,年过半百反应迟钝的门卫看了照片一眼,摇头说没印象。
虽然学校有来访登记制度,可门卫经常在门卫室里看电视或者打盹,基本上没有执行,所以该男子,以及许铁兰进入学校,都没有留下任何登记信息。
范泽天又把照片拿给老校长看,老校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头说:“不认识,不过感觉有点眼熟,可能是哪个孩子的家长。我再帮你问一下。”
他又拿着照片问了几个老师,最后终于有一个在五(3)班教数学的女老师认出了照片上的人,说:“他叫林冲,是咱们班林燕的爸爸,开家长会时我见过,觉得他的名字挺有意思,所以有点印象。”
范泽天正要问林燕的家庭住址,手机忽然响了,文丽在电话里说:“范队,你快回来,有人到公安局自首了,自称是毒害江亦鸣的凶手。”
范泽天吃了一惊,问:“他叫什么名字?”
文丽说:“他说他叫林冲。”
范泽天一下就振奋起来,说:“我马上回来。”
他立即驱车赶回局里,很快就在拘留室见到了前来投案自首的林冲。
林冲大约三十岁年纪,个子瘦高,留着平头,果然就是视频中出现的那个男人。
没待警方展开审讯,林冲就一五一十交待了自己的作案经过。
因为到学校开过几次家长会,林冲与江亦鸣也算是熟识了。
大约半年之前,江亦鸣找林冲借款八万元,说是自己正在和朋友合伙投资一个项目,保证两个月后把钱连本带利还给他。
因为他是女儿的班主任,为了能让女儿在学校得到他的照顾,尽管林冲在外面开货车跑长途挣钱不容易,但还是咬着牙拿出八万元积蓄借给了他。
谁知两个月后,江亦鸣并没有还钱给他。
林冲找他要钱,江亦鸣说自己投资失败,钱都亏进去了。
后来林冲多次讨债未果,江亦鸣还扬言说这钱咱不还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林冲没有想到这位平时看似文明懂理的人民教师,居然是一个无赖骗子,他一怒之下,就对江亦鸣动了杀机。
昨天上午,林冲带着事先准备好的毒鼠药“一步倒”,最后一次来到学校找江亦鸣讨债。江亦鸣仍然不肯还钱。
林冲强抑住满腔怒火,假装抽抽鼻子笑着问他茶杯里泡的是什么茶叶,闻起来这么香?说着用手揭开杯盖,凑上去闻了一下,另一只手却悄悄将半包毒鼠药撒了进去。然后又去五(3)班教室门口看了女儿一眼,就急匆匆走了。
林冲投毒杀人本是一时冲动,今天早上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才感到后怕,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到公安局自首。
一桩闹得无数家长和学生人心惶惶的校园投毒案,就此告破。
6
三天后,当文丽把写好的结案报告交给范泽天时,范泽天却迟迟不肯提笔签字。
文丽见他还在盯着电脑看那段江亦鸣与林冲在学校走廊说话的视频,不由有些奇怪,问道:“范队,难道这案子还有什么问题么?”
范泽天说:“这两天我对案子做了一些补充调查,发现还有一些疑点。第一,我调查了江亦鸣的财务状况,虽然他最近有些经济紧张,却并无迹象显示他最近参与过什么大的投资。”
文丽说:“也许他说自己与朋友合伙投资生意,只是骗林冲借钱给自己的借口,说不定他把借来的钱拿去花了也有可能呀。”
范泽天没有理会她,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第二点,据林冲交待,他在学校找到江亦鸣后,先是向他要债,然后又说茶叶的事,最后才一手揭开杯盖,另一只手悄悄投毒。可是你看,视频中显示,他跟江亦鸣接触的时间不超过三十秒,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事,我觉得有点困难。最主要的是,你看他的两只手,左手似乎一直在动,可右手却一直垂在裤腿边,并没有抬起一下,怎么可能‘用一只手揭杯盖,另一只手投毒’?”
文丽佩服地道:“范队,你观察得可真仔细,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疑点。可是如果林冲没有投毒,他为什么要来公安局自首呢?难道他不知道投毒杀人是严重刑事犯罪,如果江亦鸣死在医院,他可是要判死刑的。”
范泽天皱着眉头说:“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文丽道:“那咱们要不要重新提审林冲?”
范泽天摆手说:“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承认这件事是他干的,在没有明确的新证据之前,咱们再审他多少次都没有用。你查一下他的家庭住址,咱们去他家里看看,说不定能从他老婆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林冲的家住在槐树堤村,那是一个城中村,他老婆叫毛桃花,是一个嫁到小城的乡下女人。毛桃花没有正式工作,在城中村一条小巷口摆了个水果摊,挣点辛苦钱补贴家用。
范泽天带着女警文丽找到毛桃花时,正是这天早上,毛桃花刚在巷口把水果摊支起来,见两个警察来找她,倒也不是很吃惊。想必是警方已将他丈夫的事通知她了,她知道肯定会有警察上门找她。
范泽天朝她道明身份之后,问她:“你丈夫投毒杀人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对吧?你怎么看这件事?”
毛桃花嗫嚅着说:“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平时他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去投毒害人呢?”
范泽天问:“你们家的存折归谁管?”
毛桃花说:“他在外面跑运输,平时都是我管着。”
范泽天问:“半年前,你丈夫有没有找你要存折取过一笔八万块钱的款?”
毛桃花摇头说:“没有,他很节俭,只存钱,很少取钱,更不用说取这么大一笔钱。”
范泽天问:“上个星期四,也就是你丈夫投毒的那天,你可曾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把那天的情况跟我们说一下吧。”
毛桃花想了一下说:“没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呀。那几天因为车坏了,他一直在家里休息。那天早上起床,他问我是不是动了他的毒鼠药。因为家住一楼,平时老鼠特别多,所以前两天他就从地摊上买了一包‘一步倒’回来灭鼠,当时只用了半包,还剩下半包放在抽屉里。我跟他说我没有动过这东西,他说奇怪了,我怎么觉得这毒鼠药好像少了一点呢。后来他没再说什么,用纸包了那包毒鼠药就出去了。”
范泽天问:“他有说要拿毒鼠药出去干什么吗?”
毛桃花说:“他说这东西放在家里太危险,所以拿出去丢了。第二天早上,他在村口阅报栏里看了报纸回来之后,就显得坐立不安,后来急匆匆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又过了一天,有个警察上门通知我,说他因为投毒杀人,已经被警方拘留。我这才知道他出事了。”
范泽天又问了一些其他情况,见问不出什么线索了,才离开水果摊。临走时,叫文丽在水果摊上买了几斤水果,毛桃花一个劲地道谢。
回去的路上,范泽天紧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文丽知道他在思考案情,坐在车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回到局里,范泽天叫人从物证室把江亦鸣的那只茶杯拿出来,然后戴上手套,把杯子里里外外重新检查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杯盖内侧几个毫不显眼的浅痕上。
文丽赶紧说:“技术科的人在检查杯子时,也发现了这几处痕迹,应该是平时留下的茶渍。”
范泽天摇头说:“这可不一定。”他叫人拿来一个带盖的双层透明玻璃杯,大小样式跟江亦鸣的杯子差不多。他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速溶咖啡,然后在杯盖内侧顶部轻轻涂上几处胶水,再将一些咖啡颗粒洒在胶水上,盖上杯盖,咖啡颗粒一直粘在胶水上,并没有掉下来。
范泽天又将杯子注满开水,拧上盖子,拎着杯子在办公室走了一圈,因为杯里水太满,走动之下,杯子里的水荡来荡去,冲刷杯盖,很快就将杯盖内的胶水和咖啡颗粒溶化,再打开杯盖,杯盖内侧只留下与江亦鸣茶杯盖里一样的淡淡痕迹。
7
文丽等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范泽天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范泽天瞧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吗?江亦鸣水杯里的毒,并不是在他拿着空杯子去倒水的时候投进去的,也不是他倒水之后投进去的,而是在他喝第一杯水的时候,就已经投进去了。当他杯子里只剩下半杯水时,就有人像我这样,用胶水将毒鼠药粘到了杯盖内。所以江亦鸣喝完第一杯水并没有中毒,但等他添满第二杯水时,就像我刚刚做的这个试验一样,毒药很快溶入到水中,江亦鸣再喝水,就中毒了。”
文丽说:“江亦鸣喝第一杯水的过程中,曾在出去做早操时将茶杯放在教室讲台上,这是唯一适合凶手下毒的时间。可是根据视频显示,早操期间并没有人进入五(3)班教室,那个时间段内,教室里空无一人啊。”
范泽天说:“不错,早操期间,五(3)班教室里确实没有人,但你们别忘了,早操解散后,有几个孩子抢先跑回教室做作业,数分钟后,江亦鸣才走进教室。”
文丽终于明白过来:“你是怀疑投毒的人,就在先回教室的这几个孩子当中?投毒的孩子抢先回到教室,趁江亦鸣还没有回来,就用你的方法,将毒鼠药沾在杯子上。因为当时杯子里只有半杯水,毒药并未立即溶入水中,所以直到江亦鸣喝第二杯水时,才出现中毒症状。”
范泽天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的。”
文丽说:“据我们调查,当时先回教室的一共有七个孩子,凶手会是哪一个呢?”
范泽天说:“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投毒的孩子就是林燕。”
文丽一怔,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范泽天说:“上周四,也即案发当日早上,林冲发现家里的毒鼠药好像少了一点,他问他老婆是不是动过这包毒鼠药,他老婆说没有动过。他家总共三口人,剩下一个,最有可能拿走毒鼠药的,就只有他女儿林燕了。”
文丽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当林冲发现女儿动过毒鼠药之后,立即紧张起来,现在经常有学生自杀的新闻暴出来,他也害怕女儿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一时想不开就…所以他把剩下的毒鼠药拿到外面扔了,然后又去学校找女儿,结果正好在走廊碰见了女儿的班主任江亦鸣,他想跟老师反映这个情况,可是刚刚开口,江亦鸣的手机就响了。江亦鸣叫他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就去接电话了。林冲只好去教室找女儿,这时已经下课,林燕并不在教室。根据我们的调查,林冲曾经在操场上找他女儿说过话。我猜想,林冲应该是询问女儿有没有动过家里的毒鼠药,林燕当然不会承认。林冲见女儿没什么事,也许是叮咛了女儿几句,也许是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早上看错了,所以并没有再深究这件事。”
范泽天说:“直到第二天早上,林冲看到报纸,知道江亦鸣被人投毒,而且凶手投下的正是‘一步倒’,他才意识到,是女儿偷了家里的毒鼠药毒害了老师。为了替女儿顶罪,他只好到公安局自首,说自己就是投毒凶手。”
文丽不解地道:“可是林燕还只是一名小学生,听说江老师对她还不错,她怎么会想到要毒害自己的班主任的呢?”
范泽天道:“这个就要问林冲了。”
警方再次提审了林冲。在新的证据面前,林冲久久无语,过了好久,才点头承认范泽天的推理是正确的,他确实是想帮女儿顶罪。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如果从现在开始就背负上杀人凶手的罪名,那她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呀!
范泽天问:“你女儿为什么要向江亦鸣下毒?”
林冲就流下泪来,咬牙道:“江亦鸣是个畜生,他是个畜生啊…几个月前,我女儿就告诉她妈妈,说江老师经常把她叫到宿舍,单独给她辅导作业,有时老师会跟她说一些很下流的话,还把她抱到床上,脱她的裤子…我老婆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妇女,觉得江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就骂女儿,叫她不要乱说。直到江亦鸣出事之后,我老婆才把这事告诉我…”
范泽天和文丽听完他的哭诉,心头异常沉重,久久说不出话来。
“可是,”文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不解地问范泽天,“早操之后,教室里一共有七个女生,林燕又是怎样避开其他人的目光进行投毒的呢?”
范泽天想了一下,说:“一个小女孩,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有其他同学在场的情况下,想要顺利完成投毒计划而且又不被其他人看见,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根本没有想过要避开其他同学的视线。”
文丽一惊:“你的意思是说,另外那六个女孩,其实是她的同谋?难道她们都曾被江亦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