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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飞抬头看了看,就在陈尸台阶正上方约十五米高的地方,有一片高台与参观道路相连,看来那里就是薛晓华摔落的地方了。
“你们有人上过这个台阶吗?”罗飞问了一句。
金振宇摇摇头:“臧军勇没有放任何不相干的人进来,我来了以后,立刻保护了现场,同时叫人去找你。”
罗飞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尸体发呆。这时臧军勇手里拿着相机,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罗飞接过相机,攀到陈尸石阶附近的一些石笋上,从不同角度居高临下地拍着照片。同时抽空向金振宇了解相关的情况。
“这个溶洞是你负责管理?”
“是。”
“你什么时候知道出事的?”
“大约早晨六点半吧。我还在睡觉,那两个孩子慌慌张张地闯到我家,凤娇几乎吓瘫了。”
“溶洞晚上不锁门吗?”
“冬天一般都不锁,里面又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又不会有游客来,所以都开着通风。”
“那就是岛上的人都可以随意出入,也不会有人发现?”
“嗯…应该是这样。”
罗飞要问的暂时就是这些,一组照片拍完后,他放下相机,小心地攀到陈尸的石阶上,近距离地观察尸体。
尸体周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物件或印迹。死者穿着肮脏的褐色外套和藏青色长裤,脚上则是一双破球鞋,这正是他活着时的那套装束。死者外套右侧的口袋鼓囊囊的,罗飞取出一双随身携带的白色薄布手套,戴上后把手伸进了那个衣兜。
出乎意料的是,从薛晓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居然是一叠百元面额的钞票,用皮筋扎得整整齐齐。罗飞点了一下,正好是四千元。
金振宇和臧军勇同时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惊讶。臧军勇更是忍不住说道:“他…他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也正是罗飞在思考的问题。不管怎样,这些钱对于薛晓华的死亡无疑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他让臧军勇找来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把这个物证收了起来。
从死者的遗物上似乎已经找不出什么线索了,罗飞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尸体本身。他轻轻晃了晃死者的手臂,感受了一下尸体的僵硬程度,然后又撩起尸体腹部的衣襟看了看。思索了片刻后,问金振宇:“你刚才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还在有血往下滴吗?”
金振宇指指那对可怜的恋人:“是他们说的,应该没错。”
“嗯。”罗飞摸摸自己的下巴,“照这么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九点到今晨零点之间。”
作为一村之长,金振宇却更加关心另一个问题,他已经忍不住在问罗飞:“从现在的情况看,死亡原因是什么呢?自杀还是凶杀?或者是意外?”
罗飞暂时没有回答,他从石阶上跳下来,然后抬起头往上巡视着,那里的高台正是薛晓华坠落的地方。
“你上去过没有?”罗飞问金振宇。
“还没顾得上。”
罗飞迈步沿着台阶往高台处走去,金振宇快步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片高台是专门修葺出来供游客俯瞰溶洞全景的,大约有四米见方,周围打着一圈安全护栏,但不到一米高的栏杆显然无法阻止一个成年男子从高台上翻下去。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接待过游客,高台上清清爽爽,只在东南脚上滚落着一只酒瓶,显得尤为扎眼。
“这一定是薛晓华留下的。”金振宇立刻做出了判断,“多半是他昨天又喝多了,到溶洞里避寒时,立足不稳,摔下去了。”
“不,我看不象醉酒失足。”罗飞轻轻摇头,否定了金振宇的说法。
金振宇显得有些不解:“为什么?哪里看出不象?”
“你刚才看到薛晓华的眼睛没有?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眼神?”金振宇皱起眉头,回忆死者的惨状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我记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是…非常的恐惧。”
“不错,是深深的恐惧,这种情感是很难出现在一个醉鬼身上的。另外,根据这里的高度,死者整个坠落过程也就是一秒多中,而因醉酒失去平衡感的人,他的反应时间一般都在两秒钟以上,也就是说,他根本来不及感受死亡将临的恐惧,就已经一命呜呼。”说话间,罗飞已经捡起了那只酒瓶,拿在手中翻看着。
“广泗特曲?”他禁不住轻轻念叨了一句。
金振宇凑了过来:“有什么发现吗?”
罗飞沉默不语,片刻后,他已经初步理出一个思路,对金振宇说道:“这里情况不是那么简单,你必须尽快派人去县里报案。”
“老胡一早已经出发了。”金振宇利索地回答。
罗飞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和臧军勇继续在这里保护好现场,我去薛晓华家里看看。”
“薛晓华家里?”金振宇有些迷惑,“那里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了啊!”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尽快过去。”罗飞的话语里显然藏着深意,但还没等金振宇继续追问,他已经快步下了台阶,向着洞外走去。
第八章 初现端倪
薛晓华的死亡时间在昨夜九点到今晨零点之间,而他家房屋起火则是在接近零点的时候。如果薛晓华是死于他杀,那这两件事无论是从因果关系还是时间顺序上,都无疑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最容易得出的设想是:凶手首先在溶洞中杀了薛晓华,然后又赶到村中点燃了他居住的房屋,而后一步行动的动机显然是为了毁灭一些和案件相关的东西。
罗飞做出了这番推断后,立刻马不停蹄地直奔薛晓华家而去,心中暗暗祈祷,在经过大火的席卷之后,那里仍能留下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村民们大多去了溶洞洞口看热闹,昨天夜里人声鼎沸的火灾现场现在变得冷冷清清。这里的场面令人失望:屋子损坏的程度非常彻底。屋顶已经坍塌,墙体只剩下了黑乎乎的残垣断壁,屋里的家具陈设更是化成了一片灰烬,只有几个破碎的陶罐泥碗依稀还存着些旧日容貌。
但罗飞并没有死心:能在别人不抱希望的地方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这原本就是出色侦探应该具有的素质。他在焦土瓦砾中仔细地搜寻翻察,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让他略感欣慰的是:目前看来,现场还没有被人捷足先登的痕迹。
罗飞的奇怪举动吸引了住在附近的几个村民,他们好奇地走上前围观着,偶尔交头私语几句。终于,有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忍不住对罗飞说道:“你是外乡人吧?别翻了,不可能找到值钱东西的,这家的产业早就被那个死鬼败光了!”
“哦?”听她这么一说,罗飞索性停下手头的工作,走到了那几个村民面前,准备和他们聊一聊。
“这家人原来还有些产业?”罗飞拍了拍手上的灰土,随意问了一句。
“那当然。”说话的还是刚才的那名妇女,“他父亲活着的时候,可是我们岛上最有名的大夫,医术高超,人品也好。不仅家里面殷实,而且岛上的人,没有不尊敬他的。”
周围诸人都频频点头,以示赞同。罗飞正想再问些什么,又听一名老者叹息着说:“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可薛大夫怎么会生出这样个不肖的儿子?整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薛大夫在的时候,还能管得住他;几年前薛大夫入土后,他便越发的不成话了。酒瓶子不离手,就没个清醒的时候!我早就说过,他总有一天会喝死。唉,果然不出我的预料啊,只是薛大夫地下有知,还不得气得翻过身来。”
“那这屋子着火前,都还剩些什么东西?”罗飞希望能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嗅出一些蛛丝马迹。
妇人摆摆手:“啥也没有了。”
老者却摇头晃脑地反驳了她的话:“你这话也不对,其实有价值的东西还是有的,只是你们不懂。”
“还能有什么东西?”妇人不服气地顶嘴,“稍微值两个钱的,早就被薛晓华换酒喝了。”
老者不屑地撇了妇人一眼:“钱算什么?薛大夫留下的那一堆手抄的医书,还有几十年行医的经验记录,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薛晓华如果能把这些东西学到手,那不等于捧着个金饭碗吗?”
这席话说得众人心服口服,早有人大赞老者不愧阅历丰富,见识老到。更有一男子连连拍着自己的脑门,显得懊悔不迭:“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早知如此,我昨天去他家要帐,就该抱出一叠书来,比那一张破欠条有用多了!”
老者白了他一眼:“他欠你多少钱?居然还打了欠条,也真是稀奇,我看他借钱就从来没打算还过。”
“多也不算多,一百块。”男子伸手挠挠自己的脑袋,“谁知道他昨天怎么回事,主动提出先写个欠条,还说什么,要不了两天,他就能把欠村里人的钱全都还上…莫非他已经想了要寻死,故意拿我开心来着?”
“薛晓华一共欠村里人多少钱?”罗飞问那男子。
“那可多了,你五十,他一百的,大家顾及他死去的父亲,几乎没有不被他讹过的。我想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三四千吧。”
“嗯。”罗飞低头沉吟了片刻,“你那张借条呢,能不能给我看看?”
男子一愣,没有回答,抬起头狐疑地盯着罗飞上下打量。
罗飞明白他的意思,忙笑着解释:“哦,我是龙州市的警察,对于薛晓华的一些情况,我得了解一下。”
男子恍然大悟,连忙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片,递到罗飞手中,同时拍着胸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上面日期签名都有,绝对属实,政府可得为我做主。”
老者“嗤”地一笑:“你得了吧,人家是来调查薛晓华死亡和昨天失火的事情,谁关心你那点破帐。”周围人都哈哈笑了起来,男子摸摸鼻子,显得甚是尴尬。
罗飞看看手中的纸片,只见上面写着:
“欠条
本人欠陈春生人民币一百元,今年春节前归还,口说无凭,特立此据!
薛晓华 1994年1月4日”
几行字写得歪歪扭扭,确实是字如其人。透过晨光,罗飞发现纸条隐约还有些淡淡的痕迹,他把纸条翻了过来,果然,在背面也写着一行字,这行字的内容让他禁不住怦然心动:
“我找到了王成林的儿子,他答应给我2000元,让我告诉…”
“告诉”的“诉”后面还有一个字,刚刚写了一半,从笔画上判断应该是个“他”字,数字“2000”在写好后又被笔涂了一道,在正上方又写了一个“3000”。
“薛晓华昨天什么时候给你打的借条?你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屋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罗飞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吧。”见警察对自己提供的线索颇为重视,男子不禁觉得找回了一些面子,挺胸提高嗓门回答说,“那会屋里就他一个人。他正准备出门,我们聊了没两句,他就从桌上摸了一张纸,写了这张欠条给我。对了,他好像刚写完什么东西,纸和笔都还没有收起来。”
看着那纸片,罗飞的脑子飞快地旋转起来。显然,这是一张写了一半后作废的便条,之所以没有写完,很可能便是因为数字上出现了变化,使薛晓华又换过一张纸重写。后来陈春生来要帐,他顺手拿起这张废纸,把欠条写在了背面。
便条残缺不全的内容又代表了什么呢?
王成林——儿子——2000元——
王成林的儿子就是蒙少晖!不错,蒙建国正是王成林的化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蒙少晖父子确定在明泽岛上生活过,而岛民中却无人听说过蒙建国这个名字!
这一系列的推断既清晰又合理,让罗飞隐隐有些激动。
“王成林!”他大声地询问,“你们有谁知道王成林这个人!”
“哪个王成林?”老者不紧不慢地反问。
“十多年前在岛上住过,他妻子在海啸中死了,后来他和儿子一起离开了这个岛…”罗飞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说了出来。
不过没等他说完,老者就摆摆手打断了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个王成林和薛大夫一样,都是知识分子,是文革的时候一同从城里逃到岛上来的,对不对?”
这些都是罗飞并不知道的情况,他竖起耳朵听着,同时继续询问:“那你见过他的儿子没有?”
“当然见过。”老者得意地捋着胡须,“王成林一家虽然住在山西边,但因为和薛大夫交好,经常会往我们这边走动。海啸那会儿,他儿子大概才七岁吧?本来是个聪明伶俐的娃儿,但受了惊吓,竟变得不会说话了。后来还是薛大夫给医好的。没过多久,父子两个就离开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老者这么一说,周围几个年纪稍长点的也回忆起了一些往事,点头附和着。
“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明泽岛?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况:王成林父子有一些不可见人的隐私,而这种隐私又只有薛大夫知道?”罗飞的脑子容不得半点停歇,顺着这迸发出的思路径直捋了下去。
“隐私?”老者愣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王成林和薛大夫都是正派人,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他们本来就是城里人,回到城里去也属正常。”
罗飞对老者的话未做评论,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话:不对,如果是正常的回城,为什么要改掉姓名,他们肯定是在隐藏什么!
要知道这其中的答案,现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无疑便是去问蒙少晖了。
第九章 神秘的画
薛晓华的死讯传来后,蒙少晖的心情显得非常复杂。不过他没有前往现场,只是在住处等待着。大约中午时分,罗飞从外面回来,出现在他面前。
“罗警官?”蒙少晖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罗飞直接切入话题:“薛晓华死了,你知道了吧?”
蒙少晖直接反问:“他怎么死的?”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有一些事情我得先问问你。”罗飞直视着蒙少晖的眼睛,“你昨天晚上真的没有见到薛晓华?”
蒙少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会怀疑,可我真的没有等到他。他为什么会死,我比你还要奇怪。”
“我们在薛晓华的口袋里发现了四千块钱。”
蒙少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罗飞的言外之意,他很坚决地摇摇头说:“这和我没有关系。薛晓华向我要的价格是两千,当时你也在场的。昨天晚上,我就带了两千块钱出去,喏,钱还在这里呢。”
薛晓华说着,打开钱包向罗飞展示了一下。罗飞一时找不出他话里的破绽,考虑了一会后,他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听说过王成林这个名字吗?”罗飞一边问,一边凝神观察着蒙少晖的表情,不放过任何可能显现的细微情感。
“王成林?”蒙少晖茫然地皱起眉头,“这个人是谁?”
“根据我的判断,他应该是你的父亲。蒙建国只不过是个化名。”
“化名?”蒙少晖神情讶然,并不像在伪装什么,“难怪岛上没人知道蒙建国。可我父亲为什么要用化名?”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罗飞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在这个化名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我…不知道。”蒙少晖含糊躲闪,“我失忆了,过去的事情全都不记得,否则我也不会来到这座小岛上。”
罗飞毫不放松,步步进逼:“来小岛之前,你也许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昨天薛晓华一定让你想起了什么,不是吗?否则你又怎么能忍受他的勒索,带着两千元去赴会?你给你的那张纸,你看了以后神色大变,那里面画了些什么?你想从薛晓华那里得知的真相,到底又是什么内容?”
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让蒙少晖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游离了片刻后,喃喃说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些原本是你的私事,我不该过问的。”见到对方的窘态,罗飞换了种口气,“但现在岛上接连出现了火灾和命案,而这些很可能与我刚才问的问题有所关联,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的工作。”
蒙少晖沉默不语,但看得出来,他脑子正有思绪在激烈地冲突。
“昨天薛晓华给你看的那幅画,能让我看看吗?”罗飞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蒙少晖咬着嘴唇,片刻后,他终于挤出两个字:“好吧。”
蒙少晖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昨天那张纸,递到罗飞手中。纸打开后,一幅图画出现在罗飞面前。
画纸上的线条稚嫩,一看便是出自儿童的手笔。画面的左边是一个小孩,右边则是一个成年女子,两人相隔一段距离,各自张开手臂,似乎正要拥抱在一起。纸面上有几条波浪线,很像是水纹的意思。小孩的脸上用一列小圆圈代表了泪水,看起来正在悲伤哭泣;女子则很奇怪,仅仅画了脸庞,却没有五官。
罗飞参不透其中的奥秘,皱着眉头问:“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明白。”蒙少晖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夹杂着迷惑、哀伤和恐惧,然后他说,“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蒙少晖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卷,一边在桌上摊开,一边继续说道:“我还没告诉过你吧,我的职业是一名画家,这幅作品,我到哪里都会带在身边。”
这是一幅油画,笔法细腻,层次丰富,显出很高的艺术水准。画面的整体色彩比较灰暗,而内容和刚才那幅简单的儿童画一样,也是一个哭泣的小孩和一个无脸的女子,两人张臂,像是想要拥抱的样子。
见罗飞变得更加疑惑,蒙少晖主动解释说:“我时常会做一些梦,梦里出现的片断我无法理解。所以我把那个片断画了下来,希望能在清醒的时候找到其中的答案。”
“那画里的孩子就是你了?”罗飞猜测到,“这个女人呢?是你的母亲?为什么没有画出她的脸呢?”
“在梦里她就没有脸。”蒙少晖盯着桌上的那幅画,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片断,每当我看到它,就有一种伤心的感觉,身体发冷,并且感到莫名的恐惧。”
蒙少晖的语调中夹着一缕透骨的寒意,令人很不舒服,在他的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那薛晓华给你的画又是怎么回事呢?”罗飞想了一会,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判断,“这是不是你小时候画的?代表了你失忆之前的某种经历?”
蒙少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昨天看到画时才会那么激动。其实每个人画画,都有自己的一些笔法上的风格和习惯,就像字体一样,是很难改变的。这两幅画,虽然水平不可同日而语,但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那这个片断究竟代表了什么呢?”罗飞摸摸胡子茬,不知是提问还是自言自语。
“和我的过去有关,那是一段已经失落的回忆。你从我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蒙少晖看了罗飞一眼,又幽幽地补充到,“如果我知道,还干嘛要接受薛晓华的勒索?”
这本是一个浅显的道理,但瞬间却给了罗飞极大的启发。他怔在原地,喃喃地说:“勒索?是的,是的,你不知道答案,不过有人知道!”
“谁?你说谁知道?”蒙少晖茫然地看着他。
“还不确定,但至少现在我有了线索。”说话间,罗飞已经往外大步走去。
第十章 步步推敲
周永贵经营的小卖部位于海岛的东北侧,当罗飞一路打听着来到这里时,周永贵并不在店里,他的老婆郭桂枝带着小伙计上下忙碌。
这是一个不大的门面,面积可能也就在二十平方米左右,象超市一样列着几排货架,郭桂枝和小伙计正在把一堆商品往货架上面码放着。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儿!”郭桂枝一听说罗飞是来找周永贵的,立刻扯着嗓门抱怨起来,“这个死鬼,一大早就跑了出去,午饭也不回来吃。刚进的货,店里也不照顾一下,想把我老太婆累死么?”
“他出去干什么了?”
“还不是看热闹。我真不明白,薛晓华这样的无赖,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看的?别人都散了,他还不知道回来。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了!”郭桂枝说到激动处,两只手在空中乱舞,“昨天进货节余的四千块钱,到现在也还没有给我,今天我可饶不了他!”
她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罗飞的极大关注,他立刻问了一句:“薛晓华昨天是不是来过?”
郭桂枝原以为罗飞只是个普通的外乡人,来找丈夫可能是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听他突然问起薛晓华,不由得狐疑起来,棱着眼问:“你是谁?”
罗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嫂子,这可是市里的警官,你可不能乱说话。”
来人正是金振宇,见罗飞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解释说:“罗警官,我正到处找你。有人说看见你往北边去了,我估计就是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
“广泗特曲。”金振宇的双目炯炯有神,“这是周永贵昨天刚进的年货——罗警官,这岛上的一些事情,我比你知道得还清楚呢。”
罗飞微微一笑:“你的判断不错。而且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薛晓华昨天晚上确实来过这里。”
“薛晓华是来过这里,可他的死和我们家永贵可没关系呀!”郭桂枝从两人的对话中嗅到了什么,急着辩解,“我们那口子老实巴交,平时净受那个无赖的欺负讹诈,都窝囊透了,哪有什么胆子去害人呀?”
“你先把薛晓华昨天来找周永贵的情况详细说一说,我们是不会冤枉好人的。”罗飞看出这个妇女虽然咋咋呼呼,表面上似乎很凶,其实却是个没啥心眼的直肠子,从她嘴里说出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隐瞒。
果然,郭桂枝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很痛快地把昨天发生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薛晓华这个无赖,每次我们家进货,他都要来讹点东西。昨天在码头永贵就遇见他了,也不知被他搅了什么晦气,回来之后,永贵就心事重重,显得很不开心。我问他,他才告诉我,说许给了薛晓华一些散装白酒。说实话,我倒没太往心里去。这点东西值不了多少钱,给了也就给了。毕竟以前薛大夫活着的时候,可积了不少德。晚上八点左右,薛晓华来了,把永贵叫出门,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我们家死鬼居然脑子一歪,回来给他拿了瓶广泗特曲!你说这叫什么事?这一瓶酒将近百十块钱呢,做好人也不能做成这样!我当时就骂开了,可你们没看见薛晓华那个得意劲,一点愧意没有,好像我们欠他的一样。他走了以后,我越想越是来气,逼着我们家死鬼去把酒追回来。可那个窝囊废能干什么事?他出去有半个多小时,不但酒没要回来,反而自己被吓得脸色煞白。你们说说,我怎么会嫁了这么个没用的男人?”
郭桂枝风风火火地把这一切讲完,呼呼地喘着气,似乎余忿未歇。她的语速很快,没有给人留下任何插话的机会。
罗飞却很留意她所说到的一个细节:“你是说周永贵出去以后又回来时,情绪有些不正常吗?”
“很不正常。象见了鬼一样,说话都在打哆嗦。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罗飞和金振宇对看了一眼,各自陷入沉思。小店内一时出现了短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