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悬疑小说上一章:刑警罗飞系列 凶画
- 悬疑小说下一章:刑警罗飞3《恐怖谷》
此时晨蔼已散,雨水亦慢慢止歇,海面上的视野已较先前好了很多。明泽岛团着它那黑黝黝的硕大身躯,横亘在船行的方向上,岛上山石连绵起伏,曲线怪异,象是一头半卧在海水中的怪兽,气势迫人。
罗飞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的岛屿,面对自然的鬼斧神工,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敬畏。他身旁的蒙少晖微皱着眉头,神色中更多的却是迷惘与某种期待。
第三章 登岛
渡船离明泽岛码头越来越近,罗飞注意到有几个人一直在岸边徘徊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个人是等着搭船去县里吗?”他问老胡。
“哦,那是周永贵和他的伙计。”老胡答道,“船上的货大部分都是帮他拉的。”
周永贵是明泽岛上“利民超市”的老板。说是超市,其实就是个有些简陋的自选商店。店铺虽小,但这几年岛上搞旅游开发,倒也能赚上一些钱。相较游客而言,岛上居民的消费能力当然要差很多,眼看要过冬了,周永贵屯的货多是些防寒衣具和日常必用品,难得的奢侈品便要算舱头那几箱白酒和一些干年货了。
船一靠岸,周永贵便带着伙计跳了上来,他一边和老胡寒暄着,一边用目光在罗飞和蒙少晖身上转来转去,似乎对他们的到来颇感奇怪。罗飞也趁势观察着这个中年男子,只见他身形瘦小,长着一副苦瓜脸,虽然在努力挤着笑容,看起来却仍象是刚受过天大的委屈一般。
蒙少晖正要下船,忽然发现卡卡不见了踪影,连忙问了一句:“咦,我带来的猫呢?”
“好像跑到那边去了,我刚才还看见呢。”小船工往船尾的方向指了指。
果然,在蒙少晖“卡卡、卡卡”的呼唤中,船尾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猫叫。
蒙少晖循声走过去,只见船尾盖着一块大帆布,下面似乎遮着什么柜子似的东西,猫叫声正是从那帆布下发出的。
蒙少晖伸手把帆布揭开,看到眼前出现的东西,他禁不住“啊”地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罗飞抢上前,发现帆布下露出的赫然是一口乌黑的棺材,也不禁有些惊讶。卡卡原本蜷在棺材旁边,此时跃上了棺顶,冲着主人喵喵地叫着。
“怕你们觉得晦气,就没有告诉你们。”此时老胡也走了过来,带着愧意解释,“这是岛上德平和尚新订的棺木,还没装过死人呢,不碍事的。”
果然,这副棺木漆黑锃亮,似乎还在散发着新鲜的油漆味,一看便是刚刚完工不久的。
罗飞曲起手指在棺木盖板上轻轻敲了敲,想试试木料的材质,没想到那黑猫突然“蹭”地一下蹿了过来,挥起利爪扑向他。罗飞被吓了一跳,连忙缩身躲开。
“卡卡!”蒙少晖厉声喝斥着,同时俯过身,把猫儿抱在了怀中。那猫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罗飞,喉咙间发出“呜呜”的低吼,似在示威一般。
“老实点!”蒙少晖轻轻拍拍它的脑袋,冲罗飞尴尬地笑笑,“它平时不至于这样,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猫可是有灵性的东西,这棺木说起来也是通着阴阳两界…”见罗蒙二人都是不以为然,老胡把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
罗飞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问老胡:“岛上还在实行土葬吗?”
老胡点点头:“嗯,而且下葬前一般都得请德平和尚做个法事,世代的风俗了,一直也没改。”
在这偏僻的海岛上留存着一些故风旧俗,倒也可以理解。罗飞正要帮着老胡把帆布重新拉好,忽听得码头上传来男人的声音:“周老板,又进货啦?看样子买卖作得不错呀?”
这声音嘶哑干涩,又拿着股阴阳怪气的味调,挫着听者的耳膜,让人极不舒服。罗飞、老胡和蒙少晖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老胡早已猜到来的是谁,紧锁着眉头,一副厌恶的模样。
来人也不管大家是否欢迎,一跨步已踏上了船头,只见他微佝着身体,头发蓬乱,脸色糟红,面相不大,但却带着几分病容。上船后,他径直走到舱中堆放的那几箱白酒旁边,涎着脸说道:“嗬,广泗特曲?这酒可不错,我以前常喝咧!”
周永贵苦着脸,也不搭他的话茬,只是挥手招呼伙计:“快搬快搬,动作利索点。”
小伙计明白老板的用意,放下原本端在怀里的一箱肥皂,赶着搬起了白酒。来人见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咽口唾沫,然后凑到周永贵身边,贱兮兮地说:“周老板,这么些酒,不如赊一瓶给我回家尝尝?”
“赊酒没问题。”周永贵不软不硬地回他,“可我说薛晓华呀,你总得把以前的帐先结了吧?”
“我要是有钱结账,干吗还找你赊酒啊。”薛晓华见软的不行,换上了一脸晦气样,“当年你们谁没找我父亲给看过病?现在人死没些年,还有几个记得的?这世道炎凉,真是怎么说呢?”
周永贵看起来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听薛晓华这么一说,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我也就是顾及你死去的父亲…算了算了,我那里还有些散装的白酒,你回头来打一点吧。”
薛晓华懒懒地打了个招呼:“那谢谢了。”散装酒虽然和广泗特曲没法比,但总比没有强。他有些无聊地在船里四下张望着,看到罗飞他们这边时,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我说老胡,岛上这两天又没死人,你拉上口棺材安的什么心?”
“这是德平和尚订的,你懂个屁!”老胡对这个酒鬼是毫不客气,“再说有些人我看也就比死人多了两口气,还不如早点进了棺材呢。”
薛晓华早已被岛上的人骂疲了,对老胡的刻薄言语不但不在意,反而嘻笑着往这边晃了过来,眯眼打量着罗飞和蒙少晖:“呦,今天还拉了两个客人?难得呀。”
蒙少晖嫌他形容龌龊,侧过身子便往外走,薛晓华却存心凑上前,和他几乎贴了个脸对脸。蒙少晖无法发作,只能加快脚步,可走到船舷处时,看到眼前翻涌的海浪,他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周永贵正好搬着东西跟在他后面,客客气气地催促着:“紧两步,麻烦了啊。”
一种隐藏多年的不明恐怖正在蒙少晖的记忆中翻涌着,他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周永贵。一阵海风恰在此时拂过,吹开了他额前的垂发,那道长长的伤疤露了出来。
周永贵象是被针猛然扎了一下,发出“啊”的一声低呼,怀中的箱子也重重地砸在了船板上。
“对不起,对不起!”蒙少晖被周永贵的叫声唤醒,忙着弯腰帮他捡拾散落的货物。
周永贵却仍处在一种莫名的状态中,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蒙少晖:“你…你是来游玩的?”
“不,我来找我的过去。”怕对方听不懂,蒙少晖补充问道,“你知道一个叫蒙建国的人吗?他以前可能住在这个岛上。”
“不认识,不认识!”周永贵慌乱不迭地摇着手,然后草草抱起摔落的箱子,抢步上了岸,远远地闪在了一边。
蒙少晖隐隐觉得哪儿不对,但有说不上来,正迷惑间,罗飞已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上岸,然后你拉着我的手过去好了。”
蒙少晖感激地看了罗飞一眼,拉住了他伸出的手,即使如此,他仍要闭上眼睛,才有勇气踩过那段踏板,登上了明泽岛。
踩在码头坚硬的地面上,两人终于可以抬头四顾,一睹明泽岛的全貌。
这是一座椭圆形的岛屿,东西向较长,跨度逾十公里,南北向稍微短一些,跨度在七公里左右。岛屿中部隆起一座山脉,连绵悠长,正好沿南北向把整个岛分成了狭长的东西两个区域。东西两边的山脚下地势较为平缓,岛民大多散居于此,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码头所在的位置正处于岛屿的东南方向。从这里放眼望去,连绵的群山上怪石嶙峋,植被茂盛,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山脚下的村落则是井然有致,透着和睦安宁的气氛。
蒙少晖看着不远处的村落,思维恍惚,隐约间感到有些似曾相识。罗飞的目光则紧盯着岛屿正东方向上的那片山峰,根据资料上的介绍,那一片就是“鬼望坡”的所在地了。
“鬼望坡,黑夜中的鬼影。这里面会藏着怎样的故事和秘密呢?”罗飞暗自思忖着,他不会料到,自“枯木寺”死里逃生之后,自己又将开始一段惊心动魄的恐怖历程。
第四章 “鬼望坡”的传说
与明泽岛的面积比较起来,岛上目前常住的人口并不算多。以前岛民都是靠捕鱼或在山势平缓处开梯田务农为生,近几年搞起了旅游,大家因地制宜,把闲置的屋子略为收拾一下,便成了接待游客的“民俗度假村”。罗飞和蒙少晖上岛没走多远,就在东边找定了一家住户,暂住下来。
房屋的主人叫做孙发超,是个热情的老头。儿女都外出打工了,家中就只剩他一个人。罗飞两人的入住正好可以帮他排遣一些寂寞,因此他不仅在价格上十分优惠,而且忙里忙外,招呼得极尽周到。
待两人洗歇完毕,孙发超已经把午饭准备妥当。岛上自产的粮食以红薯为主,佐饭的菜肴自然少不了海中的鱼虾。虽然烹饪手法比较简陋,但鱼活虾鲜,倒也令人垂涎。三人围坐一桌,黑猫卡卡则蹲在地上,享受着主人扔给它的鱼头鱼骨。罗飞一边吃,一边向孙发超打听岛上的风土人貌,话题很自然地又扯到了他此行的目的——鬼望坡之上。
“鬼望坡的传说?那可都是真的!”孙发超对这个话题也是颇有兴趣,侃侃而谈,“现在都说要破除封建迷信,鬼啊魂啊什么的外头人肯定是不相信。但你们如果知道明泽岛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可能就不会那么奇怪了。恐怕直到今天,在岛上四处游散的孤魂野鬼,仍然不在少数呢!”
“哦?明泽岛当年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罗飞暗暗有些奇怪,“我在宣传资料上可从没看到过相关的东西。”
“那当然是提不得,说出来会有很多人不敢来玩的。”孙发超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继续说道,“明泽岛上以前的居民可有上万的,可就在十多年前,岛上发生了一次大海难,一多半的人都死了!”
“十多年前?大海难?”罗飞猛然间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是不是东海的那次地震?”
“不错。”孙发超点点头,同时诧异地看了罗飞一眼,“没想到你也知道。那次地震引起海啸,掀起了城墙般的海浪,瞬间就把大半个明泽岛吞了进去!当时正是深夜,很多人就在睡梦中被冰冷的海水冲走,不但丢了性命,甚至连尸首也都有留下!死后没有收尸,那可不都成了孤魂野鬼吗?”
发生在东海海域的那次地震已经过去十八年了,罗飞很久前就在地史资料上读到过。地震所引发的海啸对大陆的影响并不大,却给这座岛屿造成了灭顶之灾。以至于十多年之后,岛上的人口仍然没有恢复到其鼎盛时的水平。
孙发超说出的这番往事,仿佛又把大家带回了那段凄惨的历史中。餐桌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连卡卡也停止了咀嚼,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着。
蒙少晖更是呆呆地怔住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手中的筷子也“啪”地一声落在了桌上,然后他整个人筛糠似地哆嗦着,硕大的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
“咋了?!”孙发超慌不迭地询问着,他担心是饮食出了问题,端起桌上的菜挨个闻着,同时小声嘀咕,“这些都是新鲜的呀!”
罗飞多少看出些蹊跷,伸出手搭在蒙少晖的肩头:“怎么回事?你别害怕,镇静一点!”
蒙少晖抬头看着罗飞,目光中满是惊惧:“我…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怕水,我…也知道那个…那个恶梦的原因了!”
蒙少晖怕水罗飞已经知道。“梦?什么梦?”他追问着对方的后半句话。
“我常常会梦见自己淹没在一片大水中,那水冰凉,又苦又涩,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把心里憋着的东西说出之后,蒙少晖略为平静了一些,但仍在不安地喘着粗气。
“我明白了!”罗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做出了相关的判断,“这么说来,你也是那次灾难的幸存者?也许你的失忆,也和这件事情有关。你的母亲…”
说到这里,罗飞突然停了下来,但蒙少晖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前面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那自己的母亲极可能便是遇难者之一。自己一直在寻找这些答案,可突然出现的答案却给他带来了超出预想的震撼。
一旁的孙发超张大了嘴,不明就里,罗飞把蒙少晖的情况向他解释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看着蒙少晖感慨道:“那会你该只有六七岁吧?孩子,你可真是命大呢。唉,别说是你了,就是我现在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晚上也时常睡不着觉呢!对了,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的?”
“蒙建国。”蒙少晖一边说,一边摸摸身上的口袋,忽然一愣,“咦,我那封信呢?”
孙发超挠着脑袋喃喃自语:“蒙建国?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你去找别的老人打听打听,也许有知道的。”
蒙少晖只顾忙着找信,可翻遍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难道是丢了?想到这封信是父亲的遗物,又关系着自己的过去,他禁不住又惭愧又沮丧。
罗飞大部分时间都和蒙少晖在一起,那封信今天只是在渡船上拿出过一次,后来罗飞看着他装回了衣兜,现在平白不见了,确实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收拾到包里了?”罗飞提醒蒙少晖。
蒙少晖断然摇摇头:“不会的,我放下包先去洗脸,然后就吃饭了,跟本没有收拾过。”
“一会再好好找找吧,总丢不了的。”罗飞劝慰了蒙少晖几句。蒙少晖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照你看来,这‘鬼望坡’上的黑影也和那次海啸有关吗?”结束了这一小段插曲,罗飞把话题又转了回去。
“那当然,黑影正是在潮水退去后的那几天出现的。当时的幸存者忙着在山脚下的废墟中重建家园,而每到夜晚,黑影便会在远处山坡的树梢间出现,人们都说那是逝去的魂灵不舍得离开家乡,才会每夜向着故土的方向遥望。”
“这个说法终究是太主观了。”罗飞摇摇头,“也许就只是一具丧身于海啸中的难民的尸体呢?”
“当初也有人这样怀疑过,可会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孙发超扳着手指一条一条分析着,“第一,如果那是一具尸体,为什么只在晚上出现?第二,遇难者都是在山下被卷入洪水的,你们应该知道,被淹死的人首先会沉入水底,等尸体泡开后才会浮上水面,当年事实也是等洪水稍退后,才陆续有浮尸被冲到岛上来,所以虽然大水最高处曾漫至山坡,但难民的尸体决不可能挂到山坡的树梢上。”
“哦?”孙发超说的有些道理,罗飞沉吟片刻后,又接着问:“那这个黑影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孙发超眯起眼睛,显出一副很玄虚的样子:“鬼魂的事嘛,要解决当然还得从问题的根子上着手。后来村里人在山坡下设了个祭堂,超度那些飘零在外的亡灵,那黑影自然就消失了。”
听到这儿,罗飞的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错了错了,现在看起来,这黑影既不是尸体,也不是魂灵,倒象是个活人。有没有可能是岛上哪个人在装神弄鬼?”
孙发超听了这话,竟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外乡人,没见识过‘鬼望坡’的厉害,谁能在那里装神弄鬼?那不用装!他很快便真的变成鬼了!”
罗飞自嘲地咧咧嘴,看来这“鬼望坡”还真不是一般的地方,自己再想发表什么意见,还非得先到实地去看一看才行。
饭后,蒙少晖好好寻了一通,还是没有找到那封信笺。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先信的事放在一边,自己出门转了一圈,凭着一张嘴打听询问。
让他失望的是,这片山坳里的七、八户人家,却没有一个人能想起“蒙建国”这个人。他想走得更远些,又担心迷了路,便回来准备叫上罗飞一同出发。
罗飞刚刚睡完一个午觉起身,精神奕奕,听蒙少晖要约他一起出去,他微微一笑:“好啊,我正要去‘鬼望坡’那边看看,你和我走一路吗?”
蒙少晖本来也没确定往什么方向去,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人并肩出了院落。黑猫卡卡蹿上几步,在主人身后亦步亦趋,显的颇具灵性。
第五章 亡灵冢
蒙少晖和罗飞出了山坳,一路向北走去。他们沿着山脚而行,道路蜿蜒曲折,时陡时缓。每到地势平坦处,总有几户岛民居住生息,此时蒙少晖往往便停下脚步,打听有关他父亲的信息,但一直都没什么收获。
一个小时后,两人算起来已经走出三四公里的路程,接近了岛屿的正东方向。这一段山路变得复杂陡峭,人迹也渐稀少,在转过一个弯后,一条岔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从方向上看,岔路的左口偏往东北,应该是通着山脚下的村落;右口往西,似乎是上山的方向。罗飞驻足四下观望片刻,用手指指西方的高处,沉着声音说道:“那里应该就是‘鬼望坡’了。”
蒙少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副峭壁赫然魏立在眼前,虽然名为“坡”,但那山壁的角度几乎已与地面垂直,就象被人用大斧劈过一般。山壁上顽强地钻出许多灌木和松树,全都斜斜地往上长着,透出一股不屈的生命力。
由于地势极陡,这片山壁即使只有几十米高,也显出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罗飞此时已完全明白孙发超中午那番话的含义:谁要想在这样的山壁上装神弄鬼,除非他象猿猴一般,有着攀山越林的本领。
在如此天工奇景的吸引下,两人似乎已忘了“鬼望坡”那个恐怖的传说,不由自主的沿着右口的岔路往西边山体深处走去。
小路拾级而上,越走越是清幽,渐渐两旁已尽是山壁枯木,感觉不到半点人迹,眼看不用再走多远就可以直达“鬼望坡”的山壁下,忽听一个声音说道:“再往前走,戾气深重,两位是要到哪里去?”
山路前后并不见有其他人,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罗飞二人吓了一跳,卡卡也弓背瞪眼,一副紧张的模样。正惊疑间,只见道路左侧的灌木丛哗哗作响,一名男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面目慈祥,圆圆的脑袋光秃秃的,一身冬装外披着件缁袍,却是个和尚。
罗飞仔细看看,这才发现和尚身后原来有一条羊肠小路,掩盖在灌木中,极为隐蔽。见对方一副要救世劝人的表情,他微笑着解释:“我们正是要去‘鬼望坡’那边看一看。”
和尚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打量了两人一圈后,目光停在了蒙少晖的身上。他那么专注,双眸明亮,似乎饱含着某种无法言明地情绪。
蒙少晖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正想说些什么时,只听和尚先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失忆的年轻人吧?怎么样,在岛上有什么发现了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蒙少晖瞪眼看着和尚,显得非常惊讶。罗飞却心念一动,反问对方:“你就是德平和尚吧?”
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罗警官思维真是敏锐。出家人没有姓名,德平正是我的法号。”
蒙少晖此时也想起这个德平正是老胡说过订购棺材的人,他肯定是从老胡嘴里得知自己和罗飞的来历。解除了心中疑惑,蒙少晖也不隐瞒,把上岛后的相关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
听说蒙少晖是那次海啸灾难的幸存者,德平脸上闪过一丝夹杂着悲伤的复杂神色,然后他叹了口气,说:“两位请跟我来吧,你们要寻求的答案,也许都在我这里呢。”
说完,德平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向着小路深处走去。蒙少晖心里没底,转头看了看罗飞,见罗飞点头后,才一同跟了上去。
小路上满是荆棘,蒙少晖怕伤了猫儿的脚,于是弯腰把卡卡抱在了怀中。
进了灌木口之后,后面的路却越走越宽敞了,德平和尚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不时地转身介绍两句:“我这个地方是很少有人来的…即使夏天有游客从山路上经过,也从没有人发现过这条小路…这里是魂灵安息的地方,原本也不宜打搅。”
走了约三五分钟,小路已到了尽头,没想到这里地势平坦,竟藏着一番小小的天地。德平停下脚步,指指前方说:“到了,这里就是海难死者的祭堂。”
德平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罗飞和蒙少晖听来却都是心中一凛。既是祭堂,那这里就安息着数以千计遇难者的魂灵,同时也与“鬼望坡”的传说有所关联。
那祭堂从外面看起来倒不大,有些象一座小小的庙宇。罗飞和蒙少晖在德平的引导下走进了祭堂。到里面才发现,屋子分成前后两间,外间摆着床铺和一些生活用品,看来是德平和尚的宿舍了。一个小和尚正在屋内收拾打扫,见到三人进来,连忙迎上一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父。”
德平摆摆手:“你忙你的吧。”小和尚点点头,退了下去。
“这是我收的徒弟,法号叫做惠通。”德平向两位来客介绍说。罗飞略作观察,这小和尚大约十五六岁,神态老实,眉宇间却透着灵气。
三人不作停留,径直来到了后间。这里似乎是个做佛场的地方,案上供奉着佛像,周围点着香火,地上还有两个蒲团,不过首先吸引罗飞和蒙少晖目光的,却是正中停放着的一口棺材。
这正是他们在船上看到过的那口棺材。看来德平和尚确实已和老胡见过面,罗飞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这就是你给岛上的逝世者做法事的地方吧?”罗飞猜测说,“这新棺材还是和我们同船到达的呢,怎么,新近有人去世了吗?”
“这几天倒没有。不过生老病死,都是老天注定,谁又能预料得到?有备无患,也不是什么多余的事。”德平和尚淡淡地说着,似乎早已看惯了生死。
“德平师父也经历过那次灾难吧?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有亲人在海啸中遇难?”
听到罗飞这么说,德平和尚抬头略带惊讶地看着他:“罗警官果然不是一般人。你猜得一点都不错,我正是在那次灾难之后,才看破了一些东西,自愿出家,终年在这里陪伴那些漂泊在外的亡灵。”
蒙少晖正在专注地听德平娓娓诉说,忽见怀中抱着的卡卡眦牙咧嘴,有了异样的反应,他以为猫咪因为来到陌生的地方而紧张,刚想用手去抚摸它,卡卡却“喵呜”一声,猛地一蹬腿,从他怀里跳了出去,然后蹿上窗台,一闪身,竟往屋外去了。
“都说黑猫通灵,看来也不全是谣传。”看到这一幕,德平和尚显得并不奇怪,他推开一扇后门走出去:“罗警官,你不是对‘鬼望坡’的传说很感兴趣吗,请到这边来看看吧。”
罗飞二人跟着德平来到屋后,一种肃穆的感觉立刻向他们压了过来。
在荒草地的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座水泥墓冢,足有两米多高,墓冢前则竖着一块同样硕大的无字墓碑。黑猫卡卡正弓着背,绕着墓冢周围徘徊。
德平和尚走上前,用手在墓碑上轻轻滑过:“罗警官,‘鬼望坡’上发生过的事你也知道不少了,要你相信鬼神的说法肯定很难,可我要告诉你,当年正是盖了这座祭堂之后,‘鬼望坡’上的黑影才消失不见…这虽然是一座空墓,墓碑也只是一块光溜溜的石头,但这里却葬着所有死于海啸中的亡灵。”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缓缓转头看了蒙少晖一眼,“孩子,这其中,就有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