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怔:“那你怎么办?”她很清楚,面对那个凶徒,所谓“引开”其实就是要牺牲自己。
女人摇摇头,意思是你不用管我。随后她又摘下了佩戴在右手腕的一串玉珠,她把珠子戴在女孩的手腕上,说了句:“这是保平安的。”
女孩的眼泪默默滑落。
女人又关照道:“这四周都是围墙,出了楼你得往南边走,那里有个出口是通到大街上的。”
女孩愣了一下,说:“我分不清南北。”
女人想了想,又道:“出口旁边的墙上刷着红色的标语,‘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你一定要往那个方向跑。记住了吗?”
女孩点点头。
女人扶着墙,慢慢地站起身来。她用手摸了摸女孩的额头,就像是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女儿。她手上沾染的鲜血滴落在女孩的脸颊上,黏黏的,带着些许湿热的体温。最后她给了女孩一个微笑,一半是祝福,一半是鼓励。
女孩也挤出一丝笑容来,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女人转身走出了空屋,向着远离楼道出口的方向而去。她一开始走得很轻,走出十多米之后故意加重了脚步。鞋跟敲击着水泥地面,在静夜中发出清晰的响声。
一串更加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来,从楼道口向着女人行进的方向迅速逼近。女人也加快了脚步,她拐了个弯,往楼道深处逃去。
追赶的男子很快掠过了女孩的藏身处。女孩屏息又等待了三四秒钟,听得男人的脚步也拐了弯,她这才向屋外冲去。她已经提前脱掉了鞋子,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按照女人指引的路线,女孩很快找到了下楼的路。就在她跑出那幢烂尾楼的同时,她听见楼内传出“啊”的一声叫喊。
是女人的声音,尖厉却又短促,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一般。女孩的热泪泉涌而出,但她不敢有丝毫停留。
“‘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你一定要往那个方向跑。”耳边回响起女人的话语,女孩举头四顾。很快,她找到了那一排硕大的标语,白墙红字,在夜色中依稀可辨。
女孩向着那排大字跑去,断折的右臂传来剧痛,脚下的碎石也割破了她的肌肤。但她全然不顾,只是死死地攥着那串玉珠,一路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耳边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终于跑到了刷着标语的围墙边,那里果然有一扇通向工地外的大门。
大门外是一条城市主干道,路灯通明,人来车往。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女孩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此时她的体力已完全透支,强撑着走到路边后,终于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有路人走过来询问状况,女孩神情恍惚,思绪在现实和虚幻间缥缈不定。她感觉那个黑影仍在追赶着自己,她想跑,但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那个黑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伸手抓住了女孩的头发。
“你以为真的逃得了吗?”伴随着这句狰狞的话语,女孩被拽入了另一个时空。
第六章 4
“你以为真的逃得了吗?”陆风平拽着梁音脑后的短发,狞笑着问道。
梁音倔强地昂着头,可她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真可惜,为什么要把辫子剪了呢?”陆风平转到梁音身前,一本正经地问道。梁音怒目相向,缄默不言。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剪去了长辫,这其中的原因还需要解释吗?
“我等了那么多年,就是想等你把辫子再留起来。”陆风平坐到沙发上,他面对面专注地看着对方,感慨道,“可是你啊!怎么总是让我失望呢?”
梁音咬着牙,恨恨说道:“你休想!”
“我休想?”陆风平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然后他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梁音看着对方的举动,目光中忽地闪过一丝困惑的神色。
茶几上一共有两个杯子,一个是梁音喝过的,里面浸泡着伪装成耳环的信号器,另一个正被陆风平端在手中。
那家伙说是在茶水中加了药物,他是怎么加的?如果是加在水壶里,那么两个杯子的水都一样,他为什么敢端起杯子喝茶?
难道只是在其中的一个杯子里下了药?可梁音记得清楚,之前陆风平端着两杯茶过来,很随意地往茶几上一放,并没有刻意在两人之间进行分配。后来梁音喝茶的时候,也是随便端起了一杯。陆风平怎么知道下了药的那杯茶正好会被梁音端走呢?就正常的思路来说,他应该先拿走另一杯没有下药的茶水,让梁音无从选择才对吧?
这事不合逻辑,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梁音紧张地思索着,试图破解其中的玄机。
陆风平似在思索另一摊事儿,直到半杯茶下肚,他才又再次开口。
“既然你没有办法做到,那就只好让我来帮帮你了。”他眯起眼睛,悠悠说道。
“你帮我,怎么帮?”梁音冷冷反问,“用你的催眠术吗?”这话本来是敷衍对方的,只是为自己的思考再争取一些时间。但话音甫落,她却蓦然间明白:是的!催眠术!
哪有什么药能让人四肢麻痹,而思维和语言却不受影响?自己身为法医,对此事闻所未闻!所以那家伙根本就是在骗人的。茶水里并没有任何药物,他只是对自己施展了催眠术!让自己四肢无法动弹的并不是什么麻醉药,而是某种遭催眠术所控制的精神力量。
既然如此,那只要自己破了对方的催眠术,手脚应该就能够自由活动了!想明白这一点,梁音立即燃起逆转时局的希望。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遍:我的手脚是可以活动的!直到自己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然后她试着勾了勾右手的小拇指,果然动起来了!
梁音大喜,但那份情绪只敢藏在心中,表面上不敢有丝毫流露。她继续看着陆风平,装出一副既愤怒又害怕的样子。
陆风平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正在喃喃而言:“你那条辫子有多漂亮,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这么多年来,我想找到一条和你一样漂亮的辫子,却一直不能如愿。我试过很多女孩,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哪怕把她们加在一块,也不如你。”
“你试过很多女孩?”这句话引起了梁音的关注,她皱起眉头反问道,“这什么意思?”
陆风平的嘴角慢慢挑起来,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你想看看吗?”他问道。
“看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梁音突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陆风平盯着梁音看了一会儿,又自说自话般点头道:“你应该看看的。”说完他便站起身,向着沙发对面的衣柜走去。他停在衣柜前方,拉开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趁着对方背向自己,梁音迅速伸出手,从茶几上抓了一只玻璃烟缸。她把烟缸压在右侧臀下藏好,然后又恢复成木偶一般的姿势。
陆风平从衣柜中拿出了那件想要寻找的东西,他慢慢转过身,将那东西展示在梁音的面前。她定睛看清之后,禁不住愕然张嘴,头皮阵阵发麻!
那是一条硕大无比的黑辫子!足足有两米长,比成年男子的胳膊还粗!陆风平用双手捧着这条辫子,一步步向着梁音走来。
“你看,我把她们全都编到了一块。可她们就算凑在一起又有什么用?还是不如你那根漂亮。”他慢悠悠地说道,语气中既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遗憾。
梁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悲伤、恐惧、恶心、愤怒…各种负面情绪侵袭而来,令她难以喘息。直到陆风平来到面前,她才缓过一口气,艰难地问道:“你…你把那些女孩怎么样了?”
陆风平用无所谓的口气反问:“有什么关系吗?”
梁音瞪着眼睛:“你杀了她们?”
陆风平耸了耸肩膀:“她们长不出你那样美丽的辫子,就算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胡盼盼呢?还有胡大勇,也是你杀了他们吗?”梁音突然间提高了嗓门,像是在斥问一般。这两个人是和梁音有过交集的,想到他们的境遇,梁音陡然间便多了一份同仇敌忾的勇气。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陆风平若有所思般看着梁音,片刻后他笑了,说道,“我倒是很想看看,这条辫子如果戴在你的头上,会是什么效果呢?”
说完这话,陆风平便绕到了梁音的侧后方,他一手托着辫身,一手扶着辫根,向着女孩脑袋比画过去。辫子接触到梁音脑后的肌肤,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酥麻感觉。梁音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她爆发般大喊了一声,同时抓起臀下的那只烟缸,向着陆风平所在的位置狠狠地挥了出去。
“砰!”烟缸正中陆风平的脑门,后者猝不及防,身体趔趄了两下,几乎摔倒。
梁音一击得手,立刻起身向屋门方向跑去。陆风平想要追赶,但刚刚迈出一步便失去了平衡,他歪倒在沙发上,痛苦地晃了几下脑袋——看来那一缸子着实将他砸得不轻。
梁音拉开屋门冲了出去。就像当年的狂奔一样,一路向前,不敢回头。她冲下楼梯,冲出了院子,冲上了门外的道路。这时她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SUV,三四个男子下了车,快步向她走来。
当看清领头者正是陈嘉鑫之后,梁音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她“呜哇”着痛哭失声,然后回身指着那院子大喊道:“他在里面!快去抓住他,快去抓住他!”

第七章 飞向天空的鸟笼

01
九月十七日,晚上八点十七分。刑警队会议室。
“你怎么样了?”见到梁音之后,罗飞首先关切地问了句。
“没事,我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梁音笑了笑,又反问罗飞,“你怎么样啊?”
罗飞用左手摸了摸打着绷带的右肩,他先是看看梁音,接着又看看身旁的助手陈嘉鑫,说:“本来还得住几天医院,被你们这么一闹,这不就住不成了吗?”
陈嘉鑫挠了挠头皮,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学生。梁音主动揽过责任:“飞哥,这都是我的主意,你可别为难嘉鑫。”
两天之前,趁着罗飞住院,梁音和陈嘉鑫共同策划了一次未经批准的行动。他们打着罗飞的旗号,把陆风平从看守所里放了出来。然后梁音把自己当作诱饵,和陆风平来了一次深入接触,陈嘉鑫则带着几个刑警队员在暗中保持监控。没想到陆风平来了个金蝉脱壳,他把陈嘉鑫等人甩开之后,带着梁音来到了郊外的一处秘密住所。梁音被对方的催眠术所控制,形势一度极为凶险。好在她及时看出破绽,化解了催眠术,这才脱困逃出。而陈嘉鑫通过排查道路监控,正好也搜索到事发地点附近。当陆风平捂着脑门追出院子的时候,立即被一干刑警逮了个正着。
这事从流程上来说肯定是违反了警队的纪律,但总算有个好结果。所以罗飞也就是口头上批评几句,并不是真想追究两个年轻人的责任。鉴于梁音遭遇了一场噩梦般的经历,罗飞还特意请来萧席枫对女孩进行了一些心理疏导。
十一年前,刚刚上初中的梁音在晚归途中遭到歹徒袭击,幸亏被一个路过的阿姨搭救。她的救命恩人叫作邓燕,是案发附近小区的住户。当晚邓燕从小路经过时,看到梁音的自行车倒在路边,疑虑之下便进入工地内查看。后来为了掩护梁音逃跑,她以自己为诱饵吸引了歹徒的注意力。梁音化险为夷,而邓燕却被歹徒刺杀而死。
此后梁音便剪去了漂亮的辫子,邓燕送给她的那串玉珠则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十一年过去了,真凶始终未能落网,这也成为梁音无法摆脱的一块心结。
最初的寒暄过后,梁音首先切入正题问道:“那家伙招了吗?”
罗飞点点头:“除了你那起案子,他又交代了十二起强奸杀人案。”
梁音惊呼:“十二起?”
“是的。作案手法基本一致,绑架、拘禁、强奸,受害人都是留有长辫子的年轻女性。最后他会杀死对方,然后把辫子剪下来,分尸、弃尸。”
梁音陷入沉默,半晌她瘪着嘴说了句:“是我害了她们。”
“你不要这么想。”罗飞劝解道,“那家伙就是个变态,他对女人的辫子有着特殊的迷恋,你只是碰巧成了他的第一个猎物而已。你要知道,并不是你的辫子刺激了他的犯罪欲望,而是他固有的犯罪欲望首先发泄在你的身上。那是他第一次犯罪,他要找一个弱小的、易于控制的猎物,所以他选中了你。”
梁音却依旧苦恼,她沮丧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居然一直没有认出他来。如果早一点的话,他也不可能一直作恶。”
“这也不怪你啊。案发时是夜晚,你根本没看清对方的相貌。至于声音,你当时还小,又那么紧张,记不住也是正常的。而且…”罗飞顿了顿,又道,“我们怀疑他对你的记忆做过手脚。”
“啊?”梁音抬起头来看着罗飞,“什么意思?”
罗飞反问:“我记得你说过,他是当地有名的混混?”
“是啊。这种人学生里都在传嘛,所以大家都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地确实有个混混叫陆风平。”罗飞说道,“可我们发现,那家伙并不是真正的陆风平。”
“啊?”梁音愈发糊涂了,再次问道,“什么意思?”
罗飞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这次案情重大,我们也联系了陆风平的父亲,把案情做了通报。没想到那边却说陆风平十多年前打架受了重伤,早就是个残疾人,很长时间都没出门了。我们向当地警方做了核实,确实如此。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我们抓住的这个陆风平根本就是假冒的。”
梁音愣住:“那…那他到底是谁?”
“我们还没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梁音回过神来一想,觉得不可思议,“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了,他就是陆风平啊,怎么会是假冒的?”
罗飞切入重点,说道:“因为你的记忆未必准确。”
“哦?”
“你不要忘了,那家伙是个催眠师,尤其擅长控制别人的记忆。他既然想冒充陆风平,就一定会给你虚构一段相应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他很早之前就对我实施催眠了?”
“是的。所以你从未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你觉得他是个混混,你们的相识纯属偶然——而这一切,多半并不是事情的真相。”
“这太可怕了…”梁音忍不住咂舌,“你们什么时候能把他的真实身份查出来?”
罗飞回答道:“我们会查的,但这事现在并不是重点。”
梁音听出对方话里有话,立刻反问道:“那重点是什么?”
“你还记得那条大辫子吧?”
“当然记得。”梁音答复之时,赫然感到一阵寒意。在那条辫子的阴影中,躲藏着十多条哭泣的冤魂。
罗飞要说的也正是此事:“根据那家伙的交代,我们已经把多起女性失踪事件并案调查。就在一小时之前,DNA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辫子里已经确定了多名失踪女性的头发,但是——”罗飞话锋一转,非常认真地说道,“这根辫子里并没有检出胡盼盼的DNA。”
“那就是说…”梁音思绪一跳,“也许胡盼盼还没有遇害?”
罗飞点点头:“但愿如此。”
“那赶紧让他交代啊。”梁音急切地说道,“得尽快救人!”
“这就是我们叫你过来的原因。”罗飞看着梁音,“他不肯和我们说,他要见你。”
“那还等什么呢?”梁音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来,“快走吧!”
罗飞和陈嘉鑫也跟着起身,一行三人离开会议室,很快便来到了讯问室内。
陆风平——准确一点说,是那个假冒陆风平身份的催眠师,正坐在警用束缚椅上,他的双脚戴着镣铐,双手也被铁环套着,固定在胸前的木板上。
见到梁音等人进屋,陆风平脸上露出笑意,他用双手拍着那块木板,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干什么呢?”陈嘉鑫呵斥道,“老实点!”
“我在鼓掌啊。欢迎本案的头号功臣,梁音同志。”陆风平冲着梁音把手腕一翻,在有限的空间内做了一个亮相的手势。
梁音没兴趣听他饶舌,直接问道:“听说你要见我?”
“是啊,你把我打成这样,也不来看看我吗?”陆风平把脑袋往前伸了伸,他的额头上有一大片青肿,正是被梁音用烟缸所砸。
梁音“哼”了一声,故意把头转到一边不看。
陈嘉鑫在一旁催促陆风平:“行了,人已经给你找来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陆风平冲罗飞和陈嘉鑫翻翻眼皮,说:“你们俩得出去啊。”
陈嘉鑫看看罗飞,征求后者的意见。罗飞微微点了点头,陈嘉鑫便又压低声音问梁音:“那我们先出去?”
梁音道:“没事,你们去吧。”
罗飞和陈嘉鑫撤到讯问室外,他们来到隔壁的监控室,通过摄像系统继续对讯问室内的情形保持关注。
讯问室内只剩下梁音和陆风平二人。陆风平紧盯着梁音,目光像是带着钩子。梁音觉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她知道陆风平戴着手铐脚镣,绝不可能对自己构成任何伤害,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感受到某种强大的压力。
片刻的静默之后,陆风平首先开口。“不错啊,出息了。”他的声音冷热难辨,“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呢。”
这话似乎鼓舞了梁音,让她想起自己来到此处的使命,她问道:“胡盼盼是不是还活着?”
陆风平嘿嘿一笑:“你在跟我说话吗?”
梁音没好气地反问:“除了你还有谁?”
“既然跟我说话——”陆风平拖着长音,“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我懒得看你。”
“不,你怕我。”
“什么?”梁音愤然抬头,和陆风平对视。
“你怕我。”陆风平重复了一遍,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怕你?”梁音反唇相讥,“你先看看自己的处境吧!”
陆风平垂下头来,双手在铁环中慢慢翻了几下:“没错,你们束缚了我的肉体。”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笑容中平添了几分邪气,“但你们永远不可能束缚住我的精神。我看着你,就像看着十一年前的那个女孩。我骑在她的身上,用刀割破她的衣服,我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在我眼中,她永远都是一只无助的羔羊。”
梁音的呼吸变得沉重,她的思绪被带回到那个秋夜。寒冷和恐惧穿越了时空,侵袭着她的回忆。她的身体真的开始颤抖起来。
监控室里的陈嘉鑫有些担心了,他转过头提醒了一声:“罗队?”
罗飞紧盯着显示器,眉头紧锁。
在镜头中,梁音的身体颤抖得愈发激烈,但她的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似乎正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罗飞抬起左手摆了摆,示意助手少安毋躁。
梁音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迈开大步向着陆风平走过去。她走到那张束缚椅面前,用双手撑着前方的面板,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然后她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怒吼道:“你得意什么?你的罪行,足够枪毙十次了!到时候你的精神就会和那肮脏的肉体一样,灰飞烟灭!”
“但你还是怕我。”陆风平咧着嘴角说道,“你永远也不敢再留起那条麻花辫。”
梁音慢慢弯下腰,和陆风平面对面地,近距离地对视着,然后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留的,只不过你永远也别想看到了!”
这句话带着掷地有声的力量,彻底堵住了陆风平的嘴。后者愣了片刻,竟无言以对。
梁音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撤回到自己的阵地。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用审讯者的语气问道:“说吧,胡盼盼是不是还活着?”
陆风平沉默了几秒钟,回答说:“是的。”
梁音心中一喜,但板着脸继续追问:“人在哪里?”
“南城外江边上。”
“江边上?”
“对,有个废弃的码头,胡盼盼就关在那里。”
“你把她关在那种地方,她怎么生活?”梁音又担忧起来。从陆风平进看守所开始算,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如果胡盼盼断了饮食,那可大大地不妙。
“你不用担心,有人在那边照顾她的。”
陆风平的回答让梁音松了口气,随后她开始关注另一个问题:“你还有同伙?”
“算不上啦,只是被我选中的一个帮手。”陆风平舔了舔嘴唇,又道,“我用了点小小的手段,所以他非常听我的话。”
梁音明白所谓“小小的手段”是什么意思。看来这家伙用催眠术控制了一个傀儡,帮他在拘禁地点照顾自己的猎物。这么说的话,至少胡盼盼的性命暂时无忧。现在警方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个可怜的女孩解救出来。
“你说的那个码头,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带你们去啊。”陆风平主动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换回自己的衣服。”他现在所穿的是看守所里统一配置的黄色号服,胸口处印着一行黑字:龙看00324。
“换衣服?”梁音警觉地问道,“干什么?”
陆风平耸了耸肩膀:“我不想穿这身号服。你要知道,每个被我控制的女孩,其实都是我的爱人。我得保持我的形象。”
梁音“哧”地冷笑一声:“都这个田地了,有必要吗?”
“反正我就这一个要求,同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陆风平一边说一边把身体靠向椅背,“不让我换衣服,我就哪儿也不去。”
梁音斟酌了片刻,回复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你争取。”
“快去吧。”陆风平把头往旁边一甩,“你们罗队就在隔壁看着哪。”
梁音起身来到了监控室,进屋便问:“飞哥,我表现还行吧?”
罗飞微笑着点点头。
“那衣服的事?”
“可以满足。”罗飞转头吩咐陈嘉鑫,“你去把陆风平的衣服拿过来,先仔细检查一下。”
陈嘉鑫取来陆风平的衣物:一条休闲长裤和一件深蓝色的T恤。
罗飞亲自上手,将这套衣裤搜了个遍。那条休闲裤正好是松紧绳的裤腰,连腰带也没有。所以很容易确认:那就是一堆布料,并没有夹带任何异物。
“去给他换上吧。”罗飞下达命令,“然后抓紧时间出发!”
第七章 2
晚十点零七分。南城外,长江边。
两辆警车开到小路尽头停下,前方杂草丛生,已无车辆可入之道。
“车只能到这里,接下来得靠两条腿走啦。”说话的人正是陆风平。他坐在前面那辆警车的后排中间,在他左边坐着罗飞,右边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谢顶男子。
那男子是萧席枫。这次罗飞特意把他请来制约陆风平,以防后者借机用催眠术对警方人员实施攻击。
前排开车的是陈嘉鑫,副驾上坐着梁音。听到陆风平这话,两人同时回过头来,似在等待罗飞的指示。
罗飞挥挥手:“下车!”
于是五人先后下车,后面跟着的那辆警车也下来三个干练的刑警队员。一行七人押送着陆风平一人,阵势不可谓不浩大。
前方就是陆风平所说的废弃码头了。右手边是一大片铁皮房子,看样子应该是吞吐货物用的仓库,左手边则是一片工地,里面矗立着几座塔吊。